第085章 邪道之物
月黑風高,大雨滂沱。
呂瑩蹲在院牆下咬著手,渾身濕透,臉上不知是雨是淚,瑟瑟發抖。
吱——呀——
屋門開啟聲響雨中回**,滲人刺骨。
呂瑩猛然站起轉身,踉蹌扶牆,看到江月白麵無血色,站在屋簷之下,手中捏著草娃娃。
呂瑩畏懼後退,嘴巴微張下巴顫抖,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聲響。
“你……是誰?”
江月白虛弱勾唇,“我是跟你一起下河抓魚,上山打鳥的小白啊。”
草娃娃拋到腳下,呂瑩癱軟跪地,肩膀劇烈聳動,再也抑製不住的放聲大哭。
“小白……”
五年來所有的壓抑痛苦和害怕無助,都在這一刻,在這場大雨之下,盡情宣泄。
江月白踏進雨中,踉踉蹌蹌撲到呂瑩麵前,用力將她抱入懷中。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沒事了,再也不會有事了……”
呂瑩同樣抱緊江月白,痛哭著,呢喃著。
“對不起,我是混蛋,對不起……”
林外鳴鳩春雨歇,屋頭初日杏花繁。
陶豐年舊屋中,江月白給呂瑩蓋好被子,輕手輕腳退出去關上門,獨自坐在院中石桌邊。
吃過解藥,身上餘毒已清,江月白回想之前狀況,眉間溝壑漸深。
小綠從識海飛出,忽左忽右,最後定在麵前。
[莫擔心]
江月白苦笑,“我沒擔心,縱然不是有你在識海守護,自打夜時鳴那件事後,我日日以神識銘刻‘固魂’符文,宋佩兒的魂魄也沒那麽容易奪舍我。”
“我就是心疼呂瑩,這些年她過得比我苦多了,每一點進步都不是欣喜而是催命符,難怪重逢時,她會哭得那麽無助。”
“還有宋佩兒,從前我真的沒有想過她是如此歹毒貪婪的人,你可知道,她是這花溪穀內第一個對我好的人,那時爺爺黑臉不理我,她因為我一句仙女姐姐給我紅櫻果吃。”
“便是因此,我一直覺得她是個好人,就算爺爺對她態度疏離,我也未曾放在心上,我此刻在想,這條求仙之路,究竟給了我們什麽?是求長生的一線生機,還是為活下去的人性泯滅?”
小綠周身磷火閃爍,燈籠上字跡變化。
[不懂]
江月白垂眸呢喃,“我也不懂……就是會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壽元的壓迫,宋佩兒會不會還像從前一樣?她為了活下去傷害別人是錯,可我又會忍不住想,如果爺爺那時能像她一樣,去奪舍什麽人,隻要不是我,是賈衛或者別的惡人,我應該會高興的。”
“終究是,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我可以隨意評判對錯,用大義壓人,若是到了自己身上,我也做不到剛正不阿,我也有自私歹毒的想法。”
“不想了,這些問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想也無用,我隻要記著,永遠別讓自己陷入宋佩兒一般的境地,永遠別再先入為主,識人不清便好。”
小綠晃了晃,回到識海。
江月白取出宋佩兒身上搜到的兩個儲物袋,她的魂魄未曾與自己魂魄交融,直接被小綠吞噬,所以沒有宋佩兒的記憶,也無法像夜時鳴那時一樣繼承什麽。
宋佩兒死亡的事情,她已經給洪濤傳訊,讓他幫忙處理。
宋佩兒重傷已久,大限將至,這些郭振都能作證,隻需記錄正常死亡便可。
“恩還未報,又麻煩上洪師叔了。”
江月白歎氣,打開宋佩兒掛在腰上那一隻儲物袋,有一百多下品靈石,十幾張符籙和丹藥等日常修煉所需之物,還有兩件耕種法器和耕種法術玉簡。
江月白又拿起另一個儲物袋,這個儲物袋是宋佩兒藏在衣襟裏麵的,她將東西全部倒在桌上,當先看到一麵黑色晶石所製的令牌,上書三個血字。
“三元教?”
儲物袋裏東西不多,令牌,兩塊玉簡,一麵邪氣凜然的黑色幡旗,和三根汙血鐵釘。
江月白查看玉簡,其中一塊便是兩件東西的祭煉方法。
黑色幡旗叫‘七煞幡’,可拘禁七隻惡鬼,以地煞之氣祭煉,食人生魂,鬥法時七隻惡鬼裹挾地煞之氣出,聲勢浩大,凶厲難擋。
玉簡上書,拘滿七隻惡鬼,法器品級可達七品上階,此時裏麵確實有七隻惡鬼。
“幸好我之前表現出順從的樣子,免了一場惡戰。”
汙血鐵釘叫‘黑狗釘’,一次性法器,發動時爆出細如牛毛的血光毫針,見縫便入,跗骨之蛆般難以拔除。
江月白眉頭緊鎖,拿起另一塊玉簡貼在眉心。
“奪舍和……射偶之術?”
江月白越看越心驚,其中關於奪舍一道描述極為詳細,她看過一遍,目光定在‘寄魂’二字上。
所謂奪舍,是舍棄自己的軀體,吞噬融合他人神魂占據他人身體。
奪舍有違天道,或早或晚,必遭天道懲罰,古往今來有記載處,奪舍者皆不得善終。
隻是不曾被發現處,誰也不知奪舍究竟能否走到最後,故而此道依舊是絕境中一條生路。
奪舍因為融合了原主的神魂,成功之後幾乎不會有破綻,但寄魂不同。
寄魂是他人神魂寄居在無主的空軀殼之中,要求比奪舍更為苛刻。
必須是命格相合的新死之屍,必須是血脈至親接引,必須折一半壽元獻祭。
寄魂之後並無原身記憶,壽元也隻有血脈至親獻祭的那一半,且需要經年累月的融合適應,才能如同新生。
江月白放下玉簡,“所以現在的林歲晚跟沈懷希是血脈至親,兩人平分沈懷希的壽元。”
不管沈懷希是為了什麽,他願舍一半壽元的魄力,便叫江月白內心震動與欽佩。
玉簡裏剩下部分的‘射偶之術’便是宋佩兒製作草娃娃控製呂瑩的方法,草娃娃中有呂瑩眉心精血,與她神魂相連,等同假身。
假身所受傷害均可應到真身上,需特殊方法才能破除。
“宋佩兒到底是什麽人?”
江月白看著桌上的令牌和邪道法器,對這個人越來越陌生,好像從來就不認識她一般。
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屋門,江月白把七煞幡中七隻惡鬼煉入八陣盤中,隻要是魂魄類,都可以化作其中陣兵,七隻她還能控製。
有這七個陣兵,八陣盤中的迷陣就有了一定的殺傷力。
之後她又將其餘東西小心翼翼的收好,宋佩兒和呂瑩關係匪淺,這些東西若是暴露,呂瑩必遭審查。
說不定郭振和石小武也不能幸免,花溪穀正是多事之秋,不能落人把柄。
她這次行事比上次更為謹慎,宋佩兒的屍體連同地窖裏所有東西,她都用火燒了三遍,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以後殺人必焚屍,她再也不會讓林歲晚這種情況出現,徒增麻煩。
複盤之後未曾發現遺漏,江月白拿著玉簡,認真查看‘射偶之術’。
若是能弄到一滴賈秀春的眉心精血做成射偶,報仇就簡單多了,林向天是不行的,修為差距太大,射偶無用。
不過這裏麵還有一種射偶,隻需取發絲綁縛草偶,以其血書寫生辰八字,結合特殊法陣埋於汙穢之處,能損人氣運讓人倒黴,時日越久,效果越佳。
“修真界的手段當真叫人防不勝防,我以後再也不過生辰了,還有這頭發……和尚真好。”
呂瑩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能恢複,江月白決定這些日子暫且住在這邊陪她,去天罡峰破陣的事情隻能又一次押後。
江月白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冥冥之中總覺得自己與天罡峰無緣。
可陣道她仍要學,煉丹煉器需要熟悉陣道,洞府探險亦要精通陣道,就是這花溪穀內,以後也少不了各種大陣。
山腰宅院開始收尾,穀口村落開始拆除。
江月白足不出戶,每日在小院中服用培元丹修煉,修習《金剛烘爐功》,學習陣道和丹道,空了製作雲雀傀儡放鬆精神,修行安排滿滿當當。
呂瑩自那日之後,便一直待在屋中不出,也不同江月白說話。
江月白每次去送飯,她都靠在窗邊望著天空出神。
直到第五日,呂瑩終於走出來,對院中擺弄雲雀傀儡的江月白說出她深思熟慮之後的打算。
“我要離開天衍宗,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