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臻哥哥,我很想看看你到底為這個女人能做到何種地步呢?”

沈念初執起身側之人遞過來的酒杯,啜了一小口,留戀了一下唇齒間的芬芳,才慢慢地開口道。

季璃昕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他們打的算盤,自己算是心知肚明。

隻是覺得這群人太過異想天開了,聞人臻這樣的人,怎會讓他自己陷入困境,淪為魚肉呢?他們太看得起自己了,心底深處一片冰冷。

聞人臻亦笑了出來,帶著些許的冷,但是沒有開口。

沈念初低頭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淡淡地道,“臻哥哥,你想掩飾什麽呢?你心中有這個女人,而且分量很重,我就不信你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們手中。”

他鐵青著臉,冷酷地回擊道,“你到底想怎樣?”

她仿佛被利刃戳中,臉色瞬間如死了一般灰白,整個人猛地一顫,死?

隨即深吸了一口氣,苦笑了出來,早知道被這幫人抓來,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隻是沒想到沈念初,竟然如此殘忍。

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她需要冷靜。

成了怕死之人,讓他們為所欲為,這不是自己一貫的作風。怎樣,她也要想方設法扭轉劣勢。

上一次救人,自己在暗,他們在明,地方情形都打探清楚了,才動手,而且還有幫手。

這一回,完全地陷入被動之態,想要逃離這裏,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不是那般簡單的。

她不該害怕的,她應該堅強,等著她的人,還很多。

這個沈念初,若是自己這回僥幸逃脫,絕不會讓她好過。

一而再的容忍,絕不是怕了她,是不想將麻煩扯上神,覺得她也不過是一個失戀中的可憐女人罷了。

本有幾分同情的,但是她這般狠辣,硬生生地割去了自己的一片同情心。

沈念初慢吞吞地道,“我也不想怎樣,我就是想要把我所失去的,都找回來。”說得很慢,很慢,像是她記不住一般。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數遍,但很快隱了下去,“沒想到你獅子大開口,胃口養得這麽大,你能吃得下sisina嗎?”

這個女人,心,也太貪了,一個sisina,能抵得上多少個沈氏,白癡都心知肚明,她倒是說得一本正經,一點害臊也沒,不知道該說她心太狠還是臉皮太厚來得好。

她不以為意,自顧自地道,“我一個人是吃不下,我要的隻是你在sisina的股份而已。”

“臻哥哥,你二哥來,也是為此目的,我跟他在同一條船上。你若是不想你身邊的女人受傷的話,最好交出你手中的股份。文件,我已經準備好了。”

她微微笑了出來,很真誠地道,但是眸中一閃而逝的陰鷙,還是納入了聞人臻的眸中。

她哪會這般的好說話?

她要的,定是自己的身敗名裂,一無所有。還有他清楚地知道,念初是絕不會輕易放過季璃昕的。

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怎樣才能成功逃脫?

他一點不喜歡被人魚肉的滋味,真孬。

他猛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壓住從心底湧上來的煩躁。

餘光掃過身側的那個女人,她屈坐在地上,黛色的長發垂了下來,擋住了她半邊的臉頰,加上她斂眉垂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整個人坐在那,清清冷冷的,宛若跟周遭一觸即發的氣流,格格不入。

這女人怎麽一點害怕也沒?

他會為她做到何種地步呢?

沈念初的話,開始在他的耳邊回蕩起來。

他其實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卻知道心底有一處,確實被觸及了。

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受欺淩,不會坐視不管的。

他很為難吧?

sisina雖然他或許不喜歡,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將它拱手讓人的,何況還是在授人以柄的情況之下?

季璃昕暗暗思忖道。

她也明白,沈念初就算要了sisina,也不會放過自己,因為憑著女人的直覺,那個女人恨不得自己挫骨揚灰。

雖然她討厭聞人臻的幾番出沒,但在這個房間內,誰是敵人,她可是分外清楚的。

眼下,摒除那些雜念,一致對外才是。還有,他們需要外援,怎樣向外傳遞消息呢?

外頭的人,會不會有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失蹤呢?

平日裏,跟人也不怎麽聯係,這希望,渺茫的很。即便範菊花發現了,她那樣一個女人,又能怎樣,能將寶寶照顧好,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寬慰了,不能指望範菊花幫忙。

她將心中的人物在腦海中細細過濾了一遍,都一一被自己給否決了。

不能完全依賴外援,自力更生,也是相當重要的。

左皓人挑著眉毛看著聞人臻,“初初,你是不是把這個女人看得太重了,人家三少至今還無動於衷呢。”

沈念初正要出聲,門外有了響動,一行人的視線掠及大門,除聞人臻跟季璃昕外,他們被綁著坐著,不大方便轉身,而且他們不用看也猜到了來人是誰。

大門被緩緩打開,聞人泰穿著一身鮮豔色係的西裝進來了。

他的眼光盯在某一處,嘴角緩緩上揚,心情忽地愉悅了起來。

一年前,自己潰不成軍被他擊敗,如今他這般狼狽地坐在地上,自己豈會不高興呢?

高興到心都快飛上天了。這些時日,一直在想法子對付他,他倒是沒給大的漏洞給自己鑽,大哥為此跟自己抱怨了很多次。

還是左皓人跟沈念初有法子,想了這麽一個高招,沒打算綁他來的,他願意來,倒是愈發的彰顯出身側那女人的分量。

聞人臻啊聞人臻,你是厲害,厲害得將我們拿捏在掌心把玩,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你要自作自受了!

“三弟妹是越長越水靈了。”

聞人泰皮笑肉不笑地道,在聞人臻看來,過於齷齪。

“二哥在牢獄之中,差點憋壞了。”

他這話表麵上是跟季璃昕說的,但暗潮湧動之下,誰都聽得出來他真正想要激怒誰,逼瘋誰。

這是個陷阱,很明顯的陷阱,若是某人有自知之明,是絕不會縱身往下跳的。

他在試探,試探聞人臻對季璃昕到底在意的程度有多深。

聞人泰的目光流連在自己的身上,季璃昕暗自皺起了眉頭。

他笑意歡暢地俯視著她,眼底深處有種狂執的勢在必得,“三弟妹,你跟他離了,跟二哥得了,二哥絕對會對你很好,很好。”他特意加重了很好兩個字。

聞人臻屏著氣,清晰地聽到自己忽輕忽重的呼吸聲,似乎越來越粗濁了,他知道那是自己要動怒的前兆。

聞人泰將他還無動於衷,一隻手抓住季璃昕的肩膀,另一隻手捏起她香滑的下頜,扳過她的頭,唇狠狠地壓了下來,重而狠地在她柔軟的唇上吸吮撕咬。

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霎時冷遍全身,聞人臻的眼神驀地冰冷了下來,銳利地宛若是一把鋒利的刀,想要生生地將那個男人給淩遲了。

“聞人泰,你別太過分了。”他口氣極惡劣。

他覺得自己的神經在崩塌,胸膛起伏著,喘著氣,掙紮不堪,手的溫度,是那樣的冰涼。

他卻沒有發現,自己心中的不忍和心疼也全然上湧。

腦袋渾濁,萌生出一股殺人的衝動。

恍惚間,他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卻氣得全身顫抖,他覺得自己要瘋了,聞人泰的整張臉都是扭曲而猙獰的。

他感覺雙眼酸澀,似乎要凝出血來。

聽到聞人臻開口,聞人泰這才意猶未盡地舔了下自己的唇,鬆開了季璃昕,站了起來,還不忘落井下石道,“味道真不錯,比好多女人來得甜呢。”

他很滿意,滿意聞人臻的反常,這代表自己的勝算,又在無形中增加了。

而那個女人,要被充分利用起來。

舌頭有些吃痛,這女人還有些嗆辣呢。

聞人臻平日裏吃得消嗎?

自己的口腔中充斥著一股腥甜的味道,但是他不以為然,小小的代價都不能忍,他就不是聞人泰了。要知道在過去的一年裏,自己在裏麵度日如年,煎熬得多辛苦,而聞人臻這個私生子,卻侵占了原先屬於自己跟大哥的一切。

就像當初自己跟大哥爭鬥,他們的爭鬥,從沒想像聞人臻那般狠,想要將人往死人堆的牢裏送。

聞人泰以為她會哭鬧,卻不料她隻是愣了一會兒,便安靜的別過頭去。

季璃昕冷冷地盯著地麵,仿佛又恨又厭惡,她竟然被人給輕薄了。

剛才當聞人泰的唇落下來的時候,自己臉上的血色瞬間隱了下去,仿佛在一刹那都被抽離了。

心底的寒氣不停的翻湧了上來,她隻有將指甲深深的掐到肉裏,那讓痛意來襲,方才能保持一絲一毫的情形。

她從來不知道對人可以厭惡道這種地步,聞人泰的唇,令她惡心,比當初孕吐還來得難受。

再想到那個吻,她終於忍不住了,吐了出來,翻天覆地地吐,像是把體內的酸水都嘔出來方才罷休。

聞人泰原本自得的目光忽然在瞬間冷了下去,他將領帶結微微鬆了鬆,坐了下來,轉頭看著她道:“有這麽難以忍受嗎?若是他這樣吻你,你還會吐的一塌糊塗嗎?”

他的口氣,顯然是不悅的,仿佛帶著雷霆萬鈞的怒氣暴雨。

她仰著頭,眉眼清寧的舒展開來,看不出憂鬱,看不出傷痛,隻是淡漠表情,完全看不出剛才那個吐得天翻地覆的那個人是她。

經過這麽一遭,季璃昕覺得自己的心,倒是靜下來了,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不過聞人泰的話,倒是讓她微微一怔。

若是聞人臻這樣吻自己,自己會吐的一塌糊塗嗎?似乎沒有。

她不是沒被聞人泰之外的男人吻過,從未吐過,這不能證明什麽,她暗暗思忖。

“你是一個。”

一點也不怕激怒這個人,她發現自己似乎豁出去了,不再畏首畏尾。

聞人泰不會因為自己一句話就滅自己的口,隻要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隻要聞人臻沒交出他們所需的,他們便是安全的。

羞辱,聞人泰的輕薄,對她來說,真的是個天大的羞辱,而她,卻束手無策。且不論全身被捆綁,就他們手上黑亮的家夥,他們身手自如,也不能輕舉妄動。需要等待,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

這幫人太過自信了,自己的手機,沒上繳,她慶幸頭一次沒放在包裏。

聞人臻抬頭看她,她神色還算泰然,但是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感覺胸膛燥痛,喉嚨幹澀。

這是二次了。

上一回是冷天澈,這一次是聞人泰。

上一次情形沒發生在自己麵前,這一次她是因為自己而被羞辱的,她定是恨透了自己。

上一次冷天澈吻腫了她的唇,至少冷天澈是愛她的,上一次自己怒的原因,跟這一次,截然不同。

聞人臻悲哀地發現了,自己該死地在意,在意她被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男人碰觸。

她,是屬於自己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渾身一震,剛才他到底在想什麽?

她是自己的?

他慢慢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極緩極緩的一眼,仿佛要將她看個清透,將一切看個通透。

沈童說自己不聰明,會後悔,他不承認。

原來……原來,霧裏看花,最看不清狀況的,倒是自己。

他終究是個徹底的傻子,自欺欺人慣了。

心底又酸又澀,百轉千回,他是喜歡她的,甚至是愛她的,重逢之後,不知何時愛上的。他自己不清楚具體是怎樣喜歡上的,隻知道自己被她勾起了興趣,被她新的麵貌,勾起了興趣,總喜歡出現在她麵前。

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喜歡,早就拋得遠遠的,哪會去管,哪會去顧。

他總是不承認,那女人畢竟是先被自己拋棄在先的,所以他下意識地否認,拿愧疚當擋箭牌。

但是,當聞人泰那一吻當著自己的麵,吻下去的時候,他隻覺得腦子裏轟隆一聲,天崩地裂也不為過。

他頭一次後悔,沒提前對聞人泰下手,竟然放任他拉幫結夥。

他靜靜地看著她,那眼黑如寒星,仿佛有千言萬語似的。

他本是狂喜,此刻卻又墜入了冰窖。

原先她便是極其厭惡自己的,這一回她陷入這樣的困境,又遭自己的波及,若是這一回脫困,她八成恨不得自己也跟聞人泰一樣在她麵前徹底消失,落個眼不見為淨吧。

嫉妒?

是啊,上回沈童奚落自己,極度莫浩楠,自己還不承認。

他是嫉妒。

他嫉妒,嫉妒她身邊出現的所有男人,當初自己的眼睛是被眼屎給蒙住了,沒去挖掘她的美好,錯過了她這一塊璞玉。

過往的一幕幕緩緩的印過眼前。

明明這麽近,卻已經那麽遠了。

到了這個地步,他誰也不怪,誰也不怨。

因為他知道他唯一能怪的人,唯一能怨的人,唯有自己而已。

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

且不論沈童,就連念初、左皓人、聞人泰也看出來了,自己真是失敗,還一廂情願地自欺欺人。

不然,這幫人不會將她給綁來。

或許女人比較敏感,念初察覺得那般早,上一回就察覺到了,所以拿灝灝當擋箭牌。

想到她為別人生了個兒子,他心頭又生出幾分陰翳來。

他們兩個之間,錯過的何止是時間。

他確實對灝灝討厭不起來,可能她生產的時候,從產房出來之前,他抱過灝灝的緣故,又可能因為灝灝長得太過可愛。

眉眼彎彎,灝灝的眼睛長得很像她。

她全身上下,最為出色的,就是她的眼睛。

灝灝長得這麽可愛,想必他的父親長得不會差到哪裏去。

灝灝的爸爸到底是誰?

她是不是愛那個男人,所以願意為他生下兒子。

眼下明明不容自己去想這些雜念,為何心底的嫉妒跟紮了根一般,瘋狂地滋長著。

自己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他是根本就無力控製。

在意識到自己愛上身側這個女人的時候,從不去想的很多問題,都不自覺地被搬上了台麵。

若是當年他們沒有離婚,兒子肯定比灝灝更大了。

哪會讓某個知名不具的男人,跟她有了孩子。

那個男人?

該死的,明明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還著了魔一般地嫉妒人家。

人年輕的時候並不知道最好的已經在身邊了,所以總是失去了,才會醒悟。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生活目標明確,對於自己想要的執著,殊不知自己也有遲鈍的時候,也有無法掌控的事情。

“想得怎樣了?”

聞人泰似乎已經重新收拾好了心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愜意地細細品嚐著。

聞人臻略一怔忪,剛才他跟自己提了什麽?無可厚非,自己是什麽都沒聽到。

剛才,自己陷入了自己的囚籠當中,在那個囚籠中想著自己的心事,周遭的一切,都被自己給隔絕了。

他隻知道,他的愛。

“二少,也許我們該給人家點時間想想,畢竟那麽一個大的集團,讓三少因為一個女人拱手讓人,還真有些難以決斷呢。”

左皓人輕輕笑了出來,拉著沈念初上了樓。

聞人泰想了想,站了起來,將酒杯放回茶幾上,“也對,是該給人多想想。”

他有一種變態的傾向,喜歡看人家掙紮。

聞人臻越難受,自己就越高興。

再說,他雖然沒有給自己回複,但從始至終也沒有否決自己的提議啊,所以說,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聞人臻最好給自己識相一點,少吃點苦頭。

聞人臻啊聞人臻,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是你自己殘忍,將我往火坑裏推的,如今不管我使何種手段,無非為了報複這兩個字,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足以充分說服人了。

不過,若是自己,在女人跟sisina之間,肯定是選後者的。有了錢,哪會沒女人。

所以說,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聞人臻也是逞一時威風,最終還是成不了氣候的。王者歸來,指的是自己。

沈念初也高興的太早了,sisina是聞人家的,她一姓沈的,也妄想來分一杯羹,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等解決了聞人臻,到時就輪到她了。

他們被左皓人的手下丟進了牢房,手腳依舊不能行動,唯一慶幸的是,這個房間沒人監視,隻有他們兩個人,外頭定是有人監視的。

至少,呼吸沒有那般的渾濁了,還能鬆一口氣了。

剛才,她還真有些後怕聞人泰那個變態,怕他為了羞辱聞人臻,做更過分的事情出來。

不過,他們給自己跟聞人臻的時間,肯定不多。

一個晚上,是最多的了。

能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聊勝於無,總是好的。

他輕歎一口氣,看向她,她神色好了許多,眉目間依舊是惆悵的。

也是,這樣的環境之下,想要輕鬆自在,也不容易。比起一般女的而言,她已經是極好、極鎮定的了。

不哭不鬧,他甚至有些期盼她能夠流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態,這樣他贏回她的幾率還大些。

僅僅是看著她,就覺得自己仿佛經曆了幾個輪回,從人間,到地獄又回到了天堂,然後繼續沉淪,來回反複。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明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考慮兩個人如何逃脫,他的腦子裏卻偏偏植了根一般,想的全是兒女情長。

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是可以如此感性的。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原先,他真是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

怪不得自己能夠輕易放開念初,原來那不是愛。愛情是獨占的,在知道她跟左皓人有糾葛的時候,他從未體會過嫉妒的滋味。

對,嫉妒,如今的他,經曆了這麽一遭,總算是大徹大悟,醍醐灌頂,隻是這代價,顯然大了一些。

就聞人泰吻她的那一幕,他連回想都不能,恨聞人泰,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放任她受人欺淩。

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