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宋柯修長幹燥的指腹,一寸一寸地在季璃昕臉上遊移,像是摩挲著一塊質地上乘、色澤通透的美玉。

他眷戀指尖下的溫暖,她肌膚的美好觸感,讓他舍不得這麽快就離開。

敲門聲傳來,驚擾了他,他十分不悅,打開門,發現是酒吧的保安,“什麽事?”

“老板,不好了,外頭鬧起來了。”

保安還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明顯是跑得比較急。

“我的地盤還有人搗亂?”

宋柯冷冷一笑,斯文的麵具當下就被扯碎了,“你先過去,我隨後就來。”

季璃昕覺得頭很痛,她悠悠轉醒,淡紫色薄被下的手下意識伸出,按了按突突突跳得厲害的太陽穴。

睜開眼,入眼的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倏地坐起了身,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還是白色的長裙,沒有被換過,還算整齊。

這到底是哪裏?

這是一處二十平的小套房,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像是一處單身公寓。

設計典雅,裝潢上可以看出這個設計者大膽心細,將中式跟歐式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隱約想起了昨天酒吧外跟冷天澈的相遇,還有酒吧裏自己似乎喝的酩酊大醉。

難道自己喝醉到了不省人事,被冷天澈帶到這裏來的?

她掙紮著起身下床,雙腿無力,差點跌了個狗吃屎,還好條件反射迅速,手抓住了床沿上的床裙。

她聽到了開門聲,嚇了一跳,想要躺回去裝睡,已經來不及了,隻好佯裝鎮定。

看清來人的廬山真麵目時,一抹錯愕還是嵌入了她清澈的瞳仁中,“宋柯?”

溫文爾雅,文質彬彬,這是宋柯,兩年未見,他並沒有多少改變。

“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呢?”

他唇角輕揚,戲謔道。

“怎麽會呢?”

季璃昕微微一笑,有些憊懶的身子,又緩緩坐回了床沿。

“對了,是你帶我來這裏的嗎?我記得昨天好像沒有碰到你的,我在酒吧喝酒來著……”

她躊躇著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剛回國,受邀來此,真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你,這間酒吧是我一個朋友的,現在你所在之處還在酒吧之內附設的套房裏,所以也不算我帶你來這裏。”

他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那個冷天澈呢?”

跟宋柯,她向來就有話直說的,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即便是兩年未見,她還是這般直接開口,脫口的言辭也沒有經過大腦的再三思慮。

“他有事離開了。”

宋柯搪塞道。

“噢,那沒事了,我也該告辭了。”

她微微一笑道。

“那我送你。”

宋柯並沒有強留她,而是想要借機知曉她的住址,方便以後的聯係。

“不用了,我到外頭坐出租車就行了,我把我的手機號碼給個你,以後大家聯係也方便一些。”

她主動說,季璃昕知道宋柯送的目的也是這個,但是自己的住處,她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那樣地段的公寓,一般人買不起的,結婚都沒讓他知道,離婚更不想讓他知道了。

宋柯知道她不想的事情,是無法勉強的,大學時候,他已經受教過了。

“也好。”

她把號碼給了宋柯,他還是送她上了出租車,季璃昕揮了揮手,“周二紀念會見。”

回到住處,季璃昕歎了口氣,打開門,一室的冷寂。

鞋櫃上,沒了他的皮鞋,衣櫥裏,沒了他的衣服,浴室裏,沒了他的洗漱用品,一切屬於聞人臻的痕跡,被抹得一幹二淨。

她忽然覺得,少了他的東西,這裏變得空蕩蕩的了。

原來,多一個人,跟少一個人的區別,是這般的大。

她從來都沒有這般感到孤寂過,懶懶地撲倒在床上,很累,明明昨晚睡過了,身體還是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臉頰不小心磕到一樣硬邦邦的東西,有點疼,她下意識伸手摸,撿起來發現是房產轉移證,這處公寓,如自己所願,已經轉移到了自己的名下了。

少說也值五百萬,在這寸土黃金的A市,他還真大方,一年多的婚姻就賺了人家辛苦工作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她還真是賺了,為什麽心裏頭的空虛,卻在無形地擴散。

她一言不發,眼神中閃過了很多不知名的情緒,惆悵,哀傷,還有……

這一段婚姻,很短暫,但她卻無法輕易抹滅。

想起酒吧前聞人臻等人,她心頭苦澀漸漸加重,原來他也可以等人,原來他也可以這般的溫柔,可惜,對象卻不是自己,而是別的女人。

若是自己有這個榮幸,也不可能成為一個下堂婦,被他輕易棄置如履。

她的心中,微微一痛。

當初是純粹因為他的瞳仁跟冷天澈相似而嫁給他,如今冷天澈真正回來了,她卻沒有勇氣,也知道自己失去了資格,無論他們中的誰,她季璃昕都要不起。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如果回到一年前,如果知道這個無言的結局,她還會做這樣的選擇嗎?

她不知道,因為,沒有如果。上帝已經給自己一次機會了,不會再好心地施舍第二次。

外頭好像要下雨了,她聽到了打雷聲,想起陽台上曬的衣服還未收進來,她急忙從床上爬起,猛然間一陣暈眩,她想起了自己昨晚晚餐未用,今早起來太遲,直接回來,也沒有吃早餐。

她現在腹中還有一塊肉,餓了似乎很正常,她在虐待苛責自己的時候,連帶地,腹中的那塊肉,也在陪著自己受罪。

其實,她也並不是孤單一人,她還是有伴的。

可是這個伴又能陪得了自己多久呢?

她不打算生下他來這個世上受罪,也沒有勇氣生下他。聞人臻如今有了新歡,哪會回頭?憑什麽他過得逍遙自在,而自己卻在人後為他生孩子受罪?

她季璃昕沒有這麽偉大,做不到這麽偉大。

陽台上還有一件他的襯衫,潔白無暇,看來是被他的秘書遺忘了。

聞人臻那個做事向來一絲不苟的秘書,會遺漏,倒是挺出人意料的,不過人無完人,他忘記也是正常的,畢竟原本這個公寓內屬於聞人臻的東西很多,都已經被處置了,沒有留下。

唯獨陽台上這一件襯衫,證明過去的一年多來,這處公寓內曾經有這麽一個男人過。

天空中很快風聲鶴唳,雷聲陣陣,豆大的雨珠打在臉上,模糊了視線,季璃昕跑回室內,整個人已經濕透了。

這雷陣雨,來得還真是倉促,跟昨天的離婚一樣,打得她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