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極地的天總是黑得很快。
隻是將將把雪人的身體堆好， 天色就暗沉了下來。
鍾意手上扶著另一個碩大的雪球，正彎著腰賣力地滾著。
冷風拂過她裹著圍巾的臉，凍得眼皮子發顫。
“天好黑了。”她望著陰沉的天色感歎道。
“我們回去吧。”時嶼將她扶起來， 打了打她身上沾著的雪。
鍾意搖頭：“我還想再玩一會兒。”
她伸手，包裹著厚厚手套的手指艱難地捏起來：“就一丟丟。”
時嶼一向是拿她沒有辦法的， 軟著聲音就要答應下來：“我幫姐姐一起堆，堆好了就回去好不好。”
“嗯嗯。”得逞的鍾意指揮著時嶼把她剛剛滾出來的球放到雪人的身子上，滿意地將準備好的石頭放在眼睛的位置。
又插了個胡蘿卜當鼻子， 雪人總算有了個大概的雛形。
可眼見著雪人都堆完了（雙子以為的）， 鍾意都沒有離開的意思，俞世擰起了眉毛。
不跟鍾意打一聲招呼，直接將人給抗了起來。
本來穿的就多，不甚靈活的鍾意隻好不滿地捶俞世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我的雪人還沒有堆好呢，它還是個草稿。”
俞世：“怎麽沒堆好，不是已經有鼻子有眼了嗎？”
“那不一樣。”鍾意氣死了， “我隻是把東西放在他們專屬的位置，可小雪的輪廓和五官，我還沒有仔細修形呢，你放我下來。”
“那你知不知道， 要是不快點回去， 我也會生氣。”俞世用著凶惡的語氣，惡狠狠地顛了顛鍾意。
“哥，你別這樣對姐姐。”
“就是，時嶼快幫我下來。”
時嶼擋在俞世的麵前， 然後將鍾意放下來， 但手卻緊緊將她牽住。
雖然製止了俞世的行為，但時嶼也沒答應讓鍾意去。
“哼。”
鍾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但終歸為了身體重要，回到了房間裏。
還在門口，就聞到了滿屋的肉香。
捶打的沒有一絲纖維的肉經過高溫的油炸，滿滿溢出馥鬱的香氣，滋啦滋啦的聲音，在這一刻成為了最動聽的樂章。
鍾意使勁嗅了嗅空氣，再也不提出去玩什麽雪了。
等不及讓時嶼幫她，自己飛快地甩掉了手套帽子，拖拉著毛茸茸的滾滾棉拖朝廚房跑去。
時嶼失笑地看著有越來越活潑之勢的鍾意，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哇，好香呀。”
鍾意自己洗完手，站在油鍋邊咽口水。
也不動手去拿，隻眼巴巴地看著鍋裏上下翻騰的肉丸，好像自己也跟著在油鍋裏上下起伏似的。
容和失笑，漏鬥將炸好的肉丸撈出，又下了新的進去，肩膀向後活動了一下：“胳膊好酸，不過炸了這麽久，終於要炸好了，我先撈一個給鍾鍾吃好不好？”
他用幹淨的筷子夾了一個冒著熱氣的肉丸到鍾意麵前，鍾意推開：“你先吃。”
容和都這麽辛苦了，她怎麽還好意思蹭吃。
容和聞多了油煙味，這會兒當然是又把肉丸推到鍾意麵前：“鍾鍾如果體恤我的話，給我個親親就好了。”
鍾意眼睛睜圓了，四處看了看沒人在這兒，飛快地在容和低下來的唇上親了一口。
等再回神的時候已經被容和投喂了七八九十個，滿口的肉香味，她還想吃，但容和卻沒答應她。
容和在她手上塞了一個溫熱的小碗：“現在吃多了等會兒該吃不下了，鍾鍾先喝點湯，去外麵玩會兒。”
鍾意看著已經不熱的湯，忍不住問他：“你什麽時候盛好的湯？”
容和輕笑一聲，眸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當然是在小傻瓜親完還在發呆的時候。
鍾意出來時俞世剛好從外麵回來，渾身上下結著寒霜。
“你怎麽過了這麽久才回來？”鍾意放下碗，幫俞世拍身上的雪。
俞世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當然是幫某個人堆雪人去了。”
說著拿出手機，將拍好的照片給他看。
要不說還是俞世損，他特意拍了個前後對比圖。
鍾意隻看見一個渾身圓滾滾的大雪人，用積雪壓得特別結實，三天都散不掉的那種，戴著帽子和圍巾，興高采烈地衝著鏡頭微笑。
又看見一個鬆鬆散散的雪人，腦袋和身體各圓各的，像是被硬湊在一起似的，歪嘴詭異雪人。
要是單看也不是不行，但人嘛就怕對比，這也就顯得雪人1.0沒有雪人2.0精致好看。
鍾意注意到了雪人2.0的帽子和圍巾：“你怎麽把你的帽子和圍巾給它啦，冷不冷啊你。”
她把熱乎乎的小手放到俞世的耳側，剛貼上去就被凍得瑟縮了一下。
俞世握著的她手臂將鍾意的手拉下：“這點冷算什麽。”
暗地裏卻偷偷翹起了嘴角。
他就知道鍾意也挺喜歡他的嘛。
“回來了。”魏遺塵與凱撒此時也從外麵進來，看見鍾意在門口挑了挑眉。
鍾意可一下子忙了起來，幫這個拿衣服，幫那個摘手套的。
容和端著湯和菜出來就看見了這一幕，他給鍾意熬的湯到現在鍾意還沒喝上。
鍾意看見了，以為他要給自己，卻見容和仰頭自己喝掉了：“涼了。”
“噢。”
容和隻拿了自己和鍾意的飯，其餘幾人當然沒這麽好命，自己去盛。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還有什麽比得上一碗熱乎乎的湯水呢，鍾意喝了一碗羊肉蘿卜湯，又盛了一碗，直到感覺肚子漲漲的才停下來。
她捧著肚子坐在沙發上休息，容和過來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累了。”
鍾意便任勞任怨地給他按摩，按得容和直哼哼。
凱撒看不下去，將容和趕走，幫鍾意輕輕揉了揉肚子：“下回可不能吃這麽多了。”
鍾意懶洋洋地唔了一聲，舒服地眸子都眯了起來，像是一直小貓。
談話間，魏遺塵將方才探查的情況和其他三人簡單說了一下，目光注視著不遠處的鍾意，逐漸露出堅定的神色。
“……我們在冰川的一角發現了小型的數據洪流，基本上可以確實這個世界是虛構的。”
“係統的速度比我們想得更快，我們要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必要時……帶著鍾鍾脫離。”
時嶼回頭看了舒舒服服的鍾意，攥緊了拳頭。
俞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隻等著幕後之人來了給他們致命一擊。
容和若有所思，敲著桌麵的聲音逐漸和魏遺塵重疊，最後二人對視轉頭後互不搭理。
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夜半時分，一簇微弱的熒光在天幕中劃過，各自房間的五人同時睜開了眸子，幾個跳躍，離開了別墅。
狂風呼嘯，雪粒迷人眼，在曠野上，幾人無聲地和天空中一串銀白代碼進行著較量，瞳孔幾乎變成了透明的顏色。
那串代碼似乎掌握了新型的力量，對他們起到了威脅，可當凱撒徒手將它撕裂之後，卻再沒了聲響。
凱撒擰眉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裏似乎還有著灼燒的感覺：“怎麽如此不堪一擊。”
背後那人隻有這點力量麽。
魏遺塵擦去臉上流下的雪水：“哪裏不對？”
俞世也朝凱撒看過來。
“太弱了。”凱撒搖頭。
“也許這隻是他們的先遣部隊呢，更也許，他們懼怕了我們的力量呢？”俞世聳肩，“縱使它創造了我們，但我們擁有獨立的思想之後，想要控製我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或許，他根本拿我們無可奈何。”
凱撒搖頭，這種不對勁感是骨子裏的直覺，和其他無關，他仰起頭看著掉落的雪花，翠綠的眼眸突然在看到某處時深深顫動。
身影毫不猶豫地往後奔跑，甚至來不及和其他兩個人交代一句。
魏遺塵臉色大變：“他的目的，從始至終都不是我們。”
“鍾鍾！”
……
“鍾隊長……鍾隊長……”
“醒來……醒來……”
鍾意的耳側似乎有人在呼喚著她，朦朦朧朧地聽不真切。
可她為什麽感覺心慌呢。
她動了動眼皮，想要清醒過來，但眼皮上如同壓了千鈞的重量，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醒來……我們會一直等著你……”
腦海中閃過光怪陸離的畫麵，漆黑的房間，哭泣的小孩、還有足夠照瞎人眼的大排燈。
身下的床榻變得冰冷，四肢的血液循環在這樣的寒冷下，都變得緩慢。
鍾意的意識像是被困在了身體裏一般，無論怎麽叫都無法獲得一點回應。
她無助地揪住自己的頭發，茫然地聽著那聲音不斷地呼喚她。
“時間到了，該醒過來了。”
“我們在等你。”
“醒來啊，醒過來，求求你醒過來……”
是誰在哭泣，是誰在呼喚她，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鍾意痛苦地蹙起了眉頭，時嶼見狀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嘴邊安撫地親吻。
容和目光凝重地想要將鍾意叫醒，但觸碰到的一瞬間，世界開始分崩離析，露出內裏閃爍的代碼來。
最後一眼，是凱撒向這兒狂奔伸出的手。
“滴滴——”
“患者生命體征平穩，很快便能清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