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自覺笑了一笑, 接著才又大步走向浴房。
次日,清早。
韶書是到爹爹都走了之後才忽然記起今日是過節,爹爹不該去上值才是, 怎麽爹爹這會兒卻出去了呢?
跑到嬿央跟前一問,“阿娘,爹爹是去哪?”
“今日十五,不是元宵節?”
“嗯,是元宵節。但郡城治所裏仍需留人, 爹爹今日便要留在那。”
“!”韶書呆了, 還要忙?
呆了好一會兒, 懵懵的又問:“那爹爹晚上回來嗎?”
“不回, 估計要明早才回。”
韶書徹底驚了, 大眼睛瞪圓溜。
霽安也驚了,“晚上也不回?”
“是啊。”
霽安小臉難以置信。
嬿央知道兩人是想祁長晏,但這事也沒別的辦法,祁長晏不可能因此就回來。
隻摸摸兩人小肩膀,“沒事,忙完今天明天爹爹就回來了,你們明日散學回來肯定能見到爹爹。”
“……好吧。”兩聲不大有精氣神的聲音。
之後, 好像連玩都沒心思玩了, 兄妹倆隻在小書房裏窩著。
窩著窩著,快到中午之時兩人忽然聽到爆竹聲, 聽到的那刻兩人眼睛便又亮了。也同時都跑了出去,隻剩兩道稚聲稚氣的聲音響起,“嬤嬤, 我們去看爆竹。”
說完就跑遠了。
李嬤嬤也沒喊人攔著,隻快步跟上去, 在小主子們跟前守著。
霽安和韶書一直跑到大門處才停,才停下就喊門房開門。
門房知道兩位小主子是又瞧熱鬧來了。
且今天也的確很熱鬧,這會兒才白天還沒到燈會時候呢,各處就已經人聲鼎沸笑鬧不絕了。
嘴上一句好嘞,麻利把沉重的大門打開。隨著大門洞開,街上遠處的爆竹氣味隱隱也飄到了鼻端。霽安韶書嗅嗅鼻子,之後更是又往前幾步,盡量站到視野開闊處瞧。
眼神不約而同,眨巴著都是望著遠處的大街上,看過大街,又往更遠處去看。也虧得兩人眼睛好,不然這麽遠的距離上了年紀的人恐怕還看不清。
霽安定定看著,韶書也定定看著。
而且,這麽一看,兩人竟是直接看到嬿央親自過來找兩人吃飯的時候。
“還沒看夠?”失笑一聲,嬿央走來。
這一聲讓霽安和韶書回了神,兩個小腦袋同時回頭。
嬿央:“廚房的飯已經做好了,別瞧了,回屋用飯。”
“好——”兩人點頭,跑過來。
吃飯時,韶書用著用著,小嘴都還鼓著呢,卻忽然仰頭看嬿央。
看了一會兒,小嘴迅速蠕動把飯嚼下去,含糊的說:“阿娘,下午我們去大街上,好不好?”
因為妹妹這一句,霽安原本正大口大口吃飯的手停了,抬頭也看嬿央。
嬿央一時沒答好還是不好。
“阿娘——”韶書滿眼期盼。
嬿央無奈。
最終,她答應了,但答應的條件是,“就在外麵最近的那條街走走,玩兩刻鍾就回來。”
最多兩刻鍾,時間再長她就吃不消了。
“好!”隻有兩刻鍾韶書也滿意。
霽安也是一樣,點頭。
嬿央:“那好好吃飯,吃完了便去。”
“嗯!”小腦袋點的很用力。
吃完飯,嬿央按承諾的帶兩個孩子出去,就當是飯後消食了。
而這一趟出去,再回來霽安和韶書俱是滿載而歸。
霽安左手拿著糖人,右手拿著新買的筆洗,還有一隻他很喜歡的老虎花燈。
韶書右手上也有一盞花燈,除此之外頭上還簪了兩個新得的小紅燈籠首飾,左手上也滿滿當當,抓著個小布袋,裏麵是一個嶄新的小書袋。
其實這個書袋做工很粗糙,用料也一般般,遠不如嬿央親自給韶書縫的那個,但架不住韶書當時就是看什麽都高興,那會兒見它顏色鮮豔,奶聲奶氣偏要買,嬿央最終也就允了。
這會兒韶書也寶貝的不行,嬤嬤要幫著拿她還搖搖小腦袋,“我自己拿。”
嬿央看得笑了笑。
她也以為這一趟出去過,兩人應該能安生一下午,但午後之時,她才眯了會兒剛醒呢,就見韶書在外麵喊,“阿娘,阿娘——”
嬿央失神一會兒。
隨後是等披好厚實的裘衣在床頭坐好了,這才叫環枝去放韶書進來。
韶書很快顛顛跑來,她矮墩墩趴到她床沿,“阿娘,我們去找爹爹好不好?”
嬿央愣了一會兒,更忍不住想,韶書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爹爹在忙活呢。”
“那……”韶書歪頭想了想。
想了一會兒,眼睛驟然一亮,接著她還踢踢小腿,努力想爬到**,“那我們去給爹爹送晚膳好不好?”
她記起了昨日看到的那個婦人,還有她手上拎著的盒子,門房說她是送飯去的!
嬿央這回是驚到了,因為沒想到韶書能說出在今日這樣的節日裏去給祁長晏送膳的事,但一想也能理解,估摸韶書是在學塾裏耳濡目染,見有人送過這會兒才會提起。
而她一想,又瞧韶書實在蠢蠢欲動,之後更是在她嘴巴張了張還沒說好不好的時候呢,見韶書的小手又探來抓著她的手一搖……
小小的手掌還不如她一半大,握著她的手時肉肉的,軟軟的,她跟前這個稚童還眼睛滴溜圓的巴巴瞧她……哂笑一下,點頭應了。
“嗯,好。”
韶書眼睛彎彎,高興的笑出聲。
既答應韶書給祁長晏送晚膳去,嬿央便出聲把嬤嬤喚進來,讓她去做這件事。
李嬤嬤聽了,當即便喜,又保證,“奴一定辦得妥妥的!”
難得夫人要去二爺治所!
嬿央點頭,“嬤嬤你辦事,我是放心的。”
嬤嬤是跟在她身邊最久的人,其次便是環枝了。
嬤嬤心窩熱,也火急火燎立刻去置辦。
她下去時,身後韶書噠噠噠追來,“嬤嬤,我也去!”
邊說邊邁力的跑。
……
但最後韶書沒能成功跟著往廚房去,嬿央把她又叫了回來,讓她去收拾書袋去了。
“過完元宵,明日便要去學塾了,韶書去把先生安排的功課放到書袋裏去,別明日忘了。”
“再去小書房裏喊喊哥哥,讓哥哥也一起收拾。”
說到哥哥一起,韶書小臉上的猶豫不定——其實是想跟著去廚房玩耍的心思,也就立即變了,腆著小肚子,答應,“好!”
風風火火抬著小短腿就找霽安去了。
傍晚,天黑之前,廚下的膳食完全做好了。
李嬤嬤也這時過來告訴嬿央,“夫人,吃食都已經在食盒裏裝好了,奴還叫帶了兩個小爐子,到時到了二爺那了,再把爐子重新生起來,您和二爺還有小主子們也能吃上現成熱乎的東西。”
嬿央笑,“嬤嬤想的周到。”
李嬤嬤也笑,這是應該的啊。
接著她又特意淨了手,要上前來把嬿央的厚裘衣理一理,但嬿央搖頭,“嬤嬤你去霽安和韶書那看著,等會兒要出門,讓兩人穿嚴實些。”
李嬤嬤道好,往小主子們屋裏去。
一刻鍾後,一大兩小都捂的嚴實,朝府門外已經備好的馬車去。
其中韶書和霽安,穿的最暖和。小小矮矮兩個稚童,這時頭上都戴著裘毛的小帽,身上則穿著暖暖和的小襖,腳上也更是都穿著雙小裘鞋,防著風往腳脖子裏鑽。
兩個裹得圓滾滾的稚童這會兒自然一點不覺得冷,且俱是興奮,隻眼前短短的從府裏到府外的一條石子道,也能一前一後追逐嬉樂起來,之後跑到馬車跟前時,更是都用不著人抱,自己便像模像樣踩著小凳子爬上去。
才爬上去鑽進馬車裏,兩人馬上又從窗戶裏探出腦袋,衝嬿央這邊喊,“阿娘快來,去找爹爹。”
嬿央嗤的失笑,“好,來了。”
由李嬤嬤扶著上馬車。
等她上了馬車坐好了,車夫揚鞭,往治所趕去。
路上之時,韶書和霽安隔一會兒便會問一句到了麽,又到哪了。
這般喋喋不休,聽得嬿央差點耳朵疼。一刻鍾後,終於到了地方,便沒好氣,點點二人,“行了,這回真的到了。”
“好——”
霽安韶書紛紛下馬車。
下了馬車兩人才站穩,卻又馬上站著不動了,因為治所門前衙役見她們把馬車停在這,還突然一瞬下來兩個圓滾滾裹得隻露一張小臉小耳朵的小童,這會兒都看了過來。
韶書和霽安來時都被囑咐過到了地方後不能擅闖,這會兒被瞧了,眨巴眨巴眼睛,便先都乖乖站著。
而守門衙役見兩人沒有吵鬧著擅自闖來,心裏便生一分好感,接著目光又再次掃向馬車。看了幾眼,幾人麵麵相覷一會兒,隨後一人走過來,衝這邊的車夫道:“這邊不能亂停馬車,你們往前邊去。”
車夫立馬說:“幾位差爺誤會了,我們不是過路停在這的。”
“我家夫人是來給二爺送膳的,二爺今日在治所值守。”
是如此?衙役眼裏多了分探尋。
接著,又見嬿央被人扶著正好下馬車,一掃她身上衣著,還有身邊奴仆穿著,心想倒不是太差。但……瞧著卻也不是極富貴。
心裏便想了一圈今日值守的那幾位大人,最終,估摸著是那位通判的夫人,心裏猜測著,嘴上卻未定論,隻繼續問:“是治所裏哪位值守的大人?”
車夫:“郡守大人。”
“哦,通判大人啊……”嘴一快,直接說瓢了嘴,是都下意識說出來了才猛的一頓。隨後,眼睛瞪大了。
“郡守大人?”
這……衙差詫異。
車夫點頭,“是啊。”
衙役更詫異。
詫異好半晌,拿不定主意了。因為怕是有人冒充……畢竟不能隨便什麽人說句是郡守家眷,他就把人放進去吧?
為難的皺了眉,便隻道:“可大人這會兒出去巡看去了,不在治所裏。”
元宵點燈的多,為防火患,郡守親自領人去城內幾處燈會處巡看去了。
這回輪到車夫傻眼了,二爺不在?
嬿央也愣了一下,不在。
難道她跑空了一趟?
皺眉了,又想,難道便這麽烏龍的又回去?可看看不大想回的一雙兒女,便問一聲,“那他何時回來?”
“大人已經出去一個時辰了,約莫還有半個時辰才會回來。”
嬿央舒一口氣,那還好,不算太久。
“那我們等等。”
要在這等?衙役再次犯難,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安排她們,他不敢隨便打發了,但同樣也不敢隨意就把人領去大人辦公之地。
於是再三猶豫,道:“那您先在前衙裏歇歇?”
嬿央無所謂在哪裏歇,有個地方能坐著就行。
“好。”
衙役鬆一口氣,幸好她沒有挑剔嫌棄,不然他還真是難辦。
……
半個時辰後。
祁長晏比衙役說得還晚回了點,是又過了快一刻鍾才回來的。而才踏進治所大門就忽而見一衙役跑來說嬿央來了時,他是極其出乎意料的。
定神瞧他,神情不知是沉還是不確定,因為他半眯了眸,瞧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我夫人?”
衙役訕訕點頭,“是,那位女眷自稱是您夫人,身邊還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童。”
又忐忑,“小的因不敢確定,未敢把人往您辦公的屋裏帶,隻先讓她們在前衙一間屋子歇著。”
祁長晏神情變了,這一變不是因為衙役的做法,隻是仍然驚疑,驚疑於真是嬿央來了?
腳步則快了,往衙役所指的那個地方走。
身後的衙役見此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自己這一番安排到底有沒有出差錯。
祁長晏走到地方時,還未進門便已先看到光亮,接著,又很快聽到霽安和韶書新奇又好奇的聲音。
“哥哥,這裏漏風。”
“哪裏?”霽安走過來。
“這裏。”小小的手掌蓋過去,待真感覺到有風吹進掌心,大眼睛一眯,“涼涼的。”
霽安便也蹲下來。
這時,祁長晏的腳步早已過來。
在門口站定一步,他推門要進,但一推之時卻受了兩道小小的阻力。
因為霽安和韶書這會兒就蹲在門邊呢,剛剛韶書稀奇的漏風地方,正是門縫。
且這時被一推,兩人也都察覺有人在外麵推門。
小小的韶書便仰起腦袋,“誰在推門呀?”
“不報名姓不讓進來。”韶書鄭重其事。
也心裏一樂,當玩鬧似的,圓乎乎的眼睛還貼近門縫一湊,似乎想看看是誰要推門。
祁長晏:“我,爹爹。”
爹爹?韶書先是疑惑,隨後眼睛驟亮,爹爹!
“爹爹!”
“我開門!”興衝衝的。
很快,祁長晏便覺眼前門縫一開,眼前的光線也隨之立馬大亮。
他的視線便下意識一抬,看向屋裏。看向屋裏之時才與嬿央四目而對,兩條腿上便一重,霽安和韶書先後撲了過來。
“爹爹,爹爹!”聲音喊的很響亮,響徹夜空。
祁長晏在這兩聲中唇一彎,不自覺笑了。笑意牽動著臉色,臉色早已柔和。他摸摸一兒一女的腦袋,隨後待這兩個終於不抱著他的腿了,便往裏走去。
“怎麽來這邊了?”
實在……出乎意料。
祁長晏從沒奢想過她今日會過來,且……眼角餘光掃到桌上那幾個食盒和小炭爐時,目光更是一頓,他更沒想過她會來給他送膳。
不過,心裏這會兒是愉悅的,不管她是因為什麽原因過來的,這場突然而至的意外,確實讓他這會兒有些高興。雖然最初聽衙役說時,心中是存疑的。
無聲笑了一聲,之後也不等嬿央先答,抬眸示意李嬤嬤等人把食盒拿好,便帶著幾人先回他辦公的地方去。
走過去的路上,祁長晏也知道嬿央是為什麽來了。她說韶書惦記著想給他送膳,便過來了。
祁長晏聽到這一句時,腳步微有滯頓。也在未反應過來時,神情不複之前的笑意,他其實並不想聽她說她過來的確切原因,這會兒隻要知道她來了就好。
不知不覺神情好像有點淡,偏眸睨了她一眼。
但他眼風掃過之人卻未在看他,隻忽地一樂,竟還開懷笑了聲。
祁長晏意外。
也掀眉一看,看向惹她笑出聲的一幕。是韶書力氣不夠,把拿著的一小籃子炭還給了環枝。
剛剛還是她百般撒嬌非要拿的,這會兒就摸摸勒紅了的小肉手說拿不動了。
還附帶一句,“等我再長一歲,我再拿。”
祁長晏略頓。
略頓之後,還是看一眼嬿央。嬿央這回看到了他的眼神,但二人卻沒能說句什麽,因為地方已經到了。
祁長晏上前推門,“進吧。”
嬿央點頭。
進去之後,難免下意識掃著他這處地方。共一內一外兩室,外頭這間明顯是他平日理事的地方,裏麵才是他的休憩之地。
往裏走著一看,也的確是。
她一眼看到那張不算大的桌子,好在之前也特意沒讓嬤嬤備太多的菜,不然這會兒還放不下呢。
嬿央用眼睛掃了掃桌麵位置,之後便讓祁長晏看著韶書和霽安玩會兒,她則去打開窗戶通風。打開了,又叫嬤嬤把小爐裏的炭點起來,把那四菜一湯都熱熱。
要熱菜,兩個小爐子便捉襟見肘了。畢竟這會兒有四個菜要熱,隻一道炸排骨和炸肉是炸物,涼著吃沒什麽關係。
嬿央便問祁長晏,“你這裏可能找到兩個小爐子?”
當然能,祁長晏點頭,“有。”
“那你叫許冀去拿一趟吧,這會兒炭都點了一起熱。”
祁長晏卻並沒讓許冀去,反而是自己去了。且他去還不夠,還忽然說她也一起。
嬿央狐疑,她去幹嘛?
祁長晏卻已往前走,還催促她,說:“走吧,也帶你認認路。”
嬿央認什麽路呢,他這話說得好像她以後還要常來一樣。
免不了看了他一眼,但之後,在男人再次駐足回眸催促中,也到底往前跟上了他。
跟上之時囑咐環枝看好了孩子們,讓兩人就在屋子裏玩,夜裏別到處亂走。
……
放炭爐的地方其實並不遠,走個一盞茶就到了,甚至祁長晏屋裏其實就有炭爐,但那個太大了,不合適熱菜,小炭爐隻有這邊有。
走到地方,祁長晏先推門進去。
進去後他用火折子點了蠟燭,待屋內亮了,這才讓嬿央進來。
“看看,這兩個能不能用。”祁長晏指著較小的兩個炭爐,讓這會兒才進來的嬿央看。
嬿央點頭,“可以。”
“嗯。”
“許冀,來拿。”男人衝外吩咐。
“是。”許冀進來,一手一個,他又退出去。
嬿央在許冀退出去後也跟著出去。
但這時手腕卻被人從身後一拉,再之後,他就拉著她直到許冀都往回走了也沒有往外走的意思。
而許冀期間竟也沒回頭看過一次。
嬿央不明所以,回頭問他,“是還有事?”
幹嘛停在這屋子裏?
祁長晏沒別的事,他隻是忽而一聲較平淡的聲音,眼睛定定看她,“若是韶書不提,你今日便不來治所了,是不是?”
嬿央:“……”
那的確是,畢竟昨夜就沒這個念頭,隻在他提了給他留碗元宵溫著後,今日一早就讓嬤嬤去吩咐廚房。
她一瞬的沒回應一目了然。
這意料之中的答案,祁長晏猜中了卻心裏一點也沒有猜中的喜悅。這種事,喜悅什麽呢?甚至,頭一回像是有些自嘲又自諷的味道,“你倒是還不如韶書惦記著我。”
嬿央:“……”
但嬿央看著他不像自諷,倒像是諷她。不知怎麽心思一沉,原本是沒想駁他的,但說出的話卻不知為何也不算平和。
“你想我來送?”
“那你便不會說?”
尤其後麵一句,倒像是有些故意嗆的成分,這不是嬿央本意,所以說出時直接有點愣,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男人的聲音竟幾乎在同時已經淡淡接上,“我說了你便來了?”
嬿央意外抬眸看他,如此意思,他竟還真想過要她今日來送膳?
一刹那的意外後,剩的是一瞬啞然,男人也同時啞然。
似乎後知後覺這一句話泄了他心底心思,當然,這是嬿央啞然之時忍不住想的,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這句話裏又可是真的在念著她,她又怎麽真的知道呢?
且……之後腕上暖意還忽然離開,同時身側閃現他的影子,這一閃現,不是他靠近她,而是他往外走了。
幾步之中,他便已走出了屋子。他這一走,嬿央心裏卻未生惱,隻忽而頓了頓,接著忍不住自嘲一笑,難怪他來時說讓她認認路,現在他撂下她先走了,她也確實該自己認路回去。
好在這段路不算繞,也不算長。
深吸一口氣,她也走出了房間。
走出幾步之時,卻見前麵的人是停在那的。嬿央無視,直接從他身側路過。
她以為兩人這番便不歡而散了,但走了兩步,身側眼角餘光中卻又出現他的身影。接著無論她是走快還是走慢,他總是在她餘光範圍之內。
嬿央便又忍不住想,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剛剛出來時明明是個生氣模樣,這會兒倒是一直就在她跟前走著。
“你。”嬿央忽然看他。
祁長晏聞言眼神平平淡淡瞥來。
嬿央:“……”
得,明明就走在她身側,一副似乎還算顧忌著她人生地不熟的感覺,這會兒眼神裏的平淡卻又能讓人瞧得不舒服。
嬿央便忍不住話一改,隻說:“我是肚子大才走得慢,你走這麽慢做什麽?”
做什麽?如她所說,因為她肚子大了,也因為她人生地不熟是第一次來這。但事實到底如何,他為何現在仍然在這其實心裏最清楚明白不過,又哪裏隻是她懷著身子的事。
沉默一下,便隻是繼續走著,道:“許冀應該已經把爐子送回去了,這會兒也該點上火了,過會兒便能用上飯。”
嬿央:“……”牛頭不對馬嘴。
但話裏卻也未再和他你來我往暗地裏藏著針過,因為心底好像也明白點他為何一直走在她身邊的意思。
之後,也不知不覺鬆了態度,用飯時見菜熱好了,在嬤嬤給他把飯添滿了時,便又讓嬤嬤給他再添碗湯,“先喝點湯暖肚子,再用飯。”
現在天冷,飯前喝點湯也舒服。
祁長晏聽到這句,看向她。嬿央卻是沒再瞧他的,接著隻專心吃飯。
四菜一湯在小炭爐的加熱下逐一冒出熱氣,各種食物香氣飄出,充盈著整間屋子。
嬿央吃了一會兒便吃熱了,而這樣的冷天裏是越熱越有胃口的,所以最後不知不覺竟然吃的快有點撐。
意識到時,她驚訝了下,隨後一哂,心想今晚看來是也有些餓了,不然胃口不會這樣的好。
這樣想著時,也看了眼霽安和韶書的小碗,兩人也吃得幹幹淨淨,同時,小肚子鼓鼓的。
忍不住摸了摸兩人溜圓的小肚子,“撐著了是不是?”
“等會兒元宵便一人隻吃一個,別多吃。”
她也隻吃一個,因為肚子裏已經吃不下東西了。
“好。”韶書和霽安也的確是吃不下了。
吃過元宵後,這頓飯徹底到了尾聲。嬿央琢磨著該回去了,看向祁長晏,想說他是不是還有事要忙?那正好她也帶著孩子們回去了。
但祁長晏卻在她開口前先說:“晚些再回罷,這會兒正是燈會兒熱鬧的時候,路上隻怕要堵。”
這……嬿央難住。
但他所說也有道理,來時走得那一段路的確掛了不少花燈。
“好。”最終點頭。
點頭時,聽到韶書和霽安樂得笑了笑,在高興於能在這邊再多待會兒。
嬿央失笑,兩人現在黏祁長晏倒是比黏她還緊。
但其實不是的,二人隻是到了新鮮地方覺得新奇,留下來也隻是想讓祁長晏領著二人四處轉轉。
“爹爹,我也認認路。”韶書稚氣說著,以此作借口想出去玩。
嬿央卻瞧一眼閨女,這時無聲哂笑。她要是知道她爹爹剛剛是怎麽讓她認路的,鐵定不愛出去。
祁長晏則似乎突然是個慈父了,已經點頭起身,有求必應。
且竟然還問了嬿央一句,“你去不去?”
嬿央不去,才吃飽不樂意動彈。
“你們去吧,我看著人收拾東西。”
她說完時,覺得祁長晏似乎頓了下,還抬眸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裏的意味好像有些沉默,但後來,他倒是仍然獨自帶著孩子們走了,並未堅持要她也去。
兩刻鍾後。
所有碗碟還有炭爐收拾整齊,李嬤嬤悄悄往軟榻之處看了眼。
那處正躺著夫人,看著是飯後犯困,已眯了眼睛。
為了確定,李嬤嬤還特意上前看了眼。見夫人是真睡著了,她便把聲音放得更輕。也到房間一側去把窗戶關了,隻留扇通向外麵那間屋子的大門開著,確保能通風但又不至於吹著夫人。
也是她才關好窗戶的時候,李嬤嬤聽到門邊一聲腳步聲。目光便不由得看過去,才看過去便被來人吩咐,“下去。”
嬤嬤一笑,輕手輕腳下去。
祁長晏在她走後看向嬿央。
……
嬿央睜眼時感覺一道背影就在眼前,起初差點以為是幻影,但驚疑之時定睛再瞧,確實是一道真實的背影,還正是她的丈夫就在眼前。
而且,還忽然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厚實的衣裳,男人的。
感受了會兒衣裳裏的暖意,嬿央打算起來了。但才有動作之時,男人已聽到動靜回眸。看到她真醒了時,他好像一頓,但接著她再起時,嬿央卻馬上感覺腰後攬了一股力道。
是他伸了手臂過來,而有了他伸出手臂在她身後攬著,她這時再起便不費力了。
她起來後,男人手臂未撤。也是此時嬿央抬眸,順嘴想問問他兒女們呢?但一抬眸,話還沒說出呢,先看到他黑眸裏笑著的自己。
她竟是笑著的,但好像不意外,因為這會兒心情格外放鬆,嘴角弧度仍有,甚至還又彎了一些。她感覺到他攬在腰上的手臂把她又往他懷裏靠了靠,而她,則接著剛剛沒能問出的話問,“韶書和霽安呢?”
但旋即出現的不是他的聲音,是眼前的猝不及防,她眼睛未眨之時,被男人突然一彎腰,擁著又躺了回去。
她不再能看到他的眼睛,隻感覺到他側擁著他,手掌好像輕輕摸了摸她的背。
又忽然說:“明早再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