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咳咳咳……

偏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素來高冷淡定的李昭容咳得滿臉通紅, 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巴才沒有失聲尖叫。

淑妃更是嚇得一不小心將桌上的茶杯給打翻了,茶杯咕嚕嚕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安嬪差點沒被這個大瓜給嗆死,原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頓時蒼白如紙, 心裏的驚懼恐慌難以言表。

就連沒什麽存在感的周才人也跟著連咳了好幾聲。

唐詩震驚得都沒心思理會她們這一係列反常的行為, 緊緊捂住嘴,不可置信地在心裏問:【瓜瓜, 你確定沒弄錯?】

【眾所周知,傅太後就皇帝這麽一個兒子,怎麽可能不是親生的?一個人可能撒謊,但太醫、還有滿朝文武不可能都是瞎的啊,沒道理這麽大的事外麵一點風聲都沒有。】

淑妃幾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悄悄點頭。

可不是,她爹貴為二品大員, 都沒聽說過這事。

要知道這種消息,進宮之前, 她爹肯定會悄悄囑咐她。

但瓜瓜神通廣大, 消息一向靈通, 能知旁人所不知, 莫非這裏麵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瓜瓜嘿嘿一笑,再次拋給唐詩一個重磅炸彈:【別說滿朝文武了,好像皇帝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世,這個事瞞得可深了,要不是你剛才提醒了我,我仔細去查了一番都不會發現。資料我整理好了,你自己看吧。】

別啊, 你直接說不行嗎?

淑妃幾人八卦聽到一半,心裏跟貓爪撓過一樣, 心癢難耐,可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說出來,隻好在心裏不停地催促。

但她們沒催到瓜瓜和宿主,反而等到了東來。

東來突然出現在偏殿門口,笑眯眯地行禮:“諸位娘娘,皇上今日事務繁忙,無暇陪娘娘們用晚膳,娘娘們請先回吧,禦膳房將膳食都送到了諸位娘娘宮中。安嬪娘娘請留步。”

又是這句話,這都多少次了。

淑妃她們早就習慣了皇帝拿她們當擺設的事。反正每天來承乾宮有熱鬧可看,又有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時常能得一些賞賜,她們也樂得當這個擺設。

可今天八卦才聽到了一半就趕她們走是幾個意思?

她們極不情願,可東來含笑站在門口已經做出了請的手勢,態度雖恭敬但也強勢,不走都不行。

哎,看來是皇上不想讓她們知道接下來的事,要一個人吃獨瓜。

妃嬪們滿腹怨言地上了小轎,這才反應過來,這還是皇上頭一次讓人打斷她們吃瓜,這正好說明了一件事,瓜瓜所言必是真言。

天哪,皇上竟然真不是太後親生的。

難怪太後會給皇帝下藥呢!

哪個親媽舍得給自己而已的兒子下藥啊,尤其是皇上身份這麽特殊,要是有個好歹怎麽辦?

還有太後三天兩頭拚命給皇上塞傅家的女兒,也有答案了,太後必是想皇長子出自傅家女子的腹中。為了這個目的,她也不在乎損傷皇上的身體。

不過皇上的生母是誰?對方又去了哪兒?這事是如何瞞天過海的?皇上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淑妃幾人心裏帶著一萬個問號不情不願地離開,臨走時戀戀不舍地瞥了安嬪一眼。

安嬪這是又要留下來給皇上開小灶啊,羨慕,嗚嗚嗚,皇上為什麽要獨霸安嬪和瓜瓜,讓她們也聽一聽嘛,這麽大的事,她們肯定不敢對外走漏風聲的。

卻不知被留下的安嬪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哪知道什麽內情秘辛啊?一會兒皇上得不到答案,會不會馬上就拆穿她,然後一刀砍了她啊?

她在偏殿坐立難安,心跟懸掛在油鍋上一樣煎熬。

可等了許久,也不見皇上召喚她,倒是東來領著人給她上了菜,還都是她家鄉的菜色。這樣的殊榮,若是以往,她肯定會很高興,但今日坐在膳廳內,她卻食不下咽,味同嚼蠟。

另一邊,唐詩坐在小轎上看完了八卦,小嘴都張成了鴨蛋那麽大。

【瓜瓜,這麽說傅太後還是皇帝的殺母仇人,太刺激了。】

傅太後入宮雖得寵,但卻遲遲沒有身孕。經過太醫的細心調理,她終於在入宮第十年的時候生下了一個兒子,也就是皇七子。

但這個皇子從小體弱多病,哪怕有奶娘的細心照顧,太醫開的各種補藥調理,他還是隻活到了四歲便夭折了。

失去寄予厚望的兒子,傅太後備受打擊。

但更要命的是,她已經三十歲了,在古代這是一個差不多能做奶奶的年紀了,她身體本來就不容易受孕,這把年紀再有孩子的幾率太小了。

先帝好色荒**,年年都有更年輕更漂亮的美人入宮。

而她容顏逐漸衰老,再怎麽保養也不及那些十幾歲花一樣的小姑娘,若是沒有兒子傍身,遲早會失寵,又如何在這吃人的後宮安身立足?

她必須要有一個兒子,這樣才能保證她,保證傅家長長久久的富貴。

經過精挑細選,傅太後瞄上了俞才人的兒子,六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

六皇子比七皇子大了半歲,但因為母子倆都不受寵,所以在宮裏的待遇很差,母子倆也從未參加過宮宴,在人前露過臉,移花接木也不會有人發現。

更重要的是俞才人身份卑微。她是宮女出身,在一次晨起去禦花園收集露珠時被路過的先帝看中臨幸,就那麽一次便有了身孕。

但先帝是見色起意,對她並無任何喜愛,睡過就忘了,聽說她懷孕生了個兒子也隻給了個才人的位份,賜住在傾香殿偏殿,就再也沒召見過這對母子。

傾香殿主殿住的是胡嬪,早年受寵過一段時間,但很快就被喜新厭舊的皇帝拋在了腦後,也失了寵。

這兩個女人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也沒人會追究。

所以傅太後命人在傾香殿放了一把火,胡嬪、俞才人連同伺候的宮女太監共十六人,全部葬身火海,隻有六皇子被傅太後派人救了出來,然後在裏麵放了一具孩童的屍體冒充六皇子。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驚嚇太大,當時才四歲的六皇子發了一場高燒,燒了兩天兩夜,醒來後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兩個孩子雖說是兄弟,五官長得有幾分相似,但到底不是一模一樣,怕被人發現,太後又以調養身體為名將六皇子送去了道觀。

一年後才將六皇子接回了宮中。

小孩子本來就一天一個樣,整整一年不見,連先帝都認不出自己的兒子掉了包,更逞論其他人。於是出身卑微的六皇子就這樣搖身一變,成為了中宮嫡子。

至於知情人,除了柳嬤嬤外,其他全都被太後給除了。

好狠,唐詩有點怕怕的,隻慶幸她沒爭寵的心思,也沒讓人覬覦的地方,應該能在這皇宮內安安生生地養老,說不定等下一任皇帝登基了,還能看在她輩分大的麵子上還給升升位份,享受更好的退休待遇。

【狗皇帝真可憐,認賊作母這麽多年。他把太後當親媽,太後隻拿他當固寵爭權的工具,慘啊。】

瓜瓜說:【要不是這樣,他也活不到今天,先帝十一個兒子隻有他活到了成年。】

唐詩打了個寒戰:【該不會都是太後弄死的吧?】

瓜瓜否認:【那倒沒有,一半吧,還有一半自然死亡的,古代小孩子夭折率本來就高。】

那也很嚇人了好不好?

唐詩決定了,以後看到傅太後都要繞道走,實在繞不過,那也一定要低調低調再低調,千萬別招了這位的眼,這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

直到回了昭華殿,看到禦膳房送來的滿滿一大桌子美食,唐詩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跟著狗皇帝也就這點好了,吃喝不愁,尤其是最近她們幾乎天天去承乾宮,一日三餐外加點心茶水都被承包了,而且每天幾乎都不重樣,即便晚上不留飯,也會送她們食材或是做好的飯菜。

這倒是省了一大筆開支。即便被扣了三個月薪水,但因為吃的穿的都不花錢,唐詩竟沒覺得手頭緊,莫非這就是包吃包住的好處。

唐詩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這也是禦膳房送來的。

狗皇帝還挺貼心的,她前天才想著純天然的桂花酒挺好喝的,這兩天桌子上都有桂花酒,今天還送了一壺過來,夠她喝兩天了。

抿了一口酒,她拿起筷子便聽瓜瓜說:【太後帶著懷遠候他們到了。皇帝正在陪安嬪用膳,宿主要吃瓜嗎?】

唐詩眼睛冒光:【吃,用瓜下桂花酒就挺不錯的。】

承乾宮,暮色降臨,一盞盞暖黃的宮燈掛起。

天衡帝淨了手,坐在膳廳中安靜地用膳。

安嬪坐在他對麵,一粒一粒地數著米飯,心裏直打鼓,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差點跪下來磕頭認錯。

“太後娘娘駕到。”

太監的聲音驚得安嬪蹭地站了起來。

天衡帝緩緩放下筷子,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愛妃今日為何如此緊張?”

“沒,沒……”安嬪連連否認,有些搞不懂皇帝了。

他沒有聽到後續就一點都不著急,也沒懷疑過她嗎?那麽大的事,皇上為何如此淡定?就連她心底也是好奇得緊。

但不等她想清楚,太後已經帶著懷遠候等人進來了。

看著還未撤走的飯食,太後淡淡地說:“哀家來得不巧,打擾了皇上用膳。”

天衡帝行禮道:“母後哪裏的話,是兒臣不孝,這幾日太忙了竟沒去給母後請安。母後用過膳了嗎?若是沒用,兒臣讓禦膳房再準備一些母後喜歡吃的,兒臣陪母後用膳。”

“不用,哀家在萬壽宮吃過了。你繼續用膳吧,哀家在禦書房等你。”太後擺手拒絕。

天衡帝上前扶著她的胳膊:“兒臣也用好了,不知母後這個時辰前來有何事要吩咐兒臣。”

說這話時,他陰翳的視線掃了一圈站在門口的懷遠候一眼,目光銳利,很是不悅。

太後沒說話,直到走進了禦書房坐下後,她才緩緩道:“聽說皇兒今日狠狠訓誡了懷遠候他們?”

天衡帝恭敬地站在一旁:“兒臣與懷遠候意見相左,是發生了一些矛盾,不過兒臣以為已經解決了。懷遠候可是還有意見?”

最後一句話是問懷遠候的。

懷遠候雖有太後做依仗,但也不敢在皇帝麵前太放肆,他跪下懇求道:“微臣不敢。微臣的嫡子今天一大早正巧去了東城辦事,如今被關在了東城,孤零零的一個人,微臣實在是不放心。微臣就這麽一個嫡子,求皇上開恩,放他出來。賭坊離林常兩家甚遠,他定然沒感染上鼠疫。”

太後也跟著幫腔:“皇上看在懷遠候一片愛子之心的份上,就通融一下吧,法不外乎人情,懷遠候就這麽一個嫡子,咱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天衡帝不為所動:“母後,懷遠候疼惜自己的兒子,洪國公一把年紀也愛重自己的孫子,還有眼前諸位大人,都有各種理由想從裏麵撈人,這個口子一旦開了,那封閉東城,消滅鼠疫就成了一句空話。若是鼠疫在京城肆虐,死傷無數,兒臣將成為千古罪人,死後也無顏下去見父皇和各位祖宗,請母後恕兒臣不孝。”

說完他跪下重重地給太後磕了三個響頭,而且沒有起來的意思。

太後沒想到她親自出麵,皇帝都不給這個麵子,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皇上連哀家的麵子都不給?”

天衡帝:“兒臣不孝,請母後責罰。”

“好,好,帶進來。”太後衝門口喊了一聲。

玲瓏立即帶了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進來。

那女子一進門就跪下衝安嬪哭道:“奴婢參見皇上,太後娘娘,安嬪娘娘。安嬪娘娘,求求您救救老爺,老爺昨日去東城辦事,飲了些酒睡了過去,誰曾經今日東城便封了,夫人在家中急得哭紅了眼,娘娘,您快想想辦法啊。”

本來就一直提心吊膽的安嬪如遭雷擊,父親可是家中的主心骨,要有個好歹,這可怎麽辦?

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撲通一聲跪下:“皇上,求求您救救臣妾的父親,求求您……”

太後含笑看著這一幕。

唐詩抿了一口桂花酒,咋舌:【太後這是打蛇打七寸啊。安嬪這樣一個美人哭得梨花帶雨,狗皇帝最近又這麽寵安嬪,怎麽拒絕得了?要是連對方的父親都不救,安嬪以後肯定跟他離心。】

【不過太後這如意算盤打錯了,狗皇帝喜歡的恐怕是男人。】

安嬪更像是個擋箭牌。

一個男人真喜歡一個女人,而且對方還是他名正言順的老婆,哪有不親近的道理。但天衡帝連安嬪的手都沒牽過,這算哪門子的寵愛。

果不其然,天衡帝轉過頭,皺眉看著安嬪,麵露難色,放軟聲音安撫道:“愛妃,規矩不可破,鼠疫關係著京城幾十萬百姓的安危,不是朕不願通融,實不能也。你一向識大體,希望你能理解朕的難處。至於你父親那兒,朕會下令讓柴亮多派些人照拂你父親的,等此事一過,朕會好好補償你父親,絕不會讓你們父女受委屈。”

可再多的補償也要有命享才行啊,安嬪哭成了個淚人。

但她心裏清楚自己這受寵有多少水分。

外頭的人瞧著她風光,皇上時常留她宿在承乾宮,賞賜更是如流水一般送入她的宮中,可實際上皇上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幾次夜半上門獻殷勤都被攔在外麵。

更何況,她還欺騙了皇上,所以她根本不敢鬧。隻能點點頭,默默跪在一旁垂淚。

太後沒想到安嬪這麽不中用,一句話便被打發了,登時氣得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天衡帝則相當欣慰:“朕就知道,愛妃最是識大體,朕心甚悅。母後,不若朕也下令讓柴亮派人多照顧一些懷遠候世子等人,您放心,隻要他們不隨意出門,遵守朝廷禦令,應該無事的。”

連老丈人他都不通融,又更逞論其他人。

懷遠候便明白,今日找太後也是白找了,隻能悻悻然離去。

但出宮後,他們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們可是妥妥的傅派,傅家能有今天,皇上能在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榮登大寶,他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斷沒有這樣過河拆橋的。

皇上這才登基一年多,就半點都不給他們留情麵,訛了他們那麽大一筆銀子都不通融一下。這樣下去,以後朝堂上哪裏還有他們的一席之地,於是出宮後,他們當即連夜去找傅國公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