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葛經義到底老練,很快就想好了對策,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手裏沒有證據,通通都沒關係。

這麽短時間,關潮那糟老頭子肯定也沒查清楚,還敢鬧到皇上麵前,不就是仗著那道神秘的聲音能作弊嗎?

這種會隨時蹦答案的題他也會啊。

他輕咳一聲:“關尚書,你狀告祝星業,怎麽拉了這麽一群人過來?”

關潮冷哼一聲:“都是相關人等。祝星業明明已娶妻,卻騙老夫未成婚,騙婚乃一宗罪。與林家婢女勾結,欺騙良家女子私奔,此乃二宗罪。他旁邊的便是被他騙得毀了一生的林家姑娘,後麵的那個紅衣女子是林家姑娘的婢女,當初給林姑娘與祝星業牽線搭橋,幫助林姑娘私奔的女子,她左側的乃是征遠將軍家的三公子範英……”

關潮也不是一點調查都沒做,他很快將場上的人際關係梳理了一遍。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炸下。

林姑娘難以置信地回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曾經的婢女,現在範三少夫人春碧。

她與春碧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春碧為何要這樣害她?

春碧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關潮一語道破,心底慌亂,麵上卻不顯,還跪地磕頭:“冤枉啊,大人,奴婢對小姐一片忠心,怎會做出此等賣主之事。”

範英更懵,他本來在外麵同幾個好友在喝酒,突然被關潮請過來的,在宮門口才見到春碧,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如今聽說溫柔賢惠的妻子竟曾做過那種事,他第一反應也是不信:“關大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拙荊的身份,小子也清楚。範家與林家祖輩定有婚約,但林姑娘染病去世後,林夫人收了林姑娘的婢女為幹女兒,延續兩家的婚約。此事林夫人也是派人與我家中協商過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家知道春碧的身份,林家沒有騙婚。

葛經義同情地看了範英一眼,好好一小夥子,竟被騙娶了個蛇蠍女,現在還在幫對方說話。

他指著祝星業身邊的林姑娘說:“這才是真正的林家千金,她並未過世。”

春碧連忙說:“夫君,對不起,此事是妾身騙了您,姑娘確實還在世,隻是……母親為了姑娘的名聲,掩下了此事,借口她已經過世。後感念妾身的悉心照料,因此才收了妾身做幹女兒。”

範英不知道該信誰,成婚快一年,妻子一直善良溫柔大方孝順,怎麽看都不像是這樣的人。

唐詩看著這場鬧劇,不由搖頭。

【春碧這心理素質可真夠好的。也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都知道盤算著陷害自己姑娘,取代對方的人生,過上人上人的生活,豈是一般人。】

【就是可憐了林姑娘,好好一世家千金,落得個如此地步,若非葛大人明察,隻怕她到死都不知道她這一生的悲劇始作俑之一是她情同姐妹的好丫鬟。】

心裏什麽譜都沒有的葛經義很慌。

姑奶奶,您別光顧著感歎啊,你倒是透露點關鍵信息將這對狗男女釘死啊。

不然他怎麽“明察秋毫”?

到底是刑部尚書,經驗豐富,哪怕手裏頭沒有任何實證,葛經義也能繼續胸有成竹地審問:“是嗎?春碧,你說說,當初為何要三番兩次製造林姑娘與祝星業的偶遇,幫祝星業遞信給林姑娘,在林夫人麵前打掩護?”

春碧咬了咬唇,憤恨地瞪了祝星業一眼:“當初是姑娘對祝星業心生好感,茶飯不思,奴婢實在是擔心姑娘的身體,拗不過,所以才……妾身也不知祝星業是此等敗類,才不過一年就負心了。姑娘,奴婢實在是很後悔,若是早知如此,就是拚著被姑娘厭棄的後果,奴婢也一定會將這事告訴夫人。”

唐詩一邊看她表演,一邊翻小冊子。

【奧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祝星業第一次注意到林姑娘這個人就是她設計的。那天下雨,她借口忘了一隻碧玉釵回去找,留林姑娘在青山寺的回廊中避雨。這時候他們提前放在回廊中的蛇爬了出來,林姑娘最是怕蛇,嚇得拚命跑,直接撞進了祝星業的懷裏,祝星業拿著棍子驅趕蛇,最後被蛇咬了一口。】

【英雄救美,苦肉計,都全乎了。】

【林姑娘感動得眼淚汪汪,卻不知道蛇是祝星業花了四百文從山下的閩老漢手中買的。至於林姑娘最怕蛇這事當然是春碧告訴他的。】

葛經義大喜,姑奶奶真給力,一下子就給出這麽關鍵的證據,連證人都有了。真想將姑奶奶請去刑部坐鎮,他們刑部還有好多陳年舊案一直沒有頭緒。

他直接拆穿了春碧的謊言:“你說謊。刑部已經查清楚了,當初林姑娘之所以會對祝星業心生好感,乃是你二人設下的計謀。你告訴祝星業林姑娘最是怕蛇,祝星業花了四百文錢從山下一老漢買了一條蛇放在林姑娘的必經之路,然後故意因救林姑娘被蛇咬了一口。如今刑部已經找到了那閩姓老漢,可隨時將他請來與你們對峙。”

雖有證據,但蛇又不是她買的,春碧還是不肯承認。

“葛大人,妾身真的不知道蛇是祝星業買的,妾身真的沒跟他合謀。如若大人不信,妾身願以死自證清白。”

說著就要往旁邊的柱子撞去,卻被旁邊的範英給死死抱住了:“阿碧,你冷靜點,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啊。”

唐詩很想豎大拇指。

【牛啊,運氣真好,有懷孕這張護身符,葛尚書都得投鼠忌器,不然萬一弄個一屍兩命,不是跟征遠將軍府結仇嗎?】

【她不知道,祝星業這個小人陰險著呢,手裏還保管著她寫的那張關於林姑娘喜好的紙。另外,青山寺的那個胖和尚也看到過兩人嘀嘀咕咕悄悄見麵的事,被祝星業塞了五兩銀子堵了嘴巴。】

葛經義馬上放棄了春碧,將矛頭對準了祝星業:“祝星業,你買蛇襲擊林姑娘,又花五兩銀子收買和尚幫你掩藏此事,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祝星業還沒說話,一直沉默的林姑娘突然爆發了,衝過去就將祝星業撲在地上,兩隻手死命地往他臉上抓:“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生……”

“你瘋了,你幹什麽,放開……”祝星業拚命掙紮,花了好幾息才將林姑娘推開。

但他那張斯文俊秀的臉上多了好幾道猩紅的抓痕,有一道剛從眉峰劃過,差點戳到眼珠子。

唐詩直歎可惜:【就差一點點。真醜啊,本來靈魂已經夠醜陋了,如今連臉都爛了,辣眼睛,比狗皇帝都還難看。】

無辜躺槍的天衡帝……

真是夠了,不就臉嗎?他讓廣全附耳過來:“去太醫院拿一支祛疤的膏藥。”

看戲看得正起勁兒的廣全小聲嘀咕:“皇上,太醫前幾日給您開,您說不要的呀?”

天衡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廣全隻好撇下看到一半的戲去辦差事了。

林姑娘被推開後,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聲嘶力竭,震得人耳膜痛,但卻沒一個人出聲。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對著關潮和葛經義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謝兩位大人讓民女知道了真相,不至於死了都是個糊塗鬼。”

葛經義想起很多年前去林家拜訪林父那次,當時的林姑娘約莫三四歲,頭上紮著一對小啾啾,小臉圓圓的,粉粉嫩嫩,看到林父就撲了上去,嬌滴滴地喚“阿父”,一聲一聲叫得生性古板的國子監祭酒大人都沒了脾氣,將她抱在懷裏點著她的小鼻子:“小囡今日又闖了什麽禍?”

十幾年過去,物是人非。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曾與你父有幾分交情,以後有什麽困難來找伯父。”

說罷,他看向祝星業:“你可認罪?”

祝星業好不容易才出人頭地,如今雖說隻是私事,可得罪了兩位尚書,也被皇帝看到了他最醜陋的一麵,以後肯定沒前途了。

他不甘心,還試圖辯解:“葛大人,是春碧,她嫉妒林婉的出身,想將林婉的人生據為己有所以主動找上我,讓我勾引林婉。我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後來一時色迷心竅,下官知錯了。以後下官一定會好好對林氏,此生都不負她。”

說完又跪著看向林姑娘:“婉兒,我錯了,我心裏隻有你,我隻是太渴望成功了,太希望能光宗耀祖了,但我愛的人隻有你,你就原諒我吧。”

唐詩第一次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這是看娶不到關尚書的女兒就繼續打算娶葛尚書舊友的女兒?算盤打得可真精啊。】

瓜瓜有點擔憂:【林姑娘會不會上他的當啊。】

唐詩也沒信心:【不好說。林姑娘如今名聲盡毀,回家會給家裏人招來麻煩和各種閑言碎語,她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殿內靜默下來,隻有林姑娘的低泣聲,顯然她也很猶豫。

葛經義還真不願意她稀裏糊塗就答應了,開口問道:“祝星業,你說是春碧讓你做這一切的,可有證據?”

祝星業這會兒為了給自己洗白什麽都願意做,忙不跌地說:“有的,有的,葛大人,下官書房裏還保存著春碧寫給下官,讓下官欺騙婉兒的信。”

春碧本以為自己能來個“死無對證”的,沒想到過去這麽久了,祝星業竟還偷藏著那張紙條,頓時慌了:“你胡說,沒有的事,大人,那信必然是他偽造的。”

“是否偽造,核對一下筆跡既知。”葛經義淡淡地說。

祝星業又說:“大人,寺裏的和尚曾撞見過下官與春碧商議,還有四海茶樓的夥計也認識我們。我們曾在那見過三次,這些人都可作證。”

連番證據砸下來,春碧終於破防,癱坐在了地上,渾身發抖。

見她這樣子,範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臉色鐵青,倏地鬆開了春碧的手,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

春碧被他的眼神刺得一痛,想上去拉他的胳膊:“夫君,夫君,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這次範英不上她的當了:“背主求榮,你我的婚姻本就一場騙局,我擔不起你這句夫君。”

這回輪到春碧傷心地哭了。

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清楚了。

天衡帝拍板:“葛尚書,此案交由刑部處置。林姑娘,朕憫你被奸人所害,無家可歸,特賜你一座一進的院子,不可轉賣,不可出租,隻能你自己住。若哪一日,你不住了,房子由官府收回。”

唐詩眼睛一亮,誇讚的話咕嚕嚕地往外冒。

【狗皇帝總算做了個人。】

【這麽規定,誰也不能拿走林姑娘的房子。隻要她自己不犯糊塗,放棄房子,這輩子都不會走到無家可歸的境地了。】

【這可京城五環以內上百平米的大房子啊,還是四合院,狗皇帝太大方了,怎麽對自己老婆就扣扣嗖嗖的!】

本來想今天找借口給點賞賜,將前陣子扣的三個月俸祿補發給她們的天衡帝決定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