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敬歲月
配合處理這期打人事件, 耗費不短時間,一度登上新聞報道,在互聯網上也掀起風波熱度。
經警方調查, 惹事的男人是個精神障礙患者,被緊急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檢查看管。
索賠或需繼續追究其監護人,這個案件暫緩,也暫時無法定罪,事情更加複雜, 被告知後沈離從派出所走出來, 一時恍悟。
中午約了費東, 特意說這件事。
兩人都吃過飯, 索性尋了家咖啡廳談事。
“也就是因為檢查出精神障礙, 追究責任會麻煩點?”費東靠上椅背,品一口醇香的絲絨拿鐵。
沈離點頭附和,解釋說:“初步處理是和解,對方隻需要賠付相應醫療費用,受害者這邊簽諒解書就可以,但是另外一個涉事的服務員姐姐,要求追加其刑事責任, 所以這個案子一時半會兒也結不了。”
聽到這番, 費東也皺眉,“刑事責任……這可真難了。”
沈離無奈擺手, “嗯,事情越繁複,我倒是越頭疼。”
“嘶……精神疾病。”費東抓準這一點分析起來, “如果隻是間歇性的話,他也是有承擔刑事責任的可能啊。你有刷到網上熱議這件事嗎?”
沈離懵懵懂懂, “啊?近期事情多,沒太注意網上。”
“那你會少很多樂趣的。”費東打趣她,說起網上那些熱議,“都在抗議,說什麽,掛著精神病的免死金牌犯案就不用背負責任,被害者維權困難,這是有監護人還好,沒監護人,就是吃悶虧了。”
“話倒是這麽說,可法律始終不會去追究一個無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沈離說,“但或多或少也有鑽空子的,才會引起群憤。”
太重的話題多說了也是擾氣氛,費東讓她盡量安心,“這事兒也別太煩心,專注自己。”
“嗯。”沈離思想不在線,呆著再想著另外什麽事。
精神障礙患者。
當時就有所察覺,精神病患者在不受意識管控的情況下,會做出很多異乎尋常的行為,往往是一個程度的極端。
沈離回想昨天在她家門前失控的男人。
所以……
她那時也在懷疑陸長鶴嗎?
不敢斷定。
他就是那麽發瘋也有可能。
懶得想了。
今天置辦的沙發請人送上門來,沈離要求不多,買了簡約的灰色調,不大,放在客廳剛剛好。
沈離站在一邊指揮,他們按照需求把東西擺置好,還有廚前的桌子也一並搬了過來,這下比較大的家居就算全部沒遺漏了,房子終於像了樣。
抽空挑了些綠植花朵,自己一個人費勁搬上來,在臥室跟客廳各擺一些。
最後繞向陽台,挑選一個比較好的位置,斜眼又看見了那天那隻小狸貓。
沈離把東西撇到一邊,蹲下身去看它,縮在角落,半陰半陽照在身上,倒還會均勻享受。
“你怎麽又來了?”沈離揉揉它的腦袋,“是你自己家的陽台沒我家的好睡嗎?”
它懶懶翻了翻肚皮,繼續躺著享受。
“你和我以前養的那隻狸貓真像,就是胖了點。”沈離溫柔笑笑,“你家主人把你養的很好啊。”
她索性任由它去了,繼續把東西擺好,因為怕沒時間照料,買的都是比較好養的。
剛擺好,小狸貓就動了動身,躍上陽台圍欄,一個飛跳竄進了隔壁的陽台,又順著敞開的玻璃門縫跑進房間。
沈離多注意了兩眼,這些天晚上經常到陽台散心,說來奇怪,沒見過隔壁開過燈。
小貓是那戶人家的嗎?
她聳聳肩,反正與己無關,拉上陽台門回房忙碌。
要趕在十一月前把申請材料準備好,差不多陸續到了那倆夫妻確定結婚日子,暫時休息,給人準備了一下賀禮。
問過劉茵茵,選擇網購了一個很大的福字繡,買的太大,鏽了一個周,結果難看得要死。
最後還是放棄了,她實在沒那天賦,光看著秀都要命,親手的心意是很重要,可是太難看她實在難不出手。
幹脆再買了一副成品,另外準備了隨禮紅包和金手鐲,算是規規矩矩的賀禮。
芙妮喜歡海,陸硯安又怕凍著她,索性在沿海處的度假島上,包攬了一處僅供打卡拍攝的歐式殿堂。
其壯觀宏偉,金碧輝煌程度難以置想,不算上外加裝飾,光是包攬的基礎費用也是天價。
排場更不用說,盛辦了三整天,近期一個月,到場賓客當地旅遊費用以歡慶為由,全權由陸家包承。
一場拿錢砸出來的世紀婚禮,當日就在網上熱傳。
或許是太過忙碌,沒有什麽人關顧得到沈離,她照常過去走了個過場,小輩需要照顧到的場麵不多,大多送個禮就行。
婚禮後的酒席,柳雁有意讓沈離跟著一塊兒坐上主桌,但避免給陸家帶來無端的猜測,沈離還是拒絕,隨便在小輩桌找了個空座。
離主桌也近,剛好可以輪到敬酒,地位端上來了,也不會端得太高。
不因不由注意見主桌的衣冠端整的男人,視線也會在某一時刻相撞,但兩人似乎未曾在意,各吃各的,仿若無事。
忙到散場返程,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沈離拖著一身疲憊洗了個澡,在沙發上癱了一會兒。
客廳還沒開燈,唯一一點非自然光是浴室透出來的,還有沒拉簾的陽台,甚至玻璃門也沒關緊,透著一條縫。
“白天忘關了嗎?”沈離撓撓頭,不解過去再關上,腦袋一轉,腳下踢到了什麽東西,低頭看去,一隻形似寵物的小東西被踹了一下。
沈離忙去打開陽台的燈,透過來的光亮把這隻小東西照亮,才看清這是那隻小狸貓。
“透了條縫你就跑進來了?”沈離苦趣歪頭,拿它沒辦法,“但是現在太晚了,我不能把你留在這裏。”
小貓也沒聽懂她的話,蹭近些用臉磨磨她的褲腳。
“你撒嬌也沒用。”沈離態度堅決,蹲下身把它整個抱進懷裏,“我就隻能好心把你送回去了。”
隻是見過這隻貓跑進隔壁,也不能完全確認就是隔壁的,沈離打算先按門鈴問問。
站在門口等著鈴聲響了一會兒,不多叨擾,沈離等一會兒看看有沒有人來再做打算。
……
走廊裏靜得離奇。
沈離抬手想再摁一下,啪嗒一聲。
門鎖解開,門從裏麵拉開。
沒有開燈,光亮從外邊透進去,將那形如門高的身子照亮半麵。
“你好,我想問一下這——”她說著抬起頭,視線對上,如鯁在喉。
表情凝固在臉上,在看清麵容後,她下意識就像後退,那隻手又抓上她腕間,隻不過力道沒有那麽大,很勉強的感覺,讓沈離一時都忘了掙開,說話也結巴:“你……你怎麽住這裏?”
陸長鶴垂著眼,和白日酒席上應對自如的男人判若兩人,白色襯衫領口開扣幾顆,袖子撈至手肘,展露緊實有力的小臂肌肉,眼神憂鬱,麵色蒼白,如風霜雨雪摧殘過般,他看上去很虛弱,沒有一點攻擊力。
沈離覺察他狀態跟神色不對,亂七八糟的糾葛擱置一邊,詢問他情況:“你怎麽了?不舒服?”
話音剛落,他身子朝她壓下來,貼近她那張錯愕的臉,挺立的鼻尖刮蹭過她的臉頰,整個倒在她肩上。
沈離措手不及扶住他,貓都嚇掉了,摔在地上竄進灰暗的房間裏。
這時候她也沒時間追究事因由何,全身力氣都用上,這人個高體壯,好在沒暈死,自己撐著點力,不然沈離就是命賠上也抬不動他。
幾乎身子都完全貼著他,雙手繞過他兩臂間,把人抱托著一路跌跌撞撞找著臥房,脫力將他摔上床,就這一會兒功夫累得沈離叉腰氣喘籲籲半天。
方才摸索半天才開了客廳的燈,緩過勁後沈離才去門口打開房間的燈光,屋裏的裝飾一切都似如嶄新,仿佛這屋主人也是剛剛搬進來的。
種種巧合,沈離想不懷疑是陸長鶴故意住到這邊來都難,像他這樣的身份,什麽別墅住著不舒服跑來擠公寓。
沈離手機還放在自己房裏,打算折回去拿手機打120,這種情況放任不管如果有危險就完蛋了,總之還是私人恩怨放一邊,人身安全才是第一。
“沈離……”
她剛轉身就被這句喊聲叫住,側回頭去,**的人睜開朦朧的眼,氣若遊絲,抬手指了指床頭櫃,“抽屜裏,有藥,治胃病的,你學醫的,認識吧?”
沈離歎聲折返回去,這廝剛剛不吃藥,非要開了門疼暈在她肩上才說有藥,“我學得精神醫學,你要說治腦子的我才——”
話音消匿在拉開抽屜那刻,視線與成堆的,複雜的抗神經類藥物相撞。
“……”
隨手一翻,還有很多吃完的空盒,他已經不是最近開始服藥的了。
沈離凝望向他,出口的話沉重幾分,“你吃這些藥多久了?”
他安靜躺著,呼吸起起伏伏,忽一歪頭,眼神淺眯,“心疼我啊?”
想也知道這人說不出什麽中聽的話。
“算了,你又不用告訴我,也與我無關。”沈離埋頭繼續翻找他需要的胃藥。
“沒吃幾年。”他又改口說正話。
沈離也隨意接上,“你能有什麽壓力?導致病情嚴重到,需要這麽多類藥物相輔?”
陸長鶴揚手摸了摸額頭,作煩憂樣,“做生意的,難免頭疼啊,沾點毛病不是很正常。”
沈離:“……”這也是個理。
可是為什麽呢?
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這可不是她記憶中那個不羈放縱的人。
“但是我精神現在沒問題。”這話就衝著那日,她隨口的那句“會讓人覺得你精神有問題”
他有意指,也不管她聽不聽的明白,
看她頓住,又玩笑似的說句:“胃的問題大了,剛才顧著給你開門,藥都放著沒吃,你心疼我是應該的。”
沈離省了聽他胡言亂語,從一堆藥物中翻出緩解胃疼的藥片遞給他,“給你。”
床頭櫃上放了杯水,等他自個兒意識堅強爬起來,坐在床邊,沈離順手把水也遞給了他。
陸長鶴一下沒接,目光死死注視在她臉上,那張跟記憶中歡快活潑的模樣相差甚遠的冷淡麵孔讓他看著心塞,他言語針對且尖銳:“你不是覺得我是個精神病嗎?我就是啊。”
“很好奇啊,你是會失望呢,還是快意呢?”
他才剛剛住進來,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空盒,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知道。
她討厭的,或許抗拒的。
他就扒給她看,告訴她,他就是個精神病。
質問著,然後呢?要反感他嗎?
他迫切地,執著地想確認,如果他把自己剖析給她,她會討厭嗎?像那時說出那句話一樣討厭。
但他應該是得不到準確答案的,因為沈離本身就是厭惡他的,不管他是不是精神病。
可他會怕,如果因為自己的缺陷而被從本質上抗拒,那再怎麽當深情男主都沒用了。
“我不想回答你無聊的問題。”
沈離想明白那天他為什麽那麽生氣,但隻是因為覺得她會反感嗎?
既然這麽在乎她的感受,又何必當初?如今做一副深情樣,令人費解。
沈離不可置否,自己或許為此些微動容,像年少時那樣,她從未見過這樣小心愛著她的人。
她無數次惋惜過他的好,即使知道那可能是假裝的,她也慨歎著他人設塑造的成功,因為那樣美好的人,確實曾讓她著迷般深陷。
如今她明確這個人是錯誤的,那麽就不可能讓自己再陷進去,之所以這樣百般逃離,也是為了避免和他繼續糾葛不清。
“沒死的話,交代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沈離站起身,水放回床頭,眼神肅然,瞥向一邊跑進房間的狸貓,“這貓是你養的?”
“啊……養隻貓也有錯嗎?”沒得到答案他好像很遺憾,不急不緩摳出藥片,拿起那杯水順下去一口,緩了緩,直視她的問題,卻不答反問,“不過比起這個,我能先問個問題嗎?”
沈離:“?”
“你沒有男朋友,對吧?”他得意揚起一抹笑,狀似不經意,把自己最在意的話問出來,“我是什麽可怕的人嗎?這麽著急著擺脫?”
其實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可執著的念頭總讓他想親耳聽到她口中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