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野玫瑰

“牽、牽手就可以吧?”沈離羞得都結巴了, 低著腦袋誰也不敢看。

服務員一下明白過來,沈離身上還穿著立德的校服,內心直感歎青春時期的純愛戰神, 星星眼連連點頭,“可以的、可以的!”

陸長鶴:“……”

果然,心機暴露。

表麵上純得要命,看起來不要太矜持,實際上逮著機會就要得寸進尺!

但不得不說沈離掩飾得非常好, 真誠望向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隱晦的雜質, 仿佛她真的隻是想要那個於他而言無足輕重的折扣。

他看見她不動聲色地打口型:配合一下。

他眼底的笑意更甚, 仿佛已經猜透人心, 不過他也沒揭穿, 反而應了她的需求。

牽個手而已,就當給人發福利了。

他鬆散地拉了拉眼皮,表示答應。

得到應允,沈離心裏才沉了一口氣,拿出手機交給服務員,讓她幫忙操作。

還沒有等服務員說什麽,陸長鶴先朝她伸過去一隻手, 掌心攤開, 指節細長白皙,微微曲著, 等她把手放上來。

沈離猶豫了一陣,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顫顫巍巍伸出手過去, 像淺嚐一顆清甜的薄荷糖,她隻是輕輕搭上他的指尖, 對比之下,她的手又小又瘦,純白中帶點微粉。

窗外陽光正好,絲絲縷縷穿過指間的縫隙,透下桌板,氛圍感拉滿的一幕被定格在手機屏幕裏。

那隻沒有握上去的手驟然縮了回去。

服務員卻笑得很開朗,表示這張照片非常漂亮,“氛圍感很絕啊!兩位要不再來一張?比個心什麽的?”

“……”陸長鶴的手還沒回縮,索性在話剛說完那刻,就急切完事似的,腦袋一歪,手上已經比好了半顆心。

沈離眼神都看呆了,沒想到陸長鶴居然比她還配合。

她一隻手掩麵,一隻手唯唯諾諾伸了過去,耐著羞恥心慢吞吞比了個心。

哢擦——

總算拍完,沈離蹭的一下又把手縮了回去。

“……”陸長鶴看呆了片刻,別有深意輕笑一聲。

明明想玩的是她,偏偏難以配合,羞得跟什麽似的也是她。

服務員也被她羞紅的樣子逗樂了,不禁調侃:“你女朋友真可愛!”

才說過不想被開這個玩笑,才不過多久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沈離無話可說,還生怕陸長鶴取笑她,在服務員上傳好照片以及評論把手機歸還給他為止,她都不敢去直視陸長鶴的眼睛。

“喂,怎麽這副樣子?”陸長鶴微揚下巴,眼神玩味,“是你要玩的。”

“難免……會不適應。”沈離消化了一下,還是消化失敗,雙手掩麵,耳根處泛著潮紅,“我隻是覺得有打折,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但還是會有點……”

她聲音悶在掌心裏,慌亂無措的語調,越聽越可愛。

陸長鶴覺得自己想錯了,她其實不怎麽像梨子,她就是一隻,小、兔、子。

總讓人想逗逗,“你到底是想要打折……還是獲取打折的過程?”

“?”

她兩隻手唰地拿下來,泛紅的臉頰分不清是氣忿還是羞恥,“陸長鶴。”

因為這是隻隨時會炸毛的兔子,所以他的逗弄每次都很有度,說收就收:“行了,趕緊吃,吃完送你回去。”

後來兩天的比賽,沈離都還比較得心應手,過關斬將,從複賽到決賽 ,沒有很大的負擔,因為本身就是比較擅長的科目,加之題型於她而言都不算太難。

總的下來感覺還可以,在幾個來參賽的外校生裏,沈離算是比較出挑的,決賽穩了一把,不敢說一定是冠軍,但成績一定差不了。

雖然隻是一場友誼賽,但是主辦方舍得出錢,光是冠軍的獎金額度就有五萬元,在普遍的友誼杯裏都是很突出的數目了。

無論她最後能拿到多少,她都深知這對於富人家來說,可能就是女主人某天逛街隨手撒出去買的一個便宜包包,但她目前的身份,能回饋的本就不多,到時候自己再墊上部分錢,給柳姨買個小禮物也好。

決賽是筆試,所以最後的成績要下周才會給出。

結束完下午最後的比賽,帶隊的老師說要帶他們去附近吃一頓。

聽到消息的同學都在歡呼樂嗬,紛紛開始討論去哪家店吃。

沈離沒有特別大的興趣,也不是很能融入陌生環境,加上近期比較高強度的學習,她的精神狀態也不是特別好,提不起什麽勁。

在他們決定好並且開始叫滴滴時,她找到帶隊老師,組織說辭想應付過去:“老師,吃飯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她在比賽的表現中非常突出,帶隊老師也對她印象深刻,隱隱也感覺出她不是很合群的樣子,索性應了她,還不忘提醒:“那行,我們吃完飯就打算回去了,記得別掉隊。”

沈離點點頭,自顧自回了酒店房間收拾東西,閑暇時給帶隊老師發了條信息,告知她準備離開時記得通知。

不過一直都沒有等到回複,沈離還以為是老師看見了,隻不過在和大家夥吃飯,沒空回複,也沒多想。

攤開隨身攜帶的書籍就開始消遣時間,酒店有提供用餐的地方,不過她精神不佳,一直也沒有踏出房間。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書,手機裏彈出了一條信息。

沈離第一個念頭是以為老師回複了,打開一看,是那個還沒有給備注的人。

信息框內是句很簡單的詢問:我媽讓我問問你今天什麽時候到家。

沈離打字回複:應該是晚上之前。

被手機光刺激到,眼睛就一陣酸澀,因為本身就不大舒服的緣故,她這兩天都很少看手機了。

消息發出後,沈離摁熄屏幕,閉上眼,慢慢用手揉搓以緩解酸疼,她感覺到呼吸似乎越來越沉了,疲憊的後勁一下全部湧上來。

來信的鈴聲伴隨著震動聲接連又是幾下,漸漸的,沈離感覺那股聲音越來越遠,聽得越來越模糊。

最終還是沒扛住,跌跌撞撞摸索到床邊躺下才算好些,腦袋有點暈乎,躺了沒多久意識就開始消散,沉沉的壓著神經。

她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爸爸媽媽都還在,看見她刻苦學習,勞累過度的模樣,眼裏隻有說不盡的心疼。

“離離,不用太努力也可以的,你永遠都有路可走。”

“我們離離已經很棒了。”

“有爸爸媽媽在,離離以後想做什麽都可以。”

“離離可以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舊年裏聽得耳朵起繭子的話,現在已經是那麽可望不可及,聽上一句都是奢侈。

後來他們在夢裏的樣子越來越模糊,模糊到她漸漸看不見他們的臉,隻能無力地等著,看著他們背身慢慢走遠,消散不見。

她拚命想抓住周圍的任何一點生機,任何一個可以留住他們的可能,直到所有的幻境崩塌,這個世界分崩離析,散成了漫天的碎片,飄向遙遠的虛無中。

冰涼的觸感滑過臉頰,沾濕一片被褥。

大夢一場,恍如隔世。

她緩緩睜開雙眼,疲憊與要命的暈眩感散去大半,大概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居然累到撐不住睡著了。

她又夢到他們了,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在無數個思念的夢裏。

艱難撐著身體做起來,窗外的天空已經漸漸暗沉了,沈離猛然意識到不對勁,跑到桌前拿起手機一看——

19:24

往裏翻了一堆消息,從中找到了帶隊老師的幾條回複。

你到了嗎?

我們已經在公交站了。

人呢?

在幾條語音未接之後,老師隻無奈發了句:大巴來接了,這一班得先走了,你還沒到的話可以等下一班,安全到家了回個信息。

錯過了嗎?

沈離理了理還有點迷糊的腦子,翻出聊天界麵,還有另一個人的信息轟炸。

到了發信息,我媽抓我來公交站接你。

時隔幾小時沒得到回信,對方又發了幾條過來:?

看見了回個話。

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一直到了十幾分鍾前,他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連著播了好幾個語音通話過來,還有通訊錄的號碼也打了好幾遍。

你在哪?

出什麽事了?

回來了沒?

沈離越往下翻,眼眶就一陣酸紅。

他是在擔心她嗎?

他居然會關心她是否回家,不會又是柳姨指使的吧。

不過人家好歹詢問了那麽多遍,沈離馬上就回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好似專門守著手機似的,電話隔了幾秒就被接起,電話那頭聲音沙啞:“沈離?”

“是我。”她聲音很微弱,帶著剛睡醒的朦朧感。

那邊的語氣才算鬆下了,像是安了心,耐心詢問緣由:“你到了嗎?”

“……”

沈離感覺心裏有一塊兒似乎被不輕不重揪了一下,揪得心癢,啞然半晌。

但他的語氣還是很耐心,“怎麽不說話?不回信息,也不接電話的。”

“我睡過去了。”說起這個,沈離心裏的失落感就越重,因為實在太累導致直接睡過去,做了個傷懷的夢,醒來之後,周圍什麽都沒有,天色也將黑,她被留在了這個陌生的地方,落寞與空虛在一瞬間將她的思緒填滿。

她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聲音漸漸弱下去,“錯過了大巴,現在還在酒店。”

“……”

那邊無言了一會兒,隨後是很輕的歎息,溫和如清晨雨露般的聲音傳過來,“到晟銘附中前麵的公交站台等我。”

電話掛斷,沒有一句廢話。

沈離突然覺得內心某處剛醒過來的空涼處好似被填滿,淡淡的憂傷也消失不見。

她快速整理好心情,給老師回複了不用擔心,自己已經回去了的話,提著行李箱到前台退了房,因為超出了退房時間,還需要再另外補一些錢,這些按理來說,比賽結束後學校會補貼相關費用,但她個人情況超出的估計不會算在裏麵。

如約趕到公交站,這個時候還在等公交的人也零零散散,她找了個靠裏麵的位置坐下,雙手緊緊抓著行李箱的拖杆。

等了半個大小時,直達的大巴來過了一趟,但沈離不知道陸長鶴什麽時候回來,隻是莫名地對他很信任,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和他的聊天框,默默關上,安下心來,眼睜睜地看著大巴載人遠去。

她一個人縮在角落裏,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校服T恤,夜裏涼風習習,剛開始幾陣會很舒服,不過吹久了也偶爾瑟瑟心涼。

旁邊等車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沈離不知道自己光看著送走了多少來來往往。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夜空的星星開始發亮,來的人越來越少,公交站旁的路燈越來越亮,夜晚的飛蟲在燈光下飛舞。

她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點點流逝,鎖屏的數字慢慢遞增,內心的煎熬愈發艱巨。

後來她想通了一件事——十幾二十裏的路,並不需要那麽久。

“騙子。”

又騙她。

鼻頭暈開一片紅,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盈盈淚光閃爍,委屈與忿忿揉擠在一起,她握緊的雙拳,指甲陷進肉裏。

他又在捉弄她嗎?

偏偏她還那麽信任,像個呆頭呆腦的大傻瓜。

想到這種可能,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嘩嘩往下掉,她笨拙地一遍遍拂臂抹去,浸濕的睫羽在燈光下微微顫抖,顯得越發楚楚可憐。

“喂。”

清冽的,如涼風般輕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眼前的光線被一抹高大身影擋去,細微的抽泣聲止住,她紅潤著,泛著血絲的眼睛緩緩抬起來,朝上方望去。

他整個人逆著光,似從天而降。

“你怎麽這麽愛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