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正文完
◎新的帝國◎
蟲皇是傳說之物, 在獸人沒有進入星際時代之前它們就已經統治浩瀚宇宙,那時候沒有任何種族能與蟲族抗衡。
直到四千多年前,無數星球被蟲子肆虐幹淨, 它們數量太多, 找不到食物後便開始互相吞噬。
那之後蟲族內部的廝殺持續了一百多年, 最終以蟲皇把蟲族全部吞噬而收場。
它身體變得比星球還要巨大,宇宙中再無任何生物能與他為敵。
它在宇宙中漂浮遊**,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它的腦中不再隻有吞噬的欲望, 它慢慢有了意識, 它開始懂得思考。
它開始懷疑靠著吃掉所有同族而進化的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茫茫宇宙如靜止不動的畫卷, 不管多少年都毫無變化。
它覺得很無趣。
然後, 它替自己找了個葬身之地,慢慢的開始死去。
那個過程很緩慢,死亡對別人是一瞬間的事, 可對它來說卻是個漫長的過程。
滄海桑田,不知過了多少年, 它的身體終於徹底的腐爛,而在它屍骨之上誕生了一隻母蟲, 它誕育了許多的高等蟲族,從此蟲族也有了思維。
它徹底沉入黑暗的深淵,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不知又過去了多少年。
有一天, 它再一次恢複了意識,身邊有無數嘈雜的聲音,它在一間實驗室裏醒來。
這些人把蟲星上采集到的基因和人類融合, 想要製造出完美的新人類。
人類?
真是大膽的生物。
它的意識越來越強大, 漸漸和實驗體的意識相融合, 它看到了他所有的過往和記憶,還有他的不甘和執念。
帝國皇子,為了自由和愛情逃離家族,卻又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抓回來,並且還用他進行融合人體實驗。
他怨恨又不甘,悔恨又絕望。
這些從未有過的情緒讓他痛苦,更讓他興奮。
兩股不同的意識在他體內交織,讓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蘇元帥,你覺得我是誰?”王座上的人又把這個問題拋了回去。
蘇星淵揮出光劍,劍光如虹,所向披靡,轉瞬間數以百計的變異人被齊齊斬斷,血花四濺。
蘇星淵用手揩掉噴濺到眼睫上的血珠,帶著寒芒的星眸冷冷望向上位上的人。
“你是無能的廢物,被區區蟲子控製,禍害蒼生。”
原本還百無聊賴的大皇子坐直了身子,黑色的瞳仁在眼眼空中不自然的震顫。。
“區區蟲子,哈哈,你真有趣。”大皇子像是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啪啪拍了幾下手。
隨著他的動作,恐怖的精神力如深不見底的黑夜一般籠罩下來。
沉重又濃烈的能量以皇宮為中心,在整個星球擴散蔓延。
頓時山巒起伏,地動山搖,剩餘躲藏的人類從藏身之地慌亂的奔跑,山河破碎,海水倒灌。
人類在如此力量麵前,皆是螻蟻。
各大軍團原駐地,所有沒離開的軍士都變成了不人不蟲的怪物,在地麵起伏塌陷中還在互相廝打殘殺。
為數不多的正常人被蟲族和變異人包圍,在拚死廝殺中最終歸於沉寂。
從天上望下來,宛如末日景象。
“在我眼裏,你們更像蟲子,渺小又無能。”大皇子停下拍手的動作,隻輕輕的一個動作,無形的精神力如山呼海嘯,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蘇星淵的機甲早已經殘破不堪,在這巨大的威壓下瞬間分崩離析。
蘇星淵的嘴角隱隱滲出血痕,浸潤在腳下被血浸泡的大地上。
聽著從四麵八方傳來的尖叫哭喊聲,蘇星淵閉了閉眼,□□不安的精神力一點點歸於平和,再凝實聚集。
啪——
星火爆開一樣的聲音輕輕響起,在這嘈雜的環境裏,明明應該很難聽到這種細小的聲音,可它又無比清晰。
瞬間,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驚叫哭喊的人還大張著嘴巴,傾塌的大樓定格在頭頂,士兵射向蟲族的激光彈停滯不前。
啪嗒——
又是一聲輕響,世界再次前行,而屍山血海中,已經不見了蘇星淵的身影。
王座之上,一隻如玉般潔白的手直接貫穿了大皇子的胸膛,他手腕一轉,輕巧的從那胸膛裏拽出一顆跳動的心髒。
“你原來還是有心的。”蘇星淵微微垂眸,盯著手心裏還在跳動的心髒輕聲說。
“你。”大皇子黑色的瞳仁劇烈震顫,在白色的眼眶中分散又凝聚。
“我倒是有點小看你了。”
他吐出一大口血,臉上卻露出無比興奮的表情,好像被掏出心髒的人根本不是他。
蘇星淵並沒有接他的話,他五指收緊,心髒如被捏爆的西瓜,爛成了一灘血水。
“人類如此渺小,那如今的你呢?”他甩掉手上的髒汙,強大的精神力隨著他的動作一起傾覆而下。
大皇子身子一偏,險險躲過蘇星淵的攻擊,
蘇星淵手腕一轉,五指如刀,在他肩頸處劃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
大皇子皺了皺眉,不悅的說:“這身體確實有些脆弱。”
他眼中的黑色因子幾乎占據了整個瞳孔,讓他原本溫和的麵容帶上一種無機質的非人感。
黑色因子又從他的傷口處溢出,像是從他體內蔓延而出的黑色蟲群,密密麻麻攀附在血肉之上,不一會兒,可怖的傷口就恢複如初,就連空洞的心髒處,黑色蟲子一層疊著一層,很快交織出新的內髒和血肉。
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蘇星淵眸色深沉,頎長的指尖磨砂,時間再一次如按了減速鍵,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緩慢。
大皇子嘴唇緩慢開合,最後緩緩彎起。
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子從他眼鼻口耳中蔓延而出,像黑沉沉的漫天砂礫。
他們好像不受時間的控製,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蔓延開來。
蘇星淵感受到他們的危險性,身子後撤,飛揚的衣角卻被黑色蟲子捕捉,隻是觸碰一瞬就化為煙塵。
兩股強大的精神力像兩隻凶猛的巨獸,在空中相撞,然後廝殺在一起。
黑色飛蟲越聚越多,黑壓壓的蔓延開來,慢慢把大皇子整個扔包裹其中。
周圍被黑蟲觸碰之處,一切事物都化為灰燼。
“來吧,我來送你一場龐大的毀滅。”他抬起雙手,好像自己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可以主宰世界的命運。
“智障。”蘇星淵很少罵人,除非忍不住。
蘇星淵眸光一凝,腳尖點地,身體像隻輕巧的飛燕,速度快得隻能看到殘影。
他掠過點著地麵,瞬息間已經到了大皇子身前,一陣巨力裹挾著強風,直接劈開了圍攏在他身前的黑蟲群,又毫不減速的撞擊在大皇子身上,把他整個人擊飛。
大皇子的身體在地麵上擦出一道深坑,許久才停滯下來。
他動了動手臂,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慢慢坐起,體內發出骨頭錯位後的哢嚓聲。
他抬起頭,眼白已經完全消失,眼中隻剩下濃重如深淵的黑。
“找死。”
漆黑扭曲的蟲群越聚越多,仿佛一條長大巨口的巨大蟲子,它猙獰扭動著至上而下包裹住大皇子,然後擴散成一團讓人頭皮發麻的巨大生物,如瀑布一樣向著蘇星淵衝擊而來。
蘇星淵一動不動站著,直到那山一樣翻滾著的巨大生物到了身前,一股微風自他腳下升起,吹起他漆黑的短發和衣角。
他輕輕邁出一步,瞬息間,颶風拔地而起,卷起滔天之力。
滾動的巨獸撞擊在風牆上,發出刺耳的嘶鳴,大地和天空似是被割裂,從他們的腳下被一分為二。
蘇星淵所站之地,已經變成一隻體型龐大的白虎,通體雪白,淩然而立。
他揮動爪子,巨大的精神力斬下,把翻滾的巨大怪物一分為二。
巨獸不甘示弱,腳下發出震天巨響,他們的每一次攻擊,大地似乎都在震顫,腳下原本富麗堂皇的皇城,已經全部變成了一片荒原,連斷壁殘垣都看不見了。
黑色巨蟲被不斷的切割分裂再聚合,白虎也沒好到哪去,他的身體隻要被黑蟲碰到,立刻就會少一大塊血肉,雪白的毛發都被染成了紅色。
不遠處,崩壞的大地上蟲子和變異人潮水一樣淹沒為數不多的人類,讓她們隻能如螻蟻一樣發出最後的呐喊。
屍骨堆積成山,血液浸染大地,世間隻剩無力和絕望。
蘇綿綿搭乘著星艦降落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毀天滅地的景象。
“再這麽下去爸爸會死,所有人都會死。”蘇綿綿皺起眉頭,漆黑的雙眸沉寂又悲傷。
“星球上剩下的軍團士兵幾乎全部變異了,這個星球已經沒救了。”站在窗邊,威爾教授聲音暗沉的說。
他剛剛用變異人的血做了初步的研究,幾乎可以確定那些人會變異的原因就是基因改良藥劑。
服用過基因改良藥劑的人在某種影響下一起變異了,或者他們的基因在改造中已經成了怪物,而梅菲所做的事讓他們徹底的失去人性,變成不人不蟲的怪物。
他們星艦能幸免於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蘇星淵一直抵製這種藥劑,屬於他的軍團也很少有人服用基因改良藥劑。
可首都星不同,首都星之前在梅菲和愛德華的管轄之下,這裏不管是軍團還是個人,隻要買的起的人,幾乎都服用過基因改良藥劑。
這無疑是毀滅性的。
“那剩下的人怎麽辦?我們要去救嗎?”有人開口問。
“數量太多了,去了也隻是送死而已。”威爾教授極度冷靜的說。
“可元帥也還在那裏。”
“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把元帥逼到如此地步。”許多人都在擔心蘇星淵。
“太可怕了,那種戰鬥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參與的,再靠近一點星艦可能都會被毀滅。”
“我們還是走吧,留在這裏也隻是死路一條而已。”
“走了又能怎麽樣呢?首都星完了,帝國也完了,我們活下去又能怎麽樣呢?”
整個星艦都變得死氣沉沉,他們還活著,卻好像已經死了。
“我要去救我爸爸。”蘇綿綿目光堅定又平和,那是孤注一擲後的平靜。
“綿綿,你去了也隻是送死而已。”威爾教授不讚同的說,不管蘇星淵最後能不能活下來,他都希望能幫他守住最後的血脈。
蘇綿綿卻搖了搖頭,“爸爸他需要我。”
“把艙門打開放我下去吧。”蘇綿綿很靜的抬眸看向滿目瘡痍的大地,她的眼眸很平靜,就像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湖泊。
威爾教授和身邊的人都沒再說話,艙門緩緩打開。
瀾默默跟在蘇綿綿身邊,在艙門完全開啟時率先跳進一艘懸浮飛車。
這種飛車比飛船體積小速度快,更適合在低空飛行。
“上來,我帶你去。”
蘇綿綿跳上飛車,飛車原地起飛,如離弦之箭一樣俯衝而下。
他們剛走,星艦內又有無數的飛車跟著起飛,向著不同方向而去。
“媽的!老子跟他們拚了!”
“人都死完了,我們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
“就算同歸於盡,老子也得帶走一波。”
“我阻擋蟲族的攻擊,你安撫他們的精神力。”瀾冷靜的分配好任務,飛車已經在他的控製下滑入低空。
漫天的低等蟲族首當其衝,爭先恐後的來捕捉這兩隻送上門來的食物。
高等蟲族和變異人跟在後麵,低吼嘶鳴著撲來。
瀾的精神力像是從天而降的潮水,當頭撲壓下,衝擊的那些低等蟲族像雨點一般撲朔朔往下落。
蘇綿綿的目光緊緊盯著地麵,每每看到有活著的人就放開精神力去治愈他們。
跟在他們後麵的飛車跳下去衝殺救人。
“這樣不行,速度太慢了。”蘇綿綿額前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她臉色蒼白,微微喘著氣說。
距離太遠,她需要耗費更多的精神力,才治愈了幾十個人,就幾乎是脫力的狀態。
灌了一管高濃度營養劑,蘇綿綿抹掉額頭上的汗水,緩了口氣說:“去爸爸那裏。”
一路飛來,他們終於靠近了風暴點。
颶風裹挾著砂石,漫天的黑色小蟲子像是濃鬱的黑霧,遮天蔽日的蓋住了大半的天光。
這像個不會亮起的深夜,拉著人向無邊的黑暗沉去。
白虎被黑霧一樣的蟲子層層包裹,渾身的血肉都不見了,幾乎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
他們的飛車才靠近一點,就被颶風和黑霧擠壓腐蝕,很快就變得七零八落。
兩人從四散的飛車中掉下來,瀾一把抱住她,兩人被強風卷著向下墜落。
“抱緊我。”瀾的翅膀張開,隔絕颶風的同時把所有的黑霧都阻擋在外。
耳邊全是刺啦刺啦的腐蝕聲,濃烈的血腥味和腥臭味衝刺在鼻間。
“瀾,你的翅膀?”黑色的羽翼被一層精神力膜包裹著,卻還是在無窮無盡的侵蝕下被扯開一片片血肉。
“沒事,沒想到這裏還有個那麽麻煩的東西。”他口氣輕鬆,看向那巨大的黑色怪物時眼中甚至露出一絲興味。
兩人緩緩落地,被風吹的幾乎站不穩。
蘇綿綿一刻也不敢耽誤,伸出細白的小手在空中一劃拉,瑩白的精神力如破開黑夜的螢火,緩緩向著蘇星淵所在的位置飄過去。
螢火靠近蘇星淵時立刻沒入他的體內,安撫住他□□無序的精神力,連他已經混亂的神誌都得到了緩解。
隨著蘇星淵漸漸恢複清明,他紅色的獸瞳也看見了不遠處的蘇綿綿和瀾。
他豎立的獸瞳微縮,駭人的精神力形成一道壁壘,把兩人隔絕出去。
“離開這裏。”蘇星淵的聲音沉沉的傳入蘇綿綿耳中。
蘇綿綿卻堅定的搖搖頭,她倔強的抿著唇,身上的精神力越加強力的釋放。
細小的螢火匯聚成一道道熒光,落在蘇星淵身上,讓他隻剩骨架的身體慢慢生出肌理和皮肉,宛如獲得了新生。
蘇綿綿身體搖搖欲墜,她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那些被蘇星淵斬落的黑蟲撞擊在螢火上,像是光與夜的交匯,最後一起消亡。
“那些怪東西不再恢複了。”
蘇綿綿眼睛一亮,已經有些恍惚的神情再次清明起來,她咬了咬牙,源源不斷的把精神力釋放出去。
“不要給我治療了,瀾,保護好綿綿。”蘇星淵再次加快攻擊的速度,每一招都打在對方的致命處。
散落的黑霧不斷和熒光相撞,它們互相吞噬,毫不相讓。
蘇綿綿已經完全脫力了,汗水像雨點一樣打濕她的頭發和衣服,她整個人像是從水池子撈出來的,隻能靠瀾抱著才能站穩。
但她釋放精神力的速度卻完全沒慢,甚至比之前還加快了很多。
沒有了快速恢複的能力,黑色怪物不再能壓製住白虎的攻擊,很快如山般的身體就小了一大圈。
蘇星淵爆發的精神力讓時間流速再一次變慢,在如慢鏡頭一樣的畫麵裏,黑色怪物像隻扭曲翻滾的巨大蟲子,異常緩慢的變幻著不同的樣子。
白虎越上黑蟲的頭頂上,浩瀚的精神力摧枯拉朽般傾瀉而下,黑蟲的身體被瞬間化成齏粉,在飄散間又被熒熒星點淹沒。
蘇星淵傷勢太重,孤注一擲的一招用盡了他所有的精神力,白虎從半空中墜落,落地時又換成了渾身浴血的帝國元帥。
他站立不穩,嘴裏吐出一大口血。
而原本巨大蟲子的頭頂部位,也顯露出一個人類的身影,他同樣從半空中墜落,重重摔在地上。
嘩啦——
像是一麵鏡子破碎了,發出巨大的聲響。
漫天的黑霧四散而開,向著四麵八方而去,所過之處,被它碰觸到的生物都化作煙塵。
“不能讓他們擴散出去,這個星球上所有的人都會死的。”蘇綿綿喘著氣,有些虛弱的說。
“綿綿,你救不了所有人。”瀾垂眸替她撥開汗濕的劉海,深藍色的眸子全是心疼。
“可我不希望他們死。”滾燙的淚水從她清澈的眼眶中滑出,像是一串串耀眼的珍珠,砸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上。
“瀾,放開我。”她閉了閉眼,淚珠還掛在眼睫上,神情卻已經徹底安定下來。
熒熒光點繞著她歡快的旋轉,像是一個個翩翩起舞的小精靈,然後拉著她一起升上高空。
蘇綿綿的身體被一層瑩潤的白光包裹著,一點點向著空中升去。
灰暗的天幕像是被切割出一條條的縫隙,白光那些縫隙中鑽入,散落在暗無天日的天地間。
蘇綿綿黑色的長卷發在風中飄散,藍白相間的層疊衣裙飄揚飛舞,沉靜安寧的臉龐像是從天而降的聖子。
越來越多的熒白光點自她身上飛出,墜落的星子一樣分散在天地間。
它們掉落在黑霧中,黑霧立刻消失了一大塊,像是被消除了一樣,一塊快不斷的在消失。
它們掉落在精神力崩潰的人身上,他們不再毫無理智的攻擊,精神力池得到了安撫。
它們掉落在瀕死之人的身上,傷重者的痛苦得到緩解。
就連瘋狂的變異人,在漂浮的熒光之下都安靜下來,如雕塑一般停滯不前。
軍士們看到生的希望,衝著天空高聲呐喊起來。
蟲族們卻像看到了絕美的食物,全都向著半空中的蘇綿綿而去。
瀾煽動著巨大的黑色羽翼,一擊就斬殺了數以百計的蟲子,穩穩守護在蘇綿綿身前。
不知過去了多久,瀾幾乎要殺的麻木了,四散而開的黑霧終於消失殆盡。
蘇綿綿臉色蒼白,眼神空洞,鮮紅的血從她眼睛耳朵嘴中溢出,包裹住她的瑩潤白光也慢慢變得暗淡。
熒光如氣泡一樣破碎,一隻巨大的蟲子虛影張牙舞爪浮現在她身體上空。
蘇綿綿的皮膚一寸寸皸裂,像是隨時都會破碎的氣泡,從內部被一寸寸的撕裂開來。
“綿綿。”瀾衝上去,一把抱住向下墜落的蘇綿綿。
鮮血從她皸裂的傷口出汩汩而出,蘇綿綿雙目無神的望著他,像個失去靈魂的破布娃娃。
“瀾,咳咳...”她無力的張口,血水卻從她嘴裏大口大口的吐出。
“綿綿,別說話,別說話。”瀾跪倒在地上,用手去捂她的嘴,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少流一點血。
可她身上的傷口隻是越來越多,身體上蟲族的虛影越來越凝實,它的一半身體和蘇綿綿相連接,脈搏一起一伏都在隨著蘇綿綿的呼吸跳動。
像是靠著蘇綿綿的血肉而獲得新生。
“滾!”瀾想把那惡心的蟲子從蘇綿綿身體上剝離開,可不管他怎麽做,連那蟲子的身體都碰觸不到。
蘇星淵從遠處跑過來,他的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卻好似感受不到疼一樣。
直到看清蘇綿綿的樣子,他平靜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每走一步都如千斤之重。
他冰冷的指尖撫摸蘇綿綿的臉頰,心髒仿若被一刀刀切開,攪動的他指尖微微顫抖。
從他指尖溢出的柔和精神力放慢了蘇綿綿傷口裂口的速度,卻無法讓她痊愈。
蘇綿綿身上藍白相間的衣裙轉瞬間就被血水泡透了。
“帶她回星艦上,那裏有醫療艙。”
不遠處,大皇子無聲不息的躺在荒蕪的地麵上,他一雙被黑色填滿的眼睛靜靜望著幾人所在的方向。
許久,那雙無機質的眼睛慢慢退去黑色,恢複成他原本黑白分明的樣子。
他想站起來,但全身的骨頭似乎都斷了,根本無法行動。
他隻能用一隻還能動的手一點點抓著地麵往前爬,地麵上被拖拽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瀾聽到聲音,冷著臉轉頭,他的眼中還帶著倉皇無措和絕望,一雙湛藍色的眸子都變得黯淡無光。
“醫療艙救不了她。”大皇子緊緊盯著瀾的臉,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骨子裏。
他語調平緩,臉上還帶著溫和又恰到好處的關心。
這幅模樣和他平時如麵具一樣的表情完全不同,明明是同樣一張臉,卻好似變成了完全不同的人。
瀾微微一愣,死死盯著爛泥一樣的人。
蘇星淵卻好似反應過來,“你有辦法救她?”
“她的體內融合了母蟲的基因,本該早就被母蟲給同化了,可她體質特殊,又有人用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把她體內的母蟲壓製著,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了。”大皇子好似感歎一般的說,眼中有遺憾和羨慕,可很快又歸於沉寂。
“別擔心,她的運氣很好。”他伸出手,好像想摸一摸瀾銀白色的長發,可什麽也沒摸到。
瀾向後退了一步,把懷中的蘇綿綿抱的更緊。
“吉爾維斯?”蘇星淵沉聲問。
吉爾維斯是大皇子的名字。
吉爾維斯艱難的翻過身平躺在地,他遙遙的望著破碎的天空,有些苦澀的說:“蘇元帥,你說的對,我就是個無能的廢物。”
他聲音哽咽,“我沒能力庇佑自己的國家和子民,甚至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我連自己深愛的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我早該死的。”
蘇星淵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卻衝著瀾點了點頭。
瀾遲疑一瞬,卻還是靠近了吉爾維斯,他輕柔的抱著蘇綿綿跪坐在吉爾維斯身邊。
“救她。”瀾聲音清冷,帶著一種天生的淡漠。
吉爾維斯卻欣慰的笑了下,他伸出手來摸了摸綿綿的腦袋,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謝謝你。”
下一刻,他的手直接插入蘇綿綿的身體裏,在她的胸膛內攪動。
“綿綿。”瀾慌亂的想去攔,卻被蘇星淵阻擋住了。
“等一等。”蘇星淵極力維持著平靜,聲音卻嘶啞的像是吞下了一團火焰。
蘇綿綿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連呼吸的弧度都變得異常緩慢。
隱隱的天光照在她汗濕的小臉上,氤氳出一層星輝般散落的光澤。
有什麽黑色的東西透過吉爾維斯的手臂鑽入他的身體,與蘇綿綿鏈接在一起的母蟲發出痛苦的嘶鳴。
它原本充盈飽滿的身體好像漏了氣的皮球,一點點變的幹癟。
吉爾維斯的狀態也沒好到哪去,他像是極力忍耐著痛苦,原本就遍布傷痕的皮膚迅速的老化腐朽。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隻是一瞬,母蟲的身體越來越小,最後完全的從蘇綿綿身體上消失了。
蘇星淵慢慢俯下身,輕輕觸碰綿綿舒緩開的眉頭,暗沉的眸色燃起輝光。
他輕輕的把沉睡的蘇綿綿抱起,好像她還隻是個五歲的小孩子。
吉爾維斯幹枯的像個百歲老人,隻有一雙眼睛還異常明亮,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他伸出手想去觸碰瀾的雙腿,瀾再次後退一步,在吉爾維斯黯然的神色中緩緩蹲下身。
他蹲在吉爾維斯麵前,清冷淡漠的眼睛靜靜注視著他。
吉爾維斯終於觸碰到他柔軟的銀發,幹枯的手輕輕拂過瀾的發頂,像是觸摸絕世的珍寶,最後又落在他的眼睛上。
“你長得真像她。”清澈的淚水從吉爾維斯的眼中滑落,他的嘴角卻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瀾靜靜看著那隻手從自己臉側無力的垂落,最後重重的砸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層。
“地下......那孩子的......媽媽。”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再也不會睜開。
過了許久,瀾才緩緩站起身,轉身和蘇星淵一起離開。
熹微的天光穿透暗沉的天幕,經曆過漫長的黑暗之後終於迎來天明。
剩餘的蟲族失去蟲皇和母蟲的壓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散而逃。
威爾教授給變異人抽血化驗,力求能研究出救治他們的方法。
關押帝國高層的地方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但在那之前,被關押的人已經全部變異,他們在密閉的空間裏互相廝殺。
迪西到達時,原地隻剩下碎肉和骨架。
皇宮中心的地麵被切割出一天巨大的深坑,露出被高級材料密封的地下實驗室。
蘇星淵大步流星的走進去,在實驗室的中心地帶,發現了一個老舊的休眠倉。
一頭火紅色長卷發的女人安靜的躺在其中,白皙的肌膚上插滿管子,連接在不同的精密儀器上。
休眠倉打開不久,她眼睫輕顫,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星曆1905年,星際帝國改帝王製為共和推舉製。
王室依然存在,卻隻能算是吉祥物,他們身份尊貴,卻不再有統治國家的權利。
新帝國將由首腦以及眾議院一起治理。
蘇星淵獲全票推舉為聯合帝國第一任首腦,而王室唯一的繼承人瀾,同時被推舉上王位。
首腦的任命和王位登基大殿在同一天舉行,可謂全星際普天同慶。
星網上同步直播這場跨世界的盛典,幾乎全星際的人都在星腦中實時觀看。
蘇星淵一身筆挺莊重的軍裝,在衝天的禮花和呐喊中登上高台。
在他之後,瀾一身華麗的錦袍慢慢走上高台,他似乎有些不高興,臉色臭臭的。
他再三拒絕這個勞什子的皇位,可惜王室直係血脈都死光了,隻能他來當。
直到加冕儀式上,他看到台下一身繁複裙裝的蘇綿綿眼睛發亮的盯著他看。
瀾嘴角微彎,直接拿過禮官手中華麗的王冠,一步步從高台上走下。
一直到蘇綿綿身前,他用雙手托舉起墜滿寶石的王冠,穩穩放在蘇綿綿的頭頂上。
在一片吸氣和嘩然中,瀾微微彎腰,垂眸虔誠的吻向蘇綿綿的眉心。
“綿綿,我不要這個世界,隻要你。”
蘇綿綿小臉通紅,雙手扶著王冠生怕它掉下來會讓自己破產。
瀾的臉上終於露出暢快的笑容,拉著人直接離開了加冕的會場。
會場外陽光明媚,璀璨耀眼的光在兩人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好像能長到世界的盡頭。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