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謝謝你可憐我。”◎
商時序近來今天回得都比較晚, 下周一整個公司以及分部公司所有員工全部開始休年假,因此假期前的那兩三天會比前幾日要忙碌許多。
現在除開明年的工作事宜,還要參與聽下級對工作的總結與產品的升級等會議, 給予適當的指導。
晚棠前幾日說要等他回來了,然後自己再去休息。
這種情況隻維持了幾天。
因為每次支著一盞燈, 她窩在沙發裏,一到睡覺的時間點便開始昏昏欲睡,熬不住地打盹。
直到有次自己窩在沙發中睡著了, 商時序下班回來, 把自己抱回房間休息之後, 她便開始放棄這種想法了。
實在熬不住,覺得困意上來了,自己就回臥房去睡覺。
隻是臨走前,會點一盞夜燈在客廳, 這樣他回來的時候, 不至於黑燈瞎火的,有一點光亮。
今天晚上, 商時序推開宅門往過道裏走的時候。距離越近, 客廳裏散出來的燈光越發亮堂。
窗戶靠近沙發,裏麵橙黃的光映在窗戶紙表麵, 隱約能窺見模糊的人影。
她還沒睡, 坐在沙發裏,似在瞧什麽東西。
往裏走, 推開客廳的外門。
薯條也還沒睡,剛一擰開門把手, 紅木門隻推開了一條縫隙, 它聽見聲便撲了上來, 熱情得很。
“還沒睡呢?”
屋外有點寒意,商時序站在門口,彎身換上棉拖。
將大衣脫下搭在一旁的木架子上,蹲下身體將賴在他身邊的薯條抱了起來。
“這才幾日沒抱你,好像又重了點。”
“小婉,”將它攬在自己的肘關節處,摸了摸它的腦袋,朝坐在沙發上的晚棠走了過去,“你今天是不是給它洗澡了?”
“嗯。”
晚棠坐在沙發上,支著自己的下巴望過去,“前幾次是王阿姨帶著它的,也是她幫薯條洗澡的。這幾天她有事去了,請了幾天假。”
“昨天新下了一場雪,它高興得去雪地裏撒潑打滾,結果貓爪子不知道踩進了哪個泥潭裏了,蹭了一身的泥巴。”
“當時還是芷若把它提溜回來的呢。”
“說到這,今天早上我給它洗澡的時候,你是不知道那個場景。”想到這,晚棠瞪了一眼一臉無辜的薯條,“就跟打仗一樣。”
“這樣的麽。”商時序看了眼在自己懷裏老老實實的薯條,抓了抓它的毛發,“惹你媽生氣了,知道嗎?”
他蹲下身,將它放回地毯。
“現在先不說它的事情了,我們聊聊別的。”晚棠突然道。
商時序抻了下褲腿,坐在晚棠的身側,“好。”
回來的時候,將大衣脫下搭在木架上了。室內溫暖,裏麵隻有一件簡約的白襯衣,襯衣的下擺塞進西褲中。
脖頸上的那條領帶還未解下,係在頸間有些嚴謹。他扯了扯領帶,姿態隨意。
見晚棠還未開口,停下動作。
眉尾下垂,眼神筆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見她欲言又止,主動問,“怎麽了?”
“是想說什麽事情?隻要你問,我肯定知無不言。”他探出手準備將晚棠散在耳邊的頭發勾到耳根後。
隻是方才驅車回來,盡管車廂內暖氣盛人。
但外麵的冷空氣還是迫人的,一段路的時間,手指便有點冰冷了。
伸到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堪堪收回。
並沒有觸碰到她的臉龐。
“沒有。”
晚棠搖搖頭。
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下午翻找到的那本相冊。
相冊打開展在他的眼前,臉上掛著柔軟的笑意,眼睛溫柔似水。
什麽話也沒有說,似乎在等待著他的解釋。
“被你發現了。”商時序瞥了眼相冊。
語氣裏沒有訝異,清雋的麵皮浮起斯文的笑,“還以為會需要很久。”
“什麽意思?”晚棠抬頭看他。
轉了轉眼睛,問:“這些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其實這本相冊,原以為會是林姨過來打掃的時候帶過來的,亦或者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搬進來放進去的。
後來也有過不解之處。
比如,按照照片裏麵的時間段,這本相冊的封麵至少應該也是比較迎合時代潮流的,具有當年的特色特點的。
可它隻是簡簡單單的純色,封麵嶄新。
歲月逝去,並未在上麵留下一丁點的痕跡。相冊展開,一點點那種舊舊的塵味都沒有。
有過疑惑。
但也隻是一瞬,隻當是保管得很好。
僅此而已。
直到下午自己閑來無事翻這本相冊的時候,發現了一張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照片。
——
閉著眼睛對聖誕樹許願。
那個時候才慢慢覺察出不對味。
最開始見到這本相冊所產生的疑惑,現下便像一張蜘蛛網一樣,密密地交織在一起。
讓她不得不詫異、好奇。
這張照片的背景,是美國聖誕節的夜裏。自己站在一顆將近十米的冷杉下,合手閉眼許願的場景。
大學的那年,她在網絡上結交了一個筆友。
每年兩人都會有聯係。從彼此之間來往的信箋得知,他即將要去美國進修學業,書信間的聯絡被迫截斷,轉而變成網絡上的知心好友。
大二那年,聖誕夜的前夕。
自己突然心血**,和導員請了兩天的假期,特地從北京飛往美國,找異國他鄉讀研的周沉術。
說是找,但其實更像是和筆友間接性地見麵。
但那個時候,她沒想在聊天中提起這事,也沒想過要真正和他見上一麵。
畢竟,有些東西就該是虛擬存在的。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被賦予無限美好的遐想。
還記得做這個決定的時候,自己沒敢告訴周沉術。
等抵達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木已成舟的時候,才敢拿起手機給他發消息,讓他來接自己。
那場景,自己至今都記得。
拎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孤身一人站在機場裏。周沉術一過來,就將自己劈頭蓋臉一頓說教。
但好在人性尚未泯滅,畢竟來都來了,也沒轍了。
*
聖誕夜那天,公寓裏開了一個小型paty。
裏麵來往的人,都是周沉術在哈佛讀書期間往來的朋友。印象中,好像並沒有見著一個同樣來自亞洲的麵孔。
在商時序回來之前,她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內心有非常多的疑惑。
思來想去,還是給周沉術撥了一通電話。問他,照片是不是他拍攝的。
周沉術當時一頭霧水。
說了半天,才明白了大概。矢口否認,照片並不是他拍攝的。
並且提了一嘴,讓自己去問商時序,其餘多餘的信息,是一個字都不肯透露給自己。
含含糊糊的:“妹妹,能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
他停頓一秒,“畢竟我也不是當事人。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實情,你就去問商時序。”
晚棠將相冊推到商時序的眼前,“有沒有覺得這張照片有點眼熟?”
商時序沒說話。
她的目光落在攤開的相冊上,緩緩道:“這本相冊,是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去書房裏幫你找文件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裏麵都是我的照片。”她抿唇,“本來我也隻當是林姨她們過來打掃的時候,隨手放進去的。但裏麵的這張照片,又讓我很快自我否定了答案。”
“這張照片,是在我哥的公寓庭院裏拍的。我去問他,他卻讓我來問你。”
“為什麽?”
商時序坐在她的身側,靜靜聽她說完,“有件事情,我確實沒有和你說,這確實是我的問題,是我有著自己的私心。”
他盯著照片,“我和二哥一樣,都是在哈佛讀的研。我們兩個同是經濟學,又都是亞洲麵孔,在學校裏,大多數時候都是有交集的。以前由奶奶組織的聚會時,打過照麵。除開這些,私底下其實也有交集。”
“聖誕夜那天,導師給我們放了假。一個專業的同學,關係玩得還不錯的,那天全被周沉術給邀請過去了。”
“那天下了雪,房間裏的暖氣太盛,音樂聲有點嘈雜。我去窗口透氣,當時恰好看見你了。站在鬆樹下,似乎是在和聖誕老人許願,很美好的氛圍。桌邊正好放著相機,便順手拍了一張。”
商時序的聲音很平穩,眉眼始終順著溫和的笑。像是凜冬裏的樹林,一種寂靜到心靜的踏實。
可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至始至終都隻有他自己知道。
“好吧,原來是這樣。”
晚棠恍然大悟。
想過事情的緣由,但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可緣始都是有頭緒的。
比如領了結婚證的當晚,自己在搜索百科時,畢業院校關聯那一欄,看見後麵跟著的那截——哈佛大學。
事後問周沉術的時候,他也明確表態兩人確實是有私交。讀書的時候一個學校,不僅是校友關係,還是舍友關係。
可惜,那時候得到答案也隻是聽過便從耳朵裏出去了。
因為,覺得兩人的關係也沒熟悉到有必要深入交流的地步。
“那你當時拍了,為什麽要洗出來,還要放在這本相冊裏?”
“這本相冊……”
商時序合上相冊,轉而抬眼注視著晚棠,“是我找奶奶要的。”
“什麽時候?”
“應該比你料想的要更久遠。”
月亮從石榴樹邊悄悄爬上簷頂,照得庭院裏的積雪分外凜冽。
夜燈的光柔和。
晚棠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麽?”
“並不是世間所有事,都有緣故的。有時候,一念之間,便能千差萬別。”
他伸手將晚棠抱進懷裏,下巴枕在她的肩窩,悶笑道,“謝謝你可憐我,讓這個世間從此少了我這麽一位孤家寡人。”
作者有話說:
還有兩章,正文就要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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