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跨時空對白。◎
周晚棠買的是晚班機, 周四從單位下班之後,折返回到小區,將提前收拾好放在門口玄關處的行李箱拎走。
沒成想, 商時序今日回來得比自己早。
剛進玄關口換鞋,就發現他坐在沙發上, 前些天在寵物醫院住院的小貓咪,也在昨天接了回來。
比起之前的狀態,現在看起來稍微好了點。
隻是新環境, 還不大熟悉, 難免膽怯。
原本簡陋的快遞盒改造成的貓窩, 也在決定收養的那刻,連夜在網上下單了新的貓舍。
趁它住院的時間,已經搭建好了。
彼時,它還隻敢在貓舍中露出一個喵喵頭, 探頭探腦地注視著外麵的情況。
商時序注意到動靜, 視線斜了過來。
他問:“今晚出去,不回來?”
周晚棠拉著拉杆, “嗯。前兩日在微信裏和你提過的, 這兩天我不回來,工作原因要飛去西安一趟。”
“這個周, 我也沒事。”
“定的幾點的票?”
他抬手, 看了眼時間,“我陪你一起過去。”
她搖搖頭, “我自己過去就行。”
“況且,昨天晚上口渴, 來客廳喝水的時候, 不小心看見了你放在茶幾櫃子上的文件。”
後麵的話, 她沒補充完整。
商時序嘴角扯了扯,低著頭顱。
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周晚棠在心中斟酌措辭,想著如何開口打破此刻略顯詭異的平靜。
他支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讓我送你到機場,總不過分?”
“嗯。”晚棠點點頭,“不過今天工作日,車流比較密集。避免堵車,我們得早點出門。”
“好。”
商時序修長的手指攥上她的行李把杆,“現在時間還早。”他將箱子推到一旁牆角的位置放著,“先吃晚飯。”
“時間來的及嗎?”
“來得及。”她點頭,“晚上九點四十五。”
現在才五點半的樣子,從小區到首都國際機場,車行大概一個多小時。
按理來說,時間上是綽綽有餘,不必去那麽早。但晚棠做事情不喜歡拖拉,寧可早一點在那幹等著,也不願晚一點。
聽見她這樣說,他問:“一起吃頓晚飯?”
“好。”周晚棠答應得很快。
隨後麵色略微尷尬,不太好意思地看著他,“我不太會做飯。大多數時候都是點外賣,實在吃不下去了,會請阿姨上門做菜。”
“家裏兩個人,我會就可以了。”
晚棠詫異。
對上他落過來的視線,解釋說:“有點意外。”
商時序趿著軟拖,手指搭在冰箱推門上,似乎在回憶,“以前在國外留學,吃不慣那兒的飯食,便開始自己薅起袖子,嚐試做了。”
“原來是這樣。”
她坐在中島台旁的高腳上,半撐著下巴,“那我還挺期待的。”
他口中的國外留學,應該就是去哈佛求學的那段時間了。
心裏雖然知道,但是沒挑明。
商時序將冰箱拉開,裏麵空空如也,隻剩下幾根蔫了吧唧,沒什麽水分的芹菜了。
他的手指骨扣著推門,重新合上。
“我送你過去,待會在外麵買一點吃了。”
晚棠不解:“怎麽了?”
“冰箱裏沒什麽食材了,過兩日我讓人送食材過來。等你出差回來,再嚐試。”
她沒想到是這茬事,臉上隱隱浮出尷尬的神色,“要不還是算了,包裏裝了點麵包,到時候餓了也可以果腹的。等下了飛機,我在酒店附近買點夜宵也是可以的。”
商時序唇角抿出淡淡的弧度:“那一起去吃飯?”
話題轉變太快,晚棠的思緒還有點亂。
他有點無奈:“現在這個季節,晚上吃冷食對身體健康不好。”
“行吧。”
周晚棠從高腳椅上起身,將方才放著的行李箱拎著,拉著拉杆走到商時序的麵前。
示意他:“走吧。”
商時序就這麽佇在她眼前,將吊頂的光源遮住,低著頭,視野裏都是他壓下的陰影。
他說:“等我去取一件衣服。”
“好。”
自從兩人住在一起後,周晚棠將臥室衣櫃裏不適宜自己平日裏穿著的衣服都收了起來,放在衣帽間裏,隻為給他衣服的放置騰出一片空間。
此刻,房間的衣櫃裏,除了她自己的衣裳,還混合著男人裁剪得體的西服,平日裏的休閑衣裳,還有那形容清雋的襯衣。
本來還分出了界限,可她衣服實在太多了點,即使收撿了,也還是占了大半。
慢慢的,涇渭分明的河消失了,開始有了點小夫妻過日子的感覺了。
商時序推開櫃門,目光從裏略視過,很快取了一件淺綠色牛仔麵料,柔軟貼膚但較為厚實的外套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周晚棠盯著他肘間搭著的衣裳,沒忍住開口提醒:“你拿的是我的衣服。”
“嗯。”
他的目光將她打量一遍,“你身上穿得輕薄,去西安那邊,總歸到夜裏了。就算酒店距離機場近,那還是要在冷風中過一下。如果酒店離得遠,就更不必說了。”
“我查一下天氣預報。”
說完,她作勢就要拿出手機,打開手機看看天氣。剛劃開屏幕,手機便被抽走。
“別看了,出去吃飯了。”
另一隻手動作自然地搭在行李把杆上,“走了。”
見晚棠停在原地,眼睛含起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我說的都是真的。”
沒轍,隻得將手機歸還給她,“看吧。”
周晚棠斂著眼睫,看著眼前的手機,但心思全然不在此。
方才商時序從他手中接過行李箱,手指碰上自己的掌心,指腹帶著溫度,讓人忍不住回縮。
他接過行李的動作無比自然。
很稀鬆平常,甚至沒什麽特別的點。但那一瞬,卻像是被人拿羽毛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撓了一下,叫人實在無法忽視。
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著,指尖抵著掌心。
她眨了眨眼,理智回籠。
有點小題大做了,想到這,語氣冷了兩分,故作冷淡:“不用看了,我信。”
“走吧,去吃飯。”
*
晚上兩人在外麵隨便吃了點,夜裏城市的煙火氣也變得濃烈許多,明明兩人的關係也僅限於認識,以及那張蓋了章的證。
但今天的關係好像變得深入了一點。
商時序將晚棠送到機場,從抵達機場,再到登機,成功降落西安鹹陽國際機場,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的事情了。
夜裏有點冷,將外套穿上才不至於抱著手臂哆嗦。
他還真有點神算子的潛在。
不對,這叫未雨綢繆。
拎著行李箱,在機場外攔了輛出租車,大概十多分鍾後,才算抵達酒店。
酒店是商時序吃飯時候預約的,離博物館直線距離很近。
當時自己預約的時候,明明顯示周圍已經預訂滿了,也不知道他這麽晚的時間點是怎麽約到的。
可能是家裏公司涉獵酒店吧。
雖然這次是出差,但其實也沒有太多的事情。閑暇之餘,也可以去周圍轉轉,感受一下西安的風土人情。
為此,她還提前一兩天給自己製定好了臨時的旅遊計劃。
明晚去大唐不夜城逛逛,轉天上午無事,去看看兵馬俑,再搭乘下午的飛機回到北京。
辦理入住後,周晚棠拖著行李箱搭乘電梯到房間。
將行李箱打開,取出換洗衣物,去淋浴間洗了個澡,衝去奔波帶來的疲憊感。
洗澡之前給手機充了電,洗完澡拿幹發帽包住濕漉漉的頭發,將充電器給拔了。
打開消息,發現十分鍾前,商時序給自己發了條消息:[到了嗎?]
[剛到一會。]
想著現在時間不早了,便又再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早點休息。]
這個點,夜貓子的鄔紫越還沒有休息,估計是在熬夜追近期播出的新劇。
[睡了嗎?]
那邊秒回,隨之而來的是視頻通話。
鄔紫越那邊的光線暗淡,隻開了一盞床頭燈,視頻畫麵的右下角擺著一台平板,裏麵果不其然地在播劇。
暫停的緣故,進度條顯示過半。
“你一個人去的?”
“嗯。”
“徐師傅沒去嗎?”
周晚棠坐在**,背靠著牆壁,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將手機放在床鋪上:“師父腿腳不便,前兩天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扭到筋了。而且這次雖然名義上是出差,但是也沒太多的事情,主要是和博物館交接一下就好。展覽前期要是沒什麽問題,我也可以自己去周邊逛逛了。”
她撐著左臉頰,“一個人過來,主要就是漲漲見識,權當曆練了。”
“那你家那位呢?”鄔紫越揭開臉頰上敷著的補水麵膜,“他沒跟你一起過來?”
“關係不熟。”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兒。”晚棠吐槽她心中的想法,“你在想些什麽呢?”
“你倆才結婚幾天啊,不度蜜月?”
“再問絕交。”
鄔紫越朝自己的嘴巴做了一個手拉封條的姿勢,“明白。”
周晚棠閑問:“看什麽劇呢?”
“恐怖片。”
“那算了。”
“你還看劇,別看了。”鄔紫越從抽屜裏掏出手機支架,將手機擱在上邊,“明天早上還是搬磚人。”
“等結束了,好好享受一下這趟西安之行。”
晚棠:“嗯。”
“不跟你嘮了,早點休息。”
“掛了。”
結束通話,晚棠將手機扔在一旁充電,整個人呈‘大’字癱倒在**,閉著眼睛滾了一圈。
煩躁。
*
翌日清晨。
才想起昨天晚上糾結半晌,整個人有點懵,雲裏霧裏地睡著了,幹發帽都忘記取下來。
頭發沒吹幹,就這麽睡了一宿。
從**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吹風機將彼時幾乎幹透的頭發吹了一遍。
尤其是接近頭皮的位置。
吹完頭發,整理完一切。
周晚棠取出先前準備好的臨時工作牌,掛在纖細的脖頸上。
頭發鬆鬆盤成低馬尾,化了一個極淡,但又極為幹練的妝容。
今日周五,博物館內人流不錯。
“周老師,年輕有為。”
說話的是交接這份差事的負責人,兩人見麵握了握手,而後就文物交接一事進行了簡單的交流。
“您謬讚了。”
她笑說:“都是分內的事,而且這趟我也算是學習到了不少新的知識。”
工作交接完畢,周晚棠順帶在博物館內逛了一圈,博物館內的藏品曆經各個朝代,皆是曆史變遷的見證者。
隻是可惜,更多的文物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時,英法聯軍入侵,貪婪的他們對圓明園的珠寶、文物進行肆虐搜刮,連鍍金的水缸的金粉都刮了。
帶不走的瓷器就砸了,最後索性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文物自此開始飄洋過海,流落海外。
周晚棠看著眼前都有單獨展台的文物,不禁想起去大英博物館時,看到的那些文物藏品。
他們大多來自中國,沒有解說詞,隻有冷冰冰的編號,擁擠的擠在狹小的展台上。
外國人不懂中國文化,文物雖然不會說話,可卻是曆代人民智慧文化的結晶。
從事這個行當後,深感痛心與無力。
經手的每個文物,都會認真修複,盡可能地還原,接近它最真實的模樣。
現代文化和幾千年前的泱泱華夏文明碰撞,讓參觀的人,透過文物的模樣,與老祖宗進行橫跨時空的“交流與對白”。
希望未來的某天,它們也能得到應有的尊重,盡早回歸祖國的懷抱。
周晚棠靜靜佇立在展廳前,展廳中有一尊青銅器,是陝西博物館送到故宮文保科技部修複的。
這尊銅器經師父的手,她在一旁也起到了點輔助作用。
雖然微弱,可當它修複成功,被擺在展廳供人參觀時,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無法被形容的。
“周晚棠?”
聲音由遠及近,“沒想到還真是你。”
周晚棠整理好思緒,順著聲源的來處扭頭看去。沒想過今天工作日,竟然會在西安碰上戚文。
他率先走過來打招呼:“好巧。”
“蠻意外的。”
她不知道怎麽表達意外,手指了指博物館大門,隨即很快放下,“你不應該在北京的嗎?”
“請假了。”
“表姐今天結婚,請了今天一日假。”戚文笑說,“酒店就定在附近,我也幫不上什麽忙,索性離博物館近,就過來轉轉。”
“聽你說過這周要飛西安,但是具體周幾不清楚,沒想這麽巧就碰上了。”
“確實有點。”
晚棠笑著讚同:“我待會去周邊轉轉,就不耽擱你時間了。”
忍不住提了倆嘴:“表姐結婚,你還出來晃悠。雖然幫不上忙,但是也不至於跑來博物館裏看展覽,你小子有點拎不清。”
戚文撓了撓後腦勺,麵上似乎也覺得不大好。
“說得也是。”
從館內出來,秋日暖陽。
西安和北京相比,溫度還是要高一點,不過秋天裏的陽光再怎麽曬,都是暖和的。
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導航,準備搜一下離這最近的景點在哪裏,導航過去看看的。
消息彈窗最上麵,顯示微信聯係人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晚棠點開一看,才發現居然都是商時序發過來的。
[西安有同學在那邊,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聯係他,讓他帶你去附近轉轉?]
[不用了。]
月亮西沉:[來之前已經做好攻略了。]
想了想,拂了人家的好意也不太好,顯得有點冷了。
將手機切換成拍照模式,又往上走了兩節台階,找了一個絕佳的拍照角度,將眼睛看見的風景,以照片的形式發送了過去。
[剛從博物館出來。]
文鄒鄒地來了兩句:[我很好,勿念。]
又重新將手機窗口切換到高德地圖,將起始地和目的地輸入進去之後,尋了個最近的景區,徒步走了過去。
溜達了一圈,本來還準備去看看兵馬俑的。但是今日走的路實在太多了,有點消化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還是今天走得太久了。當時貪涼快,將外套脫了,隻穿了件單衣就在外麵蹦躂。
回到酒店的時候,腦子、腿腳也開始泛暈,有點酸軟。
晚棠以為是自己運動量過大而產生的正常情況,故而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換下沾著汗味的衣裳。
洗了澡,將額頭前打濕的劉海用吹風機給吹幹後,起身將飄窗的簾子拉上。
現在才下午四點多,外麵陽光正盛,窗簾拉上,臥室裏一下變得黑黢黢,讓人無從分辨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一沾枕頭,大腦就昏昏欲睡,根本無法進行清醒的思考。
手機鈴聲停了又響,但是無人接聽。
屏幕亮起,而後熄滅。
……
周晚棠最後是被熱醒了,將身上蓋著的被子掀掉,舒服得吸了口氣。
腦子比睡前稍微清醒了點,應該是退了點燒的,但還是掉線狀態。喉嚨異常幹澀,難受得很。
她吸了吸鼻子,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周沉術給自己發了條消息,問自己在幹什麽。
她劃開屏幕,直接發了條語音:“哥,我發燒了,難受死了。你要沒事,就快過來看看我死了沒。”
說是這樣說,但也就隻是打嘴炮而已。
這個時間點,估計還在北京處理公司上麵的事情,又或許是飛到異國他鄉去了,也說不定。
沒想到消息秒回:[發燒了?]
[你人在哪裏,商時序不在你身邊?]
可惜周晚棠消息一發送過去,就將手機甩到一旁。根本無暇顧及,而且手機大多數時候都是靜音狀態。
如果不打開手機看,很難發現對方發送消息過來了。
她起身,準備倒口水喝。
嘴巴裏像是有一台抽煙機,嗡嗡嗡的,幹得冒煙。
剛支著身體,準備從**爬起來。結果一時不查,才起了一半,就脫力倒回**了。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來了,屏幕一閃一閃的,顯示有電話進入。
看也沒看:“喂。”
“你發燒了?”
“嗯有點,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轉眼的功夫,就忘得一幹二淨,看來我在你心中的分量真低。”
她倒抽一口涼氣,真是人倒黴了,喝涼水都能塞牙縫。
剛剛起個身的功夫,小腿撞到床板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抽筋了,動彈不得。又因為生著病,語氣虛弱許多。
“ 哥,我好倒黴。”聽起來有點委屈,“ 真是印證了那句話,人倒黴了,連喝水都能塞牙縫。剛才我一個起身的功夫,都能把自己給撞到。”
也許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對麵說話總是聽不大清楚。
晚棠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周沉術!你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現在看我倒黴,你在幸災樂禍?等我回北京,跟你沒完。”
“嗯?”
音色好像不對。
這好像不是她哥。
她勉強盯著屏幕瞧了幾眼,但是視野看東西都是模糊而帶有重影的。
上麵的備注根本看不清。
她猛地湊近手機屏幕,但視線無法聚焦,抬起頭,又猛地低下頭。
一串沒有備注的,IP屬地北京的電話號。
不確定地問:“商時序?”
作者有話說:
蟹蟹“47730594”寶子灌溉的1瓶營養液,蟹蟹“錢滿罐”寶子灌溉的1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