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發現
◎但是他可以很久。◎
俞彥卿有兩秒沉默, 隨後也換了個悠哉的姿勢,笑著問:“有多帥?和我比呢?”
“不是一個類型。”
“那應該沒壓力。”俞彥卿大方自嘲,又半真半假地繼續這個話題, “他倆之間,如果真的拆不散,又怎麽會以離婚收場。你說對不對,嶽總。”
嶽靳成:“你們操盤時, 應該有峰回路轉、絕地反擊的時候。”
“當然有。”
“從死局, 到反轉, 從背離,到回歸正軌。市場裏的無數可能, 分秒之間,天地之別。”
“嶽總是不是也做過操盤手?”
“偶有興趣, 淺薄皮毛。但我知道, 一條死路, 隻要耐得住黑夜,說不定就會等來翻盤的那一刻。”
俞彥卿低頭笑了笑,再抬頭,直言不諱, “您是說操盤, 還是指人心。”
“人心那麽多,我哪指的過來。”嶽靳成氣定穩健, 也不打馬虎眼,“指我自己, 也不違和。”
俞彥卿點頭讚許, “人能做到常反思, 已是難能可貴的品格。所以嶽總與我說了這麽多, 容許我冒昧問問,付佳希的前任,是你們共同的朋友?”
嶽靳成卻忽然說:“俞老師,知不知道她兒子的名字。”
“不了解,我隻聽她偶爾接電話,電話裏叫他,小嘉一?”
菌菇湯的溫度涼到正適口,嶽靳成雙手端碗,用心品嚐。被湯水潤過的薄唇,帶著一些張揚的色澤。
他平靜地加重當中一個字,“她兒子姓嶽,叫嶽嘉一。”
付佳希怎麽都想不明白,飯沒吃完,俞彥卿怎麽匆匆告別了。
現在才七點不到,國內商品市場還沒開盤。
她複查過財經日曆,周末歐美方也沒有重要數據公布。
“你沒和他吵架吧?”付佳希懷疑問。
“我倆又不是毛頭小子,能為了什麽吵架?嗯?”嶽靳成意有所指。
“也是。俞彥卿隻會窩裏橫,到外邊很高冷,一般不太搭理人。”
“他的窩都是你找的,怎麽,他還敢對你橫?”嶽靳成冷不丁地說。
付佳希意外,“你怎麽知道?”
“那位高冷的俞彥卿告訴我的。”
“他連這個都跟你說?”
“禮尚往來。”嶽靳成說,“我也告訴了他一件事,嘉一姓嶽,是我兒子。”
付佳希真被他繞暈了,差點連檔都忘了掛,綠燈起步時,被車後鳴笛催促。
“你跟他顯擺什麽,人家隻是沒結婚,隻要他願意,以後一樣會有孩子。”付佳希實在不理解男人之間的聊天話題,比她想象中的更無厘頭。
嶽靳成一時沉默得很徹底。
她的理解太正派了,完全沒有領悟本質。
心裏堵,想抽煙。
“你暈車嗎?”付佳希從後視鏡裏察覺他臉色似乎不太對,貼心地降下半邊車窗,“過過風,我開慢點。”
再往前兩個路口,左拐便是往他住的檀公館,往右是付佳希的住處。
嶽靳成忽然開口,“你給金明的《超額利潤分配方案》,具體行文是怎樣?”
車速慢下,付佳希看到了希望,“等下,我發你電子版。”
“不用。”嶽靳成淡聲,“去你那兒,用電腦。”
付佳希甚至沒猶豫,在工作麵前,她對他百分百的信任。
“你的方案有沒有對標集團全年薪酬考核指標?公司薪資等級劃分明確,尤其單項獎勵這一塊,由各部門自行申報,如果符合年既定的條件,可以上董事會審議。”
付佳希提煉重點,“所以我要搞定兩件事,一是說服金明,二是多多拉票。”
嶽靳成彎了彎唇。
付佳希就地取材,“可以拉你這一票嗎?”
“我一票頂十票。”嶽靳成翻閱文件,慢條斯理地問,“所以,你要怎麽賄賂我?”
付佳希隻是倚靠他身邊,順著柔軟的沙發扶手蹲下,她仰著臉,目光落到他袖口,“昨天逛街路過櫥窗,模特身上的西服很好看。”
“所以呢?”
“所以我想到了你,你要不要去試一試,驗證一下我眼光。”
嶽靳成有點想笑,“送禮就送禮,說得這麽感人。”
“那你感動到了嗎?”
“若是沒有。”
“那就換一套說辭。”付佳希瞬間變臉,“嶽靳成,你還要不要當嘉一的爸爸了?”
“威脅我?”
“我哪兒敢。”付佳希懶懶道,“你是最不怕威脅的人。”
嶽靳成笑。
心說,你不忘的細節,比任何富貴奇珍的收買都有效。
到點,嘉一準時打來視頻。
付佳希走去臥室接聽。
嶽靳成沒上趕著露臉,兒子是自己人,不是潛在的敵人,沒有必要。
晚上的菌菇湯有些鹹口,他口渴,自己去廚房尋水喝。
“媽咪,我在祖奶奶的果園裏發現了鬆鼠!”
“劉伯伯帶我去釣魚啦。”
“晚安安,愛你哦!”
稚嫩元氣的聲音,能治愈一天的瑣碎疲憊。
付佳希的心情也連帶變好,“你要是不想要衣服,換別的賄賂行不行?”
客廳卻沒了嶽靳成的身影。
仔細一看,在一整麵書櫃牆那,閱讀燈沒開,昏暗作掩,窗外光影變換,才淌出他的身形。
“那都是兒子的繪本。”付佳希走過去,“他比我好,愛看書,專注力也不錯。”
嶽靳成卻忽然伸手,一把將她拉入了懷裏。
付佳希撞了個結結實實,他衣襟上的淡淡茶香撫慰了這一瞬的心慌。
“你要這種賄賂啊,有點為難人了。”
嶽靳成側了側頭,嘴唇蹭向她冰涼的耳垂,像星火微濺的引火線。
付佳希顫了顫,揪緊他衣袖。
嶽靳成呼吸聲急了些,從耳垂往上,輕掃耳廓,落了個厚重的吻,在她溫柔的發上。
細致、緩慢的進攻,拖拽付佳希的思緒。
他們是對彼此身體最熟悉和了解的人。
嶽靳成這般隱忍,點到即止的親昵,像一座沉默的山峰,在對崖間的一朵小花兒試探。
付佳希短暫失神,手指蜷了又蜷,最後還是推開他。
嶽靳成沒有再進一步,眸色晦暗不明,呼吸也略沉重。
付佳希總覺得他狀態不對,低聲問,“你怎麽了?”
嶽靳成喉結滑下一道細小的弧,啞聲說,“那些東西沒我好用,你要用,就用點好的。”
他離開後很久,付佳希都沒想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
睡到半夜,口渴去喝水,在書櫃前多站了會。
第一層最右邊的格間,放著一隻快遞盒。
付佳希被水嗆住,一頓狂咳嗽。
想起來了,這是白朵給她寄的。上次在酒吧聚會,喝了酒,說起嶽靳成的鼻子,白朵聽到“又大又挺又直”的描述,以為她寂寞了,沒幾天就寄來了這麽一箱小玩意兒。
付佳希隔了十天半月才拆包,小年輕的歡愛輔助,快樂用具,看得付佳希歎為觀止。
快遞一整個被她收進隱蔽處,下午趁嘉一不在,整理家務時,才搬出來忘了收。
嶽靳成瞧見,很難不多想。
—
一周後,付佳希剛到工位,劉勻叫她過去。
以為是聊行情,但劉勻告訴她,“你擬定的那份利潤分配方案,董事會通過了。”
付佳希意外,“金部提交的?”
“不是。是會上,陳副總提出的。”
陳副總叫陳名淵,負責柏豐旗下最大的一家子公司管理,這家子公司以軟件開發、人工智能與機器人研發為主營業務,規模不大,但前瞻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承載著集團未來轉型的指向標之責。
這是嶽靳成上位後,克服萬難,全力支持的一家子公司。
它從當初的虧損頹態啟航,隻用了兩年時間,便向嶽靳成交出了鋒芒萬丈的漂亮答卷。
陳名淵擅長技術鑽研,與經營這塊似乎搭不上邊。
但會上,他以三季度裏,通過正確、科學的套保策略,為鋅原料為主材料的導體成品,創造了七百餘萬的效益為切入點,公正客觀地提出建議,對相關業務組進行提獎。
隨後有董事附和,“經營策略的完善,對集團發展是必要的。薪酬體係管理中,有相關的規定,何不提交方案,明確分配事宜。”
嶽雲宗當即反對,“本職工作範圍,不講這些特殊。何況,這隻是做的幾筆操作成功而已,萬一以後策略失效,造成虧損,罰起款來,也怪我們不講人情臉麵。”
他是集團經營業務的負責人,有很大的話語權。
明顯的不讚成,硬話軟說,一時之間,會場安靜。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向嶽靳成。
嶽靳成徑直望向嶽雲宗,順著他的話問,“雲宗總在平日工作中,用過多少講人情,顧臉麵的工作方式?”
嶽雲宗愣了下,怎麽回答都不是。
“柏豐能走到今天,完備的管理體係是根本。管理不僅是純粹的管人、束縛人,而是相對公平的獎罰機製,上升空間,要讓員工有歸屬感,能看得到未來。”
嶽靳成擲地有聲,說這些時,眼神一直定在嶽雲宗身上,“企業套保的重要性,政策上多有普及,甚至將衍生品專項立法。股票、期貨、基金,這都是絕對的風險投資,劉勻不遺餘力,一直在做的事,就是為柏豐,在殘酷的價格市場裏廝殺爭奪。”
“但凡覺得容易的,我建議你們自行開戶,真金白銀地操作一番。扭轉偏見,正視風險,維護屬下員工的正當權益。雲宗總,身為經營負責人,這才是你最該做的。”
嶽靳成對業務的熟知程度超過大部分想象,一席發言,恩威並重,有理有據。像出鞘的鋒,刺向敵對,一劍封喉。
做會議紀要的焦睿,適時開口:“下麵,對今天會議的十六項議程,進行投票表決。”
刀光劍影,風雲湧動,是嶽靳成已經習慣的日常。大局安妥,總有幾根暗搓搓的反骨試圖戳他脊梁,或暫且忍耐,他日再從長計議。他很少有這麽鋒芒尖銳的時候,尤其對方還是嶽雲宗。
劉勻頗為動容,他也不擅長說感激的話,隻感慨了一句,“嶽總也不容易。”
付佳希難言感想,她也不會將這件事與那一晚的調侃戲言相關聯。
也壓根不會去想,嶽靳成是為了她才這麽據理力爭,那也太侮辱他了。
事後她查閱過會議紀要,那些觀點,言論,是作為企業掌舵人的決心與氣魄。
付佳希很欣賞,這樣的嶽靳成,比任何時候都有閃光點。
“我和國外的朋友聊了很久,紐約那邊的物流狀況不太好,雖然還沒有具象反饋,但交貨係統已經出現排隊現象了。”劉勻交給她一疊打印好的資料,“下午你去一趟俞彥卿那,問問他的看法。”
付佳希應下。
“下次團建,邀請一下他吧。”
“可以啊。”付佳希說,“但我估計他不會來的。”
劉勻連連稱讚,“做分析研究,做交易,就是要沉得下心,一門心思往裏鑽。所以活該他成功。”
“他可不像您說的這樣枯燥。他愛好戶外,攀岩特別厲害,跑步,運動,對了,還養了一隻包子臉的貓。”
劉勻無縫轉換,“養貓好,貓招財,活該他賺錢。”
付佳希:“……”
偶像光環過於耀眼了。
付佳希本想事先給他打個電話,但一想到,這段時間,發了幾次微信,俞彥卿都沒有回複,算了,還是直接殺上門吧。
她敲門了半天,俞彥卿才磨磨唧唧來開門。
應該是午睡剛醒,頭發亂得像恣意蓬鬆的海草。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午休了。”
“知道不好意思,還來打擾?”
“你以為我想打擾?我給你發短信,你都不回我。”付佳希喊冤。
“我手機壞了。”
“那你一見麵就指責,快,給我道歉。”付佳希說著玩的。
俞彥卿硬邦邦地搖頭,“不道歉。”
“那就算了唄,我也不能拿你怎樣。”付佳希晃了晃手裏的水果,“切盒很新鮮,蜜瓜尤其甜,你嚐嚐吧,醒醒瞌睡。”
俞彥卿不但沒有接,還將雙手往背後藏。
付佳希哭笑不得,“幹嗎啊,我是有傳染病嗎?”
俞彥卿看著她,目光像沉底的礁石,與這明亮熾熱的陽光格格不入。
“你沒有傳染病。”他低聲,“是我還沒醒,再甜的果子吃起來都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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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白朵約她去IFS吃料理,吃完後老活動,常去的酒吧聊天。
“都賴你,給我寄的那堆破快遞。”付佳希劈頭蓋臉一頓埋怨,“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尷尬。”
白朵震驚,“這麽巧的嗎?”
“難不成是我故意?”
“他就隻抱了你?”白朵一臉不信,“沒說什麽混賬話?”
怎麽沒說。
我比東西好用……現在想起還要命。
“不是吧,你倆做了?”
付佳希哼笑,“做個屁。”
白朵捂住嘴,驚訝道,“嶽靳成他硬不起來了?!!”
付佳希被酒嗆到,咳得肺都要震出來,“你,你是不是姑娘啊,這字再說大聲點。”
白朵嬉笑,“那不行,回頭他就得給我寄律師函了。”
重點不是這些,而是嶽靳成當時的反應,微妙的觸動,直至現在,付佳希仍能記得一清二楚。人不在身邊,但那些悸動像燃火的引線。
付佳希仰頭喝了一口酒,沁涼入喉,或許能滅掉升溫的火焰。
白朵對嶽靳成的印象,在他和佳希離婚前,其實挺好的。若非要挑缺點,就是這人太野了。
那時這倆談了小半年戀愛,白朵約佳希逛街,大熱天的,她穿了件小高領的長袖。
“你不熱啊寶兒?”
“熱啊。”付佳希羞赧,紅著臉。
白朵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把嶽靳成睡啦?”
“噓!噓噓噓!小聲點!”
“不是,他也太野了吧。”白朵皺眉,“就不能溫柔點嗎。”
從此以後,白朵給嶽靳成打的標簽上,多了個“莽夫”的稱謂。
“行了行了,喝得差不多了。這酒三十多度,有後勁的。”白朵嫌棄道,“按我說,你就是經曆的男人太少,都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人。就該多對比,你才會知道,溫柔的就是比粗魯的好。”
付佳希的五指捋進長發裏,本來是想辯駁的,但,大概是真醉了,雙頰緋紅,眼神也迷離渙散。
她笑了下,風情嫵媚,“……但是……他可以舔很久。”
作者有話說:
嶽總:正是在下。
感謝追文,抽100隻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