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妹,好久不見
去十方裏之前,林鯨先去了一趟方知知家。
方知知看上去狀態非常不好,已經好幾天沒怎麽吃東西了,整個人暴瘦十多斤,抱著都咯人,更不願意跟家裏人說話。
直到林鯨過來,方知知才有想開口的意思,諾諾捏捏地把在初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一次性告訴了林鯨,還有那天晚上和賀溪在醫院吵架的原因。
最後經過一番考慮,方知知決定跟林鯨去十方裏。
由於賀溪今天鬧得實在有些過,唐斯彧直接把他逮去二樓醒酒,晚上的表演彩排才得以繼續進行。
等林鯨和方知知到的時候,賀溪正窩在沙發裏摟著抱枕哭,跟嚎喪似的。
唐斯彧在旁邊泰然自若地打著台球,絲毫沒有要管的意思,聽見敲門聲,他放下球杆去開門。
“賀溪呢?”一進來,林鯨迅速掃了一圈沒見著人就問唐斯彧,“人沒事吧?”
剛才在門口就已經聽到賀溪慘烈的嚎叫,林鯨便先故意問了這麽一嘴。
“沒事,在裏邊兒。”唐斯彧側身看了眼會客廳,把門拉關上。
賀溪察覺動靜,胡亂抹了一把臉騰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奔出來就發酒瘋,“女明星你少假惺惺,就是想來看老子笑話......”
話音戛然而止,賀溪看見躲在林鯨身側的方知知,表情愣愣的,一瞬間啞了口。
方知知也瞧著他,卻有點緊張不自在,拽著林鯨的衣袖不敢出來,出來了也不知道要她先開口還是賀溪。
幾天沒見,兩人生疏不少。
“酒還沒醒是不是?”唐斯彧歪頭就訓賀溪,“就是想看你笑話怎麽了,今天給別人看的笑話還少嗎?”
賀溪:“......”
之前沒少見唐斯彧訓人,語氣神態這麽像長輩的還是第一次。
林鯨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唐斯彧眉峰一揚,臉側回來,眼神裏都是笑什麽嚴肅著呢,隨即變為寵溺,伸手用力揉了一把林鯨的頭頂,“我們下樓,讓他倆自己溝通。”
林鯨覺得這樣也好,就拉開方知知的手道:“我和唐斯彧就在樓下,要有什麽事就打電話。”
方知知囁喏半晌,瞥一眼賀溪,點下頭:“嗯。”
兩人走後,賀溪心裏的那股酒勁兒就上來了,對方知知的態度又冷又冰:“你來幹嘛?仗著有斯彧給你撐腰,真以為老子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方知知緊緊拽著衣角,盡量忽略掉賀溪的態度,心平氣和地說道:“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清楚的......”
賀溪冷笑著打斷,“還解釋什麽,檢查報告不給我看,我問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一句話都不說,你讓我怎麽想?”
一想起那晚的場景,方知知就心有餘悸,支支吾吾說不出原因來。
她之所以會隱瞞賀溪那麽久,是因為自卑。
雖說賀溪成日吊兒郎當仗勢欺人,但賀溪從小到大就沒遇到過什麽不順的事,更沒缺過什麽,是個純粹的單純小男生,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她害怕一旦賀溪知道自己的以前,就會開始嫌棄她,覺得和她在一起很丟人。
畢竟以前的她是個人人喊打的死胖子,額頭上的屈辱烙印是她永遠都過不去的坎,賀溪那麽驕傲,哪會忍受那樣不堪的她。
“你看,你老擺出這種樣子,我還能想什麽!”
僵持半天,賀溪叉著腰,用力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接著吼出聲,“有哪個男生能完完全全不計前嫌地接受自己喜歡的人......被那個,方知知,我不是聖母瑪利亞,我也會傷心我也會發火!你還什麽都不願意告訴我!”
方知知露出不解的神色,跟賀溪再確定一遍:“你說清楚,我被哪個?”
賀溪流著眼淚,不願回想方知知死活不給他看檢查報告的樣子,抬頭盯著天花板傷心欲絕道:“除了男生和女生之間的那種事還能有什麽.......”
“你夠了賀溪!”
方知知突然打斷他的話,氣衝衝走上前來,學著那晚林鯨打人的動作,幹脆利落地扇了賀溪一巴掌。
賀溪的眼淚刹然止住。
*
本來想在樓下等兩人談完的,但唐斯彧說就賀溪那點膽子喝了酒也鬧不出什麽大動靜,方知知能夠鎮住他的,林鯨想想也對,便跟唐斯彧去超市,買了一堆菜帶回“私人領域”。
冬天天色暗得快,不到六點,窗外夜景就成片亮了起來。
林鯨把客廳的主燈打開,光著腳踩在暖融融的地板上跑進廚房,自覺地給唐斯彧打下手洗菜,“我們都不回古城,阿公和唐爺爺會不會懷疑啊?”
唐斯彧見她沒帶圍裙,就把自己身上的解下來,一邊給她套上一邊說:“那二位成天跑茶樓裏聽曲兒,怎麽瀟灑怎麽來,要有閑心管咱倆,早就提著棍兒來尋了。”
認識這麽久,其實很少會聽唐斯彧說話時帶著b市老一輩獨有的腔調,他跟賀溪他們聊天的時候也都是方方正正的普通話。
傅家祖祖輩輩在京城地下紮根,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林鯨不說完全會,卻也從小耳濡目染,但她在外麵基本不說京腔,這會兒聽他無意中冒出來的一整句京腔,倒是熟悉親切,還摻點兒慵懶散漫。
林鯨眨巴眨巴眼,長睫扇動,眼波流轉間盡是新奇。
唐斯彧綁好最後一根帶子,就伸手刮了兩下林鯨的鼻梁,勾起唇嗔道:“用這種表情看我幹嘛?”
林鯨眯起眼睛一笑,“你說話有種......”後麵京腔兩個字林鯨沒說出口。
唐斯彧心領神會,對話腔收放自如,他又回到了平時漫不經心的語調:“本少爺好歹也是在b市出生的,會幾句很奇怪嗎?”
林鯨搖搖腦袋,“不奇怪,我隻是覺得你這樣說話的時候,怎麽說,挺有魅力的。”
唐斯彧懂了,突然問她:“我現在很質疑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不知道。”她如實回答。
“......不知道?”唐少爺難以置信。
林鯨認真想了半天,“應該是你帥還有病。”
唐斯彧:“......”
相遇第一天就隻穿著一條四角褲在院子裏洗澡,能是正常人麽?
林鯨低眉淺淺地笑起來,成功揶揄到唐斯彧了,平常可都是唐斯彧逗她玩,終於掰回一局,她開心地繼續洗菜。
“還學會埋汰我了,”唐斯彧斜眼瞥著林鯨,一副早已抓住女孩心思而胸有成竹的模樣,手搭上林鯨的肩膀,低頭湊到她耳邊,唇貼緊頭發輕輕喊一聲,“我剛才的魅力是這樣嗎?鯨寶兒?”
一瞬間從頭皮到腳底,林鯨控製不住地發起顫來。
他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
在私人領域待了兩天,林鯨就回古城去了。
年關將至,各門各戶拖家帶口忙前忙後地在置辦年貨,又由於是旅遊高峰期,外地人絡繹不絕,使得這座古城比往昔更加熱鬧非凡,與此同時進入了一年一度不夜城的階段,每天晚上古城都會亮燈到第二天清晨,夜景繁華無比,頗有當年大唐盛世之景。
唐斯彧有朋友是搞旅行社這一塊的,今年剛把“夜觀襄遙古城全景”的授權申請下來,挑了個空閑時間,唐斯彧帶著林鯨坐上直升飛機,在古城上方繞了個把小時。
這裏的風土人情比那個隻有利益互換的b市溫暖多了。
林鯨看得歡喜雀躍,內心是唐斯彧看不見的興奮和激動,她對這座城市的感情在無形間已經變得越來越深厚,而唐斯彧倒稀鬆平常,沒什麽感覺。
仔細追究起來,唐斯彧在襄遙的時間也不過九年而已。
他不算是在襄遙長大,會不會哪一天他就突然離開了呢?
林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念頭,在下飛機前問了唐斯彧一個從未提過的問題,“唐斯彧,你會一直待在襄遙嗎?”
當時唐斯彧神情隨意,勾了縷林鯨的頭發在手裏把玩,回答的樣子漫不經心:“怎麽,你要我跟著你去b市?”
“我不是這個意思,相比於要你幹什麽,我更願意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林鯨急忙解釋道,“將來你就沒有什麽想做的麽?”
唐斯彧指尖忽頓,眼裏一片漆黑,“沒什麽想做的,更不會去b市。”
林鯨心莫名下沉,打破砂鍋想問到底,也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可是以你的能力的才華不該隻留在這裏......”
“為什麽不該?”唐斯彧甩掉林鯨的頭發,忽然間發起火來,“這裏有我爺爺,有我的朋友,大學和工作也會選擇在這裏,我死都不會回b市,你要走就走好了。”
......
林鯨不明白她隻是想問問唐斯彧的想法,卻引來了唐斯彧的火氣,跟個刺蝟一樣,一碰就豎起渾身的刺,不過第二天唐斯彧就跑來哄她了。
給了台階下,她如果不順著走,跟唐斯彧又會吵一次。
林鯨便沒打算計較太多,也決定再也不會提關於將來的話題,免得唐斯彧又不由分說地跟她生氣。
自這件事之後,偶爾兩人會相約出去吃個飯,不過最近林鯨家裏忙,唐斯彧閑著沒事兒有回古城找過她一次,但林鯨沒空搭理他,他有點不開心,就一直待在十方裏唱歌。
算起來,林鯨已經三天沒見著他了。
可是也沒辦法,年前定製油紙傘還沒來取貨的單子積壓了一堆在倉庫,林鯨得一位一位地跟顧客聯係,確認好地址後把油紙傘打包發快遞過去,同時擔任客服教別人怎麽使用和保養油紙傘。
往年這些事情都是林潭一手操辦,現在她來了,不可能還讓林潭親力親為。
加上林潭單位發了許多禮品,每天還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包裹,都是林潭這些年搞非遺認識的一些朋友寄過來的特產,林鯨得一件一件拆開,分門別類好後,還得出去購買襄遙的特產回來,按照林潭給的名字和地址再一個個寄出去還禮。
林潭常說要懂得知恩圖報以禮還禮,這樣別人才會覺得林家人值得相交,以後不管去到哪裏都有人會盡綿薄之力。
為了這份薄力,林鯨隻好撇下唐斯彧,將見麵一推再推了,而且她也有同唐斯彧打過商量,讓唐斯彧來幫忙買禮品,可是唐少爺身驕肉貴的,根本不屑幹這種體力活,所以見不著麵也不能完全怪她。
每年也就忙這段了。
上次在十方裏方知知應該把賀溪**得還不錯,兩人應該算和好了,方知知經常跑來古城給賀溪家的火鍋店當會計收銀結賬。
林鯨出門購物的路上路過賀老喜火鍋店,賀溪一身皮衣皮褲,戴墨鏡吹口哨,正擱店門外賣力吆喝著賣火鍋底料。
得知林鯨要去古城東邊買特產,賀溪笑嘻嘻地抓了幾包火鍋底料塞給她,“還買什麽特產,這就是咱襄遙的土特產,賀老喜火鍋底料!人人吃了都說好!”
林鯨被這現編的土味廣告詞弄得一陣無語,正要把火鍋底料扔回去,賀溪突然拿起手機拍她。
不過還沒來得及點拍攝,方知知就拿著鍋鏟從店裏衝出來,“嗙”地好大一聲敲在賀溪頭上,手機也搶走,連忙對林鯨說:“快跑林鯨!他想偷拍你拿火鍋底料的照片放朋友圈宣傳,可不能讓這小人得逞!竟敢琢磨著白嫖我偶像的代言,敲死你敲死你!”
賀溪上躥下跳地叫喚:“錯了錯了,別打了知知......”
林鯨樂了會兒,想起還得去買東西,跟方知知說了聲,人就往東巷的方向趕,特產賣得火爆,去晚了可能會買不到。
奇怪的是今天排隊的人異常少,林鯨很快就提著四盒特產走了回來,盤算著今天把這四盒用快遞發出去後她就能閑一陣兒的時候,走到林宅門口,她突然停住腳步。
緊閉的木門外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身形挺拔頎長,約莫一米八九左右,他手裏抓著行李箱的把手,正仰頭專注地觀摩門上的牌匾,氣質儒雅清逸,與古代深居高閣的世家公子如出一轍。
林鯨一眼就認出來是誰,對這個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走上前,語氣裏帶著滿滿的詫異:“傅承騫,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聽聞身後聲音,傅承騫轉過身,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笑,“小妹,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