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祝雲雀接到信息沒幾秒, 大魔王就夾著課本進了A班。
容納四十人的教室頓時從沸騰歸於肅靜。
B班卻仍舊放縱懶散。
英語老師沒來,大家該說話說話,該玩手機玩手機, 沒一點兒要上課緊迫感。
就是這樣天差地別的情境下。
坐在第一排的祝雲雀抑著怦然無聲的心跳, 緊緊蜷縮著指尖。
說不上委屈還是悸動,她很快敲字:【明明是你先看到我的】
祝雲雀:【也是你先進班級的】
話說得痛快,可發完她就後悔了。
兩邊教室門都沒關。
大魔王鏗鏘有力的講課聲在走廊**漾著,她忽然怕陸讓塵上課看手機被大魔王抓到。
然而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陸讓塵才不怕。
陸讓塵:【剛剛那個是趙奇嘉?】
祝雲雀不懂他為什麽總關注趙奇嘉。
頓了下說:【是, 怎麽了】
這次陸讓塵沒秒回。
祝雲雀盯著手機等了會兒,直到英語老師姍姍來遲,才收到陸讓塵的消息。
陸讓塵:【沒怎麽】
陸讓塵:【也就一般】
兩句話說得雲裏霧裏,祝雲雀不是很明白:【?】
陸讓塵沒想解釋的意思:【上課了, 說話不方便,等會兒下課見】
祝雲雀:“……”
再一抬眼,英語老師進來了。
她將手機關機, 匆忙送回桌肚裏,後來課上了好一會兒, 才後知後覺地解讀出那句“也就一般”的意思。
如果沒猜錯, 陸讓塵指的是……趙奇嘉這個人,也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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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課從不拖堂。
老師一說下課,學生們便稀稀拉拉往外走。
祝雲雀沒急著出去,她先把下節課要用的書本準備好,才從桌堂最深處, 取出存放好久的方形小禮盒。
禮盒裏保存著陸讓塵的那條手鏈。
為了莫須有的儀式感,祝雲雀還往裏麵放了個小香包。
這一個多月以來, 她時不時會拿出來看看,權當無形的精神寄托,沒想到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祝雲雀把小方盒子握在手中,還沒出去,就被許琳達叫住,她過來說,“讓哥回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在走廊碰見了。”
祝雲雀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他?”
許琳達心情不好,再加上來大姨媽不舒服,搖頭說你去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她大搖大擺地回座位。
趙奇嘉聞言無聲朝祝雲雀看了眼。
祝雲雀全然不知,隻顧著套上外套匆忙離開教室。
深冬的走廊泛著明顯的濕冷。
祝雲雀按捺著如坐針氈的心情,沒幾步就到了A班後門。
周闖看到她,揚聲喊了嗓子,“讓哥,祝妹妹找你。”
他這一嗓子太刺耳,A班好些人都朝她投去八卦的目光。
那時祝雲雀根本不知道,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學年裏的新紅人,甚至A班都有不少男生想認識她。
她隻是像往常一般,含蓄而安靜地站在那兒,默默看向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的陸讓塵。
比起一個多月前,他似乎瘦了些。
就這麽單手撐頭,鬆鬆懶懶地看著手裏的懸疑小說。
直到被周闖叫了聲,才輕描淡寫地朝她撇來。
視線刹那相融。
祝雲雀像被電流擊中般微微屏息。
陸讓塵注視著她,眼底忽而淌過很輕的笑意。
到了門口,少年抄兜懶懶倚在她麵前,低眸衝她攤開掌心。
他手指很長,掌心白中透粉,溫潤又好看。
祝雲雀把東西交到他手上。
陸讓塵打開方盒子,撲麵而來的梔子香讓他挑了挑眉。
被他促狹的眼神看得幾分羞赧,祝雲雀眼神輕閃,“……怎麽了。”
陸讓塵垂眸斂笑著把手串戴到手上,又遞到她鼻尖下示意她聞。
動作很突然。
祝雲雀心神一**,視線就隻顧定格在他腕骨處那顆滴墨般的痣。
陸讓塵麵不改色,“跟你身上味道一樣。”
他說這話時神色清正,沒半點歪心思,可越是這樣,越能攪動旁人的一池春水。
祝雲雀默默紅了耳根,“那個香包我一直用來熏衣服。”
陸讓塵點了下頭,“很好聞。”
走廊人來人往,祝雲雀略顯尷尬,客套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陸讓塵把玩著盒子,風輕雲淡道,“你沒看群?”
祝雲雀搖頭,“昨晚作業很多。”
陸讓塵難以揣度地勾了下嘴角,“也是,你眼裏就隻有學習。”
祝雲雀莫名聽出一點諷刺的意味,卻不敢深想。
隻是忽然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原本她打算和許琳達還有媽媽一起過,但陸讓塵回來,她的計劃一下就亂了。
她不知道陸讓塵明天會不會有時間。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今年的生日,能和他一起過。
思及此,祝雲雀稍提上一口氣,正想問他明天晚上有沒有事,卻被身後一聲清脆的“陸讓塵”打斷。
少女黃鸝鳥般的聲線在走廊**開,透著明晃晃的歡喜。
祝雲雀心頭像被潮水眨眼淹沒,一扭頭就看到林知念不知何時來到陸讓塵跟前。
她對祝雲雀視若無睹,單驚喜地問陸讓塵,“你今天就來上課了啊,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陸讓塵看到她,眉宇毫不掩飾地輕蹙,“你來三樓幹什麽。”
“來找我朋友啊。”
林知念無論何時都高高興興的,“這不正好看到你了。”
她上前一步,眨著眼看陸讓塵,“正好跟你說一聲,我爸明晚過來接咱倆,我媽還要給你做你喜歡吃的叫花雞呢。”
想到還有這麽一回事,陸讓塵眸色一頓。
並不怎麽爽利地搔了下眉梢。
林知念皺起眉,“你別告訴我你又要反悔啊,陸舅舅答應讓你給我補習的,這都欠了多少次了。”
她在這邊急得嘰嘰歪歪。
陸讓塵卻輕抬眼梢,看向被擠到後麵的祝雲雀,“你跟剛要跟我說什麽?”
隔了個林知念。
兩人間融洽的氣氛微妙地生疏起來。
祝雲雀指尖顫了下,輕聲說,“沒什麽。”
她實在不適合成為那個攪局的人,也實在沒勇氣和那樣一個優秀的女生爭。
隻能像個消極怠工的工人,在對方還沒宣戰時,就選擇投降。
“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說完這話,祝雲雀轉身朝B班的方向走去,走得絲毫沒有留戀。
陸讓塵眸色深遠地望著少女單薄秀氣的背影,看不出情緒,卻也半分不挪。
沒幾秒,兀地嗤笑了聲。
像不爽。
更像自嘲。
林知念隱約察覺到什麽,臉色不悅,“陸讓塵,你——”
話還沒說出來。
就被陸讓塵涼涼的眼風一剮,“還有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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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那場雪仗的緣故,祝雲雀一整天都頭昏腦漲的。
許琳達笑說倆人是難兄難弟,當晚放學後,還特意讓司機多送她一程,又順便問她和陸讓塵“溝通”得怎麽樣。
祝雲雀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
即便麵對許琳達,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隻是給他送了個東西,沒溝通什麽。
許琳達唉聲歎氣的,“這讓哥也真是的,一個來月沒見,回來也沒說叫咱們聚聚。”
突然她眼神一亮,“對了,你跟他說你明天生日沒。”
祝雲雀搖頭,“他明天有事。”
許琳達悻悻地啊了聲。
隻感歎時機不巧,要不是這陣子她和鄧哲鬧矛盾,肯定就早就攢局了。
想想又道,“不然就我們四個過呢,不叫鄧哲?”
祝雲雀頓了瞬,還是否決,“別了,搞得我們好像在孤立鄧哲。”
最主要的是,她怕陸讓塵即便知道明天是她生日,也依舊選擇不來。
許琳達不知道她真正想法,隻是在琢磨過後覺得確實不大好。
末了,就隻能輕哼,說沒事,我陪你一起過!
於是第二天的安排就這麽定下來,許琳達和祝雲雀說好了,當天放學後陪她一起過生日,至於是在家裏吃,還是去外麵吃,由馮豔萊決定。
然而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
第二天中午剛過,祝雲雀的小感冒就變成發燒加咳嗽。
最開始發現祝雲雀不對的是趙奇嘉,他先是給祝雲雀倒了杯熱水,又給她找了點兒感冒藥。
祝雲雀吃了兩片,不但沒好轉,整個人還昏昏沉沉的。
鄭國雄知道她病了,特意從別的老師那兒借來溫度計,一量才知道燒到39度。
當天校醫還不在。
鄭國雄隻能給馮豔萊打電話,讓她把祝雲雀接走。
可馮豔萊那會兒店裏生意正好,根本分不開身。
就隻能讓祝雲雀自己打車回家。
電話掛斷,鄭國雄很無語,“你媽做什麽的啊,就這麽忙?”
祝雲雀雙頰燒得白裏透粉,默不作聲。
到最後,是趙奇嘉和許琳達自告奮勇地把祝雲雀送出學校,頂著不小的風雪陪她一起等出租車。
本來這倆人還打算把她送到家門口的,但被祝雲雀拒絕了。
從小到大,她發燒感冒不在少數,還是扛得住的,而且她家小區樓下就有一家診所,下車走沒幾步就到了。
許琳達拗不過她,隻能算了。
倒是趙奇嘉,見她今天穿得不多,也沒戴圍脖,幹脆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二話不說繞在她脖子上。
這舉動直接把許琳達弄傻眼了。
祝雲雀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趙奇嘉認真道,“你別嫌棄啊,這圍巾我前兩天剛洗的,戴得很幹淨。”
許琳達繼續傻眼。
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趙奇嘉尬笑了下,給自己解圍,“誰讓她就穿這麽少的,還不戴圍巾。”
雖然但是,好像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許琳達把嘴閉上,對祝雲雀道,“也是……你戴著吧。”
祝雲雀根本沒心思管那麽多。
隻覺被圍住脖子,起碼不那麽冷了。
是真擔心她一個人不行,趙奇嘉到底還是跟祝雲雀一起上了車。
天氣實在不怎麽好。
許琳達被勸退成功,獨自回了班級。
後來天色漸黑,最後一節課結束,終於放學。
許琳達磨磨蹭蹭地出教室。
剛走沒幾步,就看到鄧哲跟個閑雲野鶴似地站在A班門口等陸讓塵。
兩人視線撞上。
許琳達眼皮子一翻,看都不看他就徑直朝前走。
鄧哲到底拿她沒辦法,歎息一聲,上前拽住她,“行了啊大小姐,我都把禮物還人家了,你怎麽還跟我生氣啊。”
大約是這幾天的委屈,加上心疼祝雲雀,許琳達心裏憋悶,眼眶一下就紅了。
也不管周遭有沒有人,她嚷嚷,“禮物你愛收不收,關我屁事!”
鄧哲頓時被噎住。
就是這會兒,陸讓塵從A班出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高高興興的林知念。
陸讓塵掀眸看向兩人,第一反應不是這倆人鬧什麽矛盾,而是少了某個人。
許琳達也注意到陸讓塵和林知念,一下更生氣了。
她哼地一聲冷笑,開啟群嘲模式,“你們男的都一個德行。”
說完轉身就走。
鄧哲都他媽氣笑了,“許琳達你差不多得了啊,罵我就罵我,關別人什麽事。”
本想隨她去的,但鄧哲還是追上去,揪住她胳膊想和她好好掰扯清楚。
身後的林知念就在這時翻了個白眼,“這女的有病吧,你又沒招惹她。”
陸讓塵沒搭理林知念,微擰著眉朝前麵倆人走去。
正想開口問一聲祝雲雀哪兒去了。
結果許琳達忽然揚聲對鄧哲道,“還過什麽生日啊,今天雀雀都病了,回家打針去了,再說就算過生日我們倆也不帶你們。”
她說的是“你們”,不是“你”。
陸讓塵腳步頓住。
下一秒就和氣頭上的許琳達對上視線。
陸讓塵目光凝著股難以掌控的浮躁,“祝雲雀今天生日?”
許琳達梗著脖子看他,“你還知道關心雀雀啊。”
“……”
“不過關心也晚了。”
“趙奇嘉把她送回家了,還給她係了圍巾,可貼心了。”
後麵還想說什麽接著氣他,哪料陸讓塵根本沒聽,眉峰一凜便擦過許琳達的肩膀,步伐生風地下了樓。
那架勢,誰也不敢攔。
誰也不敢問他幹什麽去。
就這麽寂然幾秒。
林知念回過神狠狠白了眼許琳達,立馬跟上去。
許林達則和鄧哲一臉懵逼地麵麵相覷。
許琳達問鄧哲,“……我是不是惹事兒了。”
鄧哲嗬嗬兩聲,“自求多福吧你。”
……
那天傍晚,趙奇嘉把祝雲雀送到診所後就走了。
他本來是想陪祝雲雀打點完點滴再走,奈何祝雲雀不讓,堅決讓他離開。
不過走歸走,圍巾倒是留下了,厚厚的羊絨材質,繞在脖子上很暖。
祝雲雀稍稍舒服了些,整個人縮在座位上昏昏沉沉的。
就這麽打到第二瓶藥。
手機響了。
是馮豔萊。
祝雲雀撐著疲憊的眼皮,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聽到馮豔萊在電話那頭關心她情況好不好,現在還難不難受。
她從不是願意給人增添負擔的性格,想也不想便說自己沒事。
馮豔萊聽到她沒事,頓時放心許多。
隨後又說自己會盡快回去。
祝雲雀已經不把她的話當真了,隻是機械地隨口應付。
沒多久,電話終於打完。
祝雲雀想把手機塞進羽絨服口袋裏,繼續睡覺。
不想這會兒,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祝雲雀低眸一看,視線驀地定住。
隻見“一百塊”三個字在屏幕上來回閃爍。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燒糊塗了,以至於怔然好一會兒,都沒按下接聽鍵。
直到小診所的玻璃門被推開。
與此同時,來電鈴聲中斷。
不知何時出現的陸讓塵,就這麽裹挾一襲風雪,恍然一瞬又突如其來地坐在她身邊。
清冷的空氣混著好聞的烏木沉香,鋪天蓋地間有種讓人天旋地轉之感。
祝雲雀呼吸一滯。
蒼白的一張鵝蛋臉,猝不及防地扭頭望向眼前少年。
陸讓塵低眸目不轉睛地看她,深濃的眸像翻湧的海。
明明醞釀著深不見底的情緒,卻麵無表情地將脖頸上那條圍巾利落果決地摘下來。
凜冽的荷爾蒙隨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中**開。
祝雲雀微微張唇,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個“你”字,就見陸讓塵把她脖子上的圍巾拆開丟到一邊。
下一秒,那條剛剛還和他“肌膚相親”,殘留著他體溫的圍巾,被他毫不猶豫地繞在祝雲雀纖細的脖頸。
頃刻間。
距離僅有兩個巴掌那麽近。
祝雲雀燒得雙頰通紅,眼神也生出幾分呆滯,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陸讓塵像是情緒終於塵埃落定般,眼波多出幾分讓人執迷不悔的繾.綣。
他嗓音微啞,又不失少年人的溫柔,“今天你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