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後來很多年過去, 祝雲雀仍能記起,在她匱乏的十七歲青春裏,那段深刻又鮮活的記憶。
紅日西墜, 緋金色的晚霞將傍晚天空鋪滿。
有風吹過, 搖曳裙擺和劉海。
年少的她紅著臉,站在喜歡的少年身後,小心翼翼地將那隻黑色小熊掛件,拴掛在他書包的拉鏈。
隨後紅燈轉綠燈。
前方幾人回頭叫兩人快點兒過來。
陸讓塵隨口應了聲,轉瞬低眸瞧她, 抬抬下巴, “走吧。”
少年嗓音平緩動聽。
耐心得像對待一隻柔軟的小動物。
祝雲雀努力克製著加速的心跳,徐徐走在他身側,再歸於過馬路的茫茫人流。
……
目的地不同。
那天五人最終在校門口分別。
許琳達家裏的司機早就等在校門口接她,陸讓塵則和周闖鄧哲回學校繼續訓練。
五人互相揮手說了再見。
許琳達率先上車。
陸讓塵抄兜轉身朝校門口走去, 鄧哲和周闖稀稀拉拉地跟在他後麵。
祝雲雀本該朝地鐵口的方向走。
可莫名的,腳步在原地多逗留了一瞬。
就是那一瞬,她遠遠看著少年書包上掛著的那隻黑色小熊, 隨著他的步伐,在夕陽餘暉下輕輕搖晃。
像她無法言說, 又歡喜起伏的雀躍。
隻是很可惜, 她老舊的手機早就沒了電,沒辦法記錄下那一幕。
她隻能默默期望,那一幕在腦海中鐫刻得深些,再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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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祝雲雀給那隻小熊掛件拍了張照片。
手機像素很差, 隻能勉強用濾鏡挽救一下,但她並不嫌棄, 還發在朋友圈,設置為僅自己可見。
文案是,和他的第一個同款。
隻是這話打出來遠比想象中羞恥。
祝雲雀審視幾秒,又將這條朋友圈刪掉,重新發一了條沒文案的。
馮豔萊就在這時端著洗好的葡萄和牛奶推門進來。
祝雲雀心口突地一下,忙把手機收起來,把小熊扔到書桌裏麵。
馮豔萊見怪不怪的,“不就是玩會兒手機,有什麽好藏的,我又不會說你。”
祝雲雀:“……”
這些年母女二人分隔兩地,和祝平安比起來,祝雲雀和馮豔萊關係親近更難。
馮豔萊了解她的性格,開始就打算慢慢磨合,剛巧成績發布,就想借此機會和她好好聊聊。
把果盤放在桌上,馮豔萊隨口問起這次考試的事。
祝雲雀也沒抗拒。
馮豔萊問什麽,她就老老實實地說。
比如這次的學年第一是陸讓塵;她換了新的同桌,是個男生,班級第二;還有就是,今晚一起吃飯的幾個人裏,有陸讓塵。
馮豔萊是個很精明的女人。
她聽後意外是有的,但不至於出言質問,隻若有似無地點她一下。
“和這樣優秀的同學來往是好事,媽媽支持,但要保持好該有的分寸。”
祝雲雀垂眸,“知道”。
馮豔萊抬手幫她掖好耳邊碎發,笑了下,“別緊張,我不是過來訓你的,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麽你這次成績進步這麽多,以前我記得你最好的成績也才是班級前二十?”
她沒記錯。
那確實是曾經的祝雲雀最穩定也最好的成績。
所以在得知她這次考班級第一後,馮豔萊就給鄭國雄打了電話,確定她沒有在名次上撒謊才放心。
當然,鄭國雄也沒少表揚祝雲雀。
說她這段時間非常努力。
馮豔萊高興是高興,但她不傻。
祝雲雀早就料到她會問,也沒打算逃避。
她猶豫了會兒,鼓起勇氣說,“以前是我故意考不好的。”
空氣安靜一瞬。
馮豔萊像是早有所料,並不意外,“就為了讓我回來?”
祝雲雀不說話了。
也不看她。
答案不言而喻。
緘默間,馮豔萊忽然就有些挫敗,更內疚於祝雲雀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才能擺脫她不想要的生活。
然而為時已晚,祝雲雀已經長成過於獨立,又執拗自閉的性格。
她從不想著真正依賴誰。
但同樣,隻要認定的事情,也從不輕易罷休。
這點倒有幾分像馮豔萊。
馮豔萊也不知道是高興好,還是惆悵好,隻歎了口氣說,“我明白了。”
“……”
“但我希望你能答應媽媽,以後想要什麽,想做什麽,說出來,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
似是沒想到她的態度是這樣。
祝雲雀神色微怔。
馮豔萊認真看著她的眼睛,“你要是能做到的話,我說話一定算數。”
這話像誘餌,輕而易舉便勾出心中渴望,祝雲雀鬼使神差道,“想要新手機也行?”
小姑娘終究是小姑娘。
馮豔萊沒忍住笑,“弄了半天就想要個新手機?”
祝雲雀眼神退縮幾分,她輕聲解釋,“現在的電池老化得很嚴重。”
頓了頓,又補充,“不行就算了。”
“沒不行。”
馮豔萊拿起她那隻老舊得不行的安卓機看了看,平心而論道,“你這手機確實該換了,找個時間,我帶你去買。”
話題到這裏意外地結束。
馮豔萊手頭還有些賬要算,就沒再和她聊天,囑咐她一句記得把牛奶喝掉就轉身走了。
臥室門關上。
空氣再度安靜下來。
祝雲雀漸漸回過神,眨了眨眼。
忽然就有種,這一天,是她幸運日的錯覺。
_
馮豔萊說話算話。
第二天剛放學,她就接祝雲雀去商場買新手機。
兩人去了萬達廣場,祝雲雀本打算買個安卓機就行,沒想到馮豔萊在商場陪她看了幾圈下來,最終決定給她買蘋果手機。
還是和陸讓塵同款的5s。
隻不過她的是白色的,最標準的配置。
不大不小,放在手裏秀氣又好看。
又和陸讓塵有了同款,當晚祝雲雀有些難以克製的小興奮,臨入睡前,她還專門爬起來,將那隻小熊拴在手機外殼上。
或許青春期的小姑娘,總會有一點中二,祝雲雀莫名就把這個小熊當成她的幸運物,隻要一看到,就會想起陸讓塵,想起和他一起吃過的晚飯,一起吹過的風。
隔天上學,許琳達知道她換了新手機,還是新款5s,羨慕得不得了。
早自習一下課,她就坐到龐碩的座位上找祝雲雀。
許琳達興衝衝地把玩著新手機,感歎道,“這個還沒怎麽降價吧,你媽對你也太好了,原價給你買。”
“她也不是很懂,看我著急用就給買了。”
祝雲雀實話實說。
許琳達饞得直歎氣,“哎,考試考得好就是有底氣,我也找我媽要新手機,結果我媽讓我滾。”
祝雲雀整理著卷子,聞言沒忍住笑。
許琳達看到她手機上掛著的小熊,忽然想起什麽,湊到她身邊道,“對了,我昨天從鄧哲那兒知道個事兒。”
祝雲雀:“?”
許琳達小聲說,“就前天晚上咱們吃飯,本來讓哥和周闖來不了的,是鄧哲說要給你慶祝考第一,他才跟校隊老師請了一個小時的假過來。”
她嘖了聲,“我還沒見過他為誰這樣呢,你麵子不小哦祝雲雀。”
祝雲雀眼角眉梢也染上訝然。
許琳達笑嘻嘻地撞了她一下,“怎麽樣,是不是很開心?”
祝雲雀很難掩飾這刻的表情。
隻能極力壓著唇角,小聲說,“有點兒受寵若驚。”
畢竟,她跟陸讓塵正式認識算不上多久。
熟,也不算多熟。
但話又說回來,也許陸讓塵隻是因為馮豔萊和程麗茹的關係,才會對她多加關照。
許琳達可不服她這麽說,“家長認識怎麽了,我家長跟高歌家長還認識呢,我跟她不也不對付?”
這姑娘性子歡脫,一到興頭上就沒顧忌。
好在這會兒高歌沒在教室。
祝雲雀默默無語,“你是真不怕得罪人。”
許琳達無所謂,“讓她聽到也沒事,她最近懶得理我。”
她忍不住八卦,壓低聲音道,“聽說最近龐碩打直球在追她,把她煩夠嗆,下課都恨不得躲著。”
頓了頓,她又說,“你這次考試把倆人分開,小心龐碩這個小心眼看你不順眼。”
說曹操曹操到。
許琳達剛說完,龐碩就回來了。
看到許琳達坐在他位置上,龐碩皺著眉一臉不爽,“你沒座位是吧,非來別人地盤。”
許琳達在班上一直都是打打鬧鬧的性格,即便被黑臉對待,也能笑著接話,“誰讓你身邊坐著的是祝雲雀呢,我就樂意來她身邊。”
龐碩冷哼,“你樂意來那也得是你的座位,想坐她身邊你自己考出成績來啊。”
他不耐煩,“快點起開。”
被這麽駁麵子,許琳達顯然氣到,她蹭地站起身,“不就是個座位,有什麽了不起,你以為我願意占用你地盤啊。”
眼看矛盾升級。
祝雲雀拉了下許琳達的衣擺。
許琳達衝龐碩翻了個白眼,垮臉梗著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本以為小摩擦到此為止。
不想龐碩剛坐下,就賴賴唧唧地嘟囔,“成績怎麽考上來的心裏沒點B數,還好意思呼朋喚友。”
男生咬字不是特別清楚,祝雲雀也隻是隱約聽到。
指尖在卷麵上頓住,她用餘光瞥了眼龐碩。
龐碩迎著她的目光,上下輕蔑地掃她一眼,輕哼一聲。
祝雲雀:“……”
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是在諷刺自己。
事實證明,許琳達那句“小心龐碩看你不順眼”是對的,接下來的幾天,龐碩都身體力行地證明他對祝雲雀的厭惡。
比如,故意把兩人桌子分開一道空隙;在老師課上讓祝雲雀讀英語課文時,小聲諷刺,說“真能裝”;下課發卷子時,如果祝雲雀不在,龐碩就直接略過她,隻抽一張自己的,轉身遞給後桌。
這樣的情況暗戳戳發生了幾次。
算是無傷大雅,但也很膈應人。
祝雲雀倒不是完全不氣,但更多是覺得他幼稚,也不屑於和他發生爭執。
畢竟時間緊迫,她想下學期去A班,期末考的成績就必須比這次還強。
隻是這樣不理不睬的態度,在龐碩和班上一群羨慕嫉妒的人眼裏,就變成了心虛。
祝雲雀一直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怎麽說自己。
直到周五那天。
陸讓塵打完比賽回來。
因為網球聯賽,這一周,陸讓塵都不在學校。
祝雲雀在學校見不到他,便鼓起勇氣,在他比賽的前一晚,用給他發了條斟酌已久的微信。
大意就是比賽加油,注意身體注意休息之類。
陸讓塵回得很快。
卻隻簡單說了句謝謝。
本來祝雲雀還想說些什麽,看到那兩個字,瞬間偃旗息鼓了。
她想,他應該很忙。
又或許,他跟她,本來就不算多熟悉的關係,是她在自作多情。
某些念頭一旦產生,就很難回到當初的心態。
就好比陸讓塵比完賽回來,許琳達叫她一起去找陸讓塵吃午飯,慶祝校隊拿第一,結果祝雲雀想都不想便拒絕了。
許琳達無語瞪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祝雲雀你瘋了吧。”
祝雲雀沒吭聲。
周遭都是同學,許琳達不好說什麽,隻能狂給她眼神暗示,“真不去???”
祝雲雀靜默無言。
到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小肚雞腸。
不管情況如何,陸讓塵陪她慶祝考第一是真,反過來,她卻莫名的不想見他。
或許她本質就是個白眼狼。
受得住別人對自己的好。
卻容不下別人對自己的一點冷漠。
祝雲雀在心底默默鄙夷自己。
還是堅定搖頭,“你們去吃吧,我有點兒不舒服,想在教室睡個午覺。”
隨後,她轉給許琳達一百塊錢,“要請客的話,記得幫我把我這份也算上。”
“……”
許琳達簡直無語。
但看她如此堅決,也隻能說好吧。
就這樣,當天中午,許琳達一個人去找鄧哲他們。
祝雲雀在教室啃著麵包做題,卻又忍不住,時不時地刷一下手機。
然而手機沒有任何動靜。
許琳達也沒發任何關於陸讓塵的朋友圈。
幾次下來,祝雲雀也覺得沒意思,做完一套卷子,便趴在課桌上休息。
就這麽渾渾噩噩地睡了會兒。
手機忽然一陣狂震。
震了好半天,祝雲雀終於醒了,她眯著眼從桌堂把手機拿出來,發現是許琳達打的。
許琳達急吼吼地說,“我草,祝雲雀,你可算接了。”
心神微微一滯。
祝雲雀緩緩坐起身,有點兒懵,“我剛在睡覺,沒聽到。”
許琳達相當無語,“你可真行,讓哥為了你都跟龐碩起衝突了,你丫還有心思睡覺!”
聽到“讓哥”。
祝雲雀心跳倏地踩空,怦怦直跳。
她不知所措,“起什麽衝突?”
話音剛落。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男嗓。
少年嗓音磁渾,腔調帶笑地擠兌許琳達,“你上輩子是個喇叭嗎。”
許琳達登時哼了聲,嫌棄道,“那你自己跟她說。”
空氣遽然安靜。
祝雲雀心緒緊繃,整個人都慌了神。
還沒醞釀出第一個字該說什麽,就聽陸讓塵吊兒郎當的磁嗓,順著聽筒麻酥酥地傳入耳膜。
“祝雲雀。”
他叫了她一聲。
明明隻是輕念她的名字,卻有種難以描述的縱容感,與任何人都不同。
祝雲雀眼睫輕顫,忽然失了語。
好幾秒才擠出一句“我在”。
陸讓塵嗯了聲,似是不解,又幾分不爽地揚聲,“怎麽不過來一起吃飯。”
“……”
祝雲雀沉默。
似是早就算準她這德行,陸讓塵語調輕諷,玩味又逗弄,“好寶寶又要學習?”
好寶寶三個字,直接叫傻了祝雲雀。
她呆呆捏著手機。
腦子都是懵的。
偏偏電話那頭幾人一陣壞笑。
特別是鄧哲,他笑得最大聲,一股子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八卦勁兒,說是的是的,祝雲雀就是好寶寶,是讓哥的好寶寶。
陸讓塵聞言氣笑,說了句滾。
又蘇又磁的嗓音在耳畔共振。
仿佛他貼在耳邊和她竊竊私語。
祝雲雀不知不覺紅了臉,“沒有,就是有點兒困。”
她沒撒謊。
昨晚她擺弄新手機到很晚才睡。
陸讓塵似乎將幾人甩開,再開口時,背景音明顯幹淨許多。
他話很短,“行,那你睡。”
“……”
祝雲雀心口往下墜了墜。
想要說什麽,陸讓塵卻道,“過馬路呢,有事兒回去說。”
這句話不知是敷衍,還是認真,總之他說完這句就把電話掛了。
聽著冷冰冰的嘟嘟聲,祝雲雀思緒頓時像被放逐的風箏,在空中茫然地飛。
莫名就覺得,陸讓塵似乎有了點兒脾氣。
但她又不敢把這脾氣歸於自己。
下午上課前五分鍾。
許琳達終於在祝雲雀的期許中回來。
這姑娘像是有一肚子話要跟她說,但轉眼看到滿臉憋屈的龐碩進門,就硬生生把話憋回去,翻了個絕世大白眼。
龐碩被她瞪得更惱火了,偏偏有氣沒地方撒,隻能將自己的桌子挪得離祝雲雀更遠。
桌腿摩擦地麵吱嘎一聲,刺耳又難聽,惹得周圍人朝他們多看好幾眼。
祝雲雀:“……”
祝雲雀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人能這麽傻逼。
下課後,她收到許琳達的信息:【走,去外麵說】
祝雲雀扣上筆帽,跟在她後頭出了教室,來到三樓露天走廊。
兩人坐在台階上,許琳達這才把中午的來龍去脈跟她講清楚。
總的來說,就是龐碩和班上的幾個男生在背後說祝雲雀的壞話,被陸讓塵聽到了。
那會兒許琳達也在場。
她端著剛打好的飯菜在前麵找座位。
坐位還沒找到,就聽身後的龐碩衝陸讓塵罵了聲髒話,大嗓門震得整個食堂的都肅靜下來。
許琳達驚得一扭頭,看到陸讓塵端著餐盤正居高臨下地站在龐碩麵前。
後麵還跟著鄧哲和周闖。
三個180+的男生看起來格外惹眼。
相比之下,龐碩狼狽得要命。
陸讓塵盤子裏那份西紅柿雞蛋全都灑在他頭上,龐碩橫眉怒目地瞪著他,偏偏陸讓塵沒半分歉疚的意思,閑閑扯著嘴角,“不好意思啊,沒看到這兒有個人。”
濃濃的京腔,挑釁得明明白白。
龐碩簡直氣瘋。
可陸讓塵太不好惹,跟他坐在一起的幾個男生都慫著不敢吭聲,他隻能無能狂怒,“我他媽惹你了嗎?你有病啊陸讓塵。”
陸讓塵抄著兜懶懶散散地笑,不搭腔的模樣那叫一個氣人。
鄧哲譏諷他,“有病的不是你嗎?你在背後嚼一小姑娘舌根挺開心唄?”
周闖也欠兒欠兒搭話,“是啊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們說了好半天呢。”
“說祝雲雀考得好都是抄的。”
“還說她特別裝腔作勢,平時一副清高淑女樣,私下沒少勾搭男生。”
周闖這人笑起來特痞,有種隨時隨地能幹架的勁兒,“勾搭誰啊,說來聽聽?”
他說這話時,陸讓塵就這麽漫不經心地垂著鷹隼般的長眸,目光不深不淺地撂在龐碩身上,力道千鈞。
龐碩被這眼神威懾得一個屁都不敢放。
幾個男生也馬上解釋,“不是,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就是討論一下,不是針對祝雲雀。”
聽到祝雲雀的名字。
許琳達這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她擠進人群想罵人,結果鄧哲嘶了聲,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攔回來,“你一小姑娘衝什麽衝,前麵有讓哥呢急個屁。”
許琳達咕噥著不服,“誰讓這個賤人天天欺負人。”
陸讓塵站在前頭,似是聽到這話,眉梢挑了挑。
他衝龐碩懶懶一笑,“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少年麵色看似和煦,眼底卻蘊著冷冽陰鷙。
龐碩被他看得騎虎難下,臉色都是慌的。
後來還是高三的一個男生出來挽救局麵。
那人跟陸讓塵多少有點兒交情,笑說都是誤會,還替龐碩擔保,說他沒惡意,以後也不讓他亂說話。
就這麽在中間硬攔著,龐碩和那幾個男生才得以脫身。
後來人群散了,這學長還主動給陸讓塵他們買了飲料,算是替龐碩賠罪。
說到這,許琳達嗤之以鼻,“想不到龐碩這麽惡心還有人幫他,真是無語。要不是有人攔著,讓哥和鄧哲直接把他拎走。”
祝雲雀聽呆了般久久不能回神。
即便知道陸讓塵在背後為她解圍,可在這刻,還是有種強烈的“受寵若驚”之感。
祝雲雀問,“他中午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的麽。”
許琳達故意擠兌她,“你也察覺到他不爽了啊。”
祝雲雀指尖輕顫,神色有些不自然。
許琳達歎氣,“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人讓哥都能為了你請一個小時的假,你中午明明可以過去,偏不來。”
“我也是不懂你,這麽好的機會,換別的女生怎麽都要死死抓住,你倒好,不抓緊機會就算了,還把人往外推。”
許琳達嫌棄地瞥她一眼。
祝雲雀垂著眸,目色空泛,不知道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她收攏指尖,慢悠悠開腔,“那我該怎麽辦。”
或者說……陸讓塵想讓她怎麽辦。
“找他唄。”
許琳達想都不想便回答,“我要是你我就去找他,他褲子還因為幫你出氣撒上湯兒了呢,這你不得謝謝他,把他褲子要過來洗了?”
這提議聽著有點兒離譜,但仔細一想,也不全無道理。
陸讓塵很愛幹淨,幹淨到有潔癖,祝雲雀也不知道這一下午他要怎麽忍。
更何況,今天中午她確實不夠意思,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見他一麵。
思及此,祝雲雀心頭泛起隱隱忐忑。
不過許琳達也沒逼她,這畢竟是他們倆之間的事。
她隻是在回教室的路上,大發慈悲地幫祝雲雀淺分析一下。
“他心裏怎麽想,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他就吃你這一套。”
“反正我是沒聽說過他因為哪個女生不來見他就不爽。”
“要這麽看的話,你在他心裏還挺特殊呢。”
祝雲雀默不作聲地聽著。
也看不出高不高興。
回頭第二節課開始。
許琳達又給她發信息,讓她甭搭理龐碩那傻逼,無論他說什麽都不要往心裏去,再者被陸讓塵那麽教訓,估計他也不敢再嘚瑟。
祝雲雀乖乖回了個好字,一下午一個正眼都沒看龐碩。
倒是沒少聞他身上那番茄雞蛋的味兒。
隻要一聞到,腦中就忍不住構想出陸讓塵替她出頭的畫麵。
翻來覆去幾次。
祝雲雀到底沒繃住,在放學前,給陸讓塵發了微信。
祝雲雀:【你今晚還訓練麽】
信息發完。
她將手機墊在課本下。
大約過了幾秒。
陸讓塵回了:【訓】
祝雲雀眉宇緩緩舒展,回他一個好字。
本以為兩人對話到此結束,不想隔了差不多十分鍾,手機再度震了震。
這會兒已經放學,祝雲雀不用再藏著掖著。
她把手機光明正大地拿出來。
陸讓塵:【祝雲雀?】
“……”
祝雲雀沒明白他什麽意思,回了個問號。
又道:【是我,怎麽了】
這次換陸讓塵無語了。
他發來一串省略號:【我以為是林知念】
祝雲雀指尖頓住。
陸讓塵給她發來一張截圖,截圖是他的微信列表。
祝雲雀一打眼就看到自己的頭像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
奇妙的是,她倆微信昵稱都有些相似。
祝雲雀的昵稱是skylark,雲雀的英文。
那人也是字母S打頭的英文。
刹那間,祝雲雀仿佛明白了什麽。
果不其然,陸讓塵下一句就說:【我以為給我發祝福的人林知念】
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解釋,那天他之所以那麽冷淡,是因為他以為給他發信息的人是林知念。
腦中蹦出猝不及防的答案。
祝雲雀神思一晃。
心情像蹦極般墜落穀底,再被他親手拉上來。
就是這會兒,陸讓塵又說:【現在不困了?】
祝雲雀指尖微蜷了下。
敏感如她,幾乎瞬間便明白話中深意。
祝雲雀回了句不困了。
又鬼使神差道:【你還過馬路麽】
莫名其妙的話,像心照不宣的摩斯密碼,隻有對方才能破譯。
隔了半晌,陸讓塵說:【過完了】
陸讓塵:【第三訓練館這會兒沒人,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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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訓練館是學校專門分給網球隊的訓練場地。
陸讓塵基本上一放學就和幾個兄弟紮那邊去。
祝雲雀以前隻是聽說,從沒真的去過,以至於這次單槍匹馬地過去,多少有些緊張。
她不知道見到陸讓塵兩人會說什麽。
但就是忍不住去見。
隻是祝雲雀實在社恐,又覺得尷尬,隻能去奶茶店買幾杯奶茶帶過去,這樣也不至於讓兩人完全沒話題。
更何況,她還能借此謝謝鄧哲和周闖。
畢竟這倆人中午也幫她說了話。
事實證明,手裏拎著點兒東西,真就有了挺直腰板的理由。
祝雲雀從奶茶店出來步子都快了。
可再快也趕不上網球隊那群男生。
祝雲雀到第三訓練館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人開始嘻嘻哈哈地聊天了。
不自在的情緒再度順著腳底板爬上來。
祝雲雀幾分窘迫地朝裏頭望了幾眼,有男生發現她的身影,自來熟地搭腔,問她找誰。
祝雲雀想說陸讓塵。
但轉念一想,肯定有很多女生過來找他,就又把話咽了回去。
少女麵色緋紅,純得像一汪清水,退縮地搖了搖頭。
她小聲說,“不用,謝謝。”
說完,祝雲雀拎著幾杯奶茶,準備要走。
不想剛一扭身,後背就抵住某個柔韌結實的胸膛。
溫熱的氣息混著克.製又恣欲的烏木沉香循循落下。
那人就這麽擋著她,沒一點兒讓開的意思。
祝雲雀屏氣斂息,心率快得像在跑八百米,生生轉過頭,下一秒就對上陸讓塵垂落在她臉上,綿冗深邃的視線。
像獵人捉住獵物。
少年目光禁著曖昧,清湛耐心地看她,嘴角微微上揚,“又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