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追根究底

“宋禾香?”電話那頭周肆的聲音有些驚訝。

“怎麽, 你認識?”溫歲也覺得奇怪了起來。他這語氣聽起來明顯就是認識宋經理,可是他一個大學生,和宋經理能有什麽交集?

不過轉頭也就想通了, 周肆怎麽看都是來自富貴人家,認識什麽大佬都不稀奇。

“沒什麽,”周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歲歲那你先忙,我馬上要上課了, 現在是課間。”

“你好好上課, 中午再聯係吧。 ”她說著果斷掛掉了電話。作為一枚曾經的學霸, 她一向把學習看得很重, 更不想讓自己的事影響周肆的學業。

溫歲走出辦公室, 果然蔚靜已經在門口等她,不得不承認她果然是一個合格的助理。

“走吧,我帶你參觀下,溫……Wensy。”蔚靜笑起來臉頰有兩個小巧的梨渦,甜甜的讓人平白產生好感。

“行。”

兩個人一路乘著電梯往下,蔚靜則直接指著電梯的樓層指示和溫歲介紹起來,“這裏是總經辦, 這裏你來過, 就是人事他們的那一層……下麵的話幾乎都是研發的人。”

“還有這三層,是投標專員, 負責投標文書整理,檔案室也在這裏……誒,到了。”

蔚靜的聲音很甜, 講話不急不緩,讓人在很舒適的狀態下就記住她的話。

溫歲一邊附和著, 一邊心下學習她的講話邏輯和語速,暗自感歎果然來自大廠的員工都有兩把刷子。

“咱們工廠在後麵一點的廠區,你會騎車嗎?Wensy?”蔚靜說著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我想偷個懶不開車。”

“行啊,我們騎車去,遠嗎?”

“不遠,就在那兒。”

溫歲順著她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見三個矮胖的煙囪矗立在後方,上麵升起巨大的白色浮煙,估摸著要過去三四條街的位置,大概就是那兒了。

她們在路邊直接掃了共享單車,一起騎往工廠。

“這邊是我們的老工廠,設備雖然比較舊但是產能高啊,”蔚靜說著把胸牌遞給廠門口的門衛,“外貿部的,走,Wensy我們進去看看。”

“這裏現在主要都是進行一些簡單工序,做基礎類型,高精尖類型管子放在工業園區那的分廠了,至於那種嘛,你懂得,郊外就特別遠。”

“那種”一般指的就是環境不友好型工廠,隻能建造在遠離居民區的地段。

“果然家大業大啊,禾平。”她由衷地感歎道。

蔚靜聽到她的話“噗嗤”笑了出來,“咱們在外麵的貿易區還有自己的工廠呢,不過掛了別家的名字,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現在你可是這個大產業中的一員,Wensy。”

溫歲對新工廠固然好奇,更想知道的還是這個SDD投標的那些規格會在哪個工廠出貨,這樣也可以看看雷馳的這個動作是行業普遍操作,還是他個人人品敗壞。

“靜靜,抗硫管子在這裏出嗎?”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蔚靜搖了搖頭,“不在這裏,要去園區,園區那邊更加大,工序也多。”她說著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咱們下午就去,還可以看看SDD投標的那些規格大概是個什麽樣子。”

居然一下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現在咱們就先把這裏走一遍,行嗎?”蔚靜說著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兩個人往廠區內深入。

老師在上麵講課,周肆的心思卻不在課堂裏。

這個行業的宋禾香隻有一個,就是他的母親。所以,他媽把溫歲招到自己公司裏去了?

聽之前溫歲的意思,開的待遇應該很好,所以她才能走得這麽義無反顧吧。

不過,他媽媽這麽做的目的是啥?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齊皓招呼他一起回宿舍,他借口有事去了別的地方,趕緊撥通宋禾香的電話。

“媽,你讓溫歲去爸的公司了?”

“嗯?”宋禾香的聲音裏帶著了然,“阿肆,你的觀察力不夠啊,溫歲都在我這裏入職一上午,才打電話過來。”

“還有什麽叫爸的公司,我才是大股東。”

周肆不知道宋禾香想幹嗎,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惹怒她沒好事,於是盡可能的讓自己語氣平靜,“媽,你招溫歲過去做什麽?”

“做什麽?做項目跟蹤,接單,跟項目,還能做什麽?”宋禾香感歎道,“兒大不中留,居然為了老婆來質疑媽媽。”

“我給她開那麽高的工作,給她平台讓你的寶貝好好發揮,你居然還用這種語氣和媽媽說話,實在太讓人傷心了。”

“現在還在我身邊呢,今後要是出去了,是不是再也不理你媽?”

周肆的眉頭緊緊皺起來,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說了多少遍,我也和爸說過,這更是我最後一遍通知你,我不出去,好了就這樣,我等下有課先掛了。”

在電話掛落的一瞬間,他聽見宋禾香不疾不徐的聲音,“那如果溫歲外派了呢,你也要堅持呆在國內等著她?”

外派?

“阿肆你想清楚,你是不喜歡出國這件事,還隻是單純的想和媽媽說‘不’。”

他剛想重新拿起電話問個清楚,那邊宋禾香已經主動掛斷電話,隻剩下空洞的“嘟嘟”聲在耳邊回**。

周肆再回撥過去,宋禾香也沒有接電話。

幾次嚐試失敗以後,他終於放棄,撒火似地把手機重重地塞回口袋裏。

“阿肆,你怎麽還在這裏?”齊皓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他剛想轉頭,就被猛地拍了一把背,“我屎都拉完了,你還在這傻站著幹嗎?”

“我給我媽打電話。”周肆悶悶地走在前麵。

走了好幾步,又忍不住開口,“皓子,你畢業以後去哪?”

“上次不是和你說了麽?沒變,我考了那麽多次雅思成績也沒變,我倒是想再往上爬爬。”齊皓有些奇怪地看向周肆,“怎麽,你媽又來催你了?”

“算是吧。”他回答得模棱兩可。

“唉,逃不掉的,你想啥呢。”齊皓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邊用下巴示意他往前看,“你看,他,他,還有她,大家路都是定好的,你和你媽反抗有什麽用。”

“阿肆,不是我說,你幹嘛那麽擰巴,”齊皓看了一眼的他的神色,見他淡淡的不說話,繼續往下說道,“多少人羨慕你?家裏行業老大,又是獨生子女,一點屁事都沒有就等著你登基,你看我,一個弟弟一個姐姐在旁邊虎視眈眈,你還在這emo——”

周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被我媽附體了?收了多少錢。”

說完一個人加快腳步往前走。

齊皓看了他的背影,半晌和老頭似地探口氣,“唉。”小跑著跟了上去。

他是真不懂他這個兄弟啊。這麽好的背景人家求都求不來,他還一副拖累了他夢想的樣子,看起來真……該打。

算了,兄弟他可能有自己的道理。

周肆回到宿舍裏,第一時間打開自己的郵箱把未讀郵件全部看一遍:垃圾郵件,續費提醒,又是垃圾郵件……他又看了一遍垃圾箱,仍然一無所獲。

自己又在期待什麽?明明投稿報名的時候想的是初賽過了就心滿意足,現在都已經知道被淘汰,還在做夢什麽奇跡發生。

他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在嘲諷這件事情本身,還是在嘲諷自己。

本就不愛說話,長久以來他唯一抒發-情緒的途徑就是畫畫,他習慣性地拿出IPAD打開軟件貼上膜,修長的手指輕撚下pencil後垂在半空。

他突然不知道畫什麽。

畫畫的意義是什麽?和父母抵抗那麽久意義又是什麽?

宋禾香和他就出國這件事僵持了十年,突然他就不知道自己反抗的原因是什麽了。是他討厭國外?還是他隻是和宋禾香說得那樣,隻是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努力回憶自己的童年,想要回憶第一次提及這個話題,以及當時的對話,可惜記憶就像被抹去一樣實在是太久遠。

久遠到就像一片發黃的紙,上麵的字跡早就褪去,努力思考反而讓這張紙加速風化。

要是溫歲在旁邊就好了,可以問問她是怎麽看的。

人生中頭一次,比起用畫畫來發泄自己心中難以描述的情緒,他更想嚐試用語言來表述給另外一個人,得到她的觀點。

他拿起電話,看到上麵閃爍跳動的畫麵後突然就笑了起來,這是心有靈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