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善善的生意一開張便得了不少人光顧。

她的箱子裏全是寶貝, 尤其是珍寶齋裏的那些西洋事物,惹來不少小朋友的問詢。她的箱子裏東西全,凡是珍寶齋賣過的, 不分稀少罕見,全都有一份。

那隻發條小狗問的人最多,她從前帶到學堂裏玩過,那時便有許多人眼饞,後來到珍寶齋一問, 才知連珍寶齋也沒有幾隻, 有價無市。青鬆學堂裏的學生們不差銀子, 各個掏出了小錢袋, 爭相舉手出價。

有的忘帶銀子, 便問:“溫善,我能給你寫欠條,明天再給你嗎?”

善善大方應下,石頭坐在一旁,在一張白紙上端端正正替她寫下——喬明軒買發條小狗,欠銀……兩。

不一會兒,她就抱了一傫錢袋, 與一兜的欠條。

文嘉和今日來得晚, 進門時,箱子已經空了大半。聽其他人說了前因後果, 她大吃一驚,連忙把善善拉到一邊。

“善善,你怎麽將你的玩具全賣了?”她探頭往箱子裏看, 珍寶齋的東西已經被瓜分完,剩下的倒無人問津。但她知道, 無論是孫悟空還是草編玩具,這些全都是善善的寶貝。“還是那隻小狗,你先前不是很喜歡的嗎?”

那隻小狗有了新主人,如今被一群小朋友促在中央,搖頭晃腦地在地上走,小朋友們不是發出一聲歡呼。

但善善隻看了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

她板著軟嘟嘟的小臉,從玩具的**裏抽身,自覺自己肩上的重責與懷裏的銀子一樣沉甸甸的重,一本正經地說:“嘉和,我要掙銀子。”

文嘉和不解:“善善,你缺銀子找我借不就好了?不至於將你的寶貝賣掉的。”

“其實也沒什麽。”善善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些玩具我玩了好久,已經玩膩了。”

“……”

她還想說點什麽,但很快上課的鍾聲敲響,柳夫子帶著竹條走進來,眾人紛紛回到位置前做好,善善的生意也隻能暫且歇業。

但她賣玩具的消息眨眼便傳遍了整個學堂,連太子也聽說,他身上從來不帶銀錢,便問祁昀借了錢,從繁重的課業裏抽身,二人一道來尋她。

“善善,聽說你缺銀子?”太子將銀錢放下,大方道:“這些你先用著,若是不夠,孤命人回宮去取。”

善善搖頭拒絕:“不行的,我娘說了,不能白要別人的東西。”

“那……”

善善將自己的箱子打開:“太子哥哥,大表哥,你們要買東西嗎?”

太子與祁昀對視一眼。

二人早就過了玩玩具看孫悟空的年紀,在箱子裏挑挑揀揀一番,最後隻拿了幾個不值錢的草編玩具。

太子再將錢袋放下:“這些夠嗎?”

“夠啦夠啦!”

“善善,你怎麽會缺銀子?”太子納悶。據他了解,妹妹手頭向來寬裕,溫娘子那間脂粉鋪子生意大好,萬萬也不可能缺銀子花的。

善善歎氣:“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呢,我家鋪子被人砸了。”

太子頓了頓。

他還真知道。

昨日宣平侯前腳被人抬出宮,他便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後果,父皇既已出手懲治,此事後續也能安排的妥當,隻是……他看了一眼妹妹,小姑娘圓圓小臉上的憂鬱不是作假,連箱子都已經空了大半,顯然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家中境況煩憂。

太子的擔憂盡褪,繼而笑問道:“你賣了多少銀子?”

善善便將掙得的銀子、欠條全都給他看。

她賣東西也是囫圇就賣。她哪知道那些東西是何價錢,便是有人遞銀子就賣,同窗的小朋友亦是如此。一個掏空了箱子,一個掏空了錢袋,青鬆學堂的學生雖個個出身顯貴,可到底年紀小,手頭裏的銀子也不多。

祁昀粗略數了一通,頓時無言。一箱的寶貝,換來的銀子還買不來珍寶齋裏一隻狗呢。

他低聲與太子說,太子忍俊不禁,麵上不顯,隻將妹妹誇了一通。

善善渾然不覺,驕傲地昂起腦袋,頭上地小揪揪就像是齊天大聖紫金冠上的鳳翎一樣威武神氣。

下午,放課後,她帶著滿兜的銀子歸家。

今日石頭也不去文將軍那學武了,二人從鬧市中經過,滿街的食物香氣穿過車簾鑽了進來,善善深深吸了一口氣,聞著小餛飩、烤地瓜、糖葫蘆與自己擦肩而過,聞著聞著,她整個人都趴到了車窗邊。

石頭從懷裏摸出銅板:“我給你買。”

“不了,石頭哥哥。”善善搖頭,她摸了摸自己的空箱子,一臉沉重地說:“我們家鋪子都被人砸了,萬一以後掙不到錢,我們倆就要去當小乞丐了。還是省著點花吧。”

石頭想了想:“沒事,我可以掙銀子。”

善善就更憂傷了:“可你也掙不了多少呀。”

她記得,以前石頭給糧行扛米袋,一整日下來,掙來的銀子連他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還要她去救濟呢!

石頭抿起唇,便不說話了。

善善便又湊到車窗邊,深深吸了一大口氣,聞著車窗外的味道,咕咚咕咚地咽口水。

她回到家,揣著一兜銀子想去找娘親,溫宜青還在處理鋪子的善後事宜,她跑遍了整個家也沒找到娘親,便放下書袋去隔壁找人。

善善昨天就想找皇上叔叔了。

她想找皇上叔叔告狀,讓皇上叔叔將欺負她娘親的人抓起來,可是昨日皇帝不在,她吃了個閉門羹。幸好今日見到了人。

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可見到皇帝後,嘴巴裏的話又咽回到了肚子裏。

善善驚訝地看著他:“皇上叔叔,你怎麽受傷了?”

皇帝額前青了一塊,過了一日,這傷不但沒好,淤青變成青紫色,看起來更加可怖。善善試探地伸出小手,想要碰又不敢碰。

“無礙。”邊諶道:“一點小傷。”

善善最怕疼了,平時被柳夫子打一下手心,就要疼得哇哇大哭。皇上的額頭可比她被打過的手掌心看起來可怖多了,她隻瞧了一眼,仿佛被打的人是自己一般,倒吸一口涼氣。

她緊張地說:“那您上過藥了嗎?大夫看過了嗎?有說什麽時候好嗎?”

“沒……”邊諶頓了頓。

他本想說沒關係,可看了小姑娘一眼,很快改口道:“挺疼的。”

這一下可把善善心疼壞了。

她告狀也顧不上了,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把自己塗手掌心的藥膏拿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敷在皇帝的額頭,塗了厚厚的一層,還給他呼了呼。

輕柔的暖風帶著甜甜的奶香拂過麵龐,看著小姑娘一臉認真的模樣,邊諶心底一片柔軟,他把小女兒抱進懷裏:“你來找我,原是想說點什麽?”

善善總算想起來來意,抓著他大吐苦水。

“皇上叔叔,你說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呢?”她憤怒地握緊小拳頭:“我娘都教過我,說是不可以去欺負別人,也不可以做壞人生計的事。我娘人那麽好,幫過好多人呢,她開鋪子掙銀子,他們卻把我娘的鋪子砸了,他們為何要欺負我娘呢?”

“你放心。”皇帝摸了摸她的腦袋,“鬧事的人已經處置了,很快就會有人要給你家送錢賠禮的。”

“真的嗎?!”善善眼睛一亮:“那我娘的鋪子呢?”

“也會重新開起來。”邊諶與她保證:“隻會比從前更好。”

善善眼睛亮晶晶地點了點頭。

她本來心裏還擔心的不得了,生怕自己真的會去當小乞丐。她既不會打架也不會掙錢,肯定會連肚子也吃不飽的。可既然是皇上說的,她就信了幾分,晚上睡覺前都在心裏偷偷向菩薩祈禱。

菩薩啊菩薩,你既然找不到我爹爹,那就幫幫我娘吧。

過了幾日。

皇帝說的話果然成真了。

宣平侯府的人帶著好幾個箱籠上門來賠禮道歉,善善被丫鬟抱著,躲在後頭,偷偷地探出腦袋看娘親與客人說話。

那個她從前在外祖家見過的宣平侯夫人,狼狽地給她娘親躬身道歉。

但善善沒顧的上那邊。

她偷偷瞟到了一眼。

箱籠打開,裏麵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善善!又有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