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石頭已經跟著文將軍學了一段時間。
他天生神力, 箭術天賦超然,學其他也不差,盡管不擅長讀書, 可在習武之上一點就通,文將軍遇人就誇自己的小徒弟如何出色。
他看過文將軍用劍,此時要給善善演示,回想一番,很快活動起來。
他的力氣大, 不比成人差, 沉重的刀劍在他手中, 就像是平日裏常在手中耍弄的草葉竹條一樣輕鬆, 他的身姿挺拔, 遵循文將軍的教誨,每一刀每一劍都盡力揮出,一招一式氣勢恢宏。
雖然善善看不明白,但不妨礙她看著熱鬧,用力地拍著掌,小臉激動地通紅。
太子也看在眼中。
他側過頭問善善:“他從前可學過?”
“沒有。”善善說:“石頭哥哥以前是小乞丐,沒有人教他的。”
待石頭演示完, 她屁顛屁顛地湊了上去, 殷勤地掏出手絹替石頭擦汗。石頭喘著氣,大汗淋漓, 眼眸卻亮晶晶的。
“我還沒學好。”他說:“善善,等我學好了,再給你看。”
“好!”
他再看太子一眼, 轉回來又問:“你要玩兔子嗎?”
善善驚訝地瞅瞅他,雖然他仍然無多少表情變化, 但她看出來了,都不用她誇,他先前的失意委屈早已一掃而空。善善滿頭霧水,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石頭伸出手,她就牽了上去,乖巧地衝太子道別:“太子哥哥,我們走了。”
太子仍在看石頭,聞言便問:“善善,今日你可想去垂釣?”
“釣魚?”
太子頷首:“這裏山明水秀,溪水甘甜,湖魚肥美,有莊中廚子烹調,滋味甚是不錯。”
善善聽到‘湖魚肥美’就已經亮了眼睛,哪裏有不同意的,她仰頭看石頭,見石頭也點頭,便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
而後急匆匆回去喂了兔子,換了一身衣裳,行李準備周全,再把文嘉和喊上,急匆匆跑出來。
她還在出門路上遇到了溫宜青。
溫宜青見她書袋也背上了,裏麵裝得鼓鼓囊囊,一副要出門的架勢,連忙把她攔住:“善善,你幹什麽去?”
善善急哄哄地說:“娘,我和太子哥哥出門去玩。”
“昨日不是玩過了?”
“那不一樣,昨日是去抓兔子,今天太子哥哥帶我去釣魚呢。”
“釣魚?”
溫宜青垂眸看她身上挎袋,裏麵裝了零嘴點心,玩具木雕,甚至連孫悟空話本都放了一本。
她問:“隻有你一人?”
“不隻是我,還有石頭哥哥和嘉和,娘,你等我釣魚來給你吃。”
善善收拾行李擔擱了一會兒工夫,生怕小夥伴們等急了,越過她就想跑,又被她伸手拽了回來。
善善茫然:“娘?”
溫宜青蹲下身來,與她平行對視,四周無人,她便輕聲叮囑:“太子殿下事務繁忙,你不要纏著他。若是想玩,讓石頭陪你,不要耽擱太子殿下的時間。”
她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最喜歡熱鬧,還愛撒嬌,總想讓人陪她玩,先前在忠勇伯府,便每間院子都串了個遍。她知道太子課業繁重,不止學堂功課,還有皇帝布置的任務,隻怕善善不懂事把他耽誤。
“是太子哥哥自己提的。”善善連忙說:“不是我求他,是他說要帶我去釣魚的。”
“他提的?”
“是呀!”
溫宜青遲疑。又注意到,她連對太子殿下的稱呼都改了。“你怎麽喚太子殿下為兄長?”
善善理所當然地道:“是他叫我這麽喊的。”
“太子殿下沒說其他?”
“還要說什麽?”
溫宜青沉默。
她見善善懵懵懂懂的模樣,心裏諸多複雜情緒,又想到她如今年紀尚幼,一句也不好提。
再看小姑娘向外張望,滿臉期盼的模樣,又狠不下心阻攔。
一時左右為難。
躊躇間,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善善?”
二人回頭看去,就見太子站在不遠處,他溫和說:“孤見你一直不來,就過來找你。”
善善高興地說:“我馬上就來了!”
“娘,那我走了?”
溫宜青猶豫。
太子已經走了過來,牽起小姑娘的手,衝她點頭問好,注意到她麵上還未消逝的憂慮,隨和地道:“溫娘子,你放心,這處行宮孤每年都來,我們就在不遠處的湖上釣魚,孤會把善善照顧好的。”
善善便衝娘親揮揮手,背著自己的挎包,高高興興與他出門去玩了。
溫宜青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往太後住處走。
這些時日,太後都親自點她陪伴左右。
到的時候,長公主殿下果然也已經在了。
“哀家怎麽聽著,外麵怎麽那麽熱鬧?”太後笑道:“又是那幾個孩子?”
她在太後身邊位置坐下:“太子殿下帶他們出門垂釣去了。”
“釣魚?”太後眼尾笑皺起:“往年倒沒見太子這般貪玩,今年多了善善,行宮裏也熱鬧不少。”
“可不是嘛。”長公主附和:“便是嘉和這些日子也開朗許多,從前倒不見她樂意出門的。”
太後:“倒也好,本就是來放假,都是孩子,就是該輕鬆快活些。莫說是太子,連哀家身邊也熱鬧許多。”
溫宜青小聲說:“隻是怕善善貪玩,耽誤了太子殿下的正事。”
“太子這孩子向來穩重,有分寸,不會顧此失彼。他是兄長,待底下弟弟妹妹向來好,功課是正事,兄妹相處也是正事。”
太後看她,見她眉目溫順,垂眸挑揀棋盤上的棋子,便道:“青娘,今日不下圍棋了。”
溫宜青停下動作,抬頭看來。
“哀家記得你是雲城人。”太後和悅道:“哀家平日裏隻待在宮中,也未去過雲城那麽遠的地方,不若你來講講。”
長公主伸手沏了杯茶:“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
“哦?”太後道:“你又未去過雲城,也能想起什麽?”
“倒不是我的。”
長公主看了溫宜青一眼,才說:“是皇兄,他從江南辦案回來後,口味變了不少,本來我看中宮中一個做江南菜特別地道的廚子,特地向他討要,他卻實在小氣,這也不讓,隨便點了一個就將我打發走。”
太後被她逗笑,無奈指著她道:“你呀……”
溫宜青垂下眼,並不插嘴。
生日宴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那人。
一則是不想見,二則也不知是如何麵對才好。
煙花的確是她喜好,卻不想那人記得如此清楚。那人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於尋常人等難於登天的事情不過是他舉手之得,放個煙花也不算什麽。
可後來冷靜下,夜半時她輾轉難眠,幾次想將身邊的小女兒叫醒,問清她如何與皇帝扯上關聯。
愈是心煩,便愈是難安。
也幸好生日宴後,她就隨太後娘娘來了行宮,離了京城,便也見不到那人。等到再回去,中間不知過久,京城風向變得快,早就有無數新鮮事,想來也無人會再記起那場短轉瞬即逝的煙火。
舊事已過多年,那人也該放下。
行宮之外。
離此處不遠的山道上,林間蔥鬱,一輛侍衛隨從的馬車慢悠悠地朝這邊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