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最近談戀愛了?”李言喻又問了一遍。
“什麽?”他停在她課桌邊。
“你英語這次隻考了139。”李言喻指了指卷子,表情玩味。
那又怪誰呢?
“沒有。”周意避開她的視線,拿起卷子往後走。
李言喻有點意興闌珊,轉過去敲了敲他的桌麵,“沒談好?”
“你想知道?”周意抬眸看她。
“嗯,”李言喻奇了,“我現在不是在問你嗎?”
她簡直迫不及待地想咀嚼競爭對手挫敗的勝利果實了。
“她挺壞的,”周意停頓了一下,確認她被挑起了好奇心,才又道,“總是想看我笑話。”
李言喻有點莫名,這就是早戀的苦?未免也太立竿見影了吧。
但總之,她還是樂見其成,假裝老成地說:“哦,早戀總是這樣,頻率不一致總會有些不盡如人意。”
“那你覺得,”周意看著她的眼睛,“我該怎麽辦?”
“堅持就意味著一切。”她隨口說。
“堅持就能有結果?”
“想放棄就能放棄的話,那就放棄唄。”
周意黯然垂下眼,“也是,可萬一到最後對方還是沒那個意思呢?”
李言喻一邊覺得好奇一邊又忍不住暗爽,看來老天也不總是費盡心思寵愛一個人,那麽多女生喜歡他,其中也總有和自己一樣眼光毒辣的。
那究竟是誰不喜歡他呢?
“你喜歡誰啊?”她壓低聲音問。
“你想知道?”
“隨便問問。”李言喻擺擺手,但又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哪個班的?”
“這種秘密不能隨便說。”周意停頓了一下,“要交換。”
“交換什麽?”李言喻有點失去興趣了。
“你會早戀嗎?”
“就這個問題?”
“對。”
“不會。”她很誠實。
“我們班的。”
她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他是在回答上麵的問題,微微有點遺憾,早知道直接問他是誰了。
周意卻不說話了,翻開卷子開始認真看錯題,李言喻不甘人後,也趕緊轉過去刷起題來。
盡管李言喻對周意還是不假辭色,但心裏還是有點好奇,他喜歡的到底是誰。
其實班上和他關係不錯的女生也有好幾個,比如薛琪。
薛琪此人各方麵都很好,雖然有點高傲,但高傲不是缺點。她經常拿著題目過來找周意,看樣子倒也不像對他沒意思。
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李言喻也沒當回事,直到有一天。
晚自習一次數學小考,她最先交卷,趴在教室外的圍欄上曬了一會兒月亮,下課鈴聲就響了起來。
數學老師威嚴地大喝一聲:“都停筆,在座位上不要動。”
所有人都停住了,數學老師又勒令李言喻和他一起,挨個收試卷,她就一排排地收下去。到周意的時候,發現他趴在課桌上睡熟了。
於是她拽住卷子直接往外拔,周意一下驚醒了,人有點懵。李言喻沒作停留,順勢就抽走了他胳膊下的試卷。
結果一拿走試卷,發現下麵墊著的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字跡神秀端方,整整齊齊的,一排一排,寫字的人似乎極虔誠。
足足半頁,又像是怕被人發現,他還刻意用筆胡亂劃掉了那些字,看起來又亂又工整。
其實不該看的,但她還是刻意留意到了,因為那不是計算公式,而是一個名字。
教室的燈光特別亮,她一下就看清了,繼而瞳孔地震——
是她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視線凝滯了兩秒鍾,驀地想起了上次的那番對話,同一個班的,喜歡看他笑話的,不正是自己嗎?
難怪她上次隨口說他穿白襯衫好看,他一周恨不得穿五天,還老在她麵前晃。上次同桌說什麽來著,說他一口氣買了五件同款白襯衫,每天都穿……
他竟然喜歡她?
荒謬哦。
周意注意到她的視線,一下就醒過神來,神態自若地將草稿紙翻了個麵,然而另外一麵也稀稀拉拉地寫著她的名字。
李言喻假裝沒看見,繼續收著試卷,權當無事發生。
很久之後她想,要是知道自己以後會那麽喜歡他,當時一定會對他好點吧。
此後,周意明確發現她更加疏遠他了,之前傳卷子的時候還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現在直接把卷子撂給同桌,一個眼神也不分給他。
那時他才明白,原來被發現心意就是結束。
那個年紀,被心上人那樣刻意疏遠,真是挺傷人的。他很識趣,知道她不願意看見他,就繞得遠遠的,盡量不出現。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周意都處在一種卑微而盲目的狀態裏,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知道她為什麽討厭自己,不知道她偶爾看向別的男同學那種眼神,是不是叫做喜歡……
她許多不經意的動作都叫他心驚肉跳,想跟她說說話,但又怕她煩。
他開始羨慕很多東西。
羨慕她的同桌,羨慕教室外的圍欄,羨慕食堂後麵那幾隻肥貓……羨慕一切能得到她的注視的東西。
就這麽過了許久,之後就是高年級的體育生虐貓,從那件事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才有所緩和。
半夜,李言喻被冷醒了,空調開得很低,有點鼻塞。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找空調遙控器,腳下忽然就踩中了一個堅硬溫暖的軀體,嚇得驚慌失措,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跌在了對方身上。
幾乎是同時,她聽見黑暗裏有人從胸腔裏發出了一聲悶哼,這才全然醒過來,明白自己正睡在周意的房間裏。
李言喻徹底懵了,僵硬了好幾秒沒有動。
身下的懷抱寬大溫熱,很有力量感,她一顆心怦怦跳了幾下,才開口問:“你沒事吧?”
她動了動,手掌想往地毯上摸索,準備借力站起來,但隻摸到一片肌肉線條流暢的胸腹,腦子裏一下就沸騰了,手感真是不錯,但要是再往下摸,可能不妙。
正想著,一隻幹燥灼熱的手掌在黑暗中準確地攥住了她的手,然後將她扶穩,帶了起來。
“做什麽?”
周意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甕然,很性感。
“我想找空調遙控器。”她慣常把遙控器放在床頭櫃,但忘了今天睡在別人的房間裏。
周意動了動,打開了床頭燈,問:“冷嗎?”
一束溫暖的橘光登時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李言喻不敢看他,隻“嗯”了一聲,視線在房間裏來回睃巡,但都沒看到遙控器。
周意從工作台上拿過遙控器遞給她,“是不是被子太薄了?”
說著他忽覺鼻腔裏有點癢,有什麽東西滴落在手背上,定睛一看,是血。李言喻接過遙控器,把溫度調到了25度,這才回頭看他,頓時嚇了一跳。
“我撞到你鼻子了?”
“沒有,”周意扯來紙巾,“在空調房裏待久了,鼻腔黏膜幹燥,就容易流鼻血。”
李言喻起身,要開門出去,周意撩眼問:“去哪?”
“拿冰塊給你冰敷一下。”
周意“嗯”了一聲,繼續抽紙巾擦拭。
李言喻從冰箱裏拿了冰塊,又找了兩條毛巾,然後蘸了水,回到房間之後,她將其中一條包上冰塊讓他拿著冰敷;另一條則掛在衣帽架上,算是簡易的加濕器。
兩個人相對坐在地毯上,李言喻拿紙巾吸著滴落在被子上的血。
周意一邊冰敷,一邊喝著水,突然問:“你被子是不是太薄了?”
“還好,空調溫度調高點就沒事,當時考慮時間短就沒帶厚的。”李言喻說。
冰敷了一會兒,血就止住了。
李言喻看了看他,露出一個關切的表情,問:“你平時有健身的習慣嗎?”
“之前有,”周意語氣淡淡的,說完又抬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公司有健身房,之前一周鍛煉三次,隻是最近沒時間。
“你身體好像變差了很多哦,還是多鍛煉鍛煉。”李言喻滿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可從沒見過他生病,感冒都沒有。
周意來了精神,立馬捉住她的手腕,忍不住辯白:“流鼻血隻是因為幹燥。”
“你還經常胃痛。”李言喻指出。
“胃痛隻是因為以前飲食不規律,我其他方麵好得很。”周意一本正經。
“哪方麵?”
“……”
李言喻停下來,有點不解他怎麽這麽在意,於是換了個思路,安慰起他來:“嗯,男人有點毛病很正常,沒關係的。”
周意不說話了,滿臉寫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