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酒精支使著何梓明放棄了克製和謹慎,他灼燒的薄唇急需一個撫慰。看著眼前千嬌百媚的她,怎會不知這些麽多天以來心底蠢蠢欲動的念想。

他不想再忍耐,本能的低下頭去親吻**的唇,輕觸之下讓他忘了呼吸,心髒已經越發強烈的彰顯著存在感,在他忘情的正要進一步侵入她的唇舌的時候,懷中的人笑得很輕,躲過了他的吻。

“何大少,你之前是不是沒有碰過女人?”她眉眼彎彎的看著他。

何梓明瞬間酒醒了,放開了她。

“你何大少呢,喜歡幹淨的女人。可是我商依依呢,喜歡有經驗的男人。”她偏著腦袋,懶懶的倚著牆,柔柔的說。

何梓明臉色從紅暈變得鐵青,他一言不發,轉身往外走去。他沒有看到,月光下商依依麵露得意之色把玩著從他錢包裏掏出來的鑰匙。

過了一會兒劉三少出現在了門口,看到院子裏的商依依問道,“怎麽你一個人在這裏?何大少和表妹呢?”

商依依收起了手中的鑰匙,奇怪道,“妹妹也出來了?”

“對啊,你們剛出去,她就說要去廁所,半天沒回來,我怕她迷路了。出來就這一條路,你在這也沒看到她嗎?”

商依依若有所思的搖搖頭,然後笑盈盈的對劉三少說,“我有點喝多了,先回北京飯店了,你們送妹妹回姨媽家吧,我就不跟著去了。”

“那何大少呢?他能同意你自己先走?”劉三少笑望著她,“對了,他人呢?”

“他是個幼稚的小氣鬼,現在不定在哪生氣呢,不會管我的。”

“依依,真沒想到何大少這種千年鐵樹也總是被你弄的沒轍。”

商依依笑笑,轉移了話題,“明天一早你就去你大哥家嗎?”

“嗯,明天你要去嗎?”

“當然,這麽好的機會。”

“什麽機會?”劉清遠凝視著她。

商依依眼波流轉,淺淺一笑,“當然是幫何大少辦事,親近你大哥的機會了。”

“我覺得何大少不會想讓你去了。”

商依依笑道:“你對何大少可真好,他總是刺你,你都不惱。”

“十幾年的兄弟了,他就是那樣的性子,表麵冷淡,心軟的很。”

“那你大哥呢?他容不容易心軟?”她話頭一轉。

“我大哥,哈,何大少是刀子臉,那我大哥是刀子心。”

“聽起來我們沒有機會打動他了?”商依依好似漫不經心的說。

“你這麽聰明,但有的事情不行就不要勉強了。”劉三少意味深長的說。

“你是不好看這件事,還是不看好我?”

“我隻是個不求上進,不愛勉強的人,所以覺得凡事都很難罷了。”

“我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隻能盡力而為了。”商依依好似輕鬆的說。

“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要是能一直這樣好就好了。”劉清遠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抬頭看著天邊的一輪滿月。

“可是此事古難全。”商依依也抬頭望著月色,眼中有迷離之色,“我先走了,明天見。”

等劉清遠再回到包廂的時候,馮之棠正在座位上發呆,“我找了你一圈。”他笑道。

“是嗎?不好意思我走迷路了。”馮之棠勉強的笑了一下,劉清遠也沒有繼續問下去,跟她隨意的聊了聊北京姨媽家的生活。

許久之後何梓明回來了,劉清遠看他黑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沒有跟他提起商依依的事情,隻是在一旁喝茶。馮之棠看何梓明的眼神複雜,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於是一個包廂裏氣氛非常的微妙。

“我先回飯店了。”何梓明看著馮之棠開口道,“要是這幾天有什麽事情可以打電話到飯店找我。”

“好。”馮之棠一直低著的頭突然揚了起來,神色奇怪的說,“你是要去找依依姐嗎?”聲音帶著些不甘。

何梓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樣發問,楞了一下,煩躁的說,“跟她有什麽關係。”

馮之棠又低下了頭,黯然道,“是我不懂事,一直麻煩表哥了。”

何梓明覺得她陰陽怪氣的,懶得繼續說,轉頭問劉清遠,“商依依她人呢?”

劉三少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喔,她說她醉了,先回飯店了。”

“你怎麽讓她一個人走了,路上多不安全!”何梓明下意識的質問。

“她要走,我為什麽要攔著?”他輕哼,“走吧,表妹,三哥哥我送你回去,司機快回來了。”

何梓明看他們倆古古怪怪的樣子,心中本來就鬱結,現在更加的不爽,招呼都不再打,扭頭走了。

在送馮之棠去姨媽家的車上,她滿懷心事一言不發,劉清遠看著她的樣子,沒有過問,直到快到了,馮之棠輕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麻煩就在這裏停車吧,胡同裏我自己走過去就可以了。”

“好啊,不過天黑了,不安全,我陪你走進去吧。”劉三少讓司機停下車。

“謝謝三哥哥,你真好。”馮之棠哀傷的感歎。

夜色下,兩個人在幽靜的小路上走了一段,馮之棠好像想了很久,慢慢的停下了腳步,終於開口,“三哥哥,是不是男人都會喜歡依依姐那樣的女人?”

劉三少也停下來,轉過頭來,一雙桃花的笑眼望著她,但是他眼中沒有調謔,隻是溫柔道,“真是個傻姑娘。”

馮之棠低下頭來,黯然的說,“我知道自己很傻。”

劉三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們都很漂亮,商依依有她的魅力,你有你的可愛,美好的女人是用來被愛的,不是拿來對比的。”

“可是依依姐好像對什麽人都有辦法,什麽事都能辦好。別人都喜歡她。而我,什麽都不會,連我爹都不要我了,無家可歸。”馮之棠說著眼中浮著淚光。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麽會這麽能幹?”劉三少好似陷入了感傷,“一個能幹的女人背後大概是沒有依靠吧,變成現在這樣,多少的艱辛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馮之棠細細的品味著他的話,滾下一滴淚來,楚楚可憐的看著劉三少,“我也已經沒有依靠了。可是我會什麽呢?我不會做工,也不懂怎麽讓人喜歡上我。”

劉三少溫柔的用指尖拭去她的眼淚,“你慢慢會明白的,你聰明又可愛,都會好起來的。”

馮之棠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親密的觸碰,嫩白的臉蛋上泛起了紅霞,她本應該像一個清白的女孩子家一樣很矜持的退後轉身,但是她的心裏突然有了複雜的想法。

這個晚上,她從包廂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她心裏默默愛慕敬仰的表哥在牆角壓著商依依,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她看到一向對自己冷清的表哥眼中那種柔情蜜意的目光,而商依依女人味十足的溫順的閉上眼睛,讓他來吻她,而他也真的那樣去做了。

馮之棠當時心碎不已,既傷心又震驚,她從來沒有見過男女調情的場麵,羞的滿臉通紅,趕快跑到了別處躲了起來。這之後她內心惶惶不安,她心裏鄙薄商依依的輕浮,恨她這麽輕易的就奪走了表哥的心。

然而她又安慰自己表哥是不會娶這樣的女人的,這樣的女人隻是被有錢的男人消遣而已,自己這樣清白的人家比她高貴多了,可是她轉念想到如今自己已是無家可歸,孤苦無依,不經滾下淚來。

這兩天住在姨媽家,姨父回到家中表麵熱情的寒暄,晚上她蜷在閣樓上睡覺的時候聽見他質問姨媽怎麽會突然有個侄女來家裏,要待幾天,家裏可沒有多餘的米養著閑人。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她聽見。

第二天姨媽反複問她後麵什麽計劃,劉家公子什麽時候再來,他們發展到什麽地步了。馮之棠不會偽裝,實在的說劉三少隻是同行的朋友之後,全家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家裏的弟弟妹妹都開始指使她擦地燒水。今天一大早,姨媽拿招女工包吃包住的小廣告報紙塞到她手裏,說她這麽大了,如果不想回穎城就要想辦法養活自己,好在北京招工的廠子多,沒有經驗也可以學。

馮之棠深知自己沒有在姨媽家白吃白喝的道理,就跟著姨媽去了一家廠子試工,可是當她邁進去的瞬間,刺鼻的味道,機器轟隆的聲音,裏麵一排排消瘦蒼白的女工在這麽惡劣的環境裏安靜的如牽線木偶一樣機械的埋頭做工讓馮之棠深感震驚。

引她們進去的工頭路過時看到誰做得不夠好就任意的辱罵,甚至在一個稍微豐滿一點的女工屁股上抓了一把,而那個女工麻木的裝做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馮之棠被刺鼻的氣味熏的眼淚都出來了,她不敢想象以後她也要日複一日的在這樣的地方做工。等姨媽麵帶喜色的幫她跟廠裏談好包吃包住二十塊一個月的時候,馮之棠終於哭了出來。姨媽冷著臉把她帶出了工廠,告訴她三天內她要找到包吃住的地方,因為姨父老家裏有親戚要來了,沒有地方再給她住了。

所以這一整天,她都在胡思亂想自己以後要怎麽辦。她現在瞧不起商依依,可是以後自己可能還不如她,讓馮之棠心裏陷入了絕望。

此時劉三少的柔情在馮之棠的心裏突然燃起了一個小火苗,她想到了這兩天姨媽教她的抓住一個好男人才是立足的根本。馮之棠在這兩天由一個不諳世事的純情少女跌入了複雜的人世間,此刻瞬間開竅了,頓時明白了她的路。

表哥何梓明是不可能了,不管是他的家庭還是心都不會屬於她的了。而母親交給她的那一套大家閨秀的規矩和道理在這個亂世和無依無靠的處境裏是毫無用處的,因為不會有大家族有門當戶對的婚姻,而是被賣給老頭做第六房姨太太。而她什麽生存技能都沒有,隻能靠自己的清純和美貌去努力的爭取一個富家公子,比如眼前的劉三少,起碼他一直對自己很好,那溫柔而多情的目光讓人覺得被他重視,她內心也想證明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商依依的。

於是順著劉三少溫柔淺笑的目光,馮之棠克服住自己的緊張,羞澀的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顫動不已。時間踩踏著她的心流逝著,她緊張的都忘了呼吸。

隻聽到劉三少一聲溫柔的輕笑,他的唇在她的額頭輕點了一下,“真是個聰明可愛的女孩子。”

馮之棠羞的滿臉通紅,她難堪的睜開眼睛,克製住自己想要轉身逃走的念頭,不知道劉三少是不是已經看透自己的意圖,難過的想哭又不敢哭。不料劉三少沒有看著她,而是低頭在兜裏掏出純銀的煙匣子,讓馮之棠挫敗的心裏稍稍的放鬆了一點。

“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應該認識更多配得上你的男人,讓更多人追求你才對。”劉三少笑著說,“三哥哥過兩天帶你去參加軍校組辦的高級舞會吧,那裏會有很多青年才俊搶著請你跳舞。”

馮之棠紅著臉,她知道他已經看清了她的想法,拒絕了她,卻保留了她的自尊,給她機會卻沒有說是帶她去釣金龜。她也不想再假意拒絕,她知道她今晚踏入姨媽家這種貧民家庭後,自己的身份地位是沒有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謝謝三哥哥。”她心緒複雜的道謝。

“美麗的女孩子都是用來疼愛的。”他笑吟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