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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領悟到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人生是一曲舞。
有時,你領舞;有時,你跟隨。領舞時,你跳得輕柔、堅定而明快;跟隨時,你緣於對領舞者的信任而跳出那樣的舞步。
令人驚奇的是,我們每人隨時都參加著許多舞——我們在某些舞中,是領舞者;在另一些舞中,是跟隨者。
有些舞舒緩而莊嚴,有些舞飛快而瘋狂。有些舞持續了終生,有些舞剛開始就已結束。
隻要繼續跳舞!
即便你無法聽到音樂或你覺得不喜歡那首舞曲或你的步法非常笨拙,也要繼續跳舞!”
留給慕夜這樣一張紙條,我離開了這座城市。
象個鬥士,也象個傷者,我覺得自己真象一裳無依的舞裙,飄落無根。我選擇去北京,原因很簡單,那裏大,生存的機會也多。
原來,美,真要在破碎者眼中才會格外顯現。我曾經跟著爸爸也來過北京多次,卻從沒覺得這裏是如此美。也許,那時太滿足,眼裏盛不下其它。
有三千年了吧,曆史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都刻下了深刻的印記。無論繁華與寂寞,無數悲歡離合,都因了帝王都城、王侯將相、朝代更迭,因緣際會而演繹出極致韻味。
我身上分文甚少,卻在這個城市遊蕩了整整三天,看,聽,笑,卻獨獨沒有哭,因為,一旦你哭了出來,就失敗了,我時刻告誡自己:現在最不需要的是眼淚,隻有自己,紫上,隻有靠自己了。
最實際的問題還是要找一份工作。
三天給了自己充分的調整後,我帶著地圖和報紙開始走街串巷,我身上帶出的錢隻夠這裏兩周的生活,一定要在這兩周內找到一個工作,哪怕是洗衣刷碗————我已經做好了吃最大苦的準備。
要怎麽說,老天對我還是不薄的,當然,我也不想把這份幸運完全歸結到老天爺頭上,雖然,它讓我走對了路線,走對了時間,又走著了機遇————
我第一天出去其實並無所獲,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我確實有些小小的沮喪,但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呀,簡單洗漱後,就在我住的地下旅館外的包子鋪裏買了三個饅頭,用礦泉水瓶子在旅館裏打了一瓶水放進背包裏,就出門了。
可真出了門,人就有一瞬間的茫然:這是往哪邊走呢!仿佛決定我的人生,是向左?向右?
掏出硬幣,我決定問問老天,它將我的命運整的這樣慘,看它再怎麽決定?
印花左,數字右。我拋出的是寬厚的數字,於是向右。
就這樣,每到一個路口,我都是用拋硬幣的方式決定下一個方向,最後,走無可走,竟然,眼前是一個學校。
這真是莫大的一個諷刺,難道要我去上學?我踢著硬幣正準備向老天爺吐口口水:他媽的,你涮我?
卻,“砰”硬幣丁在院牆外停著的一輛白色麵包車上,我當然要過去揀,現在一塊錢能抵多大事兒啊。
走過去,才發現麵包車後麵的車門開著,幾個人正從上麵卸下一幅幅畫,很小心,仿佛價值不菲,
我繞過去看了看,眼睛一亮!
我自己確實畫的不好,可好畫作還是看了不少,尤其是這俄羅斯的油畫,王鋒阿姨就是個俄羅斯油畫的癡迷者,她家裏藏品裏最著名的就是俄羅斯女畫家埃納塔利婭·岡察羅娃1909年創作的《采摘蘋果》。
現在,我眼前這幅是————我手撐著下巴彎下腰湊近去看它的邊角寫著什麽————
“丫頭,看什麽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也沒被嚇著,反正,我又沒做什麽,看看畫怎麽了,於是,很從容地直起身體,
“看畫呢,”我瞟了眼那女人,中年,胖胖的,穿著筆挺的灰色套裝,臉上的神態到還平和。她聽我這麽說倒笑了笑,
“你看得懂?”
我手插在褲子荷包裏聳了聳肩,扭過頭望著她笑了笑,
“俄羅斯的油畫特別注意寫實性,而且有著強烈的民族風格,特別是描繪山川自然的風景畫。瞧這幅,”我朝那畫抬了抬眉,“畫中的色彩是調和的,就是我們通常說的‘灰調子’,還有很強的裝飾感;俄羅斯油畫中的陽光通常是一種淡淡的輻射,這也是它的典雅所在;而對於夕陽的描繪,則猶如一杯濃烈的咖啡,那紫紅色中表現出的蒼茫情緒令人沉醉——”
這完全是慕夜當年的一套說辭,我很佩服自己還記得,還適時拿出來賣弄了一下,當然有些小得意,還稍抬了下下巴。
“嗬嗬,小丫頭是挺懂,你學畫的?”
我臉部一下就有了僵硬,估計她也看出來了,看著我的眼睛疑惑了下,我搖搖頭,許是在陌生人麵前,又是這四五天來我對話最多的陌生人,我有點不在乎自己的脆弱了,
“還學畫?飯都沒吃的了,阿姨,您要是可憐我,給我找份工作吧,也算————”我又笑著搖搖頭,覺得真有點癲狂了,找工作找魔怔了,是個人就求?
誰知,好運就在這時蹦了出來,卻聽見那女人開了口,
“你在找工作?是不是什麽工作都能做?”
我很想說,當然不是什麽都做,賣身就不願意!可,終究沒開口,被逼上絕路了,飯都沒吃的,身體算什麽?我確實這樣想。
還好,那女人沒把絕路展現在我麵前。她說她們學校,也就是她身後這個仿佛埋在綠色叢林裏的學校,現在洗衣房正在招小工,我願不願意去。當然連連點頭了,終於要用這雙白嫩嫩的雙手養活自己了,我是即欣喜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