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了就打死你
春季裏的陽光從雕花窗欞透進屋子裏,落下一地斑駁。
窗花鏡前,小小少女對鏡綁上發髻上的鈴鐺,輕輕搖晃,屋子裏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鏡子裏的她眉毛還沒開過,濃如翠羽,斜飛入鬢。
剪水般的瞳眸黑白分明,像是白棋子中含著黑棋子,明亮有神。
雖稚氣未脫,可已經有了美人的影子。
真好啊。
她說的是眼睛。
不是長得好,而是能看見東西了。
終於再次看見了藍天,白雲,還有她熟悉的人和物。
是的,她被蕭重言送給了蒙古人,但是還沒出城,城裏就亂了,興獻王謀反,她被反抗興獻王的金吾衛給射殺了。
再睜開眼,她不光回到了十四歲,且眼睛明亮,什麽都能看見。
真好啊,李熏染晚上都舍不得睡覺,深怕這是一個夢,說不定什麽時候,她又看不見了。
“五小姐您到底在看什麽呢?您還要見王管事嗎?”婢女春芽走過來提醒她。
李熏染從椅子上跳下來,道:“當然要看了,讓他跪著等我。”
到了外麵,李熏染拿起從王掌櫃那邊搜來的賬本翻看。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一臉不耐煩,對她沒有一點尊重道:“五小姐,你懂什麽管賬啊?老奴是三夫人的陪嫁,莫非還能偷了小姐的錢不成?”
“那你若是偷了,我揍死你可以嗎?”
“這……”
王管事抬著頭,倏然對上一雙明亮卻深不見底的眼睛。
明明孩子年歲不大,臉上肉嘟嘟得滿是稚氣,可不知道為什麽,那種眼神仿佛帶著重量,恍若實質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王管事以前雖不常見李熏染,可也知道這小姐是個草包。
今日,她怎麽高高在上像是長久掌權的人?
“五小姐,你這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兢兢業業替您管賬,你怎麽能這麽冤枉老奴?您這樣,老奴了沒臉活了!”
王管事哭著要去撞柱。
李熏染不讓下人攔住,死啊,去死吧,跟永寧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大伯母一起偷她的錢當她不知道?
李熏染讓下人摁著王管事,指著其中每月支出的一千兩道:“我讓你心服口服,沒偷我的錢,這筆錢去哪了?我怎麽不知道?”
“這,這筆錢是粥修廟,給五小姐祈福了。”
“?蓋的是草廟,月月都要修?”
王管事:“……但是月月有窮人要喝粥。”
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這筆錢就是喬氏拉攏蕭重言的錢。
蕭重言雖是皇子,可乃宮女所生,從出生就被人看不起,且礙了皇貴妃的眼,到現在沒有封號沒有封地也沒有子粒田,皇上像是沒有這個兒子一樣,一個月500石的口糧是皇帝給蕭重言發的俸祿。
李娉婷是永寧侯的嫡幼女,相貌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如今已和福王,晉王等人打的火熱,但是蕭重言這個五皇子也是她撒網的對象,萬一曝冷門上位呢?
李娉婷和喬氏都是很精明的人。
但是也不該拿她的錢去充好人。
問題是這還不算。
李熏染又指了一筆五百兩的:“這個嗯?”
“這是老太太的滋補費。”
“這個五百兩呢?”
“四少爺的西席支出。”
“這個一千兩呢?說!”
“侯夫人和各位小姐們四季衣服首飾錢。”
“四季首飾月月買啊?”
“還有這裏五百兩。”
“這是二小姐的藥浴費,五小姐,二小姐總是您的親姐姐,四少爺也是您的親哥哥啊,難道他們花也不行?”
王管事越說越心虛,最後已經不敢看李熏染的眼睛,帶著哀求的狡辯。
李熏染懶得和他爭辯,是親人不假,可沒聽說一府上下男女老少都要花她一個人零花錢的道理。
她把賬本收回來,讓人把王管事打一頓丟出去:“狠狠地給我打,還說沒偷我的錢,打完了丟出去永不錄用。”
“他的老婆孩子全都趕到莊子上,幹最累的活,我不養這種吃裏扒外的混賬東西。”
小女孩語氣並沒有十分嚴厲,聲音甜甜的帶著雲淡風輕。
可沒人覺得她是小孩子在開玩笑,王管事這才知道大禍臨頭,磕頭求饒:“五小姐,小的這也是為了您好啊,您是續弦生的孩子,父親又是庶出,您若是不肯花錢討好主院那邊的人,那人家留你什麽用?到時候人家把你趕出去,你就不是侯府小姐了,你什麽都不是,還怎麽嫁給五皇子?”
“五小姐,老奴全心全意,為了你,為了你好啊!”
歇斯底裏的喊叫聲,像是一把把利刃捅到李熏染的心髒。
為她好。
上輩子,太多人說這句話,她也信了,所以才會嫁給蕭重言,才會落得那麽淒慘的下場。
李熏染父親是老永寧侯和小妾生的、府中排行老三。
前妻生產時大出血死了,後續弦她的母親,鹽幫昔日長老之女崔氏,生下她一雙雙生子哥哥和她。
因為父親在府中地位尷尬,他們的地位更尷尬。
母親為了父親的前途,和父親一起在西南鎮守邊陲,希望建功立業,得個封號回來,這樣他們這些孩子,也不用看人臉色。
所以她的父母一直不在家,她的親四哥在李老夫人名下養著,跟她不親近,五哥被外祖家接走在外求學,跟她親近卻不常年在家。
隻留下她一個人,寄人籬下的跟著侯府的其他嫡出的人過活。
她這樣的身份,要想地位高,嫁的好,就隻能不斷的巴結主院那些嫡出的長輩。
因此誰都能來花她的錢,還覺得理所應當。
上輩子,她跟王管事想法差不多,心甘情願拿出錢來養李娉婷他們,她把人家養的跟花朵一樣,最後被李娉婷和蕭重言害死。
這輩子,她有錢自己不會花嗎?
永寧侯府早都被老侯爺吃喝嫖賭掏空了,沒有她的錢,他們很快就會被打回原形,在京城不入流,還嫁皇子,做夢去吧。
李熏染卷起賬本扇在王管事的臉上:“這麽會上行下效,這麽會揣摩主人心思,你怎麽不變成狗?”
“拖下去,把他們家人賣到各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