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血咒參商相隔不複相見

朱砂正坐在後一輛囚車上,茫茫然地出神。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父親上朝回來,前腳剛剛進了家門,後腳攝政王的賞賜便也到了。

宦官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朱家門口,手上托著托盤,上麵放著一壺酒。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侍衛,手中牽著一隻牛。

皇帝向臣子賞賜黃牛與美酒,這是要臣子的命啊!

侍衛動作很快,不待朱家人反應便抄了朱相的府邸,而她和母親,以及家中的婦孺壓根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推推搡搡地送上了囚車。

“老臣有何罪?”

“這個東啟還輪不到攝政王一手遮天吧!”

朱砂看著自己家中父親,一夕之間白了頭,不顧相爺的威嚴,掙亂了頭發,掙掉了發冠,披頭散發地嘶喊。

“攝政王旨意,熒惑守心,大人易政,主去其宮。”

“朱相不辨陰陽,不恪政事,此一罪!”

“朱相之女,殺先皇凶手之徒,此二罪!”

“朱家子女,不敬攝政王妃,此三罪!”

朱砂渾身冰涼地和家中女眷擠在一輛囚車之上,宦官的話,一直在她耳旁回響。

容珺,為了那個西景女人,竟然還專門羅列了第三條罪名。

不敬攝政王妃?

這是什麽罪名?

當朱桓的喊聲傳來,朱砂猛地站了起來,她在哪兒?

那個妖女在哪兒?

目光定格。

人群中,熙熙攘攘的百姓站在街上,而攝政王妃,高高地站在馬車上,一副睥睨天下的德行。

身後,馬車裏,容珺探出身子,拉著她的手,那雙讓自己心悅不已的眼眸中,此刻,隻倒映著那個女人的身影。

一滴鮮血落在囚車上。

朱砂咬破了嘴唇。

她的父親要被斬首,家中男丁流放,而她和家中其他女眷,盡數沒入教坊司。

可那個女人呢?

被她心悅的男人拉著手,被她心悅的男人那般溫柔地瞧著。

她不甘!

“方敏兒!”

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陸窈正在考慮自己成了眾矢之的應該要怎麽辦,總不能由著朱家把魅惑攝政王這盆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因此,她壓根沒有反應過來“方敏兒”這三個字是在叫她。

“晚晚進來。”

反倒是她身後的容珺變了臉色,拉了陸窈一把。

陸窈不解,瞧他。

而他瞧著人群那頭。

陸窈又回身,正巧看到囚車上的朱砂,倒吸了一口涼氣。

昨日見到還是高高在上的貴女,此刻滿口鮮血,見她朝自己看來,朱砂嗬嗬地笑了,手掌上寒光乍起。

“當心!”

押送囚車的侍衛沒想到朱砂一個弱女子居然在掌心中藏了一柄匕首,正要奪了去。

她動作卻快了一步。

刀起,刀落。

正正地插進了她的心口,手訣翻飛。

“我,朱砂,以魂魄獻祭各路鬼神,立下血咒,我詛咒方敏兒和容珺,兩人相愛不得,相守不能,此生此世如參商在天,不複相見!”

她話音落下,陰風忽起,伴隨著朱家婦孺的哭喊,朱砂咧開了那張鮮血淋漓的嘴,衝著陸窈猙獰地笑了。

她是皇後的侄女,丞相的親女!

讓她去教坊司那般汙穢的地方伺候男人,還不如以這條命和永生永世的輪回為代價,詛咒這對狗男女不得善終!

“撲通。”

朱砂軟倒在了囚車中。

看不見的存在化成了一陣陣刺骨的陰風,在她身上刮過,撕扯。

透過混亂的人群縫隙,朱砂看到了馬車上,容珺那驟然失色的臉。

嗬嗬。

他竟然這麽緊張,隻是因為不能同那妖女廝守。

可是她,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他竟然一眼沒有朝他看來,隻是拉著那個女人的手,確認她有沒有事。

朱砂睜大了雙眼,由著魂魄被孤魂野鬼撕扯,從劇痛到麻木,再到意識陷於混沌。

“晚晚,可有大礙?”

容珺知道朱砂是那人的弟子,她的詛咒,不容小覷,拉著陸窈確認。

這一刻,他慌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不能承受有朝一日,她不在他身邊時的情景。

他會瘋。

“無妨。”

陸窈回身安撫地在他手上輕拍了下,回身,下了馬車。

“晚晚!”

容珺想要把她拉回來,可是他的腿腳不能動。

“小五,跟去!”

瞧著她快步匯入人群裏的身影,心髒劇烈跳動,仿佛下一刻她就恢複消失不見,黑眸凝著自己殘廢的雙腿,修長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一直溫潤淺笑的容珺,臉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撕裂。

陸窈沒有回身,直接穿過百姓,來到了囚車前,給囚車旁,被陰風衝撞的魂魄不穩的侍衛一張定魂符。

侍衛正在愣神,恍然又清醒了,隻見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站在自己麵前。

“回去把這符紙貼在床頭,三天後自然無礙。”

陸窈交代。

“多謝。”侍衛甚少見過這般貌美的女子,樸實的臉上浮現出害羞,還沒多說一句話,麵前就出現一個執劍的青年,正涼涼地盯著自己。

“管好你的眼珠子,這是攝政王妃。”

小五幽幽開口。

侍衛大驚,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他們侍衛之間今日便流傳了一個說法,說攝政王極度寵愛王妃,這次朱家遭難,主要是因為朱家的公子小姐前日在花滿樓把攝政王妃得罪得狠了,今日攝政王就找了個由頭發作。

朱砂趴伏在囚車中,奄奄一息。

陸窈瞧著她以魂魄為引,血咒作筏引來的孤魂野鬼差不多把她的魂魄啃食殆盡,甚至衝撞了囚車裏的其他女眷。

女子本就屬陰。

囚車旁陽氣正盛的侍衛都遭不住這般陰風,更何況身嬌體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