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看到沈寂的動作, 洛凝下意識跟過來一步：“李兄？”
她還沒追問，就發現銀色流光在瞬息間飛越過頭頂，往前方而去。
“這流星飛得好快！”
玄宸也早已注意到她的話, 抬頭看過去時，麵色有些訝然。
他自然不會把這氣息認作流星。
隻是，謝浮竟會來此？
玄宸看向洛凝。
洛凝也正看向他：“你看到那流星了嗎？”
“那不是流星。”
玄宸道，“是鳳族鳳皇。”
聽到這個熟悉的頭銜, 洛凝睜大眼睛。
她飛速看了看樹後的沈寂，這才反應過來：“是他！”
接著看到經雲洲上的結界, 她又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 “沒關係，鳳族出自妖界，玄宸說過, 這結界隻有仙界才可以出入, 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看到流光溢彩的結界在鳳皇威壓下毫無阻礙之力, 銀色流光輕易劃破長空, 直直墜向不遠處。
“——吧……”
洛凝的最後一個字滑出嘴邊, 默默看向玄宸。
玄宸：“……”
他有心告知洛凝，關於謝浮實力幾何。
可麵對這雙眼睛，他實在無話可說。
洛凝很貼心地轉移話題：“你不是說鳳皇離開仙界了嗎, 他怎麽又回來了？”
玄宸頓了頓, 也轉而道：“你們在此處稍候, 我去去就來。”
沈寂攔他一步：“我和洛凝初來乍到, 不懂仙界的規矩, 你走了, 如果有人發現我們是凡人，該怎麽辦？”
洛凝配合地擔心著：“我們會被趕下去嗎？”
玄宸皺了皺眉，抬手掐訣將兩道白光點入兩人眉心：“有此印在，不會有人察覺你們凡人身份。”
沈寂看向洛凝。
以他目前的修為，已經隱約能感應旁人的氣息，隻是沒有進一步學習的手段，相當於沒有靈力的使用手冊，一切還需要摸索。
此刻的洛凝，和剛才大有不同，如果隻憑借氣息識別，類似於玄宸無愆宮裏的仙侍，和玄宸有隱隱約約的聯係。
應該是仙界另類識人的方式。
玄宸再將一枚玉簡拂至沈寂麵前：“若遇難事，傳訊於我。”
又一枚傳訊玉簡。
沈寂把它隨手掛在腰間：“我會的。”
玄宸又對洛凝道：“不必擔心。”
洛凝點點頭：“好。”
玄宸才對沈寂點頭示意，化為流光飛去謝浮的方向。
沈寂打開地圖，看到玄宸直線往前的目標是在距離不算太遠的玉清宮。
洛凝抬手遮在眉上，看著玄宸也消失不見，抓緊抓住沈寂的袖口，壓低聲音問：“李兄，那個鳳皇看起來好厲害，我們是不是該跑啊？”
話是這麽問。
可以她對沈兄的了解，沈兄不像是會臨陣脫逃的人——
“對。”
洛凝動作微僵，放下手轉向他。
沈寂已經召出烈羽毯，揮出靈力卷起洛凝腰身，帶她上來。
傻鳥在賀宴之前來到經雲洲，這是原文裏沒有發生過的劇情。
細數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隻有追殺他這一件，會讓傻鳥行為這麽反常。
有一次強闖仙界，再有一次強闖經雲洲未嚐不可。
他需要玄宸的氣息作掩護，最安全的做法還是徹底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洛凝邊坐邊問：“李兄，玄宸怎麽辦？”
係統也問：“是啊宿主，任務怎麽辦？”
沈寂說：“離開之後，我會和他聯係。”
帶走洛凝，就相當於帶走了玄宸，他並不擔心任務。
洛凝說：“好，那我們走吧！”
她雖然舍不得經雲洲，可是沈兄的命當然最要緊，追殺沈兄的人這麽厲害，看起來，逃跑是唯一的辦法了。
沈寂看著她坐穩，才禦起烈羽毯，飛往經雲洲邊緣。
—
玉清宮。
雲霄殿。
玄宸在殿前甫一落地，已看到門內謝浮的背影。
“鳳皇大駕，有失遠迎。”
帝寰已從仙帝寶座處下來，在殿中另設桌椅，看到玄宸進來，他出言道：“玄宸，你來得正好。”
玄宸走到殿中。
帝寰麵帶笑意，看向謝浮：“早前去信明煌城，不想鳳皇親身來此，若是隻為凡間之事，豈非是我的過失。”
玄宸眉心微動。
昨夜他至玉清宮，已將在凡間所見所聞告知仙帝，鳳族在凡間大張旗鼓，實在反常，仙帝去信明煌城，當是為了此事。
但僅為此事，謝浮親身前來仙界，也屬反常之極。
他不禁也看向謝浮。
謝浮負手而立，神情漠然，一雙冷厲銀眸凜冽強勢，一襲金袍如曜日奪目。
聞言，他緩步往前兩步，一派從容，仿佛坐擁這座宮殿的並非仙帝，而是鳳皇。
“仙帝對我鳳族行事頗有疑慮？”
帝寰笑意不變：“鳳皇多心了，隻是仙界封印已破，如今仙界中又有魔族作祟，四界眼見即將動亂，凡間為四界相交之地，故我不得不有此一問，還請鳳皇如實相告。”
謝浮淡淡道：“鳳族下凡，是為尋人。”
帝寰和玄宸對視一眼。
玄宸道：“請問鳳皇，所尋是為何人？”
與洛凝李塵隱返回仙界時，他命迎風調令十數天兵下凡，一為守洛村安危，二為探聽虛實。
而這一天一夜以來，天兵數度傳回消息，鳳族確在專心尋人。
自守洛村布下禁製，下凡鳳族盡數散往人間，天兵沿途問過，是為尋兩名男子。
可惜鳳族敏銳，他們不便近身，凡人則隻見畫像，對兩名男子知之甚少，問不出所以然。
此事昨夜他與仙帝曾有商討。
縱使謝浮尋人確有其事，所尋之人也絕不簡單。
從妖界至凡間、仙界。
他亦略有耳聞，謝浮已向魔界發難。
五界中，唯獨鬼域不曾傳來消息。
謝浮如此大張旗鼓，不像有所籌謀，卻又不得不防。
帝寰也道：“如今魔界之心眾目昭彰，鳳皇所尋此人，是否與魔界相關？”
謝浮語氣未變：“此人是我鳳族內務，仙帝不必插手。”
玄宸看出謝浮無心提及，轉而又問：“那鳳皇此來，是為何事？”
他不信謝浮今日隻為一句“不必插手”而來。
謝浮轉眼看他。
對上這雙無情的銀色眼睛，玄宸心中微凜。
“仙界中有魔族作祟，三靈境亦是如此。”
帝寰麵上的笑意終於消減：“鳳皇是指，魔界不僅染指仙界？”
玄宸也皺了皺眉。
此事他已察覺，隻是由謝浮親口證實，未免震動。
自五界聯手布下封印，至今已過萬年。
魔界此舉，意在破壞五界萬年來的平和，實屬滔天之罪。
謝浮道：“個中緣由尚未查清，我隻來提醒仙帝，莫要顧此失彼。”
帝寰踱了兩步，轉身看他：“今日鳳皇既來仙界，我便不必隱瞞，就在昨夜，玄宸宮中曾有魔族潛入，其身法詭譎，逃出無愆宮時，以玄宸修為，竟未察覺。”
謝浮轉向玄宸。
玄宸抬掌，指間一抹淡淡黑氣在他掌心盤旋。
“昨夜，”說到這，玄宸餘光瞥見帝寰，接著道，“我宮中仙侍發覺有一道黑影闖入，隻留下這道魔族氣息。”
見狀，謝浮眸光漸沉。
他抬手，將黑氣自玄宸掌心強行攝來。
玄宸並未氣怒，隻問：“鳳皇有何發現？”
謝浮未語。
他看著眼前已散亂不成形狀的黑煙，五指緩緩收攏。
這氣息並非來自魔族，而來自魔珠。
擁有魔珠的，並非隻有魔族。
帝寰對他早有猜忌，於仙界久留必定徒惹風波，無益大計，是以兩日前他無功而返。
但仙界是李塵隱最後現身之地，即使遍尋不見，也無可證明李塵隱已然離開。
他在明煌宮等了兩日，無一處曾有李塵隱或是沈寂消息。
今日帝寰來信，他再來仙界，本是為魔界一事，然若有沈寂下落，他自當一探究竟。
這枚魔珠，可做起點。
帝寰站在一旁，從謝浮神情中難以看出他的心緒，提議道：“魔界在仙妖兩界作亂，所圖不軌，還請鳳皇相助，調查此事。”
玄宸心中暗歎。
昨日長談，他已知仙帝對謝浮也有忌憚。
可仙界封印之事，仙帝請托謝浮；如今魔界作亂，仙帝仍請謝浮相助。
他心知，以謝浮心性，若隻為魔界一事，本不該有今日一行。
謝浮多疑狠絕，嚴酷無情，怎會關心旁人生死，更不會因魔界作亂，特意親身前來提醒。
尚且不明其來因，仙帝卻已將經雲洲托付對方手裏。
他明白仙帝意欲借謝浮之力為仙界效勞，可謝浮此人，平生不受擺布，又怎會看不清小小心機。
所謂引狼入室，不外如此。
帝寰話落，已對玄宸道：“玄宸，你還等什麽？”
玄宸隻好壓下沉思，對謝浮道：“如鳳皇不棄，請往無愆宮一敘。”
見謝浮並不反對，他抬手虛引，“請。”
話音落下，兩道流光先後飛出雲霄殿。
出玉清宮不久，玄宸記起洛凝，對謝浮道：“鳳皇稍候，有一仙侍正在此處等我。”
謝浮眸中不耐，麵色不顯，停在雲中，身形朦朧。
玄宸熟知他性情，也不拖延，飛身落地後，卻隻看到洛凝一個人的影子，問她：“李塵隱呢？”
洛凝正蹲在河邊出神，聽到身後突然傳來這句問話，她站起來，心虛地撓了撓下巴：“李兄先回去了。”
方才沈兄與她一同離開經雲洲，未曾想，玄宸的這層結界，擋不住那追殺的流星，卻把他們擋得結結實實，寸步難行。
既然無法離去，她不願玄宸擔心，回到此處，又擔心沈兄被流星發現，才催他回了無愆宮。
玄宸往無愆宮方向看了一眼：“他留你一人等在此處？”
“放心啦。”
洛凝晃了晃手裏的傳訊玉簡，“李兄教會我如何用它了。”
玄宸道：“也罷，先回去吧。”
謝浮還在空中，他不好讓其久等。
不論李塵隱何故離開，此刻都不是計較的時候。
他隻對洛凝說：“你我與鳳皇同行，路上不必開口。”
洛凝說：“……啊？”
鳳皇？
這不就是追殺沈兄的流星嗎？
玄宸已為她駕雲而起。
有他方才囑咐，洛凝沒再出聲，卻心中焦急萬分。
玄宸說先回去，定是會無愆宮。
可沈兄正在無愆宮，這個鳳皇若去，沈兄豈非要麻煩了！
她抓住袖口，用力揉搓著。
這可如何是好……
她手裏的傳訊玉簡隻能用作聯係玄宸，又如何能聯係沈兄呢？
她看了看玄宸，有心問他能否為沈兄掩護，又想起那日玄宸曾說過，無意與鳳皇衝突。
如今他們同行，若她暴露沈兄行蹤，玄宸說與這鳳皇知道……
想到這，洛凝悄悄抬頭，看向一旁的身影。
之前見到的流星分明是銀色的，離得近了，這人卻又透著一股金光。
周圍熱浪湧動，莫非也是因為鳳皇？
察覺那金袍一動。
洛凝趕緊低下頭去，往玄宸身後躲了躲。
玄宸轉眼看見，抬手握住她單薄的手臂，傳音安撫道：“有我在，不必擔心。”
聽到他的聲音，洛凝緊繃的身體略微放鬆。
她站在雲頭上，心急如焚地探頭去看地麵。
直到玄宸帶她閃身落地，回到這個熟悉的庭院，她絞著衣袖的手更緊了。
迎風率一眾天兵齊齊飛至三人身前，對玄宸行禮道：“帝君。”
看到玄宸身側的謝浮，迎風一驚，請示玄宸一眼，又是一禮：“見過鳳皇。”
謝浮隻問：“此物從何而來。”
迎風看到他掌中的黑煙，明白帝君將鳳皇請至此處必定與此相關，於是轉身示意：“是帝君在仙子房中尋得。”
仙子立刻把腦袋縮回玄宸身後。
但聽完這句話，她長鬆一口氣。
還好，是先去她的房間。
想到這，洛凝回頭看了看，正要轉身——
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玄宸道：“鳳皇也許有話問你，如實相告即可。”
洛凝張了張嘴：“可是……”
刹那間。
周圍一雙雙眼睛望了過來。
洛凝：“……”
如此怎有機會去找沈兄通風報信？
她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也好，也好……”
回到房間，她急得在玄宸身旁打轉。
幸好這鳳皇進門便對著屋頂施法，並未真的問她什麽。
唯獨迎風等謝浮收手後，上前肅聲道：“昨夜那魔族並非於此處現身，而是在對麵仙君寢處。”
洛凝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不好。
迎風已經向前引路：“這邊請。”
洛凝心急火燎地站在玄宸身旁。
身前金影路過時，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心底輕咦。
這張臉……
玄宸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怎麽了？”
洛凝回過神，看到迎風走到沈寂門前，來不及答話，忙提裙跑出去。
可凡人之軀，怎能比過神仙鳳皇。
她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反應，脫口而出：
“啊——！！”
鳳皇盛名在外，親臨無愆宮，宮內從護衛到仙侍，無不恭默守禮，庭院內靜得落針可聞。
突如其來的這聲大喊，嚇得走在當先的迎風狠狠一顫。
“……”迎風不敢回想在鳳皇麵前如何丟臉，忙拔劍看向洛凝，“仙子為何叫喊？”
洛凝幹笑一聲：“我……”
玄宸道：“洛凝，何事驚慌？”
洛凝？
謝浮也循聲轉向院中。
洛凝正絞盡腦汁枯想，冷不丁看清他的正臉，驚呼一聲：“我見過你！”
聞言，謝浮眸光凜冽。
洛凝的聲音低了下去：“見過你的畫像……”
銀發如瀑，出塵如仙。
連畫像都好看得非同尋常，她怎麽會忘。
謝浮眸中寒意稍緩，身形仿佛未動，但金袍鳳影已至洛凝身前。
就近對上這張好看卻冷冰冰的臉，洛凝下意識倒退兩步，咽了咽口水。
玄宸側跨一步，抬手橫檔洛凝身前，又抱拳行禮道：“洛凝不通禮數，得罪之處，還望鳳皇海涵，來日定登門告罪。”
謝浮並不看他，隻問洛凝：“你可曾再見沈寂？”
洛凝忙搖頭：“沒見過！”
謝浮眸光沉冷：“此言當真？”
洛凝連連點頭：“當真當真！”
她見的是李塵隱，當真不是沈寂！
謝浮冷眼看她。
李塵隱現身仙界。
此人出身凡間，如今卻也居於帝寰經雲洲中，與玄宸關係匪淺。
沈寂曾與她相交，是否隻是巧合。
洛凝又往後退了一步，直退到玄宸身後。
玄宸不由問道：“沈寂便是鳳皇所尋之人？”
謝浮已收回視線。
他無意與仙界中人多談沈寂。
帝寰不過自作聰明，其子卻有幾分機敏，難免心思繁雜。
但沈寂□□凡胎，不該卷入兩界爭鬥。
他隻最後看一眼躲在玄宸身後的洛凝，轉身時，眉心忽而蹙起。
方才洛凝舉止怪異，並非受驚，似是遮掩。
謝浮眉間刻痕愈深，倏然淩厲的視線掃向迎風身後緊閉的房門，驀地拂袖。
燦銀靈力轟然撞開門板，金色身影緊隨而至！
洛凝偷偷看著，麵上是無聲的擔憂。
她身前，玄宸以眼神示意。
門邊迎風點了點頭，忙帶兵進去。
沒走兩步，他又停了下來。
因仍需調查，居於此處的仙君並未著人收拾規整，殿中是昨夜的模樣。
可仙君並不在此。
他環視周圍。
唯有鳳皇奪目的身影，如山立在略有雜亂的地麵，自他進門至今，紋絲未動。
—
“宿主，你怎麽又繞回來了？我們不是該跑得越遠越好嗎？”
係統跟隨宿主視角，繞了無愆宮一圈，又回到玄宸安頓洛凝的庭院，語氣迷惑，“大反派還在呢！”
沈寂悄然推開窗扇，無聲翻窗進殿。
他側身立在牆邊，視線越過門外一眾銀甲天兵，落在對麵門內那道金色背影。
“宿主？”
沈寂收回視線：“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有玄宸為他的氣息掩飾，出入無愆宮是目前可行的最好偽裝，其餘任何地方都顯得突兀。
係統：“……”
它隻覺得宿主瘋了。
這麽近的距離，不小心被大反派看到就是死路一條啊！
沈寂向左半步，在係統膽戰心驚的驚恐裏走視線死角來到門後。
他聽到門外傳來玄宸對洛凝的叮囑，微轉過臉，從門縫裏看到謝浮從對麵出來。
玄宸過去沒說幾句，兩人一齊飛身而起。
沈寂於是也繞出殿門，走向雙手按住心口的洛凝。
看到他，洛凝又是一驚，安穩落回的心又高高懸起。
她看一眼天上兩道流光，忙對他打眼色：“你怎麽在這！”
沈寂笑說：“放心。”
傻鳥一向目中無人，從來不肯回頭。
可洛凝放心不下，急急拉著他快步回了房間。
另一側的迎風看見，不禁搖了搖頭。
這位洛凝仙子，實在是……精力充沛。
—
天際。
謝浮心有所感，頓然停下。
玄宸及時看見，問道：“鳳皇可有囑咐？”
謝浮回身。
無愆宮有天兵散去，仙侍行走，並無分毫異常。
又是錯覺罷了。
謝浮閉目片刻，按下心底滾湧的緊澀，再睜眼時，銀眸中冷淡一如既往。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