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校隊名單
雖然東川中學有自己的食堂供學生們中午的時候用餐，但並不是所有學生都會選擇吃食堂的，“黑食堂”畢竟是全中國所有學校的傳統文化。就在東川中學的大門外，那條小街上，就有一些民房改建的餐館，如果再走遠一點，拐出這條小街，拐到另外一條路上，會有更多的餐館供學生們選擇。
而校方也並沒有強迫學生們必須在食堂裏吃飯，這所中學並沒有采取封閉式管理。
所以一到中午的時候，就會有不少學生選擇走出校園，來到附近的各種小餐館吃飯。
節約的吃一碗麵條一碗粉，闊綽的點上兩個小炒。
宋嘉佳皺眉盯著自己麵前的一碗螺螄粉，久久拿不起筷子。
而坐在他對麵的胡萊則埋頭在大碗之間吃得正嗨，吸溜吸溜是嗦粉的聲音，呼嚕呼嚕是喝湯的聲音，這家店裏就他數一個人吃的最香了。
“喂，胡萊，今天中午我請客，咱們能別吃螺螄粉嗎？”
“為啥？螺螄粉多好吃啊！”胡萊抽空抬頭回道。
“可我聞著這味道，隻能聯想到你在吃屎，聽你這吸溜吸溜的聲音吃的還是稀屎粑粑……”宋嘉佳說完這話就感覺後頸一涼，似乎有兩道殺人的目光從廚房操作台後麵射了過來。
胡萊聞言則停下筷子，把校服胸襟拽起來湊到自己的鼻子前聞了聞，然後點頭對宋嘉佳的形容表示了同意：“確實像屎臭味。”
宋嘉佳感覺脖子後的那道目光又冷了幾度，他連忙低頭屏住呼吸吃起了螺螄粉。
他怕再不吃，廚師的刀就要架在脖子上了。
不過還真別說，聞起來像屎一樣，吃起來卻挺好吃的……這讓宋嘉佳陷入了一個關於哲學的思考：當一坨屎聞起來是巧克力味兒的，吃起來也是巧克力的口感，那它究竟是巧克力還是屎？如果它算巧克力，但明明是屎，如果它是屎，那和巧克力又有什麽區別呢？
宋嘉佳一邊吃一邊這麽想，讓自己的大腦放空，或許這樣他才能夠不那麽在意縈繞在他鼻尖的那股味道……
迅速吃完粉，宋嘉佳走出了螺螄粉店，這才長出了口氣。
隨後他拽起自己的校服衣領，湊上去聞了聞，嫌棄道：“靠，我的衣服上也沾上了這股屎臭味……”
他說完，脫下校服抖了抖，似乎這樣就能把那股味道抖掉一樣。
“我還是不明白，為啥你今天非要吃螺螄粉？”
胡萊哼哼道：“當然是有用！”
“能有什麽用？你打算去熏黎誌群嗎？雖然把自己弄成屎，會讓別人確實不敢踩你了，但你自己也是屎了啊……”
“胡說什麽啊，胖子。”胡萊白了宋嘉佳一眼，然後搖搖晃晃地走向了東川中學的校門。
有一些吃完飯的學生們也正在走回學校。當然還有更多的人這個時候還在校門口的這條街上晃悠呢，這是難得的午休時間，他們並不急著回去，
才剛剛走到學校大門口，就可以看到裏麵的公告牆前已經擠滿了人。
“校隊終於把大名單貼出來了嗎？”宋嘉佳仗著自己的身高，稍微踮腳一下就知道大家在看什麽。
他看到公告牆上的那個位置還是一片空白，和他們去吃飯之前沒什麽兩樣。
“什麽啊，還沒貼出來……”宋嘉佳有些失望。
對於東川中學每一個熱愛足球的男孩子們來說，校隊招新人員大名單是他們最關心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件事情，連午飯都吃不好，甚至沒吃，就在這裏等候著了。
這些人因此占據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不用墊著腳尖，或者從人群縫隙中去瞄。
“走吧，胖子，我們去占個好位置。”胡萊邁步走向公告牆，還甩了甩自己的校服後擺，一股屎臭味飄了出來。
味道順著飄進了宋嘉佳的鼻子裏，他皺了皺眉，盡量屏住呼吸，然後跟著胡萊走了上去。
“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你還占什麽好位置啊……”
他在胡萊的身後嘟囔著。
※※※
黎誌群擠在人群中，趁著等待的功夫低頭咬了一口夾心麵包。
這是他的午飯。
為了能夠占據一個好位置，他沒有吃午飯，而是去學校門口的便利店買了這個巧克力夾心麵包和一瓶礦泉水。
盡管如此，他也還是沒能搶占到最靠前的位置——有人比他更積極，連午飯都沒去買，就直接這麽餓著肚子等上了。所以他現在隻能擠在人群中，一邊等待一邊吃著“午飯”。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將成為東川中學校足球隊的一員，他就覺得手中這簡單的巧克力夾心麵包更加香甜了。
就在這時，黎誌群卻突然聞到了有一股異味從他的身後方向飄了過來……
他皺著眉頭吸了吸，然後差點沒吐了！
他聞到了一股屎臭味！
“我靠，這誰放屁了！”他忍不住嚷嚷道。
然後他一回頭，就看到胡萊從人群外麵走了進來。
確實是走進來的，因為原來擁擠的人群竟然在他兩邊分開來，給他主動讓出了一條路！
並且每一個為他讓路的人都捂著口鼻，一臉厭惡和嫌棄的表情……
而隨著胡萊走近，黎誌群發現那股惡臭更濃了。
看著胡萊臉上的笑容，他恍然大悟，指著胡萊說：“靠啊，你小子掉糞坑裏了嗎！”
胡萊笑而不語，直到走到黎誌群的麵前，才張口說道：“麻煩讓一讓。”
那口氣從胡萊嘴巴裏噴出來，一頭撞上了黎誌群的正麵。
黎誌群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差點沒把剛剛吃下肚的巧克力麵包都吐出來……他連忙捂住了嘴，然後條件反射地推到了一邊。
“謝謝。”胡萊扭頭又對他微笑著說。
回應他的是黎誌群的：“嘔……”
就這樣胡萊帶著宋嘉佳大搖大擺地在擁擠的人群中如履平地，走到了最前麵，占據絕佳位置。
宋嘉佳扭頭看了一圈那些離他們一個身位的同學們，然後轉過來對胡萊說：“我算知道你為什麽中午要吃螺螄粉了……我要不是也吃了，我都不樂意站你旁邊。”
胡萊抱著雙臂，笑嘻嘻地對宋嘉佳說：“你看我就說吃螺螄粉有用吧？”
宋嘉佳偏了偏頭。
※※※
在胡萊和宋嘉佳兩個人走過之後，原來分開的人群又重新聚攏起來，就像是退潮之後的海水又重新漲了上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還拿著的半個麵包，但聞到的卻不是麵包的香甜，而是剛才那股濃烈的屎臭味……
原本很好吃的巧克力夾心在這個味道的烘托下，也似乎變成了稀粑粑。
“嘔……”
他今天這頓午飯算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憤怒的黎誌群抬起頭，用殺人一般的目光盯住了前方胡萊的背影。
然後在心裏冷哼了一聲。
他原本以為胡萊不敢來這裏看榜的，沒想到胡萊不僅來了，還這麽高調。
難道他真覺得自己能夠入選校隊？
不可能的……他怎麽可能入選校隊呢？哪個主教練腦子不正常了才會把他這樣濫竽充數的人選入校隊……
我們校隊的教練據說很有水平，怎麽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呢？
哼哼，到時候自己就等著看胡萊那如喪考妣的樣子吧！然後再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那個死胖子當場交出一百塊錢來！
真是麵子裏子都有了，爽死！
想到這裏，黎誌群的心情終於好轉起來。
似乎連前麵傳來的味道都好聞了一些……
不……嘔！
※※※
李青青也來到了公告牆前麵，不過她已經擠不進去了。在那麵牆前是密密麻麻的人。
她是在學校食堂吃過午飯再來的，就已經是這個場麵了。
她也不打算往裏擠，因為就算不擠進去，很快也就能知道結果了。
她在人群外麵探頭探腦的張望，是在找胡萊。
但她最終也沒看到胡萊的身影。
是沒來嗎？
終於冷靜下來覺得自己肯定不可能入選校隊了吧？
所以選擇了逃避。
就在李青青這麽想的時候，人群中引發了一陣騷亂，因為大家都看到了校隊的主教練李自強出現在了他們視野裏。
他胳膊下夾著一大卷紙。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那卷紙上。
灼熱的目光仿佛要把紙隔空點燃一樣。
李自強感受到了這些目光，他沒有任何表示，麵無表情地走了上去。
隨著他的腳步，那些站在他前進路線上的學生們很自覺地往兩邊退開，給李自強讓開了一條直達公告牆下的路。
李自強就這樣夾著通知邁步穿過人群，走到了公告牆那塊空白麵前。
然後他把這卷紙粘在了牆上。
他是從最頂端開始粘的。所以當這份名單被貼到牆上去的時候，一開始紙還是保持著卷曲的狀態，隨著李自強的動作，才從上至下慢慢展開。
最上麵一排就兩個大字：“通知”。
隨著李自強的動作，一行行文字顯露出來：
“經過各單項及比賽的綜合考核，現已選出十六位高一同學加入東川中學足球隊。請以下名單中的同學在下午放學後到體育場集合，切勿遲到。
名單如下：
羅凱（高一二班）、毛曉（高一八班）……”
人群外麵響起一陣歡呼聲，在一個高個子身邊圍了幾個人，他們紛紛恭喜那個高個子：“毛曉你果然入選校隊了！”
“實至名歸！實至名歸！”
被他們圍著的高個子露出了笑容。
雖然已經確認他入選了校隊，他並沒有就這麽離去，而是退出來，站在了外麵。
“回教室嗎，毛曉？”同伴們問他。
他卻搖搖頭：“不，再等等。”
“等什麽？”同伴們不解。
“等看看都有哪些人是我的隊友。”毛曉遠遠望著那個正在緩緩展開的名單。
因為身高的緣故，這對他來說毫無壓力，甚至連腳都不用踮。
他不僅看到了名單，還看到了站在前排的那道瘦小的身影。
他心中是隱隱有些期待的。
※※※
羅凱並沒有去樓下湊熱鬧，他就趴在欄杆上，透過封閉的玻璃幕牆望著下麵擠滿了人的公告牆。
他對於這個名單並不關心，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肯定可以入選校隊，這是沒懸念的事情。既然這樣，他還下去和那些人擠在一起，豈不是太掉架子了？不符合他的人設。
讓他在意的是他在人群外麵看到了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李青青。
就算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道靚麗高挑的身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像是自帶聖光一樣。
按理說這個名單和她是沒關係的，她為什麽出現在那裏？
她也在關心胡萊能不能入選校隊嗎？
她竟然這麽關心那個人……
她為什麽要這麽關心他？
羅凱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欄杆上，眼睛死死盯著那道光。
※※※
圍在公告牆下的人都專注地盯著名單上刷新出來的名字。
時不時有歡呼聲響起，那是在名單上看到了自己名字的人所發出的。
黎誌群也在人群中盯著名單，在已經出現在的名字中，他並沒有找到自己。
不過當他發現凱哥排在最前麵，他就覺得這個名單排序應該是按照測試成績來的。而他在比賽中受了傷，這肯定會影響他的最終成績，所以他也不奢望自己能夠名列前茅，隻要能夠出現在這份名單上就行了，哪怕是最後一個呢？
所以他充滿希望，耐心地等待著。
每次出現一個新名字，他就在心裏默念自己的名字去對照。
不過每次都不是。
十六個名字並不多，一排三個人，六排就全部放完了。
第一排沒有他，第二排也沒有他，第三排還是沒有他……
第四排，依然沒有。
第五排在所有人麵前徐徐展開。
“哈哈哈！進啦進啦！我進校隊啦！”在黎誌群耳邊，突然有個人興奮地吼了起來。
黎誌群皺了皺眉，他覺得旁邊這個人太吵了，有些得意忘形。
進個校隊而已，搞得這麽激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高考進清華北大了呢。
輕浮！
他在心裏哼了一聲，繼續把注意力放到名單上。
第五排的名字已經全部出來了，但還是沒看到自己的名字。
難道還真是最後一個？
黎誌群沒來由地有些慌。
※※※
隨著名字一個個浮現出來，被選中的人興奮地歡呼起來，然後離開，原來密不透風的人牆出現了許多裂隙。
李青青從外麵緩步走了上來，她現在可以距離那個通知更近一些了，也方便她看清楚上麵的名字。
她微微仰頭，有些緊張。
完全沒注意到正在張貼通知的爸爸回頭向她這裏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
“喂胡萊，還是沒你啊……”宋嘉佳低頭對胡萊小聲說道，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擔憂。
“沉住氣，胖子，這不還沒完嗎？”胡萊說道。
“這可是最後一個……”宋嘉佳卻心裏沒底，連說話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了不少。
胡萊扭頭看著宋嘉佳：“那個，胖子，我會永遠記得我們之間的友情的！你要節哀……”
在他視野中，宋嘉佳的表情卻僵住了。隨後那張臉上的肥肉開始無法抑製地抖動起來……而且不僅僅是臉，而是整個身子在顫抖！
“胡萊……”就連他的聲音都在抖。
看到他這樣子，胡萊連忙愁眉苦臉地說道：“胖子我真拿不出一百塊錢，以後等我有錢了再……”
“胡萊！有你！有你！！！”宋嘉佳突然大吼起來，然後指著那張通知。“你是最後一個！！”
胡萊轉回頭，一眼就在那份名單的最後排看到了唯一的一個名字：
胡萊（高一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