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禹莊

12大禹莊

大禹莊

93年2月,馬遠廷如願以償地成為了縣委書記,但不是繁縣縣委書記,而是霖縣縣委書記,隨馬遠廷前往赴任的還有被稱為馬書記子侄的林學則及用了一年的秘書牛前進。??χ???5?手5?5打ち

令牛秘書有點驚訝的是,縣委書記似乎對自己的侄子非常的客氣,簡直比都到了比他的親爹還要尊敬的地步。當然這純屬領導的私事,作為秘書,牛前進謹尊沉默是金的信條。

越省省會是榕市,而柳陽市則是一個地級市,繁縣與霖縣均屬柳陽市管轄,但因為霖縣是全國百強縣之一,故霖縣縣委書記能位列柳陽市市委常委。為霖縣的百強縣做出突出貢獻的則是大禹莊,它有著天下第一莊的美譽。在過去的兩年裏,丘作民領導的霖縣大禹莊由一個討飯村變成了全國最富有的村莊。

這一次赴任,馬遠廷就要經過大禹莊,反正他也想看看在國家統計年鑒中,大禹莊成為社會總產值、人均收入等多項經濟指標均高居第一位的中國首富村。

當聽到馬遠廷要去大禹莊參觀的時候,林學則嘴角撇了撇,有啥好參觀的。在記憶中那姓丘的好像最終沒好下場,保外就醫,後死於心髒病。

“其實那姓丘的還是有一手的,他白手起家,先集資10萬元,從辦軋鋼廠開始,後來慢慢發展壯大,乃至現在整個大禹莊有二十多家軋鋼廠與鋼管廠,雖然規模都不是很大。聽說他的院子裏堆滿了一大批的廢鋼材,這可是時下天朝市場的緊俏貨,非有相當本事和過硬的關係絕對搞不到手。大禹莊用低價買來這些鋼材,加工成鋼管後又高價賣出,其所獲得的顯然不僅僅是加工的利潤,而且還有緊俏物資的市場差價。”

“隨你便,你要去就去參觀吧。”

大禹莊並不大,小小的村莊由一排排紅磚灰瓦的平房構成,柏油馬路交織其間。路修得極好,路邊立著隻有大城市裏才有的那種華燈,有幾棟農民住的公寓樓房顯然是新蓋的建築,其外觀均勝於城裏一般居民的公寓。最令人瞠目的是村子中心一處叫做人才樓的院落,內有16棟造型別致的別墅,其外形外形模樣跟燕京的釣魚台國賓館很相似。

馬遠廷轉了一圈又重新回到村口,剛想讚歎幾句,便見遠方跑來一大幫子的人。馬遠廷有點狐疑,問牛秘書道,

“前進,是你把我們的行蹤告訴給了大禹莊嗎?”

“沒有啊,書記。小x說s屋5$5整?5理沒有您的指示,我不會通知他們的”牛前進肯定地答。

“不是迎接你的,他們是在追殺一個人,沒看見嗎?前頭那個被人捅了十幾刀身上,居然還沒死,我都很佩服他了。後麵那些人正拿著大砍刀追殺著呢!看來這大禹莊的治安也不怎麽樣!”林學則淡淡地說著。生生死死他看多了,已經沒有太大的反應。

沒片刻,那受傷者就跑到馬遠廷的跟前,但似乎那人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馬遠廷伸手摻扶住他,撐著他不讓跌倒。隻見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快點叫警察吧。。。”

才過了半盞茶功夫,那人就已經斷氣,見不到警察來了。而此刻追殺之人也都趕到馬遠廷身前。

領頭之人一身強壯,才不過二十出,臉上帶著滾滾殺氣,手提個長五米的大木棒氣,勢洶洶地衝馬遠廷吼道,

“你是幹什麽的?趕緊把人給我放到地上,然後馬上給我滾開。”

“這人都死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毆打他人致死,這是犯法的。”馬遠廷極其不悅。

“犯什麽法?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誰啊?他是貪汙犯,貪汙了公司不少錢。”

“就算他是貪汙犯,你也不能隨意打殺,最起碼要交給公安部門處置。”馬遠廷有點火大了,難道這個大禹莊不是在**的領導下不成!居然敢私設律法。

“知道這裏是哪不?”

“大禹莊啊!”牛前進替答道。

“既然知道了大禹莊,你們還敢替貪汙犯辯護?大禹莊就隻認丘作敏這個天。你想找警察,很好,給你電話,自個撥去,我倒是想看看警察怎麽處理。”

見馬遠廷囑咐牛前進還真的要打電話,年輕人頓時火大,朝後頭的村民喊道,

“這些外鄉人居然想插手我們大禹莊的事,你們說怎麽辦?”

“打他們。”後麵的人群起哄。

“我丘正磊最是民主,大夥兒既然要打那幾個外鄉人,就別客氣了,都上啊。醫藥費等會我出,隻一點,別打死了就成。”

二十餘人手拿砍刀棍棒,一窩蜂湧了過來。小x說s屋5$5整?5理這若是不及時逃走,被亂棒打死那是必然的。牛秘書此刻腦袋一片空白,他從沒碰到過這麽野蠻的人,居然敢對縣委書記動手。

馬遠廷還算鎮靜,至少沒像牛秘書那樣,畢竟身後還跟著個大能耐的仙長。這夥人的行動把林學則給惹惱了,居然敢在修真者麵前打打殺殺,豈不是太不給自己麵子!

人如猛虎下山般,一個跨步便擋在馬遠廷身前,左手一架,啪,一根木棒被反擊成兩段,飛起一腳,那個想攻擊馬遠廷之人如稻草人般甩飛出去。

右掌如探囊取物般非常快捷地把靠近馬遠廷之人一個接一個地抓起來,直接給丟擲出去,等丘正磊回過神時,自己身邊已沒有一個站著的人了。

丘正磊眼一紅,火氣攻心,操起地上的大砍刀,一刀就狠狠地劈向林學則。林學則也不躲,就任憑他直直砍下來。

等丘正磊發現的時候收手已經來不及了,?,大砍刀重重砍在林學則的正腦門,隨後刀從中斷為兩截,而林學則卻跟沒事人似的。

林學則嘴一張,露出雪白的牙齒,怪怪地說道,

“很奇怪吧!”

“是啊。”丘正磊也是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啪啪啪啪,林學則直接摔了丘正磊四記耳光,摔完丘正磊也倒在地上,四記正反耳光,力道可大了,整張臉都被摔腫了,人也暈過去。

“就坐在這邊等,我倒要看看大禹莊派出所什麽時候出警。”馬遠廷牛脾氣上來了。牛秘書擔心出事,怕派出所不頂用,立刻又給霖縣公安局掛了個電話,請求支援。

林學則出手自然有分寸,一共二十七人,全部被拍暈,然後被集中堆放到樹蔭下。當然還特意放了個人回去報信。

大禹莊派出所的警察先到了,帶隊的是副所長陳本善。他一到現場,見到那麽多大禹莊的人被打暈,二話不說先開訓起馬遠廷。牛秘書報案時根本沒提馬遠廷是何許人,不然做為一個基層的派出所所長,焉敢罵堂堂一個縣委書記。

“你們幾個,怎麽到大禹莊打人?還打傷這麽多個!走,跟我回警察局一趟,我看不關你們幾年不知道來大禹莊撒潑的下場。”陳本善惡狠狠地說。

誰都知道那丘正磊可是丘作敏最疼愛的侄孫,他都被打暈了,自己若不作出適當的反應,這官帽子丟了倒不可惜,就可惜每年數十萬元的酬勞。??χ???5?手5?5打ち

“警察同誌,你怎麽都不問問具體什麽情況,就相信你自己的眼睛,認定我們是歹人?我要向你的上級投訴你。”牛秘書頗為氣憤,真沒想到警察來了反而更要抓自己一行人。

“哼,你以為你們在哪裏!這是大禹莊!我們的一切都是老頭給的,你們在這裏搗亂,就是搗社會主義的亂,別以為你們是記者,我們就怕你。來啊,給他們幾個上銬子。”陳本善誤以為馬遠廷一行是記者。

“陳同誌,這位馬遠廷同誌是新任的霖縣縣委書記,你若懷疑,大可打個電話問問你們縣公安局的同誌。”林學則總是愛看白戲,把馬遠廷的身份給抖了出來。

“前進,把證件給派出所的同誌看一看。”

牛前進很快就把證件遞了上去,陳本善兩手顫抖地接過證件,匆匆翻看了一眼,知道今天自己糟了,腳踢到鐵板上了。抹了抹額頭汗水,撇了眼那些還躺在樹蔭下的那些村民,隻能心中說了句對不起了,開始替自己開脫,

“馬書記,都是大禹莊的村民愚弄我,他們說你們是小報記者,想來勒索錢財的。也怪我一時糊塗,沒問明白,這心裏就先入為主了。我向您作深刻的檢討。”

“那你給我說說看到底是怎麽回事!”馬遠廷頗為威嚴地說。

吞了下口水,陳本善又看了下馬遠廷,小心翼翼地才說道,

“是這樣的,大禹莊萬全公司經理病故後,查帳時發現其可能有貪汙行為,於是大禹莊派了四個人審查該公司業務員衛福來。可能衛福來拒不開**代問題,大禹莊的人為追回公款,這手段可能稍微激烈點,給嫌疑人造成身體上一定的侵害。後來嫌疑人趁他們不備逃了出來,跑到這裏時碰上了書記您。”

“你說得很是輕巧,手段稍微激烈?何為稍微?我讓人檢查了下死者,其身上共有380處創傷,單純一兩天還造不成這麽多傷害,怕已經被非法拘壓多日!我覺得這是涉嫌暴力毆打致人死地的罪名,陳所長,你帶人去把那幾個行凶之人拘捕到所裏訊問一下,徹底了解清楚案情,我要旁聽。”

馬遠廷這麽一說,百般不願意的陳本善也隻能硬著頭皮派民警去抓人。可讓馬遠廷感到憤怒的是,陳本善過了半個小時垂頭喪氣地回來說,那打人的總共有四名,但那四名都已經走了,不在大禹莊,不知所蹤。而大禹莊的大當家丘作敏及其他能負責事情的幹部統統都不在大禹莊內,明顯大禹莊不想理馬遠廷一行人。

馬遠廷有點出離的憤慨,這大禹莊的丘作敏還真是目中無人,對政府官員居然如此愛理不理的態度,實在是驕橫之極,而且漠視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消失。至於這個派出所所長大概是迫於這大禹莊的壓力而抓不住四名疑犯。在當前這種情況下,馬遠廷繼續呆在大禹莊也無濟於事,隻能先到霖縣赴任。

93年3月,在新任縣委書記馬遠廷的強烈關注下,霖縣檢察院派出六名人員到大禹莊調查取證。而尾隨其後的還有仙長林學則。六名檢查人員在大禹莊受到正常的冷遇,取證不斷受到中途打斷,而且四名嫌疑人均不在村中。

更令霖縣檢查院感到憤怒的是,這六名檢查院工作人員被非法拘禁在所居的房間內長達13個小時,其間不給任何飲食。而大禹莊的說法是根本沒有拘禁過這六人,隻是當時不知為何房門打不開,負責送飯的小弟也莫名其妙地忘記送飯,這種話當然沒人會去相信。

檢查院的初步調查結論是,一個名叫衛福來的男人在大禹莊被丘作敏的一群下屬活活打死。事情的起因是衛福來被懷疑貪汙公款,所以這些人便私設刑堂,嚴刑逼供。毒打持續了七個小時,衛死時全身創傷多至三百八十處。此人是一個到大禹莊來做工的外鄉人,他的貪汙問題始終不能證實,所以這種野蠻的行徑也許包含了富有狂妄的大禹莊人的排外情緒。

根據林學則陸續從大禹莊反饋回來的消息是:

那丘作敏從來不認為私設刑堂、拘押毆打鄉民是犯罪行為。他自己也曾親自動手打人,甚至以金錢來獎勵手下那些最威猛的打人凶手。當他得悉衛福來命案的全部細節後,迅速指揮屬下策劃凶犯的藏匿和潛逃,同時又向警方作偽證說衛福來是被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群毆致死。

大禹莊內還私藏了15支自動步槍、2000發子彈,還辦有一個獵槍廠,私底下村民所擁有的獵槍則無法準確統計。

隨後,當檢查院對四名嫌疑犯發出拘傳令時,前來執行公務的公安幹警又被大禹莊設卡拒於門外。

剛上任的馬遠廷,自然把這些都看做是那丘莊主對自己的書記權威的一種挑戰。你要戰,那便戰,**人從來不怕挑戰。而相對馬遠廷來說比較有利的是,霖縣的公安部門對丘作敏的不滿早就到了臨界點,早就想要懲罰無法無天的丘作敏。

雖然那大禹莊號稱天朝第一莊,通過仔細收集材料,還是敏銳地察覺出當今似乎不太滿意這位丘大莊主的跋扈作風。於是在縣委常委擴大會議上,馬遠廷嚴肅地指出丘作敏的種種不法問題,高調地要求公檢法部門認真嚴肅地查處大禹莊人命案,要還大禹莊人民一個朗朗乾坤,證明那裏還是**的天。這就是馬遠廷上任霖縣的第一把火,所有的霖縣官員都密切注視著這位冉冉升起的天朝政治新星的一舉一動。

3月18日淩晨,霖縣有關方麵向柳陽市申請支援,隨後動用了400名全副武裝的武警封鎖了通往大禹莊的所有通道。丘作敏命令全村一百多個工廠的工人全部罷工,上萬本村及外村的農民手持棍棒和鋼管把守小村的各個路口,與武警全麵對峙,並聲稱一旦警察進村,就要全力拚搏。丘作敏本人則以退為進地宣布暫時辭職。

“仙長,現在該如何是好?弓已上弦,不得不發了呀。但我又怕會引起大規模流血衝突。”馬遠廷第一時間趕到大禹莊外,望著莊內通道口處組織有序的村民有些感慨。

林學則知道這姓丘的最後下場,所以很是果斷地對馬遠廷說道,

“矛盾上交,由上頭決定。但你這邊不能撤,跟他們死頂著吧。我料定不出三日,那丘作敏必服軟。”

對於林學則的推測,馬遠廷從沒懷疑過,他馬上下達命令,所有的武警不得與村民動武,嚴密封鎖所有大禹莊進出的通道,許進不許出,直至上級領導下達指示為止。

丘作敏藐視警方由來已久,但是這一次鬧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並且由霖縣縣委報上來的有關他的罪行,那可謂是磬竹難書:如三年前也曾毆打致死過人命;在村口設立天保九如碑,當作古代皇宮前的下馬碑來用;充分利用政府政策的漏洞發家致富等等。

黨的上級機關和政府官員全都介入此事,紛紛責令丘作敏不得阻止警察的公務。在高層一通博弈之後,連一向袒護丘作敏的某領導,也不能不公開表示對他的憤怒,其他丘作敏的保護者更加難以出手相助。

相持三天後,丘作敏終於屈服,率領大禹莊的幹部們出麵迎接警察進村。警察對大禹莊進行了搜查,丘作敏作偽證說,疑犯已經全數外逃,而事實上,其中三人一直藏在村裏。

4月上旬,柳陽市市委市政府、霖縣縣委縣政府聯合向大禹莊派駐工作組,收繳該村擁有的所有武器裝備。丘作敏被認定有窩藏、妨礙公務等嫌疑而被拘留。

4月下旬,丘作敏正式被批捕,8月27日,柳陽市法院以窩藏、妨礙公務、行賄、非法拘禁和非法管製五個罪項,判處丘作敏20年有期徒刑,其子,大禹莊二號人物丘紹政被同時判刑入獄10年,大禹莊因此案被逮捕者多達26人。

這個號稱天朝農民先鋒式的改革家,終於以一種悲壯的方式退出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