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杜丁城
數天後。
杜丁城。
杜丁城的熱鬧繁華不亞於王都的景象。
幾處城門口進出的車馬行人絡繹不絕。
城門內外的守衛盔甲樣式是少見的銀白色, 頭盔被打造成鷹首的模樣。
狄俄倪克斯毫不掩飾她的好奇,上下打量這些守衛。
傭兵輕輕敲了她一下,“不要挑釁他們。”
狄俄倪克斯隻好收回目光。
杜丁城的守衛看起來與她見過的所有其他地方的守衛都不一樣。
不論是王都還是蒙奇頓堡, 又或是其他小城裏的守衛, 他們的裝備更多是偏向實用性, 展現自己優良的武備。
全身鎧甲其餘不影響作戰的部位,可以增添一點美化細節, 往往會用來加強族徽的特征標誌。
如王都的交叉權杖,蒙奇頓堡的嘶吼巨熊。
而戰甲.護具的鍛造風格,則均會選擇誇耀兵馬的威武與強壯。
杜丁城的巡騎與守衛,他們的盔甲著重展示了騎士們的優雅與高貴,缺少了那種鐵血的威嚴。
他們的披風甚至是潔白色的, 在背後正中央印著一隻撲擊的雀鷹,雀鷹的一隻爪上纏繞著玫瑰藤。
狄俄倪克斯用她並不太懂其中道理的腦袋下定論,“杜丁城看起來和王都幾乎沒有不同, 但是也弱太多了吧。”
她完全依靠野獸般的血腥直覺, 什麽樣的獵物最弱它們總是能一眼分辨。
傭兵輕聲道:“這正是布勞恩想要看到的。”
他們慢慢跟著隊伍前進,終於通過了城門。
杜丁城的雀鷹族徽隨處可見。
“這裏的領主標誌是雀鷹?就像蒙奇頓堡是巨熊一樣嗎?”
傭兵為她解釋,“差不多, 但靠近王都的封城沒有領主, 他們隻能稱為城主。”
“杜丁城是阿爾伯德開國時期, 某位國王王弟的封城,他放棄王位的繼承權後得到了這座城與另封族氏的賞賜,他為杜丁城選擇的族徽就是守衛王都的雀鷹。”
“那玫瑰呢?”狄俄倪克斯問道。
另一個聲音響起,“玫瑰是雀鷹代替國王陛下與南方諸國聯姻的美好盟誓。”
一個打鐵小子打扮的年輕人從一家鐵鋪中跑出來,他跨坐在鐵鋪外打鐵的台子上替傭兵補充。
說完後他跳下來,悠閑的叉腰看著傭兵, 然後眼神新奇的上下看著狄俄倪克斯。
看上去很想打趣一番。
不過礙於傭兵警告的神色,他隻好轉變話題。
“讓我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年還是兩年?”年輕人指指不遠處的酒館,“這難道不值得喝一杯嗎。”
王都與杜丁城的建築風格完全相近。
狄俄倪克斯看到那家酒館的造型,不由開口:“破靴酒館?”
“不是所有酒館都叫破靴。”
傭兵示意她去看酒館上掛著的小木牌,上麵刻著一條溪流。
“小溪酒館,”狄俄倪克斯覺得十分有趣,“酒館的名字都這麽好玩嗎。”
“葛利沃夫一定帶你去過破靴,”年輕人了然地看看傭兵,“如果你喜歡那裏的話,也一定會喜歡我們的酒館,小溪的裝潢與破靴一模一樣,老拉德是我的族叔。”
三人走進酒館,店裏熱鬧的吵鬧聲隨著門的打開,歡快的湧進他們的耳朵裏。
“是吟遊詩人!”
狄俄倪克斯高興地回頭看傭兵。
傭兵像老父親一樣沉穩地點頭,“去玩吧。”
年輕人見狀將自己妹妹叫過來去陪少女。
他隨即不可理喻的低聲對傭兵說:“就破靴那麽亂的地方,你也好意思帶姑娘去?”
傭兵拉開一個椅子落座,不甚在意的說:“破靴就像我的第二個家。”
“你評價所有的酒館都是這句話。”年輕人放棄的坐下。
“拉德族叔倒是的確在信上說你到破靴就像回家一樣,和他那個酒鬼兒子如出一轍,大打一通,喝的爛醉如泥,最後還不給錢。”
吟遊詩人抱著一把破舊的風琴,那上麵甚至缺了幾根弦。
另一位吟遊詩人吹著豎笛,婉轉俏皮。
他們歡快地演奏著節奏輕快的樂曲,不少人都在捶著桌子應和地唱。
小溪酒館中的女性遠比破靴酒館裏的多,在歌聲下男人們起立,做著滑稽的邀請動作,邀請他們青睞已久的女性一同跳舞。
他們兩兩轉著圈,女人的腳輕盈的在裙下跳動,將裙邊踢得像翻飛的蝴蝶。
狄俄倪克斯看得十分有趣,直到一個男人來到她麵前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在少女的眼神冷淡下來前,年輕人的妹妹終於趕了過來,她擋在少女的身側,笑著對男人說:“這位姑娘有一起前來的伴。”
男人脾氣十分溫和的問道:“是哪一位呢,我倒是沒有注意到。”
她閃過身子,讓他看到不遠處的傭兵。
男人眯起眼睛,覺得傭兵格外眼熟,“……我說是誰,原來是葛利沃夫。”
他有些可惜的看了看少女,“如果您有一天受夠了這個惡劣又無趣的家夥,請記得給小溪酒館留信,我會立刻帶著鮮花趕來。”
說完後他就離開了。
這個女孩笑眯眯的指指傭兵身旁的年輕人,對狄俄倪克斯說:“我是阿倫的妹妹,他們讓我來照顧你。”
於是狄俄倪克斯知道了這個年輕人叫阿倫,是這家酒館老板的兒子。
阿倫的未婚妻是隔壁鐵鋪的小女兒,而鐵匠要求阿倫必須在他手下幹滿三年學徒,才可以娶到他的女兒。
“所以我就隻好兩頭跑了。”阿倫攤攤手。
狄俄倪克斯看看周圍的環境,“這裏和破靴好不一樣。”
阿倫得意道:“王都整日泡在酒館裏的家夥,無非就是各類不好惹的傭兵,誰也不知道他們受雇於哪位大人的手下,所以時間長了,敢去破靴的就隻有這群家夥了。”
阿倫的妹妹帶著少女去酒台那裏點一些特色食物與酒類。
桌上隻剩下兩個男人。
阿倫用眼神示意狄俄倪克斯,他對傭兵說:“你不該帶著她這樣顯眼的到處亂跑。”
傭兵喝了一大口啤酒,為自己辯解,“不是我一定要帶著她,是她自己一路跟著我。”
“得了吧葛利沃夫,男人都是這樣說的。”阿倫扭身接過妹妹遞過來的幾杯酒,放到兩人的桌上,“我追到未婚妻前嘴巴也這麽逞能。”
阿倫的日常就是為各路強人買賣情報,傭兵知道他就是單純地嘴欠,不至於真的看不出他與少女互相戒備的關係。
“說吧,有什麽消息?”傭兵說。
阿倫在八卦滿意之前絕不鬆口。
他促狹的笑道:“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那種成熟曼妙的女人,葛利沃夫,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這種乖巧憐愛的小女孩。”
傭兵不由回頭看了看倪克斯。
她正在認真的用刀把大塊的肉分開,雖然她看起來耐性快要耗光,更想要直接一口全部吃掉。
他垂下眼眸看看杯中的酒,隻剩下半杯了,他端起來喝光。
“我的確喜歡成熟女人。”
至少傭兵自己一直這麽以為。
隨後他歎氣,“但你說的那兩個詞和她一點也不搭邊。”
阿倫深有感悟地說:“不是‘乖巧憐愛’嗎?女人確實要比她們的外表看起來厲害得多。”
“看,我姐姐和妹妹,一個火辣一個清甜,你可從來沒在她們身上留過眼神,哪怕是餘光。”阿倫朝酒台的方向歪歪頭,“承認吧,你看起來完全就是那種會和刀過一輩子的男人,根本沒有欣賞女人的能力。”
傭兵歎氣,他知道不滿足阿倫的八卦熱情,他不會說出有用的消息的。
傭兵無奈地說:“也許會有一天吧,但我現在就像養女兒一樣操心,沒有那樣高的覺悟。”
阿倫隱晦的笑笑,男人與少女明顯離開竅還有相當遠的距離。
他敢用多年搞情報的職業操守,來保證這兩人的確沒有任何情愫。
但“特別對待”,一定是一切的開端。
“是啊,那麽她一定有特殊之處,才能得到你這種男人的特別對待。”
阿倫搖搖頭,神色卻逐漸收斂,“——才能被財政大臣泰德命人探查。”
阿倫看著葛利沃夫,“你是真的瘋了,還是毫無戒備?泰德的據點遍布王都和杜丁城,就連小溪酒館在外麵都是掛在泰德大人的名號下。你們替國王陛下去了一趟北地,帶回來一個陌生少女,你就能當天帶她在王都四處逛街?”
傭兵不怎麽在意,“那這就是艾恩與梅蒂拉該操心的事了。”
阿倫做出假裝回憶的樣子,“讓我想想,你都帶她去了哪裏,嗯,衣店.首飾店,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你竟然什麽也沒給她買。”
泰德的情報鏈總是如此詳盡。
於是傭兵就被酒嗆到了,“是她不喜歡。”
他那天帶了能買下整個衣店的金幣。
阿倫不屑,“那她喜歡什麽?”
傭兵掙紮,“……她喜歡偷我的匕首短劍之類的,什麽貴偷什麽。”
“……”阿倫無言,“好吧,不管怎麽說,泰德已經盯上你們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得到你來杜丁城的消息,還有那些跟你不對付的家夥們。”
兩個年輕姑娘在酒台坐著,沒一會就有男人靠了過去。
那個男人看起來是慣犯,阿倫妹妹在反複拒絕後,他仍鍥而不舍的想要牽住她的手去舞池跳舞。
就在阿倫準備衝過來時,男人聽到酒台上清脆的一聲杯底落到桌上的聲音。
他看過去,是一位黑發少女,她那雙烏黑的眼睛不帶任何情緒色彩。
她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慢慢地說:“你現在還有機會離開。”
男人在詭異的壓迫感下恥辱的猶豫了,最終艱難的避開少女的眼神退走。
阿倫妹妹眼睛亮亮地看向狄俄倪克斯。
“傭兵不許我惹事,恐嚇應該不屬於惹事吧?”
她無辜的說著,舉叉一口吞掉烤肉,“我的語氣還是跟著他學的。”
阿倫目睹了全過程,他慢慢轉回身來,對傭兵說:“你是有多想不開?”
傭兵聳肩。
還在向這邊看的男人們都收回了視線。
狄俄倪克斯對此評價道:“如果在破靴,大家就可以拔劍打一架了。”
阿倫妹妹看了看周圍,小聲對她說:“我姐姐她們說,杜丁城裏的男人都假惺惺,欺軟怕硬,才不是真男人。”
龍對人類關於真假男人的定論產生了興趣,“那什麽是真的?”
“有膽識,有魄力?”阿倫妹妹也不太懂,她像賊一樣指了一下傭兵,“我姐姐說葛利沃夫這樣的就算真男人。”
龍不能理解,“為什麽?”
阿倫妹妹搖搖頭,“我不太清楚,好像這裏的大人物都恨他恨得牙癢,最後也沒什麽辦法,他們除了用權勢欺壓百姓,就沒有別的能耐了。”
最後在送他們離開酒館時,傭兵與阿倫都敏銳的注意到,人來人往的街上,躲在暗處的許多眼睛,已經盯上了傭兵。
阿倫感慨,“自負的男人總是喜歡帶著姑娘深涉危險之地。”
傭兵搖頭否認,“她才是最大的危險。”
但他們都像無事發生一樣,十分自然的告別。
兩人去解拴著馬的韁繩。
黑馬有些躁動的用後蹄頻頻蹬地。
傭兵輕笑,“有人想悄悄牽走他們,不知道是誰這麽倒黴挨了一腳。”
少女掃視四周,“你的仇家可真不少。”
他眯起眼睛隨意一瞥,有幾個靠在牆角用餘光打量這邊的人,其他地方估計也不少。
倪克斯這種自大的性格要是說不少,那就是特別多。
傭兵不怎麽在意地側過頭問倪克斯,“你知道要去哪裏找歐莎嗎?”
她點點頭。
“你現在就可以去了,有些家夥我得解決一下,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傭兵說道,“如果他們分出人跟蹤你,你能甩得掉,對吧?”
她:“當然。”
於是兩人分頭行動。
那些在街邊暗處盯著他們的人悄然跟上。
傭兵就像什麽也沒察覺一般,悠閑的騎馬,沿著街道繼續走。
這些人互相對視一眼,分了幾個人去追狄俄倪克斯。
他們悄無聲息的跟在少女的身後。
人們都知道葛利沃夫現在正為國王陛下賣命,受製於首相大人的手下。
他來杜丁城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泰德大人命人探查的少女也一同現身,讓事情複雜了起來。
但他們還是將更多的人手安排給了傭兵,隻有四五個人負責跟著少女。
她是個小姑娘,還騎著馬,這麽大的目標如果還能跟丟,那他們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狄俄倪克斯瞅了一眼傭兵身後的那群老鼠,十分樂於看傭兵麻煩纏身。
她心情不錯地騎著黑馬,拐進了一個狹小的胡同。
“跟上。”
這幾個人迅速的跟在後麵。
少女的身影剛消失在街巷拐角,他們就跟了進去。
但是當他們走進小巷,眼前的巷子空空****,一個人影也沒有。
“人呢!她去哪裏了?”
巷子外。
狄俄倪克斯摸摸還沒回過神來的黑馬,“你比我想象中要沉一些嘛。”
她重新翻身上馬,揚起臉龐,感受了一下歐莎的位置,然後向著那個方向奔去。
狄俄倪克斯在女人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她甚至能感受到歐莎正在孕育著的那個小生命。
這是她未曾接觸過的。
魔法生物誕生於法則之下,而人類孕育於血肉之中。
不知道歐莎過得怎麽樣,她的丈夫看起來是個十分富裕的商人。
有錢的人類應該會過得不錯。
天真的巨龍這樣認為。
她完全沒發現梅蒂拉.艾恩或者是傭兵,他們過得不錯的原因更多在於權力。
王都的白塔放出一隻渡鴉。
它乘著風滑翔,朝著杜丁城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金盆洗手吧,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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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今天有事出門,二更會晚一些放上來,希望小可愛諒解,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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