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好哄的龍
葛利沃夫敢說巨龍絕對能夠察覺到雙方之間特殊的聯係。
它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如對待傷害它的人類一般無情的降下地獄之火。
但它隻是這樣看了他一眼, 然後有力的攀住山頂,指爪在山上留下深深地溝壑。
隨後巨龍展開雙翼,帶著烈烈的風向北地飛去。
風沙將他的皮膚割得生疼, 但他沒有在意, 隻是眯起眼睛, 困難地望著巨龍消失在黑色的天際。
葛利沃夫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隻是龍,包括他自己。
但他又找不到這種異樣的感覺的緣由來自哪裏。
他在風中沉默的佇立了許久。
最終無奈的將此解釋為, 那個放肆使用龍的魔法的小怪物對他的影響。
傭兵歎口氣。
不由想到,漁佬地此刻大概又亂成一團了,就憑那些遊騎兵估計很難能看管住她。
他將長長的彎刀從鞘中緩慢抽出。
另一座山腳下,有幾個難以用肉眼觀察到的黑影迅速的移動,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傭兵挑眉, 不管怎麽說,龍也算幫了點忙,赫爾斥候在驚慌下徹底暴露了行蹤。
他迅速地跟上。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快點解決麻煩, 回去盯著那個小怪物不要亂作妖。
事情進行的相當順利。
傭兵緊緊的跟在赫爾斥候的後麵,找到了他們帶走的那些小孩。
還有按照漁佬地的祭祀如法炮製的木架與祭台。
場麵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他們留了兩個人放哨,然後就去收拾祭祀的東西, 檢查那些小孩。
隻有兩個人放哨。
傭兵搖搖頭, 這是對葛利沃夫名號最大的不尊重。
一個哨兵將利刃橫在胸前警惕的防範著, 一陣風吹過,他的餘光好像看到某個模糊的黑影在他的側後方一晃而過。
他迅速轉身,但那隻是枯樹在月光下搖晃的樹影。
哨兵鬆了口氣,緊繃舉起的利刃也有些放鬆。
葛利沃夫的靴子無聲踩在哨兵身後的枯枝落葉上。
哨兵開始懷念在赫爾高原上的日子。
忽然!
一隻手從他的身後捂住了他的嘴,一柄利刃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割開了他的喉嚨。
汩汩的鮮血在他的頸中湧出, 他可悲的在傭兵的掌下發出幾不可聞的支吾聲,就無力地栽倒了。
傭兵十分貼心地順勢托著他,輕輕的將這個還溫暖的軀體放到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以防驚到他尚不知情的同伴。
沒過一會,另一位哨兵也無聲地倒下。
傭兵鬆開手,有些嫌棄的盯著自己捂著哨兵嘴巴的手掌,低頭看看已經安靜步入冥河的哨兵俯身將手掌在他的衣物上擦拭幹淨。
他悄然來到剩下人所在的位置。
孩童們被困在一處。
赫爾斥候們靠著樹幹坐著,十分疲憊的垂著頭休息,有的在失神的嚼著像樹皮一樣的東西。
傭兵眯起眼睛,多看了一眼,是他們順手偷來的漁佬晾在屋外的魚幹。
他背靠著樹,從腰後抽出一柄輕薄的匕首,泛著寒光的刀刃在他的唇上輕輕一貼,他低聲道:“黑暗女神保佑。”
冬季最後的一片落葉從樹上**著飄落而下。
傭兵的手臂迅速而精準的將匕首向這群人擲出。
利刃尖嘯著劃破空氣,隨之一名還在嚼著魚幹的斥候瞬間僵直,倒地不起。
他的同伴們抽出長刀立即站起,口中憤怒地咒罵,判斷利刃飛來的方向。
傭兵再次送給他們幾柄匕首。
在倒下幾位同伴後,他們終於發現了傭兵藏身的位置。
但當他們繞到樹後已經為時已晚,那裏早已沒了傭兵的身影。
口哨聲響起。
傭兵在他們的身後出現。
赫爾斥候們所見到的最後的畫麵,是一柄漆黑的彎刀破空而來。
還有那位麵容冷峻的傭兵。
傭兵算好了人數,此刻絕不會有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所以當他聽到身後忽然輕輕響起踩在枯枝落葉上的腳步聲時,不免寒毛豎起,在還沒看到目標時前就精準的將匕首擲向聲音處。
他橫刀回身。
黑發少女單手穩握住這柄離她的額間隻差分毫的匕首,她緩緩將手拿開。
傭兵看到了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龐。
傭兵起初懷疑是她因為他的匕首生氣,但看起來又實在不太像。
倪克斯黑著臉,小手扣著樹皮,看著傭兵用刀割開小孩們身上的繩索。
孩子們被捆了許多天,每天隻有一點魚幹可以吃,早就虛弱的站都站不住。
傭兵隨意打掃了一下戰場,重點打掃內容是收回他的匕首。
他看著這群驚慌的擠作一團的小孩,“不要亂跑,雖然你們也跑不動,等一等會有人來帶你們回去。”
一回頭,就看到倪克斯冤裏冤氣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頓了一下,猶豫地走過去。
這孩子看起來像是被誰欺負了一樣,但氣場又十分凶殘。
傭兵斟酌著開口:“上哪裏野去了?”
倪克斯沒有理他。
“……吃虧了?”
倪克斯幽幽地瞥他。
傭兵點頭,那就是吃虧了。
他將手指放在唇間吹了聲口哨,等待了一會,黑馬的蹄音就漸漸清晰的傳來。
少女扣的那棵樹已經開始冒起黑煙。
傭兵無奈地抓住她作妖的手,“不是教你不要用龍的魔法嗎,冬季的樹很容易起火,一會咱們誰也跑不掉。”
狄俄倪克斯撇撇嘴,那是你跑不掉。
黑馬從遠處跑了過來。
傭兵翻身騎上,伸手邀請倪克斯上馬。
“走吧,今天就不把馬讓給你一個人騎了,我現在隻想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
倪克斯爬上馬背。
沒走多遠,傭兵開始冒冷汗,就像身後做了一個冒火的怪物。
他糾結的對倪克斯說:“你要不要坐到前麵來。”
狄俄倪克斯回道:“早該如此,坐在後麵我什麽都看不見。”
傭兵舒了口氣,把危險的家夥挪到眼皮子底下果然輕鬆許多。
縱然法則一味地從她這裏奪取魔力,但過於虛弱的法則從來沒能限製過她分毫。
種種鐵律在她這裏形容虛設。
但今夜的她終於在海下嚐到了被控製.被束縛的滋味。
龍終於明白了梅蒂拉曾經說過的話,“你以為魔法生物很厲害嗎,魔法既是力量,也是束縛”,這是被法則創造的生命的身不由己。
她就像個想去哪去哪.想幹嘛幹嘛的野孩子,忽然嚐到了被家長暴力嚴管的心情。
但她也弄清楚海下是什麽了。
就像魔法與一切生靈都在演化的進程中,法則也是跟著世界魔法的強盛,從強魔期,到低魔期,再到現在的窮魔紀元,一步一步演化改變過來的。
海下是曾經的法則拋棄的“殘肢”,它古老,不夠完整,卻仍然對它的造物掌有支配權。
這是現在的法則不具備的威懾力。
法則在誕生初期,最為鍾愛陸生種,魔法在大陸上更為活躍,而海洋可演化的途徑越來越少。
當魔法走向低魔期後,法則出現了虛弱的現象,海洋作為更為弱小的部分,如同無法供血的殘肢一般,率先脫落。
也因此沉寂在那片冰冷幽暗.不見天日的海底至今。
狄俄倪克斯想起梅蒂拉在赫爾達從盛著**煉金材料的罐子中艱難抽取**時,講的一番奇怪的道理。
梅蒂拉說,有一種叫虹吸的家夥,會將**從高的位置源源不斷地壓向更低的位置,直到兩者平衡。
人類打破了魔法的禁錮,蔣巨龍的魔法分給了眾生,現在,眾生這個“更低的位置”出現了。
原本在死寂中等待被一點一滴消耗殆盡的魔法蘇醒了。
古老的魔法將湧至人間,它的弱小是僅對強魔期而言,對現在的眾生來說,就是不可拒絕的夢魘。
靠近海岸的那個男孩就是證據。
狄俄倪克斯在衝出海底前,在幽暗冰冷的海水中看到了他一閃即過的身影。
男孩靜靜的漂浮在水中,眼睛有白色的膜,身上的鱗片已經堅硬服帖。
不知道他魔化的方向是哪種魔法生物。
他的表情帶著一種非人類的冷淡,遠遠好奇的觀望了她一下這個龐然大物,然後迅速的消失在這片海域。
傭兵低頭看看她的發頂,少女的黑發柔軟乖順,還有一個小發旋。
他用確定的語氣說道:“你去了海底。”
少女向後揚起腦袋看他,險些磕到他的下巴。
他說:“你身上還有那股討厭的魔法氣息。”
果然她立刻黑了臉。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會。
傭兵試探地問道:“巨龍那時也在海中嗎?”
少女不理他。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道:“好吧,或許你們沒有打上照麵。”
少女開始扣他手中的韁繩。
傭兵拒絕地抖了抖馬韁,於是黑馬配合地向前躍了一下。
兩人:……
傭兵目視前方,用哄小孩的語氣,“那你可真不巧,我剛才就和巨龍撞上了。”
少女豎起耳朵。
他低沉的嗓音蠱惑道:“你有沒有覺得巨龍特別厲害?”
少女遲疑地點點頭。
他繼續說:“它是不是特別威風?”
少女用力點頭。
傭兵用餘光看著她毫無防備.真誠又茫然的臉,這確確實實是個人類小姑娘。
他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這種不合常理的念頭。
龍就是龍,怎麽會偽裝成不如自己鱗片大的生物呢。
更何況魔法生物的鐵律之首,就是不可變改軀體。
一定是長途跋涉地趕路讓他神誌不清了。
他搖搖頭,回去後一定要好好休息。
漁佬地的異常之一就這樣解決了。
這些赫爾斥候是被拋棄的棋子,執杖主教不確定祭祀是否完全成功,命令這些人再嚐試一次,奈何艾恩早有防備,最終不了了之。
令人意外的是漁佬地的異常之二,也就是海下奇怪的魔法也得到了解答。
梅蒂拉的信一大早就被渡鴉送了過來。
信上的內容與狄俄倪克斯自己猜測的結論差不多。
梅蒂拉大膽的下了一個定論,古老魔法對人的影響會更明顯。
巨龍的魔法是法則為這個物種量身編織的,人類得到龍的魔法在使用時會有隔閡,而古老的魔法更加純粹,更容易被眾生接納,並改變他們。
狄俄倪克斯那句“迎接人類新的魔法時代”竟然一語成讖。
傭兵放下信。
餐桌前的少女一個煎蛋也沒有為他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傭兵:我已經將你們包圍了。
(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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