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更)
◎板栗風波。◎
遠在河東大隊, 宋家的事情宋滿冬是不知道的,也不感興趣。
許鳳來那信通篇皆是懊悔,不是愛。
她已經不需要, 也瞧不上了。
當下,正一麵撿栗子,一麵好奇這栗子林河東大隊是看不上還是沒發現?
放眼望去, 枝頭碩果累累, 摘了應該能吃許久。
陸許山和趙勝男找了竹竿, 走在前麵敲著。
宋滿冬和其他人忙著蹲在地上撿。
不一會兒, 背簍裏就覆了一層褐色的板栗。
“宋知青,你們在摘什麽啊?”王喜娟好奇的聲音傳來。
她站在高處, 朝這邊看了看, 才走下來。
姚娉婷拿給她看,“這個是板栗,你們之前也沒吃過?”
還沒完全成熟的板栗裹著青色的殼, 帶刺,叫人無從下手。
但熟透了的板栗,殼子已經變成了灰黃色,從中間綻開, 用手一掰, 便能將栗子取出來。
王喜娟搖頭, “衛大夫說這有毒, 叫我們別碰。”
衛大夫是河東大隊的赤腳醫生。
大家有個頭痛腦熱的就去叫他給包點兒藥。
一是方便,二來也便宜。
宋滿冬他們人沒認齊,但是衛大夫卻是知道的。
當下麵麵相覷。
徐清伸手拿了一個, 仔細摸了摸殼, 又想掰開來看, 手上使勁兒,指節泛白也沒破開栗子殼,隻好交給陸許山捏開。
而後竟是直接塞到嘴裏嚐了一口。
“這是板栗。”徐清篤定道。
板栗表麵有紋路,尖尖的一頭帶著小尾巴,扁圓那頭有白色絨毛,最主要的是口感差異,生板栗吃起來是脆甜的,但那跟板栗形似的東西,吃起來卻是又苦又澀。
趙勝男有樣學樣,也嚐了個,“應該是板栗啊。”
姚娉婷恍然大悟,“原來你們不是不吃,而是不知道這能吃。”
趙勝男想了下,“那咱們應該請大隊長過來做個決斷,看這片栗子林怎麽處理。”
這山歸屬河東大隊,山裏的東西也是大隊上的,他們平日裏摘點兒吃個一頓半頓是沒問題,但這麽大一片,還是應該由大隊上統一收著管理。
趙勝男說著要去找張大隊長,宋滿冬拉了她一下,扭頭道,“喜娟,你幫我們跑一趟吧。”
“這山裏我們沒你熟,走岔路就耽擱事兒了。”
“行,正好我來的時候看見大隊長了,就在上麵。”王喜娟不覺有問題,聽了便朝上麵走,還拖長聲音喊著,“大隊長——”
趙勝男奇怪,“我雖然不熟悉,但也不至於會走丟吧?”
如今大隊上不少人都上了山,她便是找不到人,大聲一喊,也有人呼應。
“不是這事。”宋滿冬搖搖頭,而後頭疼的看她,“咱們惹麻煩了。”
“什麽麻煩?這分明是喜事啊。”趙勝男手掌指指後麵的栗子林,還沒察覺到事情的嚴重。
宋滿冬仔細跟她們解釋,“跟咱們關係不大,主要是衛大夫那邊恐怕會有受影響。
他要是普通人還好,偏偏是大隊上的赤腳大夫,要是大隊上的人跟他起衝突……”
“啊?等等!”趙勝男疑惑,“不就是認錯了一次?沒什麽吧?”
宋滿冬來不及分析,林間便傳來簌簌的動靜,有人從別的地方跑過來了。
張大隊長緊隨其後,帶著人過來,氣息還沒喘勻,先關心道,“趙知青,你們確定這能吃?”
原本無人問津的栗子林,眨眼間便被人包了起來。
趙勝男目光從宋滿冬身上慢慢移開,開口時的興奮淡了些,“能吃。”
他們還不確定會對衛大夫造成什麽影響,但當下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大隊長,這是板栗,可以烤著吃,也可以煮了吃。”
張大隊長拾起來一個看看,“毛栗子嘛,我知道。”
隻是不會分辨。
徐清見他搓著板栗不說話,便從旁補充道,“板栗吃起來是甜的,不用加糖,本身便是清甜的口感。”
“不然我們今天晚上先煮了,替大家吃上一次。”
張大隊長捏開板栗嚐了一口。
其他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催促著,“大隊長,咋樣啊?”
“這真是甜的?”
“那豈不是能當糖吃?”
徐清提醒著,“跟糖還是不一樣的,而且也不要多吃,容易脹氣。”
大隊上的人可不管那麽多,“能吃就行。”
這山上但凡能吃的,都薅回去,也不夠他們吃的。
張大隊長盯著林子看了會兒,才轉頭對張興旺道,“你去叫一下大家,每家撿一籃子回去,剩下的明天再安排人來收。”
這邊定下之後,其他人便歡歡喜喜的去喊家裏人了。
張大隊長又對宋滿冬他們說,“這次算你們的功勞,可以摘兩籃,再給你們記十個工分。”
“謝謝大隊長。”趙勝男笑著應下來,跟宋滿冬走到一邊,蹲在板栗樹開始撿板栗,僥幸的想,“沒提衛大夫,應該沒關係吧?”
“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宋滿冬真心道,現在的生活平靜安寧,她可不想再起波折。
拾了板栗,又尋到一棵核桃樹。
趙勝男這回都有點兒怕了,好在張興旺跟在他們身邊,仰頭一看,便感慨道,“你們運氣真好,我剛剛從這兒走了三遍都沒注意到。”
核桃藏在青皮之下,綠葉之間,不容易叫人看見。
但陸許山遠遠的就瞄準了。
這會兒已經晃起竹竿準備打核桃了。
核桃如雨滴一般朝下落。
正說話的幾人連忙朝旁邊躲。
姚娉婷捂著腦袋邊跑邊怒斥,“陸許山!你怎麽不提前招呼一聲?”
“招呼了啊!”陸許山說著,雙臂用力,手上一揮舞,瞬間下起了大雨。
他哈哈笑著,“現在我才真正使勁兒呢。”
姚娉婷衝他的方向瞪了眼,等打完這一輪,才提著籃子上前撿。
撿了半背簍,趙勝男便攔住還要去打核桃的陸許山,“這些差不多夠咱們吃了吧。”
“剩下的叫其他人也嚐嚐。”
“就這一棵樹,叫誰來啊?”姚娉婷仰頭看看。
上麵掛著的果子還不少,經過陸許山的一通折騰,葉子也掉了不少,瞧著更明顯了。
趙勝男也看了看,“留給有緣人吧。”
總不能摘了一人分一個。
背簍由陸許山送回去,他們繼續在山上走,還瞧見了高高聳立的蘋果樹。
徐清認出來的,隻是不知什麽原因沒有掛果,叫人遺憾不已。
沿路又摘了野菜,挖了蘑菇,等哨聲響起,才往山下走。
天色還沒黑,但等天黑路就不好走了。
大隊長帶著人一路催著人往下走,還叫人守住了板栗林。
宋滿冬他們走下山時,也跟其他人匯合了起來,皆是滿載而歸。
到家後,先是拿了幹淨的草席,將東西全都鋪在上麵,分揀開來放在竹篦上,稍後再慢慢收拾。
宋滿冬先把野菜分好,蘑菇一半曬幹,一半今晚炒了吃……
她正歸置著,王喜娟的聲音在院外響起,“宋知青!”
宋滿冬叮囑著他們別亂放,“實在不行你們先剝核桃吧。”
說完才去迎王喜娟。
打開門才發現春玲也在,宋滿冬先問,“是酒席的事情有什麽變動麽?”
春玲抿著唇搖搖頭,抬起手將東西遞了出來。
宋滿冬這才瞧見她手指勾著細繩,下麵係著一個樹葉裹著的東西,“這是?”
春玲細聲道,“我娘說今天中秋,你們可能沒什麽東西慶祝,正好家裏殺雞待客,叫我拿半隻雞送給你。”
宋滿冬反應過來,這是她酒席的謝禮。
雞什麽時候吃都一樣,不過若是過節能吃上,便再好不過。
宋滿冬略一思索,便接了過來,“那我就厚著臉收下了,還是你們想的周到,我正發愁今晚沒有大菜呢。”
春玲歡喜起來,“那正好。宋知青你繼續忙吧,我也該回去了。”
“等會兒。”宋滿冬叫住她,從竹篦裏抓了一把蘑菇,也用葉子包起來,“既然是待客,拿回去添個菜吧。”
蘑菇不熟悉的人是不敢亂采的,他們是仗著徐清在,捏起來便說的頭頭是道,宋滿冬也大體認識一些,才摘了半框回來。
春玲離開,宋滿冬扭頭回院子裏,就見陸許山兩眼放光,“這次能吃上雞了吧?我見那雞都是殺好的。”
宋滿冬也不叫他失望,“我現在就去做。”
她又叫陸許山剝一碗板栗,雞胸肉拆下來炒辣子雞丁,其他的則是斬成小塊兒,和板栗一起燉湯。
正做著飯,院子裏又熱鬧起來。
不少都是登門來換泡菜的人。
平時不舍得拿菜來換,今日卻狠下了心。
宋滿冬也沒推拒,但每人隻給一小碟。
這些她還要賣。
等湯燉好,蘑菇也炒了,正朝端堂屋裏著飯菜。
猛然聽見外麵爆發出的爭執聲。
宋滿冬擱下盤子,不打算去看。
但耐不住趙勝男的熱心,還是追在她身後出了門。
這才發現事情還跟他們有關。
陳小嬸兒正站在衛大夫家門前怒罵,“衛大根你別縮在家裏裝死!”
“你今天不把我兒子賠給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什麽兒子?”趙勝男聽的一頭霧水。
姚娉婷已經湊過去問清了緣由,氣憤的衝陳小嬸兒喊了句,“明明是你自己拖延時間,不去醫院,非賴在衛大夫家裏,現在反而怪衛大夫。”
“你孩子是你自己害死的!”
陳小嬸兒恨恨的剜了姚娉婷一眼,卻不跟她對峙,而是繼續衝衛家喊著,“衛大根你這個庸醫!就是你拿藥害死我兒子的!”
“我覺得也不是沒可能啊。”圍觀的人裏突然冒出一句聲音。
宋滿冬一看,是食堂開著時,跟她一起做飯的孟嬸子。
這位嬸子總是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姚娉婷剛要說話,被趙勝男拉了下,“先給我們說說什麽情況。”
姚娉婷這才說起來,“陳小嬸兒懷二胎時在家裏摔了一跤,送到衛大夫這兒已經留了好大一灘血,衛大夫叫她去醫院,她不肯去,陳婆子也跟她一起纏著衛大夫開保胎藥。
藥煎了剛喝上,陳小嬸兒又發作一次,孩子徹底沒了。”
姚娉婷揚著聲音,說給陳小嬸兒,“懷孕摔了跤,就是醫院也不一定能保住,找衛大夫有什麽用?赤腳大夫能看什麽病你不清楚?
我看你就是知道保不住孩子,故意賴給衛大夫的。”
姚娉婷話音落下,衛大夫拉開門,卻是先嗬斥了她,“不用你們假好心!”
姚娉婷一愣,衛大夫已經看向陳小嬸兒,“你過來時我就跟你說過摔的太厲害,那個孩子保不住了。”
“當時要是有問題你會忍下去,拖到今天才來問我?”
“我那會兒當你是好大夫,信任你,誰知道你竟然是個騙子!板栗你都不認識,那些藥肯定也認不齊,指不定給我灌的就是墮胎藥呢!”陳小嬸兒理直氣壯道。
她當時不找衛大夫,一是知道那麽多人都瞧見了沒希望賴給衛大夫,二是家裏還有陳家柱支撐她。
可那次流產之後,她再沒懷孕,現在陳家柱又去坐牢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麽光景。
陳家明他娘也在坐牢,家裏的活全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今天好好的中秋節,更是不叫她坐下來吃一口飯。
陳小嬸兒恨的不行,可大嫂生了三個孩子,穩穩坐著,根本不動,她男人也想過繼一個來養老,便叫她忍著。
正巧聽見衛大夫犯了錯,她便逮著機會過來了。
陳小嬸兒言之鑿鑿,“肯定還給我喂了別的東西,叫我到現在都沒懷上。”
宋滿冬聽的直搖頭。
徐清更是直接說,“真有這種好東西,早就天下皆知了。”
衛大夫氣的手抖,“毛栗子的事兒是我疏忽,可旁的事兒我衛大根絕沒有亂來。”
“都是鄉裏鄉親的,我跟你無冤無仇,害你幹什麽?還搭上我名聲!”
“誰知道你心裏想什麽?”陳小嬸兒無理也要強爭,“咱們大隊上就你一個赤腳大夫,還不是你說什麽算什麽?誰敢懷疑啊?”
“就是。”孟嬸子又附和。
也不知是不是她說的多了,人心浮動,又有人說起來,“我也覺得衛大夫開的有點兒不對勁兒,我兒子以前可聰明聽話了,前兩年吃過他的藥之後,現在不學習也不聽我的了……”
又有人說,“我這腿也是年年來看,年年不好。”
衛大夫沒有反駁,隻是心涼的看著這些人。
“別在這兒胡說八道!”張大隊長怒聲響起。
他從後麵大步走來,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出聲的人,“你們眼裏隻有這些小毛病,看不見衛大夫幫過你們的忙是吧?”
“大柱,你去年冬天高燒,是不是衛大夫給你救回來的?半夜三更你燒起來,你娘來叫,衛大夫就跟著去,大冬天的,沒半點兒猶豫。
現在好了就全忘了是吧?”
“大丫,那孩子不聽話不學習,跟藥有啥關係?就是你孩子該收拾了!”
“還有你,孟嫂子,你這嘴少說兩句,沒事兒也叫你給拱起火了!”
張大隊長挨個訓斥完,又看向陳小嬸兒,連話都懶得說,衝著陳小叔擺擺手,“帶回去別在這兒丟人了。”
“你們老陳家再出這種事兒,今年年底開大會□□的可就是你們了。”
說完他又站在衛大夫那一麵,看向大隊上聚起來的人,“衛大根這麽多年對大家怎麽樣,你們摸著良心問問自己?誰能說出來一句不好?
要不是大根挑起擔子,你們看病能有這麽方便?”
“誰沒犯錯?那就是聖人也有犯錯誤的時候!
更何況誰知道當年拿給大根的是板栗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這都十幾年了,新長出來一片板栗林也不是不可能。”
“大過節的,非得湊熱鬧,攪和的人不得安寧。”張大隊長說完,見前麵的人紛紛低下頭去,才歎了一聲,沒好氣道,“行了,都散了吧。”
張大隊長又衝宋滿冬他們擺擺手,走到衛大夫身邊,扶著他往裏走。
趙勝男回了知青點,對著滿桌的飯菜,卻是吃不下了。
“早知道……”趙勝男懊悔不已。
宋滿給她盛了碗湯,“別多想,不是你的問題。”
“是陳小嬸兒非要找茬,是那些人從眾的人盲目。”
趙勝男歎著氣,“可我要是再謹慎一點兒,先找衛大夫商議一下……”
“沒什麽事兒能跟想的一模一樣。”宋滿冬搖頭,“說不定到時候還有旁的事發生。”
“對啊。”姚娉婷雖然也開心不起來,但也沒那麽內疚,“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再想也沒用,而且是衛大夫錯認,不是咱們,也有別人,早晚會指出來這事的。”
趙勝男點著頭,抬起筷子卻想起衛大夫說他們假好心,“不行,我吃不下去。”
“我得去解釋一下。”她說著起身,跑出兩步,又急急回來,拿盤子裝了幾塊兒月餅,“我當賠禮。”
“等等!”宋滿冬跟徐清聲音一同響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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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