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懂什麽？這都是為了咱家！◎
懷安縣東風公社，地處豫西。
是宋滿冬給自己挑的下鄉的地方。
不打眼，也不算太偏。
不算富庶之地，但也能吃飽飯。
是她托張蘭蘭和林芝幫忙篩選出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稍微窮一點兒的河北農村和稍微好點兒的豫東，以及離他們這裏最近的楊家莊。
宋滿冬最先排除的便是楊家莊。
楊家莊雖好，但離市裏太近了，近到她爸媽和宋家人能隨時去找麻煩。
豫西和豫東兩相權衡，林芝給了她建議。
“跟你妹妹同一屆的還有個姑娘挺出名的，她選的地方便是懷安縣。”
林芝說著嘩啦啦的翻了翻筆記，“趙勝男。”
“她還有幾個朋友是結伴下鄉的，還鼓搗了挺多資料。”
“我知道你不是想出頭的性子，不過有這麽一個願意領頭的，你跟在後麵混著能省不少力。”
宋滿冬聽到宋滿盈的名字就本能皺眉，又仔細想了想這人不在宋滿盈的好友圈子裏，才稍稍放下芥蒂。
張蘭蘭卻想讓她去豫東，“滿冬，她們下鄉的都是結伴，你隻有一個人，去了豈不是容易被她們抱團欺負？”
“她們若是抱團，我還省事。”宋滿冬獨來獨往慣了，從初中念到高中，也不過就她們兩個好友。
相比之下，宋滿盈振臂一呼，就帶了七八個好友去新疆，顯得頗受歡迎。
不過宋滿冬從不羨慕，她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
平淡的日常被宋滿盈攪渾，換個地方能安安靜靜生活也行。
宋滿冬一番衡量，最後還是決定去懷安縣。
稍微窮苦點兒倒也不怕什麽，對她來說，事兒少就行。
此刻，她的行李已經都在去懷安縣的路上了。
隻是郵局比鐵路慢，算算時間，等29號下午她到懷安縣，那些東西應該也差不多能到了。
宋滿冬將自己的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卻也沒忘記宋滿盈。
當下，她向知青辦的幹事訴說完自己的擔憂，又說起來另一件事，“我妹妹宋滿盈她前幾天就發燒住院了，到今天也沒消息。”
“我媽也不讓我去醫院看她，我心裏實在是放心不下，我怕我媽她……”她看了眼許鳳來，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許鳳來氣的口不擇言，“別假好心，盈盈不用你擔心，你……”
“你先跟我回家！”她說著拽著宋滿冬往回走，試圖回家再找轉圜的辦法。
宋滿冬紋絲不動，還反手拽住了她，擰緊了眉，“同誌，我媽這情況……我懷疑我妹妹沒在醫院，而是被她關在了什麽地方，等著去新疆的火車開走，才把它放出來。”
許鳳來震驚的看著麵前的人，“宋滿冬！你在亂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把盈盈關起來？”
“那盈盈是在醫院？”宋滿冬做出一副耐心傾聽的樣子，“她一個人在醫院一定很不方便，我過去照顧她吧。”
說著又轉頭向知青辦的幹事請求道，“您能不能陪我上醫院一趟？我實在擔心我妹妹的情況。”
許鳳來雙瞳一縮，連忙拒絕，“不用！”
知青辦的幹事原本也不想摻和進去，隻是宋滿冬又提到，“我怕盈盈萬一被生病或者其他事耽擱了，後天不能到車站集合，到時候再驚動書記——”
宋滿冬頓了下，又說，“我本來是想找書記幫忙的。前兩天他托人給盈盈送錦旗時，說了有什麽困難都能幫忙。”
知青辦的幹事蹭的站了起來，“宋滿盈是位好同誌，她的奉獻精神和決心是我們有目共睹的，我們一定會幫助她解決問題、掃清障礙的。”
“不！不用！”許鳳來試圖阻攔。
但宋滿冬不讚同的皺眉，“媽，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怎麽阻攔知青辦的幹事去探望盈盈？難道盈盈沒在醫院？”
許鳳來啞口無言，瞧見他們朝外走，又絞盡腦汁的編出借口，“我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不麻煩。”知青辦的幹事義正言辭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他們不清楚宋滿盈那邊什麽情況，但左右不過是多跑一趟的事。
要真等29號知青集合的時候，查出來問題，那他們少不了一頓責罰。
知青辦到市醫院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
許鳳來幾次想溜走抄近路過去，都被宋滿冬死死的抓著。
宋滿冬一邊拉著她，還不忘記跟知青辦的人聊宋滿盈的事情。
及至醫院門口，知青辦的兩位幹事已經對宋滿盈心服口服，保證道，“你放心，我們絕對會保證宋滿盈同誌登上去新疆的火車。”
“那真是太好了。”宋滿冬一陣道謝。
她問過護士，便帶著兩位幹事往樓上走。
離病房門越來越近，許鳳來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祈禱著宋滿盈能正好躺在**裝病。
隻是推開門，她卻失望了。
宋滿盈甚至都不在病房裏。
宋滿冬看向她，“媽，盈盈呢？”
知青辦的兩位幹事也嚴肅起來。
許鳳來不知從何解釋，額頭都開始冒起了冷汗。
“宋滿冬？你怎麽來了？”宋滿盈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身姿輕盈，哼著歌走了進來。
進門後便隨意的在**一坐，“算了，你來的正好，待會兒回家給我燉隻雞送過來吧。”
“盈盈！”許鳳來叫著宋滿盈，邊給她使眼色，邊道，“你身體好了？”
“啊？”宋滿盈愣了下，看向宋滿冬，“媽，你還沒讓宋滿冬提交下鄉的申請表啊。”
“交了。”宋滿冬衝她溫和無害的笑了下。
宋滿盈露出了個在意料之中又輕蔑的神情，笑了下，“那你現在來是想幹什麽？”
宋滿冬溫和開口，“我帶知青辦的幹事來看看你，既然你身體沒問題，那後天一定能準時去報道了。”
宋滿盈懶散的脊背猛地挺直，看向宋滿冬身邊的人，瞪大了眼睛。
她又去看許鳳來。
知青辦的幹事立馬表明態度，“宋滿盈同誌，你放心，我們絕對是站在你這邊的。”
“你不要怕，不管是誰阻攔你下鄉，我們都會幫你解決的。”
宋滿盈壓根就沒打算下鄉，“媽？！不是說了讓宋滿盈替我去？”
“你騙我？”
“盈盈，你在說什麽？”宋滿冬故作疑惑，“我替你去什麽？”
“你想讓我替你去下鄉？”她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嘴巴，“你進醫院不會也是裝病的吧？為了讓我替你下鄉？”
“即便怕下鄉吃苦，你也不能這麽騙人啊！”宋滿冬又氣憤起來，“你辜負了書記和其他知青辦領導幹事對你的期望！欺騙了同學們對你的信任！”
“你這種逃兵的行為真令人不齒。”
宋滿盈一愣，跟著被氣笑了，“你算什麽東西？輪得到你來管我？”
“盈盈！”許鳳來拉了拉她，一臉愁苦的看向知青辦的幹事，“姐妹倆鬧著玩兒呢。”
知青辦的幹事卻是一臉肅然，“關於宋滿盈同誌是否裝病以圖躲避下鄉的事，我們會報告上級，由上級來做決定。”
他們說完，又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宋滿冬，匆匆回去了。
許鳳來追出去試圖阻攔，知青辦幹事的態度卻十分堅決，無論許鳳來如何允諾，都不肯瞞下來。
他們可擔不起一絲的閃失。
許鳳來疲憊的回到病房，瞧見宋滿冬，怒氣躥了上來，“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你不想去可以直接說，為什麽非要鬧到知青辦？還把別人帶過來看你妹妹笑話！你怎麽這麽惡毒？”
“我沒有拒絕麽？”宋滿冬反問她，“我拒絕了不止一次，但是你們不聽我的，還要我向宋滿盈學習。”
“學她什麽？滿口謊話，自私自利？”
宋滿冬微微垂眼，目光跟許鳳來對上，“媽，難道隻許你們騙我，不許我騙你們麽？”
“我以為你們騙我的時候就會想到，自己也有被騙的一天。”
許鳳來從未想過她敢騙人，她被宋滿冬說的麵上無光，卻辯解道，“我跟你爸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先瞞住你，日後再告訴你緣由。”
“你懂什麽？這都是為了咱家！”
“既然你這麽說，”宋滿冬吐了口氣，“媽，我也是為了咱家。”
“你跟我爸你們都老古董了，思想落後，難免又顧慮不周的地方。要不是我及時把事情揭露，咱們家這回可有大麻煩了。”
“你！！”許鳳來氣的倒仰，“我怎麽生出你這個逆女！”
“盈盈，我苦命的閨女！都怪你狼心狗肺的姐，不，她不是你姐！怎麽會有這種不管妹妹死活的姐？她就是個畜生！”
許鳳來罵罵咧咧，宋滿盈也惡狠狠的盯著宋滿冬，“我就說她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也想當一個好女兒，好姐姐。”宋滿冬攤了攤手，“可是我沒辦法啊媽。”
“我沒爹娘養，又沒爹娘疼，當然活不成人樣，隻能做個被你們罵畜生了。”
“不過幸好沒跟你們成為一家人，不然就是畜生不如了。”
宋滿盈氣笑，嗬了一聲，撥開抱著她的許鳳來，就朝宋滿冬走去。
“你以為這樣就能傷害到我？差的遠呢。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牌有多少。”
“你才是要徹底完蛋的那個。”宋滿盈說著，抬起手來。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宋滿冬給截住了。
宋滿盈掙紮了下，沒抽開，一雙眼睛瞪著宋滿冬，眼底發紅，“你給我等著！”
宋滿冬手掌用力，輕輕鬆鬆將她推了個踉蹌。
就許鳳來和宋滿盈這種根本沒下地幹過活，平時也鮮少做重活的人，別說打她了，碰到她都是侮辱她。
“媽，這也是你想讓我向盈盈學習的麽？”宋滿冬朝宋滿盈的側後方看了眼，“威脅人？以權勢壓人？還是背地裏做小動作？”
她每說一句，許鳳來臉上就黑一分。
宋滿冬絲毫不顧及她，說完輕笑了聲，對上宋滿盈並不懼怕，“宋滿盈，你有多少底牌、你多厲害都無所謂，但你不能強迫別人做不願意的事。”
“這道理你不懂沒關係，但你要是想從我這兒學到，恐怕會比較深刻。”
宋滿盈隻覺得可笑，“你能做什麽……哈。”
宋滿冬揚了揚眉，“拭目以待。”
她拎起挎包，沒有繼續看熱鬧的打算。
當然，她也不打算回宋家。
畢竟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可是跟宋家劃清界限。
宋滿冬以為自己見到宋家人要在後天，卻沒想到晚上，就再次見到了宋康平。
宋康平瞧見她，臉上滿是關切的笑，旁邊還跟著臉色難看的許鳳來，“滿冬，怎麽不回家住？”
“一家人哪兒有化不開的仇。你媽跟你妹妹我都說過她們了，你就別往心裏去了。”
宋滿冬心裏警惕，想到自己準備的東西，也沒有演戲的打算，索性直接了當的問他，“你想讓我幹什麽？”
“沒什麽事兒，爸就是看你一個人在外麵不放心。”宋康平笑嗬嗬道。
“沒什麽事兒你們就走吧，我住的可是市日報的家屬樓，安全的很。”宋滿冬說著就打算關門。
宋康平又攔了一下，見宋滿冬油鹽不進，臉上的笑也淡了幾分，上前半步壓低了聲音道，“爸有個朋友的長輩過八十大壽，想請你去做幾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