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新年過去, 春日來。
春分已至,彌漫了許久的冬日嚴寒逐漸散去,太陽也比往日更溫暖了些。城外百姓已開始準備春耕種地之事, 城中百姓夜拾掇好年前的事,為新一年中要做的事做準備。
時雲漓和慕羽在時府舉辦了一場很簡單的婚禮,隻邀請了些家裏人來觀禮。婚禮結束後的第三天, 他們便和家裏人辭別,收拾行李去往薑晏和齊嘉思所在。
今年他們也要和師傅與師兄繼續雲遊行醫,看看外麵的大好山河景象。
時客宇和唐靜棠沒有挽留,知道這是時雲漓早就決定好的事,而且,對於她而言,也是好事。心中雖有不舍, 卻還是好好的替他們準備了足夠的銀兩與水糧,將他們送出家門,目送他們離去。
直至瞧不見他們的身影了,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趙子修和徐若影的婚期也在雙方長輩的商議後定下來, 四月初五,婚期至。英王府和長安王府結親的婚事, 辦得熱熱鬧鬧的,宴請眾多賓客,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以及眾多王親都來參加。
文習琴在家裏哭了好一會兒,自家女兒平日在家裏雖鬧騰, 可是吧, 真到她嫁人的時候心裏還是十分不舍的。
徐繼烽勸了許久才讓她停住哭泣,穩住情緒。
今日這大喜的日子, 哭哭啼啼的總歸是不好的。
王府熱鬧了一整天,到晚間才停歇、靜下來。在外幫忙接待賓客的徐玄玉回到居院,本想直接去找時錦心,可又想到自己一身酒氣,轉而先讓人準備沐浴的熱水,洗過澡後、將身上的酒氣都洗掉,又洗漱後才回到房間。
時錦心靠在軟榻上看書,她的兩隻貓貓分別趴在她身邊和腿側,時不時起來走動一下,調整好姿勢後又在趴下。它們尾巴左右搖晃著,一臉舒坦的模樣,顯然愜意著。
徐玄玉行至時錦心身邊,在軟榻邊沿坐下。
時錦心視線從手中書上移開,抬眸看向徐玄玉。
徐玄玉麵色略微有些疲憊,但臉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他彎腰垂首下,靠在時錦心肩上,腦袋微動,於她肩頸處蹭了蹭。
時錦心感受到他沐浴後身上留著的熱氣,發絲還沾著一些水珠,沒完全擦幹。
他閉上眼,聲音輕輕:“好累。”
時錦心笑著,聲音柔和:“今日忙活了那麽久,辛苦了。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吧,現在時辰也不早了。”
徐玄玉沒睜眼,依舊靠在她肩上:“那你呢?”
時錦心道:“我看完這個篇章的內容就去睡。”
徐玄玉道:“那我等你一起。”
時錦心笑:“好。”
時錦心往裏挪動了些位置,徐玄玉順勢坐上去,從正麵低頭靠在她肩上的姿勢轉變為和時錦心坐在一起,偏頭靠在她頭上,身上的力不由自主壓了些在她身上。
時錦心翻動手中書頁,眼珠微動,將書上內容一行一行掃過。
身邊人的呼吸漸漸平穩,沒了別的動靜。
時錦心轉眸往身邊看過去一眼,徐玄玉靠在她身上已然睡著。他的手從她腰後攬過,從另一側扶住她腰身,借著點她身上的力,就這般坐著、靠著她就睡著了。
時錦心眨了下眼,眉頭輕輕往上挑了下。看來,他是真的累了。
時錦心扯過旁邊的毛毯,蓋在他身上。他似是感受到她的動作,自覺縮了縮身體,讓毛毯更好的蓋在自己身上。
時錦心抬起一隻手摸了下他的臉,又將視線放回到手中書頁上,直至將她所說的那一個篇章的內容都看完。
徐玄玉依舊睡著。
時錦心將手裏的書放下,小心著挪動身體,抬手放在他肩上搖了搖,柔聲說著:“玄玉,我看完了,去**睡吧。”
“玄玉?”
徐玄玉聽見她的聲音,微微睜開了點眼,意識還在睡夢中,身體卻已經從軟榻上站起身來,自然而然向時錦心伸出手,將她扶著帶起來。
兩人一同回到臥房,徐玄玉半耷拉著眼,扶著時錦心去**躺下後,有些撐不住的閉上眼,憑借著肌肉記憶的動作將身上的外衣脫下,搭放去旁邊的衣架上,吹滅燭火後,去到時錦心身邊躺下。
時錦心伸手替他將被子掖了掖。
徐玄玉動了動身體,摸索著抓住時錦心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後,繼續睡過去。
時錦心笑了下,往他身邊挪動挨近了些,調整好呼吸後閉上眼睛。氣息穩定後,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四月初的時節,春困易乏。
太陽明媚溫暖時,時錦心會讓人將躺椅搬到院中,一邊曬太陽一邊睡覺。這一覺睡過去,就是一個多時辰後才能醒來。
她的兩隻貓貓也陪在她身邊一起睡著,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悠閑而愜意。
徐玄玉依舊在忙審刑司的事,有時事情多時,天亮時離開王府,到天黑後才能回到家。
徐玄玉有些鬱悶,於是在皇帝陛下麵前旁敲側擊了幾次,詢問他是否已經找到能夠代替自己管理審刑司的人。
四月中,東楚春考到。
趙淮仁讓徐玄玉去監考,順便從那些人中選出他中意的人選,此後進入審刑司當差。而徐玄玉,依舊管理審刑司,隻不過原本他要辦的事會分配到他選中的那些人身上,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累,也有時間能陪他的世子妃和即將出世的孩子。
這個法子,算是趙淮仁做出的讓步,畢竟讓他再找一個能像徐玄玉這樣值得他信任、且能力、效率都極高,並且身份貴重、不畏懼得罪權貴的人,實在是不太容易。
徐玄玉認真想了下趙淮仁說的辦法,最後也同意了。
隻要能選出幾個確實能好好當差辦事的人,他在審刑司內也可以輕鬆不少。
故而,這場春考,徐玄玉格外關注,不僅讓人打聽好了這一批考生中品學兼優的人,也派人注意那些能力不錯卻因為沒有背景、靠山而籍籍無名的考生。
有徐玄玉加入監考,其餘監考人員戰戰兢兢的,一點兒也不敢懈怠,各方麵的規矩都比往年要嚴厲不少。別說是舞弊,亦或者是買通監考,那些監考在考試之前、考試期間是連跟考生的一點兒接觸都不敢有,就怕被徐玄玉發現。
考試所在處,周邊有審刑司的人巡邏,還有左寒沙帶領的王府侍衛監管,確保這次考試萬無一失,考試成績真實有效。
春考的最後一日,徐玄玉照常去監考。
長安王府內,時錦心用過早膳後在房中看了會兒書,外頭的陽光愈加明媚,溫暖的金色光芒從窗戶照耀進小書房、落在書桌上。
時錦心轉頭往外看過去一眼,然後將手中書頁上的最後半頁內容看完,將書放回書桌上。
她緩了下氣息,雙手撐在桌麵上,慢慢站起身來。
思思從外走來,見時錦心準備出去的時候,她笑道:“小姐,準備曬太陽了嗎?”
時錦心笑著點頭:“嗯。”
思思道:“那我去幫您準備躺椅和茶點。”
時錦心點點頭:“去吧。”
時錦心被另外一個侍女攙扶著走出房間。她望著越來越明媚燦爛的天,不由眯了下眼。
初春已過去,如今應可以算是盛春時節了。
草長鶯飛的時節,正是適合外出踏青的好時候。天氣如此溫暖,今年的桃花應該開的很漂亮。
思索時,時錦心不由自主往前邁出一步,侍女以為她還在想事情,手上沒用力。她往前邁出去的刹那,沒踩實台階,腳跟隻碰到一點台階,而後往後一滑。
侍女瞬時慌亂,雖立即就抓住了她的手,可她人卻還是摔了下去。
她摔坐在台階上,隻不過刹那,就有疼痛感傳來。不是從臀或者腿,而是肚子。
她大腿間有暖意流出,很快弄濕衣裳。
羊水破了。
侍女驚呼出聲:“世子妃!”
在院中放置躺椅的思思瞬時睜大眼,顧不上手上的東西,連忙朝時錦心跑過去。
“小姐!”思思半蹲在時錦心身邊,滿心擔憂與慌亂。
時錦心緊皺著眉:“思思,叫太醫……我肚子疼……”
思思這才回過神,連忙向身邊的侍女喊道:“快去叫府裏的太醫和穩婆!快去!!”
侍女著急忙慌的跑去喊人。
從膳房那邊取來茶點的秋容看見坐在台階上的時錦心時,心下一驚,著急著大步走過去。
看見時錦心臉上難受的表情,以及地上的水漬,還有旁邊滿是著急的思思,秋容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她將手裏的茶點放在地上,去到時錦心的另一邊扶住她手臂,另隻手替她托住肚子,思思見狀,也學著秋容的動作扶住時錦心的手臂,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將時錦心扶起來,然後帶回房間躺下。
時錦心臉色有些白,額頭上冒出冷汗,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那腳滑的一下,估計是摔得嚴實。
思思替時錦心擦著額頭上的汗,眉頭緊鎖著,聲音止不住顫意:“小姐別怕,太醫和穩婆很快就會來的,您再稍微忍一忍。”
秋容趕緊去往其餘侍女將之前準備好的待產之物拿過來。
太醫和穩婆被喊來,一路跑著,絲毫不敢耽擱。
太醫給時錦心檢查過後,羊水已破,要早產。穩婆立刻和人準備好接生的東西。
其餘閑雜人等全部被清理出房間,隻留下協助穩婆的侍女,有人不停的往房中送熱水。
原本在外的文習琴得知時錦心要提前生產的消息,顧不上當下正在做的事情,著急忙慌的趕回家,一路奔向時錦心所在。
房內已開始接生,其餘人都在房外等著。
文習琴著急又緊張,伸手抓過旁邊的秋容,滿眼皆是擔憂:“秋容,怎麽回事?錦心怎麽會突然提前生產?離太醫之前預估的時間,不是還有半個多月嗎?!”
秋容緊皺著眉頭:“世子妃下台階的時候摔了下……”
“什麽?”文習琴神色瞬時凝重:“她挺著個大肚子,下台階怎麽沒人扶著她?!”
秋容和思思都不敢說話。
門前的台階走過無數次的,之前都沒有任何意外發生。誰能想得到,就在這麽一個沒有任何預兆的時候,不在她們視線所及之處,就發生了變故……
她們也很慌,十分緊張。
文習琴又大步走向太醫,緊張詢問:“太醫,你剛剛給錦心看過了吧?她情況如何?摔得嚴重嗎?身體還好嗎?這對孩子影響很大嗎?”
太醫道:“回王妃,提前半個月左右生產對孩子的影響不會特別大,但……世子妃摔了一下,方才為她診脈的時候,她有些難受,可能是摔得疼了,希望她能熬住,在生出孩子之前不要暈過去,不然,生產就會變得困難,和危險。”
“對世子妃本人,還有孩子,都很危險。”
文習琴越加緊張,著急得雙手緊扣著,在院中來回走著。
趙青霜聽說這事,從自己那邊著急的趕來。她步子逐漸加快,臉上寫滿了緊張。到院中時,因為走得太快而有些喘,身邊的侍女連忙為她順氣。
文習琴看見她來了,連忙走過去:“母親,您也來了。”
趙青霜抓起文習琴的手,著急出聲:“錦心的情況如何?她還好嗎?怎麽會突然摔倒呢?”
文習琴緊擰著眉:“穩婆在房中為錦心接生,現在還不清楚是什麽情況。”
趙青霜和文習琴在房外焦急等待。
另一邊,徐玄玉才從考場出來,等在外麵的左寒沙立即衝了過去,毫不猶豫打斷準備和徐玄玉說話的另外兩名監考。
“世子!”左寒沙著急出聲:“世子,方才王府傳來消息,世子妃要生了!”
徐玄玉瞬時錯愕:“什麽?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左寒沙抿了下唇:“世子妃下台階的時候摔了一下……”
徐玄玉:“……”
他臉色頓時凝重嚴肅,顧不上身邊的人,大步往外走出幾步,從侍衛手中接過馬兒的韁繩,翻身一躍上馬,然後策馬疾行往前去。
左寒沙安排好這邊的事,也很快回去王府。
徐玄玉一路策馬疾行,在王府前停下後將手裏的韁繩丟給府前走過來的侍衛,話沒說一句,滿心焦急慌亂的往時錦心和自己的居院過去。
他腳步尚未停下,先看見了等候在院中的人。祖母和娘也都在,從她們臉上擔憂緊張的表情來看,時錦心還在房中,尚未順利生產。
徐玄玉緊抿著唇,大步往前過去。
他心慌意亂,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有嗡嗡嗡的聲響,他顧不上別的事情,眼睛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直接就要往那裏過去。
文習琴及時反應,伸手拽住了他,將他扯了回來:“你幹嘛去?產房不能隨便進!”
她看著徐玄玉,眉頭緊蹙著:“你又不會接生,進去了也無用,別進去添亂,給穩婆她們添加壓力。在外麵等著!”
徐玄玉:“……”
他胸口沉悶,可娘說的也有道理。即使緊張心慌,也不能亂,這種時候,越是需要穩住。
不會有事的……
錦心不會有事的!
院中聚集著焦急等候的人,房內的情況也很是緊張。
穩婆看著滿頭大汗已打濕頭發的時錦心,手中的布巾才將她臉上的汗擦拭去,沒多久卻又冒出新的。
眼看時辰過去有些久,時錦心肚子裏的孩子還未能安然出來,穩婆也有些穩不住了。
她看著麵色發白的時錦心,著急出聲:“世子妃,再用力些。努把勁,孩子很快就要出來了。”
時錦心緊緊擰著雙眉,眉心緊蹙著。這個話……穩婆方才就說過了……
孩子啊孩子,你還準備在我肚子裏待多久,差不多該出來了,我快要沒有力氣了!
之前明明都很乖的,怎麽到現在這個時候,卻像是鬧起脾氣不願意出來了……
穩婆拿過來一塊疊好的軟布放在時錦心口中讓她咬住,而後再次提醒:“世子妃,快用力,用力些!”
時錦心緊皺著眉,額頭上冷汗直冒,她閉上眼,雙手死死的揪住被子,用上了她現在能使上的最大的力氣。
幾番用力後,時錦心覺得自己快要脫力了,額頭上的汗珠滑落,穩婆連忙用布巾替她擦拭去。
她有些懵,腦子都有點空白了。
穩婆眼看她快要暈過去的樣子,連忙讓侍女送上來參茶,給她喝下補補體力。
穩婆柔聲提醒時錦心:“世子妃,現在您可絕對不能暈過去啊……您再忍一忍,等孩子出生後再睡好嗎?”
時錦心知道原因,之前穩婆到府上的時候就和時錦心聊過這件事。
若是生產順利,那自然事事都好。
可要是不如預期的順利,生產過程中最好是要保持清醒,千萬不能失去意識暈過去,否則之後的結果就很難想象了。
時錦心開始深呼吸,努力平複住自己的氣息,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狀態,不讓自己失去意識後暈過去。
穩婆又道:“世子妃,您緩緩,然後再接著用力好嗎?您不會有事的,您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的!”
時錦心點了下頭,有點艱難的擠出個笑容後,用有些虛弱的嗓音開口:“好……”
院中,一群人等得有些慌了,文習琴不停的來回走著,很是緊張,趙青霜坐在旁邊的石桌前,眉頭緊鎖著,表情嚴肅。
徐玄玉站在房門正對的位置,眼神凝重的盯著房門,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節因為太用力而泛起一層白。
怎麽還不開門?那扇門為什麽還沒有打開……
是不順利嗎?
徐繼烽趕回來,文習琴一見著他,立馬就走過去。徐繼烽伸出手,自然握住她的手:“夫人,錦心情況如何?”
文習琴搖頭,很是無奈:“都已經快一個時辰,還沒出來……不知道裏麵怎麽樣了。”
又是半個時辰後。
徐玄玉有些等不住了,他想要進去裏麵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時,才邁出去兩步,就聽見房內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院中等待的人立即往房間看過去,不由自主聚集到一起,想要過去瞧瞧。
然後,房門打開了。
徐玄玉睜大些眼,立刻走過去。其餘隨後著急的跟過去。
穩婆抱著被包裹在繈褓中的嬰兒走出來,望著聚集過來的人笑道:“恭喜,世子妃生下個男孩兒。”
徐玄玉急問:“那世子妃呢?”
穩婆道:“世子妃也還好,就是有些脫力。等侍女們將房間收拾好後,你們就能看她了。”
徐玄玉緊繃了許久的情緒這才舒緩,心下鬆了口氣。
旁邊的人也鬆了口氣,緊張的心情散開,轉而被平安出生的孩子所帶來的喜悅而取代。
文習琴走到穩婆麵前,小心著伸出手將繈褓中的孩子抱過去,看著他仍在哇哇大哭的樣子,隻覺得歡喜。
文習琴正準備讓徐玄玉看看孩子,徐玄玉卻在看見房內侍女收拾好後出來的下一瞬間,立刻走了進去。
“嗯?”文習琴懵了一下,仿佛感覺麵前有一陣風吹過,然後沒看見徐玄玉的人影了。
旁邊的趙青霜笑著湊過來:“不用管他,他不看,讓我來看看。看看我的乖乖曾孫。”
徐玄玉走進臥房時,侍女已將這裏都收拾好,時錦心也被換了身衣裳,安靜的躺在**。
她還沒睡著,麵色仍是發白,模樣顯然虛弱。她似乎還未從方才用力生孩子的事情中緩過神,這會兒還有些懵愣的樣子。
徐玄玉瞬時皺起眉,滿眼都是心疼。
他小心著在床邊坐下,伸手將時錦心額頭被汗水黏著的發絲往後撥弄了下。
時錦心眨了下眼,楞楞的轉眸看向他。看清楚徐玄玉的麵容後,她神色有一刹的停頓,隨後慢慢露出笑來。
“玄玉,你來了。”時錦心聲音很輕很輕,卻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沒有抱怨,沒有難過,就是一種很平和的溫柔語氣。
可她越是這樣,徐玄玉就越是覺得心疼。他眼睛有點紅,極力壓抑著此刻心中的情緒。
時錦心笑了下,輕聲道:“我沒事的,你可不要哭啊,我現在沒有力氣哄你了。”
徐玄玉牽起她的手,緊緊捧在手中,而後貼在自己臉上。
他低聲“嗯”了一聲,可還是難以遮掩心裏的情緒。今天這樣的事,以後都不要再發生了!
絕對不要!
時錦心看著他,眼神柔和:“玄玉,我有些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徐玄玉很快斂回思緒,回神後抬起頭,將她的手放回被褥中。他點點頭:“好。你好好休息,睡醒了,就吃好吃的。”
時錦心笑著:“嗯,好。”
時錦心扭回頭至平躺的位置,臉上笑容收斂些許,閉上眼眸後,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看著她已然安靜熟睡過去的麵容,徐玄玉才是真正的放下心裏懸著的那塊石頭,輕輕的舒緩出忍在胸口的那口氣。
片刻後,徐玄玉起身,請來太醫為時錦心診脈確認,確定時錦心現在情況穩定。
徐玄玉走出房間時,院中是還抱著孩子在看的幾個人。
徐玄玉略有無奈的搖了下頭,卻也沒有阻攔。最後還是穩婆告訴他們,應該讓孩子休息了,他們才將孩子遞給穩婆去哄。
臥房旁邊的側屋之前就布置好了,是專門用來給孩子休息、玩耍的。
裏麵沒有任何尖銳物件,連桌角都被軟布嚴實的包裹著。
穩婆將孩子哄睡著後,小心著放在搖籃床中。
徐繼烽拽過準備去膳房的徐玄玉:“玄玉,該給孩子想個名字了。”
文習琴走過來:“現在立刻馬上決定,不要再拖延了!”
徐玄玉挑眉:“之前你們不是都已經想好了嗎?”
文習琴道:“這不是一下子想的名字有點多,不知道哪個比較好嗎?要不,你從裏麵選一個你喜歡的?”
徐玄玉想了想,說:“等錦心醒了,讓她選吧。她生的孩子,她來決定孩子的名字是什麽。”
文習琴愣了下,和身邊的徐繼烽對視一眼,然後朝徐玄玉點了下頭:“行吧,那就等錦心休息好了,再和她商量名字的事。”
徐玄玉點頭“嗯”了一聲,然後要往院外走。
文習琴抓住他手臂:“欸?你這是去哪兒啊?不在這裏陪錦心嗎?”
徐玄玉道:“錦心睡著了,我去膳房那邊看看,讓他們給錦心做些她愛吃的,等她醒來就能吃。剛剛生完孩子,肯定很累,需要補一補。”
文習琴一聽,立刻點頭認同:“沒錯!”
“哎呀,這個交給我來辦就行,你去陪著錦心吧,或者看看孩子,想想名字。我去膳房那邊,讓他們抓緊時間燉補湯,等錦心醒了,立刻給送過來。”
說著,文習琴抓著徐玄玉的手臂讓他一轉,然後朝他肩膀往前用力推了下。
徐玄玉一臉無奈的轉頭看了眼。
文習琴往那邊擺了擺手:“快去快去!”
徐玄玉眨了下眼,斂回視線後,去臥房側屋看孩子了。
文習琴則去往膳房,交代他們準備補湯、藥膳之類的東西。時錦心這才生完孩子,而且過程不怎麽順利,肯定虧了氣血,得大補!好好的補!
徐玄玉監考春考期間,徐臨淳臨時幫忙處理審刑司的事情,忙完後才知道自家嫂嫂提前生產了。
他著急忙慌的回到家,和同樣才得知消息後跑回來的徐若影在府門前撞見。
兩人對上個目光,然後齊齊往時錦心和徐玄玉的居院跑過去。
在側屋中,看見了坐在搖籃床邊的徐玄玉。他們兩個不約而同保持安靜,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滿眼小心又帶著驚喜之意去看搖籃床中的孩子。
看清楚孩子的樣子,徐若影驚訝的睜大些眼睛。
而後她又眯了眯眼:“這孩子……怎麽皺巴巴的?”
徐玄玉道:“你是一回來,就想挨揍了嗎?”
徐若影一愣,連忙搖頭,又往旁邊挪動了幾步:“沒有沒有……不想挨揍不想挨揍。”
徐臨淳笑道:“聽說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等過段時間就好了。之後就會是白白胖胖的樣子。”
徐若影又點了下頭:“對對對,二哥說的對。”
然後她又看向徐玄玉:“大哥,嫂嫂呢?她還好嗎?”
徐玄玉點頭:“她還好,不過現在在睡覺,別去打擾她。”
徐若影點頭:“明白的。”
時錦心睡了三個時辰後才醒來。
她睜眼後,恍惚了下,隨後看見的是明亮的燭光。她眨了下眼緩了緩神,看來自己這一覺睡得比較久,都已經天黑了。
徐玄玉注意到她醒來,連忙從旁邊的軟榻上起身,拿過煮好沒多久的參茶,去到床邊坐下。
時錦心看見他在,自然露出笑容。
徐玄玉將她扶起來些,又拿過軟枕墊在她身後,讓她靠著。他將參茶茶杯遞到她唇邊:“這是剛煮好沒多久的參茶,你喝兩口,補補精神。”
時錦心點了下頭,然後張口喝下。
喝過參茶後,她問:“孩子呢?他還好嗎?”
徐玄玉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放心,他很好,這會兒應該還在呼呼大睡。他身邊有侍女在照看,不用擔心。”
時錦心笑著:“那就好。”
徐玄玉將茶杯放去旁邊床頭櫃上,然後又說:“錦心,我爹娘說該給孩子確定名字了,你覺得給他取什麽名字比較好?”
時錦心想了想:“弈風。”
她看向徐玄玉,笑著:“徐弈風。你覺得如何?”
徐玄玉點頭:“不錯。”
時錦心笑:“你不問問為何取這個名字嗎?”
徐玄玉挑了下眉,順話而問:“為何?”
時錦心道:“下棋為弈,自在如風。希望他往後能夠生活得自由自在,心在隨意,即使麵臨困境,也能如棋對弈後坦然走出。”
徐玄玉笑著:“果然是個不錯的名字。”
他摸了摸她的臉,眼神溫柔:“那就用這個名字。”
時錦心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