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趙朝英坐在地上, 眼神震驚而又錯愕的看著神情堅定的趙子修。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給咽回去, 糾結了好幾次措辭,最後化為一聲滿帶著無奈與沉重的歎息。
他閉上眼,抬手按了按眉心, 稍微舒展些緊皺著的眉,深吸口氣後又再睜眼看向趙子修。
趙子修緊握成拳的雙手依舊緊握著,方才那句喜歡徐若影的話說完後,他就沒再說別的,沉默的跪在那裏。
趙朝英看著他,話語沉沉道:“子修,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從未聽你提起過你喜歡徐若影。而且……”
“而且你平日裏的行為哪有半點看起來像是有喜歡的人?你分明就是……”
趙朝英抿了下唇, 話快說出口時,又皺了下眉,將話給咽了回去。
但趙子修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
他平時的種種行為在他人眼中看來確實不像是有喜歡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混蛋, 就是個仗著自己背後是英王所以無所畏懼、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紈絝子弟。
這些表象,就連趙朝英都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 甚至覺得趙子修就是那種性子和作風的人。
但表象……也就隻是表象。
趙子修並非是趙朝英的親生兒子,隻是被他從路邊撿回家的孤兒,收為義子。這些年,趙朝英待他很好,就像是親生兒子一樣, 可他畢竟不是趙朝英的血脈, 多少會被人詬病。
一開始,趙子修並不想理會那些在外說人閑言碎語的家夥, 可有的時候心情不好,又碰上有人嘴碎,自然就忍不住會動手。
動了手,自然有人會管。
他背後是英王府,又隻是大家鬥毆這種事,並未傷人性命,普通的府衙哪裏敢管,他們也不傻,怎會冒著得罪英王府的風險去管一件打架這樣的小事。
最後這事落在了掌管審刑司的徐玄玉手裏。
徐玄玉在審刑司的事情很多、很忙,沒空管打架這樣的事,就把人丟到牢裏去,按律法關他幾日以示懲戒。
趙子修就是在牢房裏遇到徐若影的。
當時徐若影來審刑司找徐玄玉,隻不過她也是初次來,找到了牢房,但卻找錯了徐玄玉所在的牢房。
趙子修所在,隻是關押普通犯人所設,裏邊甚至都沒幾個人,零散的關在不同的區域。
而徐玄玉處理事情的地方,是關押重犯的牢房,內外都有侍衛守著,和這看守鬆散、徐若影隨便就能進來的牢房完全不同。
徐若影找了一圈,沒找到徐玄玉,倒是看見了躺在地上神情懨懨的趙子修。
她隔著牢房問他:“這位公子,你有沒有見到我大哥?他是不是不在這裏?”
趙子修往那邊瞥了眼,逆著光影所在,他隻能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他也沒有在意,隻有氣無力的開口:“你大哥誰啊?”
徐若影坦然:“我大哥叫徐玄玉。”
徐玄玉?
趙子修眨了眨眼。啊……對,掌管審刑司的人叫徐玄玉來著,好像是長安王府的世子。
這小姑娘是他妹妹啊……
趙子修轉頭過去,沒能立刻看清徐若影的臉,倒是徐若影看見了他臉上和人打架時留下的傷痕。
她詫異道:“你受傷了?該不會是我大哥打的吧?”
趙子修愣了下,挑眉:“才不是,我都沒見過他。”
他看著她,又說:“是別人打的,不是你大哥。”
徐若影笑了下:“原來是這樣。”
趙子修還欲再說什麽的時候,徐若影轉身小跑著離開了。他的話隻能咽回去。
他本以為徐若影走了,但沒一會兒,徐若影又小跑著回來,隔著牢房門中的縫隙,將手裏的藥瓶從地上往前推著向趙子修所在滾過去。
藥瓶骨碌骨碌轉了好多圈,碰到趙子修的手臂後停下。
趙子修轉頭看向去而複還的徐若影,眼神詫異。
徐若影笑道:“這是傷藥,抹在你臉上,很快就會好的。”
“三小姐!”牢房外有人在喊她。
徐若影又快速道:“有人找我,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朝牢房內地上躺著的趙子修擺了擺手,然後轉身跑走。
這回,她是真的離開了。
趙子修離開審刑司後,打聽了徐若影的事。長安王府三小姐,徐玄玉的親妹妹,長得漂亮,待人溫和。
這是他從他人口中打聽到的事。
隻不過實際上和趙子修之後去見她時的模樣不太一樣。她看起來和尋常女子不同,各個方麵皆是如此。
但越是這樣,趙子修越是在意她。越是特別,越是喜歡。
後來兩人再遇見,趙子修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徐若影有點意外,卻也沒有太大的震驚,反而是笑著接受了。
趙子修卻很是詫異:“你、你就這樣接受了?你不會覺得我有什麽不好嗎?”
徐若影笑著搖頭:“不會啊,我就喜歡這樣的你。”
趙子修有點難以置信。
徐若影卻一本認真的說:“不過我年紀還小,還沒到婚配的年紀,你願意等我嗎?”
趙子修回過神後,毫不猶豫點頭:“當然!”
之後,兩人回到家各自去試探了下家裏的想法,但結果不是很好。
徐若影的父母替她考慮的是門當戶對,而且,要身世清白的男子,最好不要與皇室沾親,這樣可以過的自在些。而趙子修那邊,趙朝英希望他能找個溫柔賢淑、能照顧好他的女子。
單從這個條件來看,兩家不太匹配。
所以兩人商量後,決定改變改變自己的行為,讓他們在家中父母的眼裏看起來鬧騰些,且不太靠譜。當然,他們兩人本身的行事方式也都有點不太靠譜,隻需要再稍稍往裏“添把柴”。
這樣等以後他們尋找到兩情相悅之人時,家裏人就不會有什麽猶豫,反而會支持他們。
畢竟,不靠譜的兒女願意有成親定心的念頭,這是好事。
用徐若影的話來說,就是“溫水煮青蛙”。慢慢的、慢慢的,就讓家裏人不自覺的接受這件事。
雖然趙子修不是很難理解這和溫水煮青蛙有什麽關係,不過既然徐若影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去辦吧。聽她的肯定沒錯。
然後,就一直持續到了如今這般。
他們一直都隱藏得很好,就等一個合適的契機提起成親的事。但沒想到,宣王會突然在陛下麵前提起要與長安王府結親的事,這不在他們兩人原本的意料中。
如今這樣的情況,有種玩塌了的感覺。
趙子修回想著曾經的事,握成拳的雙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咯咯作響,指節處泛著一層失去血色般的白。
他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抬頭對上趙朝英關注又擔憂的眼神。他眨了下眼,道:“爹,這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反正,我不是開玩笑的。”
他眼神瞬時堅定:“我不會讓徐若影嫁給別的人!”
趙朝英抿著唇,又輕歎息出聲:“你喜歡徐若影這種事……你倒是提前給我提個醒啊……”
“藏的可真夠深的,我還以為你就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家夥,沒想到啊……”
說著,趙朝英一手扶額,又忍不住歎了口氣:“算了,你和徐若影之前的事,我也懶得問了。但之後嘛……”
趙子修眼神直直盯著他,眼中帶著些期待。
趙朝英道:“陛下還沒有把這件事定下來,你也別想著要去炸宣王府了,你真當那是個廢棄無人的房子,你想炸就能炸啊?”
他語氣漸漸沉重起來:“既然你說你和徐若影是兩情相悅,那你去問問她,她家裏現在是什麽態度。若是長安王府不願意,這事也就沒那麽難辦。”
“眼下這情況,陛下也不可能強行賜婚,還是有回轉餘地的。”
趙子修一聽,立即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
趙朝英一驚:“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都天黑了,你明天再去啊!”
“等不了!”趙子修著急著:“我現在就去!”
話音一落,也不等趙朝英再說什麽別的,趙子修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趙朝英看著很快消失在視線中的趙子修,無奈再扶額。你個臭小子,我是怕你這麽晚跑到人家家裏去見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你會挨打啊!
這個白癡!
唉!
是夜,徐若影院中。
晚膳時,徐若影沒去吃飯,她說心情不好,在時錦心那兒哭了許久,回去自己院子時也是哭了一路。
徐玄玉讓膳房準備了些徐若影平日愛吃的東西,拿去送給她,順帶有些事要問她。
到房門前,徐玄玉正欲敲門,手才抬起,就聽見房中似乎傳來說話聲,除了徐若影的,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徐玄玉眯了下眼,在那個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時,他想起來那是誰的聲音。
趙子修!
這麽晚了,他在若影的房間裏做什麽!
徐玄玉推開門,而後看見一手抓著徐若影手腕,另隻手按著她肩膀的趙子修。
趙子修和徐若影沒想到徐玄玉會突然來到,兩人的眼神同步震驚,而又慌亂。
徐玄玉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房內的空氣仿佛僵硬住,四目對兩眼,氣氛有些尷尬。
徐玄玉走進去,將手裏拎著的食盒放在桌上,然後彎腰抄起了桌邊的圓凳,再抬頭時,眼中都是怒意:“趙子修,你對我妹妹做什麽!”
趙子修立即鬆開徐若影,往旁邊躲閃而去。
徐玄玉拎著圓凳要砸他,他在房間裏亂竄了一通,跑出了房間。
徐玄玉將手裏的圓凳丟出去,哐啷一聲落在地上。
見沒有打中趙子修,徐玄玉追出去,手已握成了拳。趙子修一邊跑一邊躲開他的襲擊。
徐若影慌張著追出來,看著在院中打起來的兩人,倒吸一口涼氣,蹙眉又緊張著開口:“大哥,你輕點打,輕點打啊!”
趙子修用手臂擋住徐玄玉的一擊,無奈看向徐若影:“你讓他輕點打是怎麽個說法?你倒是讓他不要打我啊!”
徐若影跑過來,抓著徐玄玉的手,試圖分離開他們兩個人:“大哥,別打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隻是來找我說事情的,沒有別的!”
徐玄玉緊皺著眉:“說事情要動手動腳的嗎?而且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他是怎麽進到你房間的?”
趙子修笑了下:“這就要提起你家的防衛了,不怎麽樣嘛,我一下就溜進來了。”
這話一說出來,徐玄玉更火大了。
徐若影瞪了趙子修一眼:“你別說話!”
趙子修輕哼了一聲,卻也真的聽話的閉上嘴。
徐若影用力拽著徐玄玉的手:“大哥,我說真的,你別動手,動手打傷了他的臉怎麽辦?”
趙子修眉頭輕挑了下:“你就擔心這個?”
徐若影無奈:“沒讓你說話!”
趙子修:“……”
切!
徐若影把徐玄玉往旁邊拽過去一些,力氣用的有點多,有些氣喘道:“大哥,別打他了,你再打我要哭了啊……”
徐玄玉:“……”
他怒目瞪著趙子修,又在深吸口氣後緩了緩情緒轉頭看回徐若影。
徐若影努了下嘴:“我可以解釋這件事情的,先別生氣。不生我的氣,也不生他的氣。”
徐玄玉定了定神:“這麽晚了,你們要商量什麽事?”
徐若影道:“就是你跟我說的那件事嘛……”
“跟他商量?”徐玄玉皺起眉,有些不理解:“你跟他商量有什麽用?”
“不想嫁給趙蘇葉,你去找爹娘哭鬧一番更為直接有用。”
“我知道……”徐若影笑了笑:“但是這事兒也得跟他說一下啊……畢竟是我和他的事。再說了,大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徐玄玉蹙眉,厲聲道:“我知道你喜歡他,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大半夜溜進王府、跑到你房間裏來!這事要是傳出去對你名聲可不好!”
“你們兩個有沒有……”
“沒有!”徐若影毫不猶豫回答:“真的沒有,我發誓!”
趙子修抬起雙臂抱在身前,眼睛直直注視著徐若影,他倒是想有點什麽,可惜什麽都沒有。
徐若影不願意的事,他可不會做。
徐玄玉閉眸緩息,將情緒稍稍穩了穩。然後又開口:“那你們的事情說完了嗎?”
徐若影抿了下唇:“勉強算是說完了吧。”
徐玄玉立即指向趙子修:“那你怎麽還不走?”
“……”趙子修看向徐若影,眉頭皺了皺,眼神示意著。
徐若影朝他輕搖了下頭,擠眉弄眼了下,似是在回應他眼神示意的話語。
趙子修撇了撇嘴:“好吧,這就走了。”
他轉身,看動作像是要從院牆上翻出去。
徐玄玉及時阻止:“從正門出去!不許翻--牆!”
趙子修腳步頓住,猶豫了下,然後轉了個方向。
徐玄玉看向徐若影,叮囑道:“回房間吃飯,我送他出去。”
徐若影下意識看向趙子修,看見趙子修朝她笑了下,她才點了點頭:“好。那就有勞大哥了。”
徐玄玉往院門走去,趙子修走在他身邊。
他臉色顯然不太好,趙子修小心著往他那邊瞥去一眼,眼珠微動,似在想著要不要開口說點什麽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氣氛時,徐玄玉卻先開口了。
徐玄玉嗓音淩厲:“趙子修,你有沒有對若影做什麽?”
趙子修坦然:“沒有。我最多是和她牽了個手,和擁抱一下,別的都沒有。”
徐玄玉眯了下眼:“是嗎?”
“當然!”趙子修十分肯定:“雖然我經常打架,但我也不是那種登徒子啊!”
“……”徐玄玉抿著唇,神情凝重,最好是這樣。
再往前走,他握成拳的雙手緩緩鬆開了些,情緒稍稍緩和後再開口問道:“你和若影商量出的結果是什麽?”
趙子修抬起雙臂抱在腦後,姿態悠閑:“她說,她已經及笄了,可以婚配了。隻要趕在陛下和宣王之前,把我和她的親事定下來就行。”
“她會勸說她爹娘,而我回去負責讓我爹同意這件事。”
徐玄玉眼眸微垂,認真想了想,然後點了下頭:“也是個辦法。”
趙子修看向徐玄玉:“那陛下那邊……”
徐玄玉道:“陛下答應過,要問問若影的意思,既然若影不同意,自然是將這拒絕的回答回稟給陛下。那之後,你勸動了你爹,就準備上門提親的東西吧。”
趙子修點了點頭。
準備提親的東西啊……那可得回去後跟爹好好商量商量。
徐玄玉把趙子修送到王府門口。
趙子修笑著轉身朝他揮了下手:“未來大舅哥,我先走了。”
“……”徐玄玉嘴角抽了兩下:“快滾!”
趙子修笑出聲來,往外蹦躂了幾步,腳步輕快的離開。
徐玄玉站在府門前,略無奈的搖了下頭,又覺得有點頭疼的按了按眉心。然後他抬手招來兩個侍衛:“你們兩個暗中跟著趙子修,確保他平安回到英王府。”
侍衛拱手:“是!”
回到居院,徐玄玉頓感疲憊,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麽事啊。
進門看見時錦心抱著小貓在玩兒,他愣了下,繼而大步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
時錦心知道是他,沒有閃躲,依舊保持著抱小貓的姿勢,她往後看去一眼,柔聲問道:“給若影送的東西,她吃了嗎?她心情有沒有好點?”
徐玄玉低下頭抵在她頸肩,忽然左右晃了晃腦袋在她頸肩後蹭了蹭。
時錦心不解,無奈失笑:“你這是做什麽?”
徐玄玉道:“若影是心情好了,我倒是覺得心情有點鬱悶了。”
時錦心不太明白:“為何?”
徐玄玉雙臂摟著時錦心,帶著她往前去。他在軟榻坐下,時錦心順勢坐在他腿上,小貓仰起頭,乖乖的靠在時錦心懷裏。
他將徐若影那邊的事告知了時錦心。
時錦心詫異而震驚,她轉過頭看向徐玄玉,眼神仍有些不可置信:“若影喜歡的是趙子修?”
徐玄玉點頭:“嗯。”
時錦心依舊覺得驚訝。
所以,今日早些時候若影跟自己學著要繡的香囊是要送給趙子修的,趙子修就是若影的心儀之人?
不過,沒看出來啊。
時錦心眨了下眼。若影看起來都和趙子修不認識,也從未提起過他,而趙子修也沒提起過若影,從他的言行來看他都不像是有喜歡之人的模樣,他們兩個瞧著就像是不相幹的兩人。
是藏的太好了嗎?
看出了時錦心的疑惑,徐玄玉解釋道:“趙子修不是爹娘考慮的合適女婿人選,而若影也不是英王為趙子修擇選兒媳的適宜人選。所以,他們兩個商量著演一出戲,好讓雙方家中的長輩能在合適的時候答應他們兩人的事。”
“不過,宣王和陛下那邊的事有些意外,所以,趙子修才跑來找若影商量接下來的事。”
時錦心眼中有些尚未褪去的詫異,似有點感慨:“原來如此。”
說完徐玄玉和趙子修的事,徐玄玉閉上眼,長歎了口氣。
他低頭埋在時錦心頸肩,聲音悶悶著:“好累。”
時錦心笑:“累了就去休息吧。”
徐玄玉沒睜眼:“你和我一起。”
時錦心挑眉:“可我現在還不困。”
徐玄玉聲音輕下來,抱著她沒撒手:“那你今晚早點睡,早睡早起身體好。”
時錦心摸了摸小貓毛茸茸的腦袋:“說的是有那麽點道理。”
她將小貓放在軟榻上:“自己去玩兒吧。”
小貓甩了甩身體,“喵”了一聲後跳下軟榻,蹦躂著去找它的小夥伴了。
時錦心說:“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徐玄玉愣了下,也突然想起來自己今天在宮裏被陛下賞賜的物件,稍稍鬆開抱著她的手:“我也有東西要給你,不過放書房了。”
“懶得去拿怎麽辦?”
時錦心笑:“那就明天拿。”
趁著徐玄玉鬆力的時候,她起身,走去臥房,又很快出來,手裏還著一個長形的錦盒。
她將錦盒遞給徐玄玉:“這是之前和若影、芙然上街逛首飾鋪的時候看見的,覺得適合你。不過回來就不記得立刻拿給你了,現在應該也不算遲。”
徐玄玉坐直身體,眼神瞬時歡喜,從時錦心手中接過錦盒後直接將其打開,裏麵墊著的軟布上安靜躺著一支烏木發簪。
他眼神微微閃爍著,眸中顫動著些許驚喜。
時錦心笑:“要不要戴上試試看?”
徐玄玉點頭:“好啊。”
時錦心伸手將烏木發簪取出,徐玄玉自覺將頭往前伸了伸。她嘴角上揚些,眼神溫柔,而後將烏木發簪簪入他頭上發冠中。
徐玄玉立即起身去臥房的梳妝鏡前看。
他對著鏡子,左看了看,右瞧了瞧,眉角上挑,似乎很是滿意。
時錦心湊過去看,鏡中隨即顯映出他們兩人的麵容。
徐玄玉轉頭看向時錦心,眼裏浮動著笑意:“我很喜歡,謝謝。”
時錦心眼睛彎彎的:“不客氣。”
她仔細打量了發簪和他身上所穿的搭配,然後又道:“我下次再給你買個銀色或者玉的吧,可以搭配淺色衣服。”
徐玄玉挑眉:“我沒什麽淺色衣服。”
時錦心笑:“上次婆婆給我買了好多布匹,我沒用完,剩下的可以讓府裏人拿去給你做幾件衣裳。”
徐玄玉問她:“我適合穿淺色衣服嗎?”
時錦心認真想了想,在腦海中設想了下他穿淺色衣裳的畫麵,但想象畢竟是想象,和真正穿著衣服站在自己麵前還是有差別的。
於是她看著他:“要不,你試一試你現有的淺色衣服?”
徐玄玉點頭。
打開他的衣櫃,裏麵陳列著多件衣裳,可一眼看過去,都是深色的,例如黑色、還有他穿的比較多的深藍,以及黑灰相間的,還有暗紅色的。
徐玄玉從裏翻找了一圈,才拎出來一身淺藍色的衣裳,然後展示給時錦心看。
時錦心眨了眨眼:“隻有這一身?”
徐玄玉道:“我記得之前是有好幾身的,不知道何時不見了。不過我猜,應該是之前我娘想要給我添置新衣裳的時候,就把那些舊的給丟了。”
時錦心笑:“沒關係,之後會有的。”
徐玄玉笑了下,然後問她:“那還用試這身嗎?”
時錦心想了想:“現在還是先睡覺吧。等之後新衣裳做好了,再一起試。”
徐玄玉點頭表示讚同:“這樣也好。”
他將衣裳放回衣櫃中,然後轉身麵帶微笑的看向時錦心。
時錦心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眼眸輕眯了下後,自覺往後退出去兩步,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徐玄玉看著她的動作,不由輕笑了一聲:“你幹嘛後退?怕我吃了你?”
時錦心眨眼,然後很認真的點頭:“的確是有這個顧慮。”
徐玄玉一愣,眉頭輕挑了下,又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往前走去,時錦心往後挪動兩下腳步,然後腳跟碰到了身後梳妝台,側轉身往後看去,隻一刹那,徐玄玉大步逼近而來,雙手撐在梳妝台上,將時錦心束縛在他雙臂間。
時錦心仰頭看向他,腦袋稍偏,有種對他無可奈何的感覺。
徐玄玉低眸注視著她,眼裏的笑意逐漸明顯。
他一隻手攬過她腰身,輕而易舉將她抬起,然後讓她坐在了梳妝台上。
時錦心雙腳懸空,輕晃了下。
徐玄玉一手撐著梳妝台,另隻手抬起撫上她麵頰,低頭後在她臉上親了下,又在她唇角碰了碰,繼而吻住她的唇。
細細碎碎、纏綿溫柔的吻一個接著一個落在她臉上。
時錦心雙手撐住他胸口,將他微微往後推了些。
徐玄玉望著她,輕聲詢問:“今天不想?”
時錦心捧住他的臉,手指在他臉上用力按了按,提醒道:“不許咬我。”
徐玄玉笑:“這個嘛……情不自禁的時候控製不住。”
“這樣啊……”時錦心笑吟吟注視著他,又順帶揉了揉他的臉:“那你今天要是再咬我的話,我們就分房睡。”
徐玄玉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硬。
時錦心又笑著補充:“一個月。”
徐玄玉:“……”
徐玄玉笑容消失不見,眉頭微蹙後抿了下唇。他看著時錦心,眼神忽顯露出些許委屈之意:“一個月是不是太久了點?”
時錦心毫不猶豫搖頭:“我不覺得啊。”
她手上用了些力氣揉著他的臉,笑著:“反正你最近很忙,睡在書房那邊更好,更有利於你的休息。”
徐玄玉眉頭往上挑起,眼睛睜大,抬手抓住時錦心胡**著自己臉的手,將其稍稍扯開了些。
他道:“我可不覺得睡在書房更有利於我的休息,我現在不想一個人睡了。你要是不在,我可能會失眠,這樣就更休息不好,第二天要做的事就會做不完,然後壓力就會變大,晚上就得熬夜做事,然後就更不能好好休息了。”
“和你分房睡,對我而言百害而無一利,我不要!”
時錦心挑眉:“你這話說的倒是條條有理的。”
徐玄玉道:“因為這是實話。”
他往前湊近了些:“不分房睡。”
時錦心笑:“那你控製住你自己,別咬我。”
徐玄玉眼珠微轉,半凝神著想了想,然後點了下頭:“好吧,我盡量控製我自己。”
說著,徐玄玉將她從梳妝台上抱起,轉身走向床。
房內燭火搖曳,模糊的暖光映襯著床鋪上相擁纏綿的兩人。
翌日。
時錦心睡眼惺忪坐起身,抬手順了下有些淩亂的頭發。身邊的徐玄玉不知何時已經起床,隻留著些許屬於他的溫度。
她慢悠悠舒展了個懶腰,然後起床穿衣。
坐在梳妝鏡前時,她一手撐頭,另隻手拿起桌上的桃木梳給自己慢慢梳理著長發。
低頭放下梳子時,看見了旁邊的錦盒。錦盒下方壓著一張小字條。
時錦心愣了下,眨眼後醒了些瞌睡,伸手將字條拿過去,上麵寫著一行字:給你的禮物。
她想起昨晚徐玄玉跟自己說的要給她、但忘在書房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了。
她眉頭輕輕往上挑了下,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她放下字條,將錦盒打開。
裏麵是一副長短玉簪,圓白玉簪頭,銀製其身,素雅精致。
時錦心輕輕眨了下眼,從某種程度而言,她和徐玄玉也算是心有靈犀,送對方的東西都是發簪。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叩叩叩——”
思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姐,我是思思,您起了嗎?”
時錦心緩回些神,應聲:“進來吧。”
思思走進房間,走向時錦心時瞧見了她手裏的發簪,笑道:“小姐,這是世子送您的發簪啊?”
時錦心點了下頭,然後道:“今天就戴這個吧。”
思思笑著:“好。”
早膳前,時錦心在院中小亭中喂魚,她看著池中遊魚,眼神溫和,心情似是不錯。
有侍女走來,於她神情站定,然後雙手奉上一封信,恭敬道:“世子妃,方才府前有人送來這封信,說要轉交給您。”
時錦心心裏閃過一絲疑惑,接過去時看見信封中有些眼熟的字跡。
她眨了下眼,拆開信封後將信紙倒出,將其上內容看了一遍,眼神微微詫異,又有點意外。
思思端著茶過來,見時錦心微詫模樣,不解:“小姐,怎麽了?”
時錦心將信紙放回桌上:“婉娘到國都了,說今日想見我。”
“婉娘?”思思也有點意外:“婉娘不是在雲州嗎?怎麽會來國都?她要來這兒,怎麽都沒提前告訴我們一聲?”
時錦心搖頭:“不知。”
思思將手裏的茶放到時錦心麵前,又問:“小姐,那您要去見她嗎?”
時錦心道:“她畢竟是照顧了我多年的奶娘,既然她來了國都,自是要去見她的。思思,早膳之後,你幫我準備馬車,和我一起去見她吧。”
思思點頭:“是!”
長安王府外僻靜巷道中。
穿著暗棕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人姿態恭敬著彎腰,她身前是個麵無表情的女子。
女子冷聲問:“信送到了?”
中年女人點頭回複:“是的,按姑娘的意思,已送到長安王府。”
“很好。”女子將一個錢袋遞給她:“拿著錢,離開這裏吧。”
“是。”中年女人將錢袋接住:“多謝姑娘。”
中年女人轉身要走的刹那,背後劍光一閃,冰冷的長劍刺入她胸膛,鮮血瞬間染紅她衣裳。
她來不及呼救,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女子將劍拔出,將上邊的血跡甩開後,收回劍鞘中。她往前走去,將掉在地上的錢袋撿起來,倒出幾顆碎銀灑在屍體身邊,然後從另一個方向快步離去。
早膳後,時錦心準備出門去見婉娘。
長安王府前,她抬頭看了眼明媚的天,不由眯了下眼,交握在身前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了些,衣袖袖口捏在指腹間,微微用力。
思思察覺到她麵上情緒的變化,走近些輕聲詢問:“小姐,怎麽了?”
時錦心眨了下眼,斂回視線後看向府門前停著等她的馬車,輕聲回答道:“不知為何,好像有種不安的感覺,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思思看著她,眼神不由緊張了些:“那我們還要去見婉娘嗎?”
時錦心深吸口氣,又輕輕呼出。她道:“婉娘當然是要去見的,她年紀大了,來國都一趟不容易。”
“但以防萬一,還是帶上王府的侍衛吧。”
雖然不知道她心中忽然生出的不安感覺是否屬實,但身邊多帶些人防備著總是沒錯的。
之前徐玄玉也說過,出門要小心。帶上侍衛,總是沒錯的。
時錦心說:“思思,去把曲侍衛叫來。”
思思點頭:“是,我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