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午膳時,徐玄玉隨時錦心一同前去食廳。
時客宇他們早早的等在那兒,見徐玄玉來,立即起身見禮,姿態恭敬著,小心而又謹慎,生怕有一絲不合禮數的地方。
徐玄玉道:“各位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吃頓飯而已,禮節什麽的,就免了吧。”
他們這才收回動作。七個人繞著圓桌而坐,時家的人臉上帶著笑容,隻是笑容中卻多多少少仍有些拘謹之意。
隻有顧紫竹,望著時錦心的眼裏是一如既往的慈祥笑意。
一頓飯,吃的小心又客氣。
徐玄玉雖說不必多禮,可徐玄玉畢竟是徐玄玉,即使他現在表現得再和善,也不能當他隻是個尋常的女婿。他們也不傻,知曉該有的禮數必須要有,對徐玄玉的恭敬絲毫不能少。
何況,他們對真正的徐玄玉並不熟悉,保持謹慎是非常有必要的。
徐玄玉自然注意到了他們的表情和動作,隻是什麽都沒說,也沒有在意。
倒是自己身邊的時錦心更值得注意。她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就是正常的吃頓飯。
就像之前在王府時,王府的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早飯,她表現的格外自然,沒有畏手畏腳的意思,也絲毫沒有懼意。
察覺到徐玄玉看自己的目光,時錦心悠悠轉頭看向他,眨眼後詢問:“你想吃這個?”
她手輕抬了下手中的碗。
徐玄玉眯了下眼:“那是什麽?”
時錦心道:“鯽魚豆腐湯。嚐嚐?”
徐玄玉點頭:“好啊。”
時錦心幹脆利落的放下手裏的碗,然後取過旁邊的空湯碗,拿起勺子給他盛了一碗。
她遞過去的時候,徐玄玉抬手接住:“有勞了。”
時錦心笑:“不客氣。”
徐玄玉拿過小勺子,於魚湯中輕攪拌了兩下,然後舀起一勺飲下。魚湯鮮美,溫熱含香,很是適宜。再吃下一塊豆腐,柔軟滑嫩,仿佛入口即化。
嗯,還不錯。
徐玄玉將一碗魚湯喝完。
時錦心笑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悠悠喝著自己手裏的魚湯。
對麵的顧紫竹看著他們的動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其餘人瞧見他們兩人的互動,有點訝異,卻也沒有開口說什麽,隻安安靜靜的吃著飯。
午膳後,徐玄玉和時錦心一起離開食廳。
回院子的路上,時錦心猶豫了下,還是問:“世子,真要在這兒留宿一晚再回王府嗎?”
徐玄玉點頭:“嗯。都已答應你祖母了,豈能反悔?”
他轉頭看向身側的時錦心,似是反應過來什麽,又道:“你不想我在這兒留宿?”
時錦心道:“並非如此。隻是此事事前並未說過,當時有點意外。”
徐玄玉問:“那現在呢?”
時錦心笑了下:“現在接受了。就是有些好奇,世子為何會答應祖母所提之事?”
以她知曉的徐玄玉,他不應該會答應。
而且,時府內有“不速之客”,她實在是有些擔心這一天一夜中的某個時候他們會突然冒出來對他有所無禮與衝撞,到時候時府一定會被牽連。
她隻想安穩度日,不想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
徐玄玉瞥了時錦心一眼,轉而將視線望向前方,反問她:“你不想在家多待一日嗎?”
時錦心答:“自是想的。”
徐玄玉道:“你祖母也想。”
時錦心一愣,眼中露出詫異之色時,腳步不由停留。徐玄玉則繼續往前走去。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背影,楞楞的眨了下眼。他是因為祖母想要自己在府中多待一日才答應會在這裏留宿的?
時錦心定了定神,小跑了幾步追上徐玄玉的步伐,穩住腳步後她開口:“多謝世子。”
徐玄玉嗓音淡淡:“不必。”
“往後這樣的事在你我雙方家中應該都會有不少,彼此體諒配合就行。”
他看向時錦心:“你可明白?”
時錦心點頭:“世子放心,我明白。”
“很好。”徐玄玉收回目光,繼續往前時又補充了句:“這樣就夠了。”
別的事,隻要不是涉及到他的原則與底線的,都可以適當理解。
畢竟,他已娶時錦心為妻,而她也確實還不錯。他並不想破壞目前這種和諧的相處方式與穩定的生活。
回房後,徐玄玉徑直去向屏風後的茶台,去看他還未看完的那本書。
時錦心伸手碰了碰桌上茶壺,壺壁是燙的,應是方才思思準備來的熱茶。
她斟茶一杯,送到徐玄玉那邊,而後道:“世子,我要午睡一會兒,你一起嗎?”
徐玄玉搖頭:“不了,我沒有午睡的習慣,你去吧。”
時錦心福了福身:“好。”
她轉身離開,回到臥房。
時錦心站在臥房門口,望著一切熟悉的模樣,竟莫名有種感慨。從她出嫁到現在,才六日而已,不知為何卻有種好像很久都沒回來的感覺。
是從小到大都沒在外留宿過的原因嗎?
她笑了下,進臥房後順手關上了房門。她在臥房中走了兩圈,瞧了瞧此處與離開前別無二致的擺設,連位置都不曾移動,心中忍不住有些情緒在浮動。
她將外衣脫下,躺去**。
熟悉而又舒適的感覺傳來。她稍稍眯著眼,不由自主舒展開四肢,在**輕輕晃動了下,而後又左右翻滾,臉上寫滿了開心。
還是自己的床睡著更自在舒服~
就在隔壁的徐玄玉聽著臥房那一側傳來的動靜,不由挑了下眉。即使時錦心看起來對於在家留宿有些意外,但她心裏確實是想要留下的。
似乎還挺高興。
時錦心心情激動了會兒,玩累了,側躺著就睡了過去。
徐玄玉沒再聽見那邊的響動,將這一頁書中的內容看完,將書放回桌上,隨後站起身。
他去到臥房前,看著那扇被關起來的門,猶豫了下,還是沒推開,折返回茶台處將書帶上,然後走出房間去了院中。
他沿長廊而行,去到桃花樹下的小涼亭中。
此處景致極佳,偶有桃花隨風而落,有種淡然自處、閑情逸致盎然的感覺。
徐玄玉坐在小涼亭中繼續看書。
左寒沙從院門跑進來,正準備進屋的時候發現徐玄玉在小涼亭中,又中途改變方向去了他那邊。
“世子。”左寒沙笑吟吟站在徐玄玉身邊。
徐玄玉抬頭看了他一眼:“坐。”
左寒沙聽話的在旁邊的位置坐下:“世子,您讓我打聽的事我打聽過了。”
徐玄玉低頭看回書:“說。”
左寒沙道:“三小姐告訴我,世子妃小時候性格是比較開朗活潑的,聽說還會爬樹抓知了什麽的,經常在府裏到處亂跑,還挺頑皮的。”
“不過貌似老夫人在她六歲的時候大病了一場,之後世子妃的性格就徹底改變了。她再也不頑皮了,不管什麽事,都格外聽話,而且還把尋常閨閣女子要學的什麽琴棋書畫全都學會了。”
“老夫人要她學什麽,她就學什麽,特別聽話。而且學的很快,從不讓老夫人失望。”
“至於具體的原因嘛,三小姐也不太清楚,隻聽說好像是因為老夫人病重的時候,家裏來了個算命先生,在世子妃那裏嘟嘟囔囔的說了些什麽。但那個算命先生說了什麽,世子妃沒跟任何人說。”
左寒沙接連說完一堆話,然後長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
徐玄玉聽完他所言,注意力已不在書中內容上,腦中思索的,是時錦心的轉變。
左寒沙看見徐玄玉若有所思的樣子,問:“世子,您怎麽了?是覺得世子妃這樣的轉變不好嗎?她性子變得溫柔體貼,不是挺好的嘛。”
徐玄玉眨了下眼,將思緒稍稍收回。
在外人看來,時錦心這種行為確實是轉變,但徐玄玉卻覺得,她隻是表麵上變了,變成了那個所有人都希望她成為的樣子,而她真正的性情依舊存在,就壓抑在她內心中,在無人時會短暫的將其釋放。
比如,初次相見時,她拿著錘子砸核桃的畫麵在徐玄玉腦海中浮現。那可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行為。
左寒沙不解:“世子,我說的不對嗎?”
徐玄玉道:“沒什麽。”
左寒沙眨了下眼,更為疑惑,什麽叫做“沒什麽”?他的問題不應該這樣回答吧?
徐玄玉忽想到什麽,又道:“對了,房中茶台上有個翠玉吊墜,你去打聽一下,那是誰的東西。”
左寒沙點頭:“是!”
左寒沙很快離開。
徐玄玉在小涼亭中慢悠悠看完手裏的書,才起身回屋。
時錦心午睡醒來,慢悠悠的穿好衣裳後走出房間,而後看見徐玄玉就坐在外麵的小廳喝茶。
她愣了下,走過去坐下:“世子。”
徐玄玉給她倒了杯茶,突然問她:“時錦心,你信命嗎?”
時錦心端起茶杯抿了口,潤了潤嗓子。她有點意外,不解:“世子為何這樣問?”
徐玄玉卻換了個問題繼續問她:“你去淩雲山,是想去拜佛,還是去賞花?”
時錦心道:“賞花。”
她眼神變得有點小心翼翼:“世子是覺得賞花無趣,不想去了嗎?”
“不是。”徐玄玉道。
時錦心眨眼:“那世子的意思是,會和我一起去?”
徐玄玉點頭:“嗯。”
時錦心追問:“何時?”
徐玄玉挑眉:“你很著急?”
時錦心道:“花期短暫不等人,還是早些去比較妥當。”
徐玄玉看了時錦心一眼:“你想何時去就何時去,告知我一聲就好。那棋局,是你贏了,所以,你來決定。”
時錦心眼睛一瞬亮起:“當真?”
徐玄玉頷首:“當真。”
時錦心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向徐玄玉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一言為定?”
徐玄玉看著她伸來的小拇指,很配合的抬手將自己的右手小拇指和她的勾在一起,而後扣緊: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