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奢侈品
S市和H市之間,若不遇上堵車情況,且走高速路,車程滿打滿算起碼要兩個小時。
見殷盛不再主動搭話,鄭斯瀾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該起什麽話頭聊天,加上還有些困意,幹脆眯了眼睛假寐。這價值幾百萬的豪車若放鬆下來坐著,比起他老家Y城輾轉到H市的長途火車可舒服太多了。於是,他稀裏糊塗地睡了一路,直到後來聽到交談聲,隱隱約約提到什麽“大IP”“單勻裁”“蘇翎”等幾個詞語,才漸漸清醒過來。
單勻裁和蘇翎是業內一對出了名的夫婦,單勻裁是以拍家庭劇得名的導演,而蘇翎是小有名氣的編劇。
提到這兩人時,殷盛和何秘書的談話聲音不低,似乎並不忌諱第三個人聽見。鄭斯瀾大概能聽得出來,他們此行正是衝著單導演和蘇編劇夫妻聯手的新項目《燕歌行》而去的。
鄭斯瀾聽得心癢癢,雖然單導是眾所周知的暴脾氣導演,對演員要求嚴苛,但他拍出來的作品很有質量,且知名度高,可惜,想進他劇組沒那麽容易,沒門路的連資料卡都遞不進去。
藉由林莫默得到機會,這樣的想法他是不敢再起的,再說了,他與林莫默的交情也還沒深到可以一再左右殷盛的決定。殷盛看不上他,還想外甥遠離他,他自然不敢再奢望什麽。而且,他感覺得出來,殷盛似乎非常討厭主動攀上去的人。好吧,人家高高在上,當然有資格傲視像他這樣的小人物。鄭斯瀾胡思亂想了一會,便在心裏暗歎一口氣。為了避免尷尬,他沒有出聲,一直裝睡到兩個人的對話結束。
車內又恢複靜悄悄,鄭斯瀾等了一會,鬆動保持許久的姿勢,剛一動作,發現自己身上竟蓋了一張小毛毯,他不由自主往身側看過去。
坐在旁邊的男人坐得端正,濃眉有形,鼻梁高挺,雙唇微抿,即使閉目養神,那一份威嚴沉著的氣場也不減絲毫。
是他幫我蓋的嗎?鄭斯瀾心裏默默猜測:若不是他,總不可能是開著車的曹保鏢或副駕駛座上的何秘書吧?
他盯著殷盛看,沒想到對方驀地睜眼回頭,把他嚇得一怔,“……殷先生。”
“你睡醒了?”
“嗯。”鄭斯瀾趕忙把小毯子折疊好,放在兩人中間,並說了聲“謝謝”。平心而論,他有一點點感動。被人體貼地關懷,在他的生命裏算是奢侈品。
殷盛卻輕描淡寫道:“不必客氣,隻是小事一樁。”
車進入H市時,雨已經停了,開到影視城時,抬頭都能看見陰雲散開的藍天。
如今國內影視行業迅速發展,影視基地林立,H市的這座算得上首屈一指,裏麵分布了好幾個特色大景區。目前《南北》拍攝取景地大多位於民國建築林立的十裏洋場景區。
鄭斯瀾一見到那醒目的門樓,便道:“曹先生,麻煩前麵停下車,我到了,可以下車了。”
一路上沒說話的曹烈總算吭聲,“鄭先生,沒關係的,反正都捎你一程了。”
鄭斯瀾堅持道:“不,不用了,謝謝。沒下雨,我自己走到片場那裏就行了。”
他今天本來就沒法按照通告規定的時間到場,此時要是被劇組的人看到他從出品人的車上下來,他這個偽關係戶,可承受不起別人的非議。他隻想安安心心地演戲。
殷盛道:“老曹,停車吧。”
曹烈當即找了個方便的位置靠邊停下。
鄭斯瀾臨下車,想起身上的衣服,忙說道:“殷先生,這衣服我到時候洗幹淨了還給您。”
殷盛目光落在鄭斯瀾身上,道:“不用還了。”雖然他的衣服從未被別人穿過,但既然被別人穿了,斷沒有要回來的道理,他不缺那一件,況且,眼前之人穿著他的衣服,還挺耐看的。
“……”鄭斯瀾愣了一下,身子躬了躬,說道:“那……謝謝你們的順風車,我走了,再見。”
汽車重新啟動,何秘書笑道:“殷總,David的這位演員朋友,還挺樸實的啊。”他想,這個年輕人明明有狐假虎威的機會,卻不要,倒是稀奇。
想當初,殷盛封殺那個故意製造緋聞的三流明星之前,可是影視圈最受歡迎的投資大佬,沒有之一,想靠近他極盡阿諛的大小明星猶如過江之鯽。即便現在也是,隻是經曆封殺事件之後,一般人不敢造次。
殷盛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的目光鎖在車窗外,那個年輕人單肩背著包,頭也不回,沿著街道半走半跑,修長的身影越漸遠去。
·
鄭斯瀾到達片場時已經十點多了,劇組已經拍好了三場戲。
翁導正重新指揮布置燈光機位,看到他,直接道:“趕緊去準備,下一場輪到你。”
進了化妝間,工作人員當即過來幫他擺弄。忙起來時,她們是沒空說話的,現在閑下來,就忍不住邊幹活邊嘮嗑,反正,也不耽誤事。
發型師鄧姐起了個頭,“小鄭,好一段時間沒看到你,你怎麽變得有點黑了?”
鄭斯瀾老實答道:“曬的。”
“不會去海邊度假了吧?”
鄭斯瀾苦笑道:“不是的。”他被林莫默畫了十天,除了最後三天陰雨天氣,可是連續七天一大早起來做日光浴,不黑也難。
“小鄭,你這件衣服料子很不錯,感覺比你之前穿的升了一個大檔次啊。”
鄭斯瀾暗想:他的衣服均價不超過兩百,跟殷盛的衣服自然是沒得比。
服裝師蔡姐對這類東西向來頗有浸**,訝道:“不得了,這是Loro Piana去年剛出的款式啊,好像差不多要三萬五才能買下。小鄭,你這段時間去哪裏發財了?”
“三、萬、五?”
鄭斯瀾登時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這個數目可是他繼父開公交車將近半年的工資啊。這外套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無奇,居然那麽貴,是用金線縫的嗎?他忙拍打胸前化妝師往他臉上撲粉時掉落的瀣粉,然後不顧天冷脫了下來。這衣服他哪還能穿,供起來才差不多。
“哎呀,小鄭先別動,弄完頭臉再換服裝。”
·
鄭斯瀾今天被安排到了兩場戲,分別安排在上下午。第一場的戲份內容是:女主登上楚公館討要因鬧事而被楚家扣留的男主,楚錯出來周旋,並第二次向女主表白,但他自高自大,仗勢欺人,反而讓對方離他更遠。
從化妝間出來的鄭斯瀾穿著一身褐色格子的三件套西裝,頭發被向上梳得亮滑,真當得起油頭粉麵這個詞。片場裏上一場戲剛結束,與他搭對手戲飾演女主的演員遊依琳換衣服去了,沒人來和他排戲,他便倚著柱子兀自專注看劇本,倒顯得格外沉靜秀氣。
導演翁彤趁著空檔走了過來,“小鄭。”
“翁導。”
“有好好準備嗎?今天的戲份剛好是你的重頭戲。”
“台詞已經背得很熟了。”
翁彤追問:“人物的感覺呢,找到了嗎?”
鄭斯瀾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
他在殷家這十天可不是白待的,他時常把自己想象成是楚錯住在楚家的樣子。衣食住行四樣,除了穿衣打扮,他的其他一切幾乎都是殷家的生活模式,住著造價高昂的房子,吃著精心烹調的食物,開著林莫默那輛全款三百多萬的車在夜晚的鬧市街道上兜風。與此同時,他還悄悄地觀察別墅裏兩個地位最高的人,看他們如何接人待物,如何說話行事。
但他始終感覺,楚錯既不能直接套入林莫默的灑脫恣肆,更不能套入殷盛的矜貴傲然,哪怕三者的相同點都是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之中。他認為自己飾演的角色另有一份性情:楚錯內心深處還是當初那個卑微的人,怕別人看出他的色厲內荏,哪怕現在的境遇變好了,他的少爺氣派不過是特意端著嚇唬別人的,根本不是像林莫默和殷盛那樣自然從容,天生就習慣了富足安穩的生活。所以,他向女主再次表白,心底還是虛的,因此,再次被拒絕之後更是惱羞成怒,語帶威脅。
翁彤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忍不住笑道,“行,待會我看你演得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攻的確是霸總人設,但他是有教養有素質有品行的霸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