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惡人們◎

雖然不能像普通人一樣跟情|人煲電話粥, 但是我可以給甚爾發郵件、至於電話,甚爾那裏會設置靜音,隻要有空就會馬上接起:

“我晚上出門吃了壽司, 甚爾做了什麽?”

沒過多久,小狗那邊有了回複。他吃了隨身攜帶的野外幹糧,臨走前特地給我買了各種解悶的東西, 比起解釋自己做的事, 他對更加在意我外出的動機:

“一個人出門?沒遇到什麽事情吧?”

太好了、看來臨也的確遵守約定, 沒有說不該說的話。

我心上大石終於落下,忍不住揚起嘴角:

“沒有哦、遇到了點好事。等確定下來、我再告訴你。”

……

現在是周末早上八點,法式餐廳“丹露”剛剛開業不久,推開懸掛著薰衣草幹花的雕花木門, 便從繁華的都市大街步入西式莊園的客廳。

絨布窗簾掩去事外喧嘩, 獨留璀璨的黃銅水晶大吊燈散發光亮, 它橘紅的光芒照亮棕紅油亮的木質地板、擺放各類酒品的吧台、無火的紅磚壁爐, 以及四處鋪有蕾絲桌布的桌子。

桌上大束玫瑰在花瓶中開得正盛、潔白的骨瓷餐具中盛有熱氣騰騰的早餐。咖啡的濃鬱、麵包的焦香以及黃油的香甜, 伴隨著老式留聲機的歌聲四處彌漫。

表明來意後,店長“鬆原先生”引我來到鋼琴前。

中年男子體型矮胖, 厚實的嘴唇上留有兩撇“八字胡”, 穿著西裝的樣子像一隻憨態可掬的企鵝。

他伸手示意我欣賞周圍布置, 不斷強調進口家具的出身地,以及昂貴的價格, 表情十分得意:

“就像你看到的,我們家是法式餐廳, 老板經常出國采購, 無論是料理還是裝修風格水平都對標一流。光是這台意大利皇家水晶燈就價值600萬日元。”

“因為這份用心, 吸引來的客人也非常有格調, 希望你有與之相稱的水平。”

“現在請彈彈看吧!”

不過在被專業鋼琴家稱讚的演奏麵前,他的挑剔沒能維持幾秒。

順利通過麵試後,鬆原捏著小胡子,同我談起待遇以及工作上的事項。

“有時候客人會過來點名想要聽的曲子。”

“會來這裏的都是池袋響當當的紳士,上個鋼琴師,就是想要攀高枝才來應聘的。雖然這樣的邂逅非常浪漫,但作為招聘者還是感到有些頭疼啊。”

他斜眼從頭頂到腳尖,細細打量著我,話語像是告誡,卻又意有所指:

“在這裏工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需要年輕漂亮的鋼琴師、為了扶持“經濟情況不好、暫時沒有演奏機會的音樂係學生”會開出較高的薪水,掌事的老板是海外玩票的富二代,而餐廳是這隻不懂裝懂的“企鵝”的一言堂。

我好像大概猜出臨也口中麻煩的客人是什麽樣了。

……

工作地點在餐廳,作為員工福利,過了中午最忙的時間,店內員工可以聚在一起享用大廚特質美食。

而不喜歡和人相處的我,單獨點了一份在角落進餐。在我將麵包塊泡進洋蔥湯的時候,一位青年熱情地搭話:

“您好,我是店裏的服務生,小澤。”

“雖然有點唐突,但我能跟你合個影麽早上我就注意到你了。近看果然更漂亮!”

“和最近流行的電眼辣妹不同,這樣秀美的五官像極了昭和時期的明星!”

“謝謝你。不過我不喜歡拍照。”

在被“怕生”的我拒絕後,小澤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仗著前輩的身份,隨口說了幾句打工經驗,坐到一邊。

而我表現得像個普通的女性一樣,在吃飯時專注地回“朋友”郵件:“對我介紹的工作地點滿意麽?”

“是個漂亮的地方,吃飯也很方便。”

與此同時,耳邊再次傳來了細微的“哢哧”聲。我忍不住眯起眼睛,在郵件的末尾補充道:“就是同事有點過分熱心了。”

下午,這個熱情的同事”,在我起身去休息室的時候,將盛有酒杯的托盤撞上我的肩膀。

鮮紅的酒液盡數潑灑在路過的客人身上。

“你在做什麽?!這可是我新買的襯衫。”

在男人發出驚呼之後,我和小澤被鬆原一起叫到了後麵的員工休息室。鬆原插著腰,厲聲嗬斥說:

“都說了!要小心才行!這位先生是我們店裏的貴客,下午就要出去參加會議,怎麽會做出這麽糟糕的事情!”

我悄悄伸手在兜裏摩挲了一陣,掏出紙筆解釋說:

“不是我,是小澤主動撞到我才……”

但鬆原不過匆匆掃了一眼,就將我抬起的手臂打到一邊。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騙子,語氣毫不客氣:

“山田小姐!我是看在你為人低調老實才招你進來的!”

“小澤是店裏的老員工了。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你真是令我失望!”

拔高的聲調讓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看向一旁的小澤。

他唇角噙著一絲薄涼的笑意,無辜地舉起了雙手。

“是啊,看到山田小姐過來時我特別抬高了手臂。但、或許是彈鋼琴太累了吧……沒關係,我們可以一起承擔。”

“不行!她遲早是要步入社會的!不能養成這種萬事靠別人的習慣!”

鬆原在這時爆發出強烈的正義感。

他怒氣衝衝拒絕了小澤的好意,望著一旁的客人,以及無法反駁的我,發出恨鐵不成鋼的歎息:

“哎,這可怎麽辦……這種限量版的襯衫幹洗也恢複不了原來的樣子,你這種窮學生真的賠的起麽?”

那個抱臂旁觀的男人,冰涼的視線像蛇一樣在我皮膚上遊走。

“是啊,做錯事情就要道歉,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吧?”

“我要求的也不多。”

“按照現在禮儀,隻要脫掉衣服,跪下來我就原諒你。”

“至於之後的賠償……我們再慢慢商量。”

這就是這群男人無視我的意願,七嘴八舌商量出的結果。

“比起百萬元的賠償,這已經很仁慈了!”

“好好道歉後,我也會原諒你。拿出骨氣來,山田小姐!”

我站在他們的包圍圈內,像被野獸圍獵的綿羊瑟瑟發抖,做不出反應,實則百無聊賴地進行倒數。

在掏紙片的那會兒功夫,我悄悄按下了手機撥號的快捷鍵。

現在人已經到了吧?

在倒數到十的時候,門外傳來喧鬧的聲音。

“客、客人、這裏是員工休息室,請不……”怯懦的勸阻被大門破開的聲音吞沒。

“真是熱鬧,一群人聚在一起……”

一頭暗紅的短發被向後梳去,身著西裝男子高大將拐杖點在門上,懶洋洋地如是感歎。

透過鼻梁上的墨鏡環視在場的情況,在和我目光相觸時,自稱“赤林海月”的男子微微頷首示意:

“您好,這位美麗的夫人。我是借給山田先生衣服的大叔。能跟我說說發生什麽了?”

就像遇見天敵的田鼠,麵對那和甚爾相仿、極具壓迫感的體格,以及右眼處從眉骨劃至臉頰的可怖傷痕,原本耀武揚威的三人忍不住向後退去。

封閉的圈子有了破口。

“辛苦了,請來這邊,千鳥小姐。”

在臨也喊出我的假名,招呼我站在他身後,我操縱手機播放出方才的錄音。

他們吵得聲音實在太大,貼我又很近。從“負責任”開始對話一句不漏地被錄進手機中。

等到“脫衣服”的呼喊出現後,氣氛完全降至冰點。

一時間,房間裏隻有手杖叩擊地麵的輕響。

紅發的成熟男性深深地吸了一口,用粗大的手指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鏡框,以沙啞的聲音感歎說:

“啊,我完全明白了,這的確是會讓那位殺人的情況。大概是先把匕首捅進嘴裏的程度。”

“還好我是那種,比較溫和的武鬥派,也的確讚成讓成年人承擔相應的責任……比如不好好走路,偏要往人身上撞的腿。”

同男人冷酷的審判一同降下的是一級凶狠的杖擊。

木杖劃破空氣,發出呼嘯的聲音。不及反應的小澤捂住抽痛的小腿發出可悲的哀鳴。

悲慘的模樣並未引起海月的同情。

他皺著眉毛上前一步,用皮鞋碾住小澤的手掌,不斷向下施力:

“不要這麽沒出息啊,還沒結束呢。”

“跟大叔解釋下。這麽嬌小的女性到底是怎麽撞倒你的身體?”

痛苦加劇,小澤甚至沒出息地流出了眼淚。

見他嗚咽著無法給予回答,海月俯下身來,歎息著將手杖的末端捅進青年的嘴裏、壓住他舌頭。

“不僅無力的手腕派不上用場,這張嘴除了撒謊也沒法說話麽?”

“冷靜點、好好回答我,準備好就點點頭好麽?”

近乎拷問的行徑完全擊潰了小澤的心理防線。涕淚橫流的青年不停地點頭,在海月鬆開鉗製後,竹筒倒豆子似的將餐廳的招聘陷阱說個精光:

“對、對不起我不該撒謊的。”

“不是我的錯,是、是鬆原老板和並下先生!!老板讓我拍下女人的照片,然後配合想要出手的客人,去誣蔑那些沒有背景的小姑娘。”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哦哦、你是個誠實的孩子。”

“那你們呢?”

海月帶著欣慰的笑容點了點腦袋。慢慢直起身體,向剩餘的兩人望去。

這次,不待男人有所動作,被提名道姓的鬆原便“噗通”一聲坐在地上,捂著腦袋抖成了一隻鵪鶉。

隻有衣著富貴的客人還算鎮定。

他緊緊捏住手機,昂起腦袋,以傲慢的語氣做起自我介紹:“你是粟楠會的赤鬼吧?我是並下財團的繼承人。我想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點誤會。”

並下虛張聲勢的表情使得臨也發出一聲嗤笑。

“你和你太太之間的確存在一點誤會。”

“我記得你是入贅之後才改姓並下的。現在穿著夫人送的衣服,在外麵做這種事麽?”

情報販子的反問令並下麵上血色全無。冷汗從額角滑下,他嚅動薄薄的嘴唇,喃喃發出低語: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聞言,臨也掏出揣在兜內的手掌,朝並下揚了揚手裏的手機,笑著眯起猩紅的眼睛,複述並下他方才的話語:

“就像你說過的,道歉如何?來、請脫掉衣服,然後跪下來吧。”

“我們一起拍張合影,然後再聊聊後續。”

“脫衣服?”

以審視的目光掃過鬆原和並下的身體,海月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那可糟了……”

男人轉頭向我看來,十分紳士地放輕聲音,欠身做出“請”的動作。

“夫人,如你所見,接下來的畫麵可能不太美觀,要不要出去喝點茶?”

比起初出茅廬的我,這兩位遊走在池袋陰影裏的男性顯然更加適應現在的情況,也能利用優勢攫取更多利益。

我倒是樂得輕鬆。

已經欣賞過最精彩的部分,對後續發展毫無興趣,我輕輕掩住門扉,在縫隙之間,朝凝視我的紅發男子緩緩露出笑容——

“謝謝您。”

如是勾起嘴唇,用無聲地念出感謝。我邁著輕快的步伐,沒事人一般重新坐回鋼琴前,然後撥通了電話。

“我找到了工作!聽聽看,我在高級音樂餐廳彈鋼琴呢。”

我的確很喜歡這家店的布置,而老板鬆原又是欺軟怕硬的笨蛋。今後,我也能在“丹露”好好工作吧?

“是麽?那我要帶禮物了。”

如是給予回複的甚爾,到家的時間比約定的早上半天。

午夜時分,洗去一身血腥的男人輕輕推開臥房的門。

雖然他動作靈巧地好似山貓,但骨肉的重量擺在那裏,柔軟的席夢思因為另一人的靠近而凹陷,傾斜的角度將熟睡的我送入他懷中。

睡眠本來就很淺,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火熱的胸膛是可靠迷人的港灣,充滿荷爾蒙的魅力,濕潤的頭發卻散發著和我類似的淡香,顯得非常乖巧,這種反差奇異的令人安心,誘使我朝他伸出手臂,親昵地去蹭他的脖子。

“甚爾?”

經過一段時間夫妻生活,我很清楚甚爾喜歡的位置。

小狗含糊地“嗯”了一聲,微微抬起下巴,方便我去吻他頸側的青筋。

察覺到我嘴角的異狀時,甚爾動作一頓,然後他用粗糙的指腹摸上我的嘴唇。

“……你的嘴怎麽了?”

作為殺手,他非常清楚各類傷口的形成原因。

作者有話說:

赤林海月,蠻辣的一個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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