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周河運及海運都十分繁華, 京城外的運河上船隻來來往往,工部單獨設立了船運司,就是專門負責修建朝中各類船隻, 最主要是替戶部運送糧食及南來北往的稅銀,工部碼頭與民用碼頭不同, 守備森嚴, 即便是蕭元河要進去,也得拿到宮裏的特批。
碼頭上的匾額字體剛勁有力,是景和帝的親筆,門邊執劍而立的將士是金吾衛的精銳,船運司主事早就得到通知福王會來挑船,隻是他左等右等不見來,這會兒突然聽傳王爺與王妃一起來了, 趕緊放下熱茶,整理衣袍,匆匆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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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王爺王妃。”主事恭敬躬身行禮。
蕭元河端起王爺的派頭,淡淡點了點頭, 將手中的文書遞過去給他檢驗。
衛嫻趁著蕭元河與船運司主事說話之際,偷偷打量工部碼頭。入眼就是一排五間瓦房,廊下擺滿各種武器, 兩側則是高高的白色圍牆,看著足有兩三丈高。牆根種著幾叢竹子, 因為近日下雪,竹根邊還有積雪未化,草綠的竹節映著白雪, 倒另有一番風骨,不說的誰知道這裏是船運司。
左側牆邊還有道通往後院的銅門, 隻是現在那道銅門緊鎖著。
驗過文書,主事正要親自帶他們下碼頭,結果遠遠傳來馬蹄聲,謝梧清越的聲音傳來,“等等我。”
到了門邊收不住馬,棗紅大馬直接衝進院子,謝梧翻了個白眼,每次他來這都止不住馬,總會直接闖進來,第一次來的時候還被金吾衛攔住,硬是被罰了一頓鞭子,那可是整整十鞭打在身上,這次又……
謝梧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麽回事?你怎麽騎的馬?”蕭元河皺眉。
衛嫻因為被衝進來的馬嚇了一跳,這會兒正躲在他身後探頭,見是謝梧笑著打了聲招呼,“十一殿下。”
謝梧沒好氣地擺了擺手:“別提了,剛剛得知運冬糧的船出了點問題,我要連夜送新船過去,以免延誤戰機。”
“在哪裏出的事?”蕭元河心裏一跳,運冬糧可是他的事情,怎麽他沒得通知?
“估計你們來得早,宮裏的傳信沒送到,聽說在青州與河西交界,我擔心我嶽父,所以主動請纓送船,糧食還好,隻是船行不得,如今停在河麵上呢。新船從這出發也得好幾天,我也發愁啊。”
“我聽說青州有船幫,別不是哪個吃了豹子膽想打量軍糧的主意吧?”蕭元河對青州情況不太熟悉。
出了京城就是三岔口,一路去河西,一路去青州,一路去豫州,青州與他爹的封地樂縣很近,按道理出不了事情,青州總督與他爹算是比較親近的武將,為人忠厚有勇,但是智謀欠缺,如果有人對他用陰謀詭計,很難說他不被人利用。
“此去一定要小心,有事可以聯係當地隱崖分部傳遞消息回京。”蕭元河遞給他一塊玉佩,那是何禦舟離京前給他的,算是把身家托付給他了。
隱崖消息靈通,送信比驛站快得多。
“好兄弟,我知道了,放心,我一到就給你報平安,現在挑船去吧。”他本想攬住蕭元河的肩膀,結果衛嫻還站在蕭元河身後,隻好收手前捶了他一下,擠眉弄眼,“你小子夠狡猾,父皇輕易不給誰這麽大禮,也就是六妹妹生辰,才得這個借口。”
衛嫻聽了望了望兩人。原來是他替她爭取的?
她還以為陛下是看在她爹的麵子上呢,要是她爹知道,還不得鬱悶死,也不知道他在豫州怎麽樣了。
“十一殿下,若是見到我爹,請替我告訴他,京城一切都好,望他早日歸來。”她聲音脆甜,關切之意濃濃。
她爹出京辦差已經快有兩個月,每次平安信都寫得很簡單,讓她不得不懷疑他可能並不在豫州。
“好。”謝梧點頭。
幾人跟在主事身後走進那道銅門,銅門後是一條長長的巷道,牆上滿是機關,若是有人闖入,怕是會被利箭射成蜂窩。
青石板路很幹淨,沒有積雪,應該是用特殊的方法化去了積雪,角落有些濕潤。
穿過長長的巷道,眼前一片開闊,遠處運河上停著很多船隻,因為河上結了冰,停泊在碼頭的船上沒人,但是河麵上有小船,可能是因為接到消息,有清冰船正要開出碼頭前去破冰,以便新的糧船能夠出港,身穿黑皮甲的兵將手裏握著一根長長的像長槍一樣的武器,合力一捅,冰就破開了,河道上到處都是浮冰,他們會把浮冰推開,擠到專門的地方,還會不斷有清冰船出發,忙忙碌碌的。
在等他們清冰的時間裏,謝梧就陪他們去挑船。運糧船倒是好挑,因為事急,他挑的都是快船,整整挑了五艘,衛嫻跟著他們上船觀看了糧倉,運糧船與普通的船不太一樣,糧倉通風,空氣幹燥,四角都灑了驅蟲防潮的藥粉,一排一排的貨架還有一些她說不上來的東西。
“別看這船醜,在河上開得飛快,十分靈活輕便。”船運司主事解釋道,又引著蕭元河到一邊,抬手指了指另一個區域的船隻,“王爺,遊玩用的船還是那邊的好,又氣派開得又穩,倉室齊前,保準您能在水上住個一年半載,舒服得跟在平地上沒什麽區別。”
因為陛下不喜歡遊玩,目前最新的船也是去年開工,最近才完工,今年就沒造新船,最新最華麗的這艘本來是為了陛下南巡而造,隻不過因為跟西狄開戰,南巡計劃又擱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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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元河不客氣地挑了新船。
謝梧對衛嫻酸溜溜道:“看吧,就知道他喜新厭舊,那邊那艘就是為他的生辰準備的。”
他抬手指了指邊上的一艘舊船,“一次沒用過,六妹妹,你說他是不是敗家子。”
衛嫻以團扇掩嘴,隻露出彎彎的黛眉。她早就聽聞蕭元河的日子過得奢華無比,這陣子也是為難他了,竟然沒見他舒服過過一天,不是忙著辦差東奔西跑就是陪她窩在王府,怪不得夏福說這個月的帳麵餘銀剩下不少。@無限好文,盡在
她還琢磨著替他買間鋪子,經營些賺錢的買賣,她也有一陣子沒去看自己名下的鋪子了,好在掌櫃們都是好的,她直接當起了甩手東家,每月隻管數銀子。
“我可是為你挑的。”蕭元河看著衛嫻反駁謝梧的話。
比起坐船,他更願意騎馬。
“知道啦。”衛嫻嗔了他一眼。
謝梧摸不著頭腦,這兩人怎麽比以前親密了那麽多,時不時就讓他感覺自己是多餘的。
同樣有這個感覺的還有船運司主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隻能把大大小小的船隻現狀一一列出。
他們首先登上的是蕭元河的舊船,說是舊船,其實船艙打理得不錯,該有的一樣不少,上麵還有個小花園,四四方方的,隔成幾個苗圃,隻不過現在苗圃裏隻有土,沒種有東西,主艙十分繁華,都是黃花梨雕刻而成,打磨得圓潤有光澤,床榻桌椅書案一應俱全,是衛嫻喜歡的格局,她一眼就看上了,不過蕭元河非要讓她看新船,隻好沿著船間棧橋走到新船上。
畢竟是給皇帝造的龍船,奢華的程度比剛才那艘更高,到處是金製香爐,還有檀木家具。這艘船更大更氣派,艙房還多出四五間,而且是個雙層。
華麗是真華麗,但是衛嫻覺得要是把這船開出去,就等於在腦門上寫著“我很有錢”的傻氣。
處處透露著金錢的氣息,華貴而不俗氣,處處間顯尊貴,就連扶手都雕了花紋,可見工匠們是精心打磨每一處地方。
“這船有個特殊之處。”謝梧作為統管船運司的中郎官,當然也來看過這艘船,這時候興致勃勃帶他們去看新玩意。
“瞧瞧,這是座溫泉池子,火房在最底下,隻需在那裏堆入幹柴,溫水自來,用不著提上提下累人。”
當然了,這主艙可是皇帝要住啊,皇帝沐浴的時候誰能隨便進來?
蕭元河看到那一處池子,更是喜歡這艘船,腦海裏還閃過一些最近夢到的畫麵,悄悄瞥了衛嫻一眼,軟下態度,“要是舊船也有這種池子,我也不是不能選舊船。”
“那是可以改造的。”船運司主事大冬天後背直冒冷汗。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福王不喜歡那艘船,遲遲沒開走,停在船運司都一年了。
衛嫻聞言,瞄了瞄假裝妥協的人。蕭元河這人,其實最會以退會進,就等著你主動按照他的計劃走,脾氣真的說不上好,要不然船運司主事也不會害怕到後背出冷汗。
她現在大概算是歸他羽翼護持之下,他經常說一些承諾,哪怕那些承諾不見得都能做到,但是他會時不時就做到一個,比如隻要理由合理,他就會願意退步。
謝梧也是很驚訝,蕭元河是誰呀,那可是京城的小霸王啊,連父皇的好東西都敢覬覦的人,現在衛嫻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改變主意,但凡感情淺些的都做不到這一點。
作為他多年的好兄弟,這還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