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遙跟蕭野約在了周五的下午七點，在蕭野宿舍碰麵。
“蕭野，你真的不去跟我們開黑？”薑宏光看著正在收拾自己桌麵的蕭野，一臉納悶。
明天周六沒課，他還準備忽悠蕭野通宵，帶他們上分呢！
蕭野用濕巾將桌麵和椅子擦幹淨，頭都沒回，“我有事。”
薑宏光見他忙上忙下，甚至連床鋪邊的褶皺都拉平了，莫名其妙，“怎麽，你有重要朋友來參觀？”
他們大掃除都沒看到蕭野收拾得這麽仔細。
蕭野將剛買來的水果放到桌上顯眼的地方，從裏麵拿出來最小的一個蘋果扔給薑宏光，“你話怎麽這麽多？不是說跟小程約好了六點就去網吧？”
“急什麽？”薑宏光咬了一口蘋果，含混道，“小程從新宿舍過來還要一會呢！”
他們是三人寢，小程是他們的舍友，今年轉專業，剛搬走。
不過這不影響他們去網吧開黑的革命友誼。
“對了，小程說要請我們吃頓飯，想問問我們有沒有什麽建議的地點。”
蕭野用手在桌麵蹭了蹭，確定沒有灰塵後，才回道：“隨便，我都行。”
薑宏光聽著他敷衍的回答，不樂意了，“你到底怎麽回事？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下午最後一節課老師點你問題你跟沒聽見似的。”
最後還是他狠狠撞了蕭野胳膊肘一下，蕭野才意識到自己被點名了。
“你當時在想什麽呢？”
蕭野沒回。
越臨近下課，他越是想起今天跟時遙的約定。
看畫，看胳膊看腿，腹肌，看人魚線。
時遙還說他想上手摸。
自己當時也真是魔怔了，竟然答應了時遙這麽離譜的要求。
好在地點是在宿舍，隻有他跟時遙兩人，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薑宏光吃了口蘋果：“你這神思不屬的，要不是我天天跟你在一塊，還以為你有情況了。”
蕭野：“瞎扯什麽？”
他跟時遙能有什麽情況？
薑宏光將吃完的蘋果核扔進垃圾桶，“你自己看看你幹了什麽？”
他掰著指頭數，“最後一節課一直心不在焉，臨近下課前五分鍾看了七八次手機。”
“下課後去水果店買水果，每樣都買了一份，還叮囑店主拿最好的，是不清楚對方的喜好吧？”
“桌椅擦了一遍，一塵不染，生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薑宏光瞥了蕭野一眼，“你等會不會還要去洗個澡吧？”
已經準備好換洗衣服的蕭野：“……”
薑宏光本來隻是隨口一說，看蕭野這表情，瞪大眼，“臥槽！蕭野，要不是宿管阿姨不會放女生進男寢，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要帶女孩子過來了。”
蕭野聽他越猜越離譜，解釋道：“是時遙要來，讓我看看畫。”
薑宏光鬆了口氣，“我剛才還在想要不我今晚不回來，給你一個機會，原來是時遙啊！”
他說完，也立即站起來，將自己亂七八糟的桌麵囫圇收拾一通，“我也不能太邋遢。”
“時遙要是沒地方坐，你讓他坐我這兒，東西也隨便用，別客氣。”
蕭野沒理。
他椅子是白擦的麽？
他看著薑宏光殷勤收拾的背影，突然問了一句：“你不覺得這樣太慎重了嗎？”
在薑宏光指出他那麽多不尋常之後，他也覺得自己對時遙的態度不太對勁。
“這有什麽，時遙看起來就比我們精致很多。”薑宏光回答地毫不猶豫，“還有，你那水果洗幹淨再擺出來啊！扔給我的都是沒洗的。”
這些話讓蕭野心底那點別扭徹底消散。
薑宏光對時遙也這樣。
之後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薑宏光就走了，還不忘叮囑蕭野好好照顧時遙。
人走了之後，蕭野看了眼時間，去洗了個戰鬥澡。
他正在擦頭發，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薑宏光顯然已經到了網吧，周圍聲音嘈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時遙過來心情不好，你記得安慰他一下。”
蕭野擦頭發的手一頓：“怎麽了？”
“A大論壇最近出了好幾個關於時遙的熱帖，簡短來說，就是時遙將他一個剛得獎的畫賣了，很多人都覺得時遙市儈，不少人仗著匿名在那裏人身攻擊。”
“不過相關帖子很快就被壓了下去，現在沒多大事了，你也別去貢獻熱度。”
薑宏光正在打遊戲，說清楚後很快掛了電話。
蕭野覺得這攻擊理由莫名其妙，剛想去論壇看看究竟，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他心一緊，揚聲道：“馬上來。”
開門，是時遙。
最近天氣降溫，時遙穿了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寬鬆的衣服襯得時遙整個人纖細瘦弱。
蕭野覺得，一周沒見，時遙好像更瘦了。
“吃飯了嗎？”
時遙聽著熟悉的開場白，本來淡色的麵容突然有了笑意，“吃了，路上聞到一家店煮的玉米很香，買了一根。”
隻不過味道沒有蕭野給他的好吃。
“隻有玉米？”
時遙有些無奈，“還喝了一杯奶茶，要給你看消費記錄嗎？”
蕭野摸了摸鼻子，“那倒不用。”
“所以——”時遙抬頭，看著麵前將門堵的嚴嚴實實的高大身影，，“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蕭野反應過來後，立馬側身讓出位置，等人進門，將買來的水果遞到時遙跟前，“有喜歡的嗎？我都洗過了。”
時遙看了眼袋子裏豐富的水果種類，眼底笑意深了些，他拿了一個橘子。
蕭野記下，將剩餘幾個橘子放到了時遙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時遙將書包放到蕭野的座位上，環視一周，看到一處空了的床鋪，問道：“你們寢室沒住滿？”
“原先的室友轉專業了，就空了下來。”蕭野解釋，“輔導員說之後可能會有新的人住進來。”
時遙點頭，沒再說話。
寢室之間一時陷入安靜。
兩人靠在桌子的兩端，時遙在玩手裏的橘子，而蕭野看似鎮定，實則緊張地呼吸都放緩了，還不敢看時遙。
蕭野還是沒辦法跨過心裏那道坎。
給人看自己的身體細節，還是腹肌和人魚線，這實在太怪了。
可時遙卻神色淡然，像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毫無芥蒂。
正在蕭野糾結要不要找個借口拒絕時，時遙突然開口。
“蕭野，你很緊張嗎？”
蕭野立馬反駁：“怎麽會？有什麽好緊張的。”
時遙點了點頭，將橘子放在桌上，“看來是我想錯了，你已經準備好了。”
“那我們開始？”
時看向蕭野的長褲，有些為難：“你可以換回球衣嗎？你這樣我什麽都看不到。”
“就你打球的那一套，穿起來很帥。”
於是，蕭野就在時遙期待的眼神中，換上了平日穿的籃球服。
換好衣服，蕭野尷尬地手都不知道放哪裏。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展覽品，在等人觀賞。
時遙從書包中拿出一個速寫本和鉛筆，“我先畫個速寫找找感覺。”
之後，時遙注意力似乎都在畫板上，隻是偶爾抬頭看蕭野一眼。
這極大緩解了蕭野的心理壓力，從站的筆直，到最後虛虛坐在桌邊，耐心等時遙畫完。
看來是之前他將事情想的太嚴重了，這樣看看也能畫？
可下一秒，時遙就打破了蕭野的幻想。
“你現在的狀態跟打球時候還是不太一樣，我看不到那種運動後緊繃的肌肉線條，畫不出那種感覺。”
時遙眉頭皺起，鉛筆煩躁地在畫板上戳了戳，“可是現在也不可能讓你打球……”
他說完，想到什麽，眼睛亮了亮，“你可以讓我用筆在你身上試試嗎？”
時遙舉了個例子，“比如，你使勁握拳，讓我感受一下你用力時線條的走向。”
蕭野愣了愣，“在我身上試？”
時遙點頭：“嗯，用鉛筆，之後也很好洗的。”
他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其實最直接的就是讓我用手感受，可是這樣對你來說可能很不自在，那我用筆可以嗎？盡量不碰到你。”
時遙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蕭野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他依照時遙所說的，努力繃起肌肉，時遙則是低著頭，托著他的手臂，小心地描繪他手臂的線條脈絡。
這個角度，蕭野很清楚地能看到時遙低垂的眼，睫毛濃密，頭頂的燈光落下，形成一小片陰影，淺色的唇微微抿著，神色很是認真。
蕭野心裏的負擔又輕了很多。
時遙在認真完成任務，而他心思卻亂七八糟。
鉛筆在手臂上比劃，時遙的指尖也偶爾蹭過，癢癢的。
蕭野偏過頭，壓下心底的浮躁，努力尋找正常的話題，“時遙，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麽事了？”
他剛打開門看到時遙，時遙麵上幾乎沒什麽表情，是他問對方吃飯沒有，時遙才有了一點笑。
時遙握著筆的手頓了頓。
因為跟蕭野的約定，其實今天一天他心情都很好，隻是臨出門的時候，他接到了他媽的電話。
問他今天周五，晚上沒課為什麽還要出門。
時遙簡單解釋了緣由，他媽沒說什麽，隻是說晚上九點前必須回來。
這一通電話徹底破壞了他的心情。
蕭野看到時遙抿著的唇，知道自己猜對了。
“其實別人的看法不重要，做你自己想做的。”
時遙聽到這話，抬頭看他：“你聽說了什麽？”
要是蕭野仔細聽，就能發現時遙此時的語氣已經冷了下來，眼裏也沒了慣有的清淺笑意。
可蕭野想都沒想，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揉了揉時遙的頭發，那點冷淡瞬間被蓬鬆微亂的頭發掩蓋，“薑宏光跟我說A大論壇有好幾個攻擊你的帖子，等你畫完，我就聯係我計算機的朋友把他們黑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畫的畫，怎麽處置由你全權決定，你就算扔了也沒事。”蕭野皺眉，“你不要因為這事心煩，也別不好好吃飯。”
蕭野的話讓時遙繃著的嘴角漸漸放鬆，無奈又好笑。
原來蕭野說的是這個，他還以為蕭野知道了他家……
其實就算蕭野知道也沒事，蕭野第一時間做的，肯定還是安慰他。
時遙看著蕭野蹙起的眉，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可是他們罵的很難聽，說我一心隻想著錢，不配做方教授的學生，也不配畫畫。”
“時遙。”蕭野突然很認真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我不了解你們的圈子，但我覺得，好看的畫賣錢是你的本事，沒有任何詬病的理由。”
“那些人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聽，你是你，不是他們口中的誰。”蕭野定定看著他，“你為自己活。”
時遙看著那雙深色堅定的眸子，裏麵倒映出他怔怔的臉。
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從蕭野嘴裏說出來，意義卻變了。
蕭野是完完全全，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考慮的。
時遙突然想離蕭野再近一點。
他將頭抵在蕭野肩膀，輕聲道：“別以為說這些，你就可以揉我頭發，現在也是把我認成貓了嗎？”
蕭野感受著底下蓬鬆柔軟的觸感，飛速將手收了回來，想起什麽，又回頭按了按被他揉得翹起來的發梢，“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抱歉啊！”
時遙也沒真的想跟他計較。
他靠在蕭野懷裏，鼻尖是清新又好聞的薄荷味道，他湊到蕭野脖頸，味道很新。
“你剛剛洗澡了？”
蕭野沒想到時遙會突然靠這麽近，溫熱的呼吸撲進他頸項，讓他心頭一緊，“我當時覺得有點熱，就洗了，沒別的意思。”
可說完，又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還不如不解釋。
時遙卻沒有深究，直起身，“胳膊畫完了，可以畫腿嗎？”
蕭野鬆了口氣，“好。”
他剛想坐到一個低處，卻見時遙徑直蹲下身，“你把腳放在椅子上，用點力，繃直，我這樣好畫。”
這個姿勢，時遙像是蹲在他的退中間，因為腿抬起的角度，時遙肩膀被擋住，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這個姿勢實在太引人遐思，饒是蕭野無數次在心中告誡自己靜心，耳朵卻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太羞恥了。
偏偏時遙還抬頭，露出一張白淨漂亮的臉，很認真地問：“這個姿勢你會不舒服嗎？”
時遙眼睛狹長，當眸子裏沒了笑時，總給人一種冷淡的感覺，
可在蕭野這個角度，自上而下，時遙的眸子變得更加溫潤，說話的時候，能清晰看到嘴唇翹起的微小弧度，以及，上唇多出來的那一小點唇珠。
讓他沒由來地心跳加速。
想把人拽起來的手扣住了桌子邊緣。
他真的很難拒絕時遙。
“不會不舒服。”
蕭野語速飛快，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時遙狀似平靜地嗯了一聲，看著蕭野幾乎繃成石頭塊的大腿肌肉，唇邊無聲掠過一抹笑意。
嘴還挺硬。
撇除其他情緒，時遙不得不承認，蕭野的肌肉紋理真的非常優秀，鉛筆根本描繪不出那種感覺，他需要上色，色度深淺和光影的對比才能顯現出蕭野身材的優異。
時遙無數次都想用手實實在在去碰觸，可是要是動了，以蕭野現今的承受能力，不一定會讓他繼續。
要吃，就吃最美味的。
將腿部線條勾勒完，時遙站起身，“好了。”
蕭野終於睜開眼。
時遙發現蕭野耳朵比桌上買的熟透的蘋果還紅。
他沒說，指了指蕭野的衣服下擺，“你來還是我來。”
蕭野當然知道時遙是什麽意思，咬了咬牙，“我來。”
他將自己的衣服往上掀起，露出完整的腹肌。
他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且時遙速度很快，不會太難熬。
可是下一秒，時遙將手印在他的腹肌上時，他整個人差點彈起來。
時遙手掌還保持著張開的姿勢，見蕭野反應這麽大，解釋道：“你呼吸太重，我下不了筆，也怕筆尖戳到你，就想用手撐著，能穩一點。”
他說完，將略微有點棱角的鉛筆在畫板上磨了磨，“好了，這樣應該不會覺得痛。”
說完掀起蕭野掉下來的衣服下擺，遞到蕭野手心，“抓緊，別掉了，剛才嚇了我一跳。”
時遙一係列的動作太自然，蕭野懵懵地拽著衣服，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時遙再次將手覆在了他的腹肌上。
盡管蕭野已經提前將宿舍的門窗關緊，可是初秋後天氣就轉涼了，他穿著輕薄的籃球服，衣服掀起，冰涼的空氣瞬間覆蓋上來，加上時遙微涼的手，讓他吸了口涼氣。
腹肌隨著呼吸深陷又升起，掌心下的溝壑與線條愈發清晰。
底下溫熱滾燙的肌膚觸感讓時遙忍不住往下壓了壓指尖。
很快，蕭野就給了反饋——
肌肉瞬間繃緊，硬得他再也按不下去。
時遙如實評價：“你的腹肌很漂亮，比人體課上的雕塑還完美。”
壁壘分明的八塊腹肌，不像之前打完球時肌肉蓬勃的狀態，現在的蕭野更像是一頭蟄伏的猛獸，在時遙的掌心下漸漸蘇醒。
這種狀態很奇妙。
指尖替代鉛筆，在橫豎之間的線條遊弋。
蕭野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他想問時遙怎麽不用筆了，又怕影響對方學習的狀態，隻能努力將注意力單純地放在時遙的手上。
時遙手指很好看，握著鉛筆時愈發襯的他手指纖細修長，帶著藝術的美感，可覆在他肌膚上時，味道就變了。
白皙的手指與蜜色的肌膚形成鮮明的膚色差，指尖帶來酥麻的觸感，蕭野感覺時遙在用另一種方式畫畫，或者說，是在描繪他。
蕭野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夾在火上炙烤。
時遙微涼的手指不光不能滅火，反倒像是引線，將他身上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那一點，情緒被完全掌控，他連平穩呼吸都做不到。
“蕭野，你體溫好高。”
“我天生就這樣。”
“你出汗了，熱嗎？”
“是房間太悶了。”
一如既往地嘴硬。
“那我可以加一點水嗎？”時遙抬頭，漂亮的眸子倒映著蕭野緊繃汗濕的臉，“那樣跟打球的狀態更加接近。”
“我可以在手心倒上溫水，不會冰到你。”
正在他準備去書包裏拿保溫杯的時候，蕭野扣住他的手腕，沉沉開口：“不了。”
蕭野側過身，將衣服拉下去，“我有點不舒服。”
時遙看著蕭野的側影，以及球衣被強硬拉長的下擺，很快回道：“是我沒考慮好，用水你會著涼。”
時遙坦然平靜的表情讓蕭野鬆了口氣。
此時時遙書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轉身去拿，是鬧鍾。
真掃興。
時遙將擾人的鈴聲關掉，抿唇道:“我要回去了。”
蕭野正在麵壁思過，聞言含混回道：“嗯。”
聲音簡短，卻能聽出其中的緊繃和忍耐。
時遙看著蕭野僵硬的背影，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今天的過程出乎意料地讓他滿意。
他沒靠近蕭野，隻是俯身拿起桌上的橘子，指尖蹭過冰涼的果皮，卻蓋不住被染上的滾燙熱度，他心情很好的彎了彎嘴角:“謝謝款待，很美味。”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9-21 22:23:49~2023-09-27 21:2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