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原諒 你得先嚐嚐我妹妹受過的所有傷和痛,才配談原諒。
“愛過。”
傅歸荑大方承認, 她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令裴璟生出飄飄欲仙不真實之感。
然而很快,他意識到她話中的深意。
愛過,是已經過了, 不複存在。
“是什麽時候……”裴璟眼眶濕潤,眼前一點點充盈著淚霧, 他原來曾經擁有過傅歸荑的愛。
“我不記得了。”傅歸荑冷然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什麽時候不愛。”
“什麽時候?”
裴璟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如空中柳絮, 無處著落。
傅歸荑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在你一而再, 再而三否認偽造王沐然就是我哥哥的時候。”
裴璟忽然想到那段時間,傅歸荑問過他好幾次, 王沐然真的是傅歸宜嗎?
原來她得知真相後還給過他機會,是他沒有抓住。
裴璟強忍著哽咽聽完,湧起巨大的悔恨, 淹沒四肢,五髒六腑, 喉嚨, 乃至口鼻。
他像個溺水之人,窒息感包裹全身密不透風, 更絕望地是他親手掐斷了唯一的逃生出口。
“那我要怎麽做, 才能讓你原諒我。”裴璟嗓音無力, 他沒有也不敢說出口,他更想問傅歸荑要怎麽才能重新愛上他。
傅歸荑走到裴璟麵前,注意到他眼眶發紅,雙鬢染了白色, 歎了口氣。
要說對他沒有怨恨,是假的, 傅歸荑自認不是真的活菩薩, 不可能對傷害自己的人輕飄飄地說一句沒事便當一切從未發生, 抹去所有痛苦的記憶。
但若說隻有怨恨,也是假的。捫心自問,裴璟待她實在談不上苛責二字,平溪獵場的以身相護,撫城的舍身相救,還有將自己從傅歸宜自責的枷鎖中解救出來,樁樁件件,她也不是個沒有感情的木偶泥塑。
兩人的愛恨糾葛又怎麽能輕易地用一句原諒或者不原諒來終結。
傅歸荑不太擅長處理這種感情問題,她小時候想得最多的是怎麽活到明天,哥哥失蹤變成如何做好他,找回他。
她給自己安排的歸宿是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靜靜度過餘生。
傅歸荑剛想開口,另一道聲音突兀地橫叉進來。
“讓你也常嚐嚐我妹妹受過的所有委屈,才能談‘原諒’二字!”
傅歸宜一直派人盯著裴璟的動向,發現他再一次不管不顧地闖入傅歸荑院子,下人還說他的臉色很奇怪。
傅歸宜二話不說直接拿了短刀趕過來,這一次他學聰明了,沒有從季明雪守的正門闖,走到後麵翻牆進來。
他打不過季明雪,他手下的兵可不是自己的對手。
裴璟眼裏的氤氳霧氣頃刻間散去,目光冷淡望向旁邊人,“你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
“這是我家,你跟我談規矩?”傅歸宜滿臉怒容:“我父親和我是絕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你死心吧!”
裴璟眸中戾氣橫生,若不是傅歸荑在場,他定要叫傅歸宜吃點苦頭。
他私自帶傅歸荑逃跑的事情自己還沒跟他算賬。
教唆她裝瘋、火焚假死,日夜不眠千裏奔波,樁樁件件都在挑戰裴璟的底線。
那段時日傅歸荑為了裝瘋瞞過他,硬是撐著晚上不睡覺,白日也故意縮減食量,短短幾日瘦了一大圈,新做的衣裳穿上空****的,腰肢幾乎不足他一臂長。
裴璟看得心裏快急瘋了,費盡心血好不容易才養好的身體,哪裏能挨得住這般磋磨,最後他不得不病急亂投醫,同意了傅歸宜提議的驅邪之術,這才給了兩人可乘之機。
還有火焚假死一事,稍有不慎傅歸宜便可能真的死亡。裴璟心裏冷笑,他死就算了,別害得傅歸荑傷心難受。
再者他們不眠不休逃回蒼雲九州,為了不引人注目,一路上走得定然都是小道。山路崎嶇,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萬一還遇上流竄山賊亦或者黑店。
裴璟想想都一陣後怕。
誠然,傅歸荑絕不是菟絲花,傅歸宜作為暗衛首領也不會被人輕易算計,他們兩人出事的風險極低。
然而在裴璟心裏,傅歸荑就像是瓷片做的,稍有不慎便會損壞,再小心對待也使得。
裴璟渾身上下都是無堅不摧的鎧甲,唯有心尖上的傅歸荑是軟肋。
“哥哥,”傅歸荑看出裴璟麵色不善,立即阻止他繼續往下說:“我累了,想休息。明日一早我就不去跟父親母親告別了,往後你好好照顧他們。”
傅歸宜握刀的手止不住地發顫。
傅歸荑不想成為兩人爭論的焦點,直接關門。
裴璟站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徒留傅歸宜一人在原地。
事情已有定論,傅歸荑反倒睡得踏實,等她醒過來時已經日上三竿,陽光刺眼,照在她眼皮上恍了神。
不是說今早上走嗎?
“怎麽回事,他們不是說清晨就走?”
鎮南王扯下蒙臉的黑布,趴在草叢裏,他身後跟著三千人馬埋伏在裴璟回京的路上。
傅歸宜也覺得奇怪,裴璟向來說一不二,難道他看穿了父親的計劃,換了一條道?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立刻派人回去探查究竟。
傅歸宜皺著眉頭,抬眼往向天空鎮南王府的方向,留在府裏的人也沒有發信號表示他們離開了。
到底出了什麽變故?
傅歸宜心裏不安,焦灼地等待著。
他與父親計劃在城外截下裴璟一行人,再送走傅歸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把人帶走。
傅家雖不想惹事,卻也不是真的怕事。傅歸荑是他們的掌上明珠,豈是裴璟說帶走便拿走的。
鎮南王先禮後兵,同時也為了降低裴璟的戒心。他的寶貝女兒,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被人欺負還不還手。
他已經決定,今天截下人的時候還要套裴璟麻袋,狠揍一頓。
殺了他不現實,打成重傷,讓他臥病在床幾個月還是可行的。
他們有兩塊丹書鐵券,足夠揍他兩次。
鎮南王換裝並不是覺得裴璟看不出來他們是誰,而是在告訴裴璟這件事是家事,不是國事。
蒼雲九州鎮南王府截殺南陵太子和父親去拯救被迫屈從的女兒,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質。
天下好不容易迎來太平,雙方都不想再起衝突,鎮南王更不會讓女兒承受這麽大的罪過,因此他在王府時才避開與裴璟的衝突。
那句想把他千刀萬剮是真心的。
“你說他在幹嘛?”傅歸宜聽到探子回話後一頭霧水,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太子殿下今日確實沒帶大小姐離開,他在院子裏烤魚。”
傅歸宜暗忖裴璟又在發什麽瘋,他好端端的烤什麽魚?
“等等,那是什麽?”
傅歸宜發現有一匹快馬飛速入城,他身上穿著特製衣衫,胸口寫了個大大的“急”字。
從京城來的八百裏加急快件。
*
鎮南王府。
傅歸荑起床坐在梳妝台前挽發,在家時當了太久的男人,她不習慣用丫環。
忽然從大門口傳來一陣焦香味。
她輕動鼻尖,想不出這是什麽東西。
咚咚咚的敲門聲很有規律,傅歸荑放下紫檀木梳,走過去開門。
“我記得在撫城時答應過你,有機會給你烤魚吃。”裴璟端著托盤,上麵裝了條外皮金黃酥脆的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還有零星的幾點蔥綠點綴,看上去很是不錯。
傅歸荑覺得自己有點餓了。
“我可以進去嗎?”裴璟站在門外,目光灼灼等著她的回答。
傅歸荑垂眸思考了片刻,側身請他進來。
裴璟笑著說了句打擾。
“那次回去後一直在忙,也沒時間。”裴璟歉疚地笑了笑,夾了一塊最嫩的魚肉放進她碗裏,挑好刺放到傅歸荑碗裏,“希望手藝沒有退步,嚐嚐看味道怎麽樣?”
傅歸荑吃下後,中肯地評價:“不錯。”
裴璟笑意更甚,專心為她挑魚刺。
裴璟將最後一塊肉放進她碗裏,自嘲一笑:“在你心裏我肯定不是個好人,但至少,我希望做個守諾之人。”
傅歸荑動作一頓,而後默默吃完。
傅歸宜急衝衝闖進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把那條半臂長的魚分食得隻剩下個頭尾。
“你們……在幹嗎?”傅歸宜聞著熟悉的味道,神色更茫然了。
傅歸荑正色道:“在吃魚。”
傅歸宜心想,他難道不知道是在吃魚嗎?
裴璟在他闖進來的時候臉上笑容淡了下來,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和手,溫聲對傅歸荑道:“你喜歡吃,我明天再給你做。”
他直起身,微揚下頜示意傅歸宜跟他走。
傅歸宜白眼一翻,他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妹妹,傅歸荑衝他搖搖頭示意裴璟並沒有做什麽事,他才放心跟出去。
裴璟徑直走到傅歸宜的房間,這裏與東宮西廂房一模一樣,他很自然地坐在自己習慣的位置。
傅歸宜罵罵咧咧道:“你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裴璟掃了一眼,淡淡道:“昨晚上出去了?”
傅歸宜眼睛一轉,不承認。
裴璟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氣定神閑道:“爬在草叢裏被蚊蟲叮咬的滋味不好受,想在半道上截人,憑你們這點人,攔得住我麽?”
傅歸宜聞言悚然一驚,他完全不知道計劃是什麽時候暴露的。
“孤已經傳訊,令滕州駐軍前來接駕。”裴璟抿了口茶:“那裏的守軍有多少,你心裏清楚。”
傅歸宜的神色變得凝重,滕州之前作為和北蠻對抗的第一道防線,守軍十萬。
裴璟放下茶盞,歎道:“我不想與你們兵戎相見,更不想讓她夾在兩邊為難。宣安帝駕崩了,我要立即回去處理,等我登基,再來蒼雲九州迎娶她。我們各退一步,她好不容易回家,就在鎮南王府多住幾個月,往後我也會安排她回來省親。”
“你一定要她在南陵皇宮裏鬱鬱一生麽?”傅歸宜幾乎的嘶吼地說出這句話:“裴璟,你怎麽這麽殘忍,她到底哪裏對不起你。”
裴璟拍案而起,厲聲道:“若不是你故意誘導我,讓我錯失坦白之機,又怎麽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傅歸荑的愛何其難得,裴璟窮盡心血才堪堪走近她的心,一念之差讓他後悔終身。
傅歸宜絲毫不懼:“是我讓你偽造傅歸宜的死亡嗎?若你不是心裏有愧,怎麽會被我誤導?你總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她就活該被你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嗎!”
裴璟指著傅歸宜,目光陰戾,胸腹劇烈起伏,最後他閉了閉眼,垂落手歎息道:“你說的對,一切的起因皆是我的錯。”
傅歸宜沒想到他那麽快認錯,肚子裏罵他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
氣氛陡然凝滯,曾經無話不談的二人此刻對坐無言。
傅歸宜察覺裴璟態度鬆動,他摘了麵具,露出被火焚燒的上半張臉,猙獰可怖。
“裴璟,你救我一命,讓我平安長大能與家人重新團聚,我很感激你。我用一張臉,半身傷,十年為你賣命,再加上一張丹書鐵券,夠不夠換你放過她。”
裴璟抿緊唇,沒有說話。
傅歸宜繼續道:“我傅家用騎術和連弩,還賠上她的清白之身,夠嗎?”
裴璟眉頭緊皺,五指死死扣住竹桌邊緣,指節發白。
傅歸宜:“我傅家可以不當這個鎮南王,用世襲爵位來換她自由之身,夠不夠!”
說到最後,傅歸宜已然是聲嘶力竭,幾乎要落下淚來。
“住嘴!”裴璟臉色鐵青,拿起瓷杯用力一擲。
傅歸宜頂著裴璟攝人的威壓,雙手比劃來了不到半臂距離,哽咽道:“她生下來的時候隻有這麽點大,母親說還不足我的二分之一。我們全家把她當寶貝供著,養著,每天都提心吊膽怕她活不過明天。她從小早慧,好像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不會像其他小孩那樣吵著鬧著要出去玩,每天都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裏,害怕給別人添一點麻煩。”
“她這麽努力活著,為什麽偏偏要遇見你。”
“你可以用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威脅她,她一定會嫁給你,但是她不會快樂的。你們不合適,放過她吧。”
裴璟忍無可忍道:“你怎知我們不合適!”
“你對她做的樁樁件件,都是她在適應你,你何曾尊重過她的想法?”
裴璟胸口的怒意翻滾不止,冷眼看著當年被他救下來的人,僅憑下半張臉無法完整還原出原貌。
他們雖是雙生子,性格卻一點也不像,除了那雙眼睛,其他地方估摸著長得也不相似。
當年自己怎麽會覺得他與傅歸荑長得一模一樣,從而鬼使神差地冒險救下他。
“我們就是最適合彼此的。”裴璟平複呼吸後冷冷甩下這句話後離開。
“裴璟!”傅歸宜衝著他冷漠強勢的背影大吼:“你要娶走她,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裴璟連步子都未曾停頓一下,快速消失在院門口。
後麵連著三日,裴璟每天都按時給傅歸荑送來烤魚。
兩人用膳時安安靜靜的,俊朗的男人悉心替貌美的女子剔魚,他眉梢帶笑,目光溫和,女子臉上雖沒有什麽表情,卻也十分給麵子吃下所有放在碗裏的魚肉。
遠遠看去,算得上一幅郎情妾意的才子佳人圖。
傅歸荑吃完最後一塊魚肉,放下玉箸,淡聲道:“裴璟,我原諒你了。”
裴璟動作一僵,手懸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傅歸荑在說什麽。
“你、原諒我了?”他聲音有些結巴,眼神不可置信:“我對你做的那些事情,你真的願意就這樣輕易原諒我。”
傅歸荑扯了個淺笑,聲音更是如浮在湖麵上的枯葉般輕:“但隻有原諒。”
那一瞬間,裴璟腦子裏是茫然的,大抵是心痛到了極致,他已經變得不會思考。
然而下一刻,他聽懂了傅歸荑的言外之意。
原諒他,放下他,不想再見他。
裴璟驟然紅了眼,淚水決堤般往外冒,心中劇痛,痛得他幾乎不能直起身,密密匝匝的萬千根針淬了毒,同時紮滿他的全身。
無一處不再痛楚,無一處不感到絕望。
她不是在原諒他,她是在放過自己。
“我對你做了這麽多錯事,傷害的事……”裴璟扯了比哭還難看的笑:“你難道不打我一頓出出氣,或者我給你捅上幾刀。你還記得在平溪獵場時,你幫我上藥時故意弄疼我的傷口……對了,還有在撫城落水時你也用了這一招。”
裴璟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繼續給她出主意:“你不是喜歡扇人巴掌嗎,我給你打行不行,打到你滿意為止……或者你捅我兩刀。”
“傅歸荑,你不要這麽輕易原諒我……”
不要這麽輕易遺忘我,將我們的過去拋之腦後。
傅歸荑臉色淡淡地遞給裴璟一塊手帕,解釋道:“我不喜歡扇人巴掌。”
“那你喜歡怎麽樣,我都答應。你若還想在家裏多住一些時日也是可以的,等我……”
傅歸荑打斷他:“把手伸出來。”
裴璟乖乖照做,手心朝上。
傅歸荑拿起方才使用的玉箸,用力在他掌心狠抽了幾下。
裴璟的掌心有大片大片火灼的痕跡,有些結痂未曾脫落,還有些是新添上去的。
她一眼認出,這是控馬的韁繩摩擦造成的新傷。
然而她在抽打的時候卻沒有刻意避開,傅歸荑放下玉箸漠然道:“這下一筆勾銷了。”
裴璟聽出她的敷衍了事。
她的力氣小,再加上本就無心懲罰,裴璟根本沒什麽感覺。
“我不送你了,哥哥去送吧。”傅歸荑道:“祝你一路平安,順利登基。”
裴璟半天沒說出一個字,怔怔望著傅歸荑。
“你不怕,我把你擄走,亦或者威脅你離開?”裴璟故作冷漠道。
“你不會。”傅歸荑淡淡搖頭:“若真是如此,你何必在這裏與我多費唇舌,直接動手便是。”
那日裴璟忽然給她做烤魚時她便察覺到不同尋常,若真是為了之前應承的玩笑話,他何苦在鎮南王府裏做這些事。
後來他又說自己要做守諾之人,傅歸荑便已經猜到他不會用強,他在給她時間。
這三日,她思索很多,想到夜不能寐,胸口湧出百般滋味,愛恨交織,痛得她幾乎不能下榻正常行走。
她如何不恨,不怨。
想她一生從未做過惡事,除了哥哥,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上尊父母,下愛子民,對朋友雖算不上熱忱,卻也交付真心,從沒有利用過誰,傷害過誰。
為什麽老天對她這麽不公平!
她幼時艱辛求生,少時努力扮作他人,成年後更是兢兢業業從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她既不追求達官顯貴,也不圖揚名立萬。她隻想簡單的活著,和家人一起共度餘生。
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做錯了什麽事才讓她遇上這些糟心事情。
難道她生來便是到世間嚐盡百種苦頭麽?
傅歸荑想不通,若真如此,為何她不在娘胎裏直接死去。
她有很多次都想拿著刀抵在裴璟脖子上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憎惡命運賜予她的一切磨難,甚至想過自我了斷,不必再叫旁人為難。
心緒的極端起伏讓她連連發夢,好幾次都半夜從夢中驚起,渾身觳觫,淚流不止。
她難以接受的是,夢裏不僅有裴璟對她的惡,還有對她的好。
切忌大喜大悲。
愛恨於她,皆是累贅。
她要原諒的,不是裴璟。
是命運對她的不公。
不要回頭,眼睛永遠朝前看。
裴璟強自按捺住眼裏翻湧不止的淚意,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臉,還想放出些絕對不同意的狠話,抬眸一看,心頭窒了下,生生咽下心中的不甘。
傅歸荑雙眸透著無比的倦怠,像是與人搏鬥了三天三夜似的,臉頰蒼白消瘦,氣息懨懨,好似對什麽東西都失了興致,卻還強撐著與他周旋。
裴璟心髒狂跳,驚懼難安。
“你在想想,好不好?”裴璟不敢再刺激她,“先好好休息,我們的事……再說。”
傅歸荑低垂眼睫不語,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把她自己與世間隔絕。
裴璟想她現在約莫是不想看見自己的,急匆匆離開,走到門口是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了個倒栽蔥。
當晚,裴璟失魂落魄地來到傅歸宜的房間裏。
傅歸宜對這位不速之客沒什麽好臉色,冷嗤道:“太子殿下,半夜來訪有何貴幹,莫不是提前來結果了我?我的命給您的大婚做賀禮如何?”
裴璟任他奚落也不還嘴。
等到傅歸宜說夠了,裴璟方才開口。
“看在十年相伴上,幫幫我,要怎麽才能得到她的原諒。”
他的聲音疲憊無助,傅歸宜卻冷笑連連。
“好啊,我說過,你得先嚐嚐我妹妹受過的所有傷和痛,才配談原諒。”
作者有話說:
裴璟:在我眼裏,老婆柔弱不能自理,世界充滿危險,隻有我才能保護她。
裴璟:老婆說了愛,你讓我怎麽下手。
兄妹兩能成功逃脫,除了他們的計劃確實周密,更大的原因是男主真的太在乎女主了。
懂得都懂,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