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家後。

施妤開始幫小知遙收拾行李。

她給知遙買的零食、玩具,還有衣服,在快遞路上沒有送到的聖誕禮物。

她早前吐槽陽霽,小姑娘不過是來住幾天,怎麽還能收拾出一大行李箱的東西來呢。現在輪到她給知遙收拾,一件件的,可比知遙來時的東西多了去了。

不止一個行李箱,外加一個滿當的行李箱。

知遙很想念媽媽,但也舍不得施妤。

她貼在施妤的身邊,安靜地,沒怎麽說話。在施妤催她去洗漱的時候,她終於鼓起勇氣,緊緊攥著衣角,問:“姨姨,我們能不能晚上一起睡?”

施妤說:“我感冒還沒好。”

知遙搖頭:“我不怕。”

施妤故意地說:“那早上起來,你得再喝一次薑茶了。”

知遙回想起那嗆辣的味道,有點害怕。但她水潤的眼眸眨了眨,還是定下了這個艱難的決定:“我願意喝。”她為了施妤姨姨,願意吃“苦”。

施妤被感動得不行,抱了抱她。

但很快,知遙提議:“姨姨也來一起喝吧。”

施妤:?

知遙偷笑起來,臉頰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她被施妤照顧的這些天,近墨者黑,明顯也學到了她身上的一些壞習慣。

這一晚,S市再一次大幅度的降溫。

窗外北風呼嘯,凜冽而強勁的寒風席卷吹過,不知刮倒了什麽,在寂靜夜裏發出了一聲巨大響動。

施妤被驚醒了。

她打開床頭小燈,家裏暖氣開著,但她隱約地還是感覺有點冷。她給身邊熟睡的小知遙掖了掖被角,試了下她的手溫。她動作輕緩地抱起知遙,往自個身邊靠了靠,又從衣櫃裏抱了一床新被子,蓋在了她和知遙身上。

真冷啊。

說不定會下雪。

施妤睡不著了,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來看。

時間正值淩晨三點鍾,天氣預報提示今天氣溫驟降,但沒有雪,未來一天會有大雪,聖誕節那天正趕上雪停。

施妤在點開朋友圈,刷了幾條,她鬼使神差般的點開了林奢譯的頭像。兩人自從那次加過好友之後,再沒說過話,聊天對話框還停留在他給她發的那個群聊邀請上。

她點開林奢譯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的動態,停留在前天。

他拍的是烘焙室裏的大嘴熊烤箱,裏麵在烤著東西,顯示屏的倒計時還有十秒鍾。他配文:最後的步驟已完成,可以開始期待聖誕節咯。

一點也不像他的語氣。

他平時都是這麽跟小朋友說話的嗎?

原本那麽內向、笨拙、不善言辭的家夥,竟然去做了老師。不過他從林媽媽那裏順承過來的,愛掛心、愛照顧人的性格,倒是和幼兒園老師挺配的。

再往前翻,林奢譯基本每天都會發條朋友圈。

但他昨天沒發。

施妤不敢想,當她說出“不用了”“我不會再過來了”的話時,林奢譯的表情。她甚至也沒敢看,別著眼,逃避似的,匆匆抱著知遙離開了。

*

陽霽趕了下午點的動車回來,沒讓施妤接。

施妤便提著兩個行李箱,帶著遙遙回了她家,提前在家裏等她。

她看陽霽的麵容憔悴一些,但精神很不錯,她一反常態畫著明豔的妝容,穿了一套全新的、施妤之前沒見過的衣服,更時尚,也更小女人氣質。

陽霽有些羞怯,問施妤:“怎麽樣?”

施妤說:“挺好看的。”

隻是和陽霽之前的穿衣風格反差挺大,她一時有點不適應。

那個男人沒有和陽霽一起出現。

陽霽衝施妤做了個“保密”的小動作,她還沒想好,要怎麽跟知遙說。

在陽霽家吃過飯,已經晚上六七點鍾了。

施妤開車回家,臨過一個路口時,她習慣性地打了向左的方向盤。那是去往幼兒園的路,等她忙不迭要轉,車開上道,已經是走錯了。

施妤一條錯路開到底。

把車停在了幼兒園的路旁。

她下了車,想著幹脆再去看一眼那株璀璨閃耀的聖誕樹。

但是周六晚上的幼兒園,空無一人。

那株樹上掛的燈沒有插電,聖誕樹不亮、不閃耀,還有點陰森森的可怖。

施妤被凍得咳了兩聲。

她也不知道自個怎麽了,就這麽站在園外,呆愣愣地昂頭看了一會兒。真冷清啊,知遙不在,即使她回了家,家裏也是這般的冷清,隻有她一個人。

漆黑的天上飄了點雪。

細碎的雪沫陸陸續續地下起來。

施妤歎口氣,轉身要走。

卻突然聽見有人喊她:“施妤——!”

那人喊得很大聲,很用力,拚了命似的發出的聲音,生怕她聽不見。

是林奢譯。

當林奢譯站在宿舍的窗前,向外望的時候,當他看見一輛紅色汽車緩緩停靠在路邊的時候,他一時竟以為又是他的幻覺。

但他認出來了,那是施妤。

這個時間,施妤怎麽會來?

他的理智尚沒有想出答案,他人已經開門衝了出去。他拚命地跑起來,心髒在胸腔跳動地生疼。他跑過昏暗無燈的小操場,他害怕在他趕到前,施妤走了。

於是他用力地喊她的名字。

“施妤!”

他被幼兒園的大門攔住了去路。

他著急忙慌地翻兜,要開門。

但他太著急了,對不準鎖頭,鑰匙也拿不穩,掉在了地上。從他的角度看不見施妤了,於是他隻能再喊:“施妤你別走!”

嗓音不複溫柔,是一種難以抑製的傷心哭腔。

這種哭腔,施妤太熟悉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頓住了步子。

她回到了幼兒園的門前,撿起了地上的鑰匙。像林奢譯之前教過她的那般,她摸索找到了側門上掛的那把鎖,幫他打開了門。

林奢譯站在她麵前。

短短幾分鍾,他的眼眶紅透了,眼尾也泛紅,他急促地呼吸著,呼出一團一團的白霧氣。他問她:“你怎麽會來?”

施妤想說,她過來看看這株聖誕樹。

但林奢譯先她一步,幫她給出了答案:“是來看我的嗎?”他的眼神裏重新燃起了希冀,充滿了期望的神采。

在一瞬間,他深深沉浸在了“被她需要”的縹緲快樂裏。鎮定、自若、溫柔表象……他什麽都顧不及了,他隻知道她還要他,沒有丟掉他!

他的眼眶潮熱,竟然又啪嗒地掉起眼淚來,他哭著說:“昨天你說完那話,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半空中飄下的碎雪沫,落在他的眉眼間,化了,和他的眼淚融在了一起。

他不能自控地,哭得滿臉都是淚。

施妤從以前就不明白,他的眼淚為什麽那麽多,流也流不完。他時常因為他爸爸抽他、打他哭,也因為她關心他而哭,她不關心他,他哭得更淒慘、更可憐。

林奢譯不敢對她動手動腳的,站在她麵前,他個頭比她高,偏還弱氣地低下了腦袋,隻哀哀地祈求她:“我會改的,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施妤,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的額發濡濕,發絲淩亂。

他眼裏的惶恐、不安、奢望、希冀混在一起。

他是如此迫切地需要著她,也想被她所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