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尊煞神

下午,沈綽回去學校,剛到實驗室坐下,便有人來敲門。

外賣員手裏捧著一大束鮮花,說送到這個地址。

沈綽驚訝接過,翻開夾在其中的卡片看了眼,立刻又塞了回去。

他的幾個學生過來報告實驗進度,見狀紛紛笑了起來。

有膽子大的打趣他:“老師你交女朋友了嗎?怎麽不是你給別人送花?”

沈綽隨手將花擱到一旁櫃子上,鎮定道:“沒有,送錯了,是給樓下其他老師的,一會兒我送過去。”

等學生都離開後,他把花拿過來,再次翻出那張卡片,有點無語,——花花綠綠的圖案,印著一堆英文“love”,唯一的手寫體是裴廷約龍飛鳳舞的簽名。

卡片進了垃圾桶,沈綽抱著花猶豫了一下,到底覺得扔了可惜,擱回了櫃子上。

他把裴廷約從微信黑名單裏放出來,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你能不能別給我找麻煩?】

半分鍾後裴廷約回:【送花也是找麻煩?】

沈綽:【被別人看到了我沒法解釋。】

裴廷約:【不是你讓我拿出誠意來?沈教授,你很難伺候啊。】

沈綽又想拉黑他,想想還是算了,放下手機沒再回複。

之後他開始靜下心寫論文,晚餐隻吃了幾塊餅幹麵包,一直到窗外夜幕將臨。

等他揉著酸痛的肩頸從電腦屏幕上抬頭時,已經快晚上九點。

裴廷約發來新消息:【十分鍾後到你學校,出來。】

沈綽拿起手機又放下,再次拿起:【不去,我準備睡覺了。】

那邊沒了動靜,他便以為裴廷約放棄了,鬆了口氣,收拾了東西打算走,新的語音消息進來。

“我去你宿舍找你。”

裴廷約態度強勢,完全不給沈綽拒絕的機會。

沈綽很不想理他,但一想到之前楊文斌撞見他們時狐疑探究的目光,又有些遲疑。

——他要是不去,這個神經病或許真會去宿舍找他。

【我在實驗室,你來這邊。】

十五分鍾後,沈綽坐進那輛奔馳車,快速扣上安全帶:“走吧。”

“花收到了?”

“扔了。”

裴廷約彎了下唇,發動車子。

“去哪裏?”

車開出校門時,沈綽問。

裴廷約:“你想去哪?”

沈綽心想著自己都上賊船了,還能去哪,還不如直入主題。

但這話他又有點說不出口,正猶豫間裴廷約說:“還早,去兜兜風。”

車往江邊開,車窗落下了一半,沈綽靠著椅背,被窗外不斷灌進來的夏日夜風吹得得有些迷糊。

“別睡著了。”裴廷約出聲,熄火停了車。

沈綽醒神,看向車外,發現他又把車開到了上次來過的地方。

裴廷約靠進座椅裏點了根煙,剛吸了一口便被沈綽伸過來的手順走,直接在煙缸裏撚滅。

“別抽了,我不喜歡這個味。”

裴廷約看著他的動作,沒說什麽,手覆上去,蓋住他手背慢慢摩挲了一下。

沈綽像被電到了一般,想甩開手,但裴廷約沒給他機會,手轉下去,捏住了他掌心。

不急不緩的動作,像在故意逗弄他。

“拉黑了我一個星期。”裴廷約忽然說。

沈綽:“……有什麽問題嗎?”

“你覺得呢?”

“你自我反省一下吧。”

裴廷約撩起眼盯著他兩秒,將人往後一按,解開安全帶靠了過去。

沈綽一隻手抵住他肩膀:“你打算在這裏?”

裴廷約沒有回答,手鑽進他襯衣領子裏,溫熱掌心貼著他的頸。

皮肉相貼的觸感讓沈綽覺得格外的癢,他轉開臉:“你先把手機裏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刪了。”

“為什麽要刪?”裴廷約不怎麽走心地說,揉著他的頸,“拍得挺好看的。”

沈綽不悅道:“我沒同意你拍,你這是侵犯我隱私權。”

“嗯,”裴廷約很隨意地點頭,“那你去告我吧。”

“……”沈綽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對牛彈琴、白費功夫,或者說裴廷約根本有恃無恐,“我告你有用?你都知法犯法了還怕人告?”

“有什麽關係。”

裴廷約渾不在意,低頭吻上了剛被自己手掌觸碰過的地方。

沈綽繃緊了身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坐上這輛車時他就做好了今晚又跟這人滾上床的準備,但裴廷約這油鹽不進的態度也實在讓人惱火。

“專心點。”

裴廷約的掌心已經滑向他後背,按著他敏感的腰窩。

也不過上了兩回床,裴廷約似乎就已經對這具身體了如指掌,輕易就能挑動他。

沈綽心中不快,側頭,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糾纏著呼吸逐漸不穩時,裴廷約忽然停住動作,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

沈綽剛想問,他回過身撥了兩下遠光燈,前方那輛隻比他們晚幾分鍾過來的車有了動靜,車後座下來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來者不善地朝著他們的車走來。

裴廷約冷眼看了片刻,收回視線,自若地幫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沈綽拉平整衣服,扣回扣子。

“乖乖在這裏等著。”

沈綽也看到了車外過來的人,還有些懵,拉住他手臂:“怎麽回事?”

“沒什麽事,幾隻跳蚤而已。”

裴廷約丟下這句,推門下了車。

沈綽回神時,他已經走去了車前方,雙手抄兜倚著車頭,跟那倆人聊了起來。

裴廷約不知說了什麽,氣勢洶洶的大塊頭很快被激怒,伸手想拽他衣領。

裴廷約掀起眼皮,輕蔑一瞥,抬起的手直接扣住了對方手腕。

大塊頭大約沒想到他力氣竟比自己還大,手停在他衣領前非但沒法更進一步,還被他捏得手腕生疼,頓時更怒不可遏,另隻手也抓了上來。

“啊——!!!”

隻聽大塊頭一聲痛苦哀嚎,整條手臂都被裴廷約用力折下。

一切就發生在幾秒之間,另一個人的拳頭送上來時,裴廷約迅速擋開,抬腳踢了出去。

沈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車外跟人打起來,心跳躥到了嗓子眼。

對方倆人空有一身蠻力,打架毫無章法可言,裴廷約遊刃有餘地應對,竟還占了上風。

眼見撈不到便宜,前方車上卻又下來了兩個人,手裏拎著家夥大步上前,朝著裴廷約背後猛揮了過來。

慌亂中沈綽側身快速按了幾下車喇叭,裴廷約動作極快地反手抓住了對方手中鐵棍,用力砸過去。

一對四,即便裴廷約仍顯得從容不迫,車裏的沈綽卻看得心驚肉跳,想下車幫忙,發現車門被反鎖住推不開。

情急之下他爬去駕駛座,抖著手發動車子,撥動車大燈的同時用力踩下油門。

乍亮的車燈不斷晃著車外人的眼睛,發動機轟鳴作響,格外尖銳刺耳。那些人以為車子要撞上來,破口大罵:“我操他媽!!”

驚慌失措下顧不上再對付裴廷約都想跑,被裴廷約趁機一個接一個撂倒在地。

沈綽終於找到開鎖鍵推門下車時,最後一個人也已被放倒,被裴廷約一腳踩在臉上。

“說吧,”裴廷約的腳尖碾著對方的臉,“誰讓你們來的。”

“你他媽放——”被他踩在腳下的人快喘不上氣,咬緊牙根,“你得罪了什麽人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裴廷約的眼裏毫無波瀾。

沈綽在一旁看著,雖然覺得這幾個人挺活該的,但裴廷約這副模樣,也活脫脫像一尊煞神。

見地上那幾個嗷嗷叫的人掙紮著又想爬起來,他趕緊出言提醒:“裴廷約,我們快走吧。”

裴廷約回頭,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兩秒,慢悠悠地收回腳,走回了車邊。

車開出去,沈綽幾次欲言又止。

裴廷約先開了口:“車子要是壞了,你負責修。”

沈綽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我那不是為了幫你?”

要不是他掛著P檔踩油門嚇唬人,分散了那幾個人的注意力,裴廷約還未必能這麽快把人製服,他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裴廷約卻不領情:“所以我該謝你?”

“不必,”沈綽沒好氣,“你到底從哪招惹來這麽一夥人?”

“想找我麻煩的人多得很,”裴廷約的聲音不帶起伏,“沒辦法,結仇太多。”

沈綽:“……你到底是律師還是黑社會?”

車停在路口等紅綠燈,裴廷約轉頭看了他一眼:“害怕了?”

“我有什麽好怕的,跟你結仇的人又不是我,”沈綽問他,“你真不知道是誰找你麻煩?”

“大概知道。”裴廷約懶洋洋地說。

“什麽人?”

裴廷約隨便報了個名字:“城中有錢人,之前他家裏爭家產,我幫他兄弟把他送進去了,蹲了三年,半個月前剛出來,到處放話要我好看。”

“什麽叫把他送進去?”沈綽不解,“他到底有沒有犯事?”

“蒼蠅不叮沒縫的蛋,”裴廷約淡漠道,“你既然相信公平公正那一套,法律總不會冤枉無辜的人。”

沈綽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別人是不是無辜我不知道,反正你看著不像個好人。”

“做好人不累嗎?”裴廷約一哂,“沈教授你倒是想做好人,到手邊的房子也願意拱手讓人,別人背地裏不定怎麽笑你蠢。”

沈綽皺眉:“我沒讓。”

“嗯,那算了。”

沈綽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想想又放棄了,裴廷約是好人壞人,本來也跟他無關。

“想什麽呢?”

裴廷約伸手過來,捏著他下巴讓他轉過臉麵對自己。

沈綽緊蹙的眉頭在瞧見他嘴角淤青時終於舒展開,幸災樂禍道:“我當你有多厲害,破相了。”

紅燈已經轉綠,裴廷約放開他踩下油門:“破相了你也多擔待著。”

沈綽懶得理他,閉眼靠回了座椅裏。

這人也就一副色相好,要是連這點優點都沒了,他不跑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