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岸?!”

一旁柳思思激動地拉住了舒杳的手臂:“你怎麽會有江岸的邀請函?”

舒杳沒有解釋, 目光坦然地落在林瑞陽臉上。

林瑞陽緊攥著手裏的邀請函,過了會兒,冷笑一聲:“哦對, 差點忘了, 你和江岸認識,但是就算認識,拿別人的邀請函來參加, 也是不被允許的。”

林瑞陽朝不遠的保安招了招手, 示意他們過來趕人。

舒杳被逗笑了。

“為什麽一定是冒用呢?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的嗓音溫柔如水, 卻轉瞬間像水凝結成了冰刀, 直直刺進林瑞陽的心口。

“我就是江岸。”

“你, 江岸?”林瑞陽像是聽到了個笑話,笑得前仰後合,“拜托,舒杳, 你要編也編個好的, 圈子裏誰不知道江岸是男的啊, 你說你是江岸, 也行,怎麽證明?”

“為什麽要我來證明我就是我這件事?”舒杳理所當然地說,“如果你覺得我不是, 那請你拿出我不是的證據, 如果拿不出來, 那就請把邀請函還給我, 然後——”

“讓開。”

“你!”

林瑞陽一時失語。

江岸在圈子裏一向很神秘, 從來沒有公開露過麵,甚至就連館方的介紹資料, 也一直都隻有寥寥數語。

即便大家都說江岸是男的,即便他覺得,作為前同事,舒杳不可能在高強度的工作之餘還有時間以江岸的身份從事藝術創作。

但是,要說鐵錚錚的證據,他還真沒有。

林瑞陽垂在身側的右手握了握拳。

剛才已經陪藝術家進宴會廳的陳總,大概是聽到外麵的動靜,又走了出來。

看到對峙的倆人,陳總也挺驚訝,但比起林瑞陽直接的惡意,他顯得友善很多。

卻也更虛偽。

“舒杳,好久不見。”陳總微笑著問,“這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林瑞陽湊到他耳朵邊說了幾句。

陳總笑意不改,看似斥責,卻帶著維護:“舒杳,這事兒確實是瑞陽做的不周到,就算你離職了,但我向來對你的能力都是非常欣賞的,再見也是朋友。不過今天這晚宴,確實涉及一些公司合作的事宜,還不便和外界透露,你看這……”

話還沒說完,周遭突然響起竊竊私語,話題都圍繞在電梯口那位滿鬢斑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身上。

“媽呀!李家寰怎麽也來了?博文還是有點東西啊,給多少出場費啊,這種大佬居然都願意給麵子。”

“拜托,前段時間她一件花絲鑲嵌作品在拍賣會上拍出了1.6個億啊,還缺這點出場費?”

“李教授這精神矍鑠的,一點看不出七十多了。”

“那不是有江岸這徒弟了麽,估計覺得後繼有人,就早早隱退了。”

……

大佬一出場,自然沒有人再留意舒杳這邊的糾紛。

連陳總也趕緊上前準備攙扶她拄著拐杖的右手。

李家寰巧妙避開,開玩笑道:“怎麽,我是看起來老得走不動路了?”

“沒有沒有,李教授看起來年輕著呢。”陳總笑笑,招呼著李家寰往宴會廳的方向走,還不忘介紹,“李教授,這是我侄子,博文藝術網目前的資深記者,林瑞陽。”

林瑞陽畢恭畢敬道:“李教授您好,久仰大名,今天終於見到了。”

李家寰大概聽多了這種恭維,並沒有什麽反應,疑惑地環顧一圈,問:“怎麽了?怎麽都擠在門口不進去?”

眾所周知,江岸是李家寰的徒弟。

可是現在,李家寰看到舒杳,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不就是證明舒杳冒用江岸身份的最好證明?

林瑞陽心裏一喜,趕緊解釋:“李教授,沒什麽事兒,就是有人拿著江岸的邀請函來參加,我們希望她能證明自己就是江岸,她卻又拿不出證據。”

“哦?”

“既然您來了,也是湊巧,那就勞煩您看看,眼前這位,是不是您的徒弟?”

林瑞陽眼神裏的得意,幾乎快掩飾不住。他完全能想象得到,謊言被戳穿之後,舒杳狼狽離開的畫麵。

這讓他覺得之前在公司處處被舒杳壓一頭的氣,都解了。

然而就在此刻,李家寰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又讓他臉上的笑意,徹底凍結。

“我讓你等我一起來,你不肯,這下被誤會了吧?”

李家寰話裏的無奈和寵溺,讓現場除了舒杳以外的所有人,幾乎都倒吸一口涼氣。

舒杳提著裙擺走到李家寰身邊,挽住她的手臂,乖巧地配合道:“知道了,下次一定陪您一起。”

林瑞陽麵如土色,遲遲沒有反應過來:“江岸,不是男的?”

“林瑞陽,你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傳言嗎?”舒杳臉上沒什麽表情,語調有些冷淡,“就是因為有你這樣死守著刻板印象的人,你們覺得女藝術家,就隻能創作出一些華麗精美的飾品,而看到類似金鼎、金印的作品,你們第一反應就是男性藝術家才會感興趣。”

林瑞陽此刻才明白,為什麽前幾天他發郵件給江岸,邀請江岸入駐網站專欄,還沒五分鍾,就直接被拒絕了。

原來,江岸,就是舒杳。

如果不是晚宴不允許拍照攝影,現在門口估計已經成了閃光燈閃個不停的紅毯現場。

陳總一看大事不妙,立刻給旁邊的工作人員使眼色。

工作人員趕緊招呼著圍觀人群進了宴會廳。

“這麽巧,李教授的徒弟,居然也是我們博文出來的人,那可真是我們博文的榮幸。”待走廊裏人少了,陳總立刻出麵圓場,他轉頭看向舒杳,低眉折腰地道歉,“舒杳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是瑞陽也是為了今晚晚宴的安全考慮,人和邀請函對不上,萬一出什麽事——”

“哦?”陳總身後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揶揄的嗓音,“這麽看起來,我是進不去了?”

眾人默契回頭。

看到了西裝革履的沉野。

他平日裏不太穿西裝,舒杳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他穿得如此正式。

別說,還挺人模人樣的。

陳總立刻認出了他,滿臉笑意地迎了過去,看到他手裏的邀請函上寫著周景淮的名字,也毫不在意:“沉總,您開什麽玩笑,周總公務繁忙,您能代為出席,已經是我們的榮幸,怎麽還能不讓您進去呢。”

舒杳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上次視頻會議的時候,沉野一直坐在角落的沙發,並沒有入鏡,也全程沒有出聲音,難怪,陳總此刻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反應。

他估計還覺得,她和沉野並不認識。

而林瑞陽的關注點和舒杳並不一樣。

他和眼前的男人見過三麵,第一次是在商場,對方為了舒杳砸了監控。第二次是在公司,對方全程旁聽了那個讓他囧態百出的會議。

至於第三次,是前些天在周景淮的辦公室裏,他看到了一張畢業照,上麵不隻有周景淮,還有這張他永遠忘不掉的臉。

後來回來後和陳總一提,他才知道,原來眼前這人不僅是驟雨科技的創始人之一,更是遠揚地產的二公子。

與此同時,他也從陳總口中得知,沉野前不久結婚了。

看他手上確實戴著婚戒,林瑞陽立刻看了眼舒杳的手,但她兩手空空。

林瑞陽頓時安了心,聽說沉野結婚很倉促,他那種身份,想也知道大概率是商業聯姻。

那舒杳……不是過去式,就是養在外頭玩玩兒的吧。

林瑞陽眼裏湧起掩飾不住的鄙夷。

但轉瞬即逝。

*

宴會廳裏。

舒杳作為新人,座位比較偏,而沉野是坐在主桌。

倆人相隔甚遠,沒有任何交流。

不過看起來,那位置倒是挺合她心意,悶聲吃著,連頭都不抬一下。

沉野掃了眼,眼底浮起淡淡笑意。

手機震動,是周景淮的電話。

沉野去隔壁無人的包廂裏接了,正準備出去時,卻看到林瑞陽端著兩杯紅酒走了進來。

他用腳把門踢上,臉上是客套的笑。

“沉總,隔壁人多,還沒好好敬您一杯。”

沉野低頭擺弄著手機,連頭都沒抬,不鹹不淡地應:“有事兒?”

林瑞陽賠笑道:“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冒犯,還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沉野把手機收起,接過他手裏的紅酒杯,輕輕晃了晃卻沒有喝:“當然不會。”

“那就好。”林瑞陽先喝了口紅酒,以表誠意,“聽說沉總新婚燕爾,還沒機會祝您永結同心。”

“林先生不必客氣。”

林瑞陽壓低了點聲音:“那沉總和舒杳……”

沉野笑了笑,不甚在意:“已經不是以前的關係了。”

林瑞陽一下鬆懈下來,講話也沒有了剛才的拘束,“那還要恭喜沉總脫離苦海,實不相瞞,我上次真不是冤枉她,她和我叔叔的事情,公司裏大多數人都知道,我再怎麽,也不可能拿我叔叔來造謠不是?”

“哦?”沉野頗有興致似的問,“她和你叔叔,什麽事兒?”

“就是……有人親眼所見,她去北京出差的時候,我叔叔去了她房間,過了很久才出來。”

“你和你叔叔確認過了?”

“那是當然,都是男的,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也幸好您和她斷了,舒杳那女的,就一靠身——”

“嘩——”

話還沒說完,林瑞陽被一杯紅酒澆了個劈頭蓋臉。

頭發濕了,貼著額頭,臉上一道道紅酒的痕跡,狼狽不堪,他抹了把臉,眼睫毛上依舊掛著紅色的酒漬,白色的襯衫領口,也像是染了血一般。

有一滴紅酒濺在沉野的無名指上,染紅了戒指。

沉野從桌上拿了塊濕巾,低著頭小心翼翼擦著。

“你應該慶幸,我老婆不喜歡我打架,所以這幾年,我的脾氣好了不少,否則——”

他眼皮掀起,笑了笑,漫不經心的。

“你頭上紅的,可就不是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