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天!黎水古橋著火了!】

這條微博已經被轉發了好幾千次,但還沒有相關媒體進行報道。

舒杳瞬間嚴肅起來,看了眼時間,晚上九點半。

“恬恬,我去一趟,你先回家吧。”

“這麽晚了,你怎麽去啊?”

“打車吧。”從這裏去古橋,差不多一個小時車程,但她剛才喝了點酒,唯一的方法隻剩下打車。

就是不知道現在這個點,還能不能打到願意開去那偏僻小鎮的車。

“等等!”趙恬恬突然拉住了她。

“怎麽了?”

“我想起來,剛才他們說,婚禮結束後新人和朋友要去新娘的老家,新娘的老家,好像就是在黎水鎮?”趙恬恬眉頭緊鎖,“大晚上你一個人打車去,太危險了,他們現在應該還沒走,你直接搭車唄。”

舒杳不得不承認,趙恬恬說的有道理。

省時省錢還安全。

她主打一個聽勸。

舒杳趕緊跑出酒店,萬幸的是,一輛熟悉的婚車就停靠在門口。

她氣喘籲籲地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

一張熟悉側臉,被路燈昏黃的光雕刻得更加棱角分明。

沉野看著她,卻不置一詞。

舒杳有點尷尬,畢竟自己剛才回絕得那麽毫不猶豫,現在回旋鏢就紮自己腦袋上了。

“額,你們是要去黎水鎮嗎?”

“嗯。”

“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有個緊急的工作要趕過去。”

“我們好像——”沉野偏頭,微微思索,“不太熟?”

“……”舒杳算是看出來了,這人當天能報仇,就絕對等不到第二天。

“我當時的意思是,和其他幾位伴郎伴娘不太熟,你,我怎麽可能不熟呢對吧!都是老同學。”舒杳一點不慌,笑起來,溫柔又真誠,絲毫看不出是在自圓其說。

沉野倒也沒有為難她,示意她上車。

舒杳往後看了眼,現在後座是空著的,但既然那麽多人去,等會兒後座肯定會有新郎新娘,或者她不熟的那些賓客坐。

思前想後,她選擇了坐在副駕駛座的位置。

卻沒想到剛上車,沉野就把車啟動了。

舒杳疑惑:“不等他們了?”

“他們已經先走了。”

“那你剛才是在?”

“醒酒。”

“?”舒杳立刻抓住了安全帶,“你喝酒了還開車?!”

沉野車速不減,淡淡瞥她一眼,像是被她蠢笑了。

舒杳才意識到,他根本是在逗她。

沉野的車速很快,每每在超速邊緣試探,卻又永遠卡得精準。

舒杳怕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敢多說話,隻悶頭看著手機上的消息。

工作群裏已經炸開了鍋。

總編:【黎水古橋的新聞,有人去跟了嗎?】

舒杳正想回複,群裏卻先跳出一條——

林瑞陽:【在去的路上了。】

舒杳手指頓住。

新聞沒有所屬權,誰都有報道的權利,但是一個部門,工作重心總有分別。

黎水鎮,在此之前的兩年多,一直都是她的關注重點,林瑞陽從來沒有插手過。

現在倆人都去,無疑有些浪費資源。

但她還是回複了:【我也在路上了。】

林瑞陽:【杳杳也去了?抱歉啊,我看這消息出的時候,你沒反應,還以為你已經睡了,又想著大晚上你一個女生開這麽遠的路,不安全,所以就去了。】

此刻領導麵前的林瑞陽,和那天在商場裏張牙舞爪的林瑞陽,就像是兩個人。

舒杳:【沒事,到了再說吧。】

她無聲歎了口氣。

一旁沉野隨口一問:“怎麽了?”

舒杳撇撇嘴:“隔空喝了一杯巨濃的綠茶,難喝。”

沉野輕笑一聲:“那就潑回去。”

*

舒杳到的時候,古橋大火已經被撲滅。

透過車窗往外看,隻剩下一片廢墟,黑漆漆的,就像是一塊塊隨意堆放的煤炭。

這種感覺,很多人不懂,覺得隻是一座橋而已。

但當認真認識過它的曆史,知曉過它的經曆,明白橋背後蘊含的含義,它就早已不僅僅是一座橋了,更是一段曆史的凝縮。

舒杳曾很多次走過它,翻閱過無數和它相關的資料,電腦裏的稿子,甚至還隻寫了一半,可是現在,它就這樣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她臉色凝重,甚至忘了和沉野道別,急匆匆想推門下車的時候,沉野突然喊住了她。

舒杳回頭,看到沉野從座椅前的儲物盒裏拿出紙筆,快速勾畫了幾下。

舒杳不解:“這什麽?”

沉野把紙遞給她:“趙昧兒家的地址,結束了就過來。”

“我找個民宿吧。”

“熱門旅遊景點,又遇到這種事,你覺得隻有你一個記者來?”

舒杳抿了抿唇,接過:“謝謝。”

離開了安靜的車內,外頭是一片喧囂。

舒杳沒有帶電腦和錄音筆,僅靠著一個手機,且全程隻能一個人采訪、記錄、拍攝,導致進度緩慢,結束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一點。

四周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隻有一些圍觀群眾的手機手電筒,提供了一些光亮。

她靠在一旁的大樹上,撿查了一番手機上的現有資料,確定沒有遺漏才離開。

沉野畫的地圖雖然簡單,卻非常精確,她照著指示,走到一個三岔路口,往右拐進小巷,又經過一家已經歇業的小茶館,趙昧兒家,就已經映入眼簾。

雖然是古鎮上的老房子,但顯然經過翻新,白牆黑瓦,帶著濃濃的江南特色。

小小的院子裏,種著一些玫瑰花,此時正是盛開的時節,泛起淡淡花香。

院子的門沒有上鎖,舒杳推門而進,依稀聽到了客廳裏徐昭禮說話的聲音。

還好,沒有找錯。

沉野應該和徐昭禮他們報備過她會來的吧?否則也太奇怪了。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打開,趙昧兒卸了妝,換上了一件寬鬆薄外套,看到她,鬆了口氣:“你終於回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這大晚上的。”

舒杳笑笑:“抱歉,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

“沉野和我們都說了,你們公司也是的,不能多派一個人來嗎?”

趙昧兒的話倒是提醒了舒杳一件事,林瑞陽不是說他也來了麽,可是剛才,她好像全程沒有看到他?

不過剛才現場混亂,又烏漆嘛黑的,沒有關注到也可能。

舒杳沒有放在心上,跟著趙昧兒回了客廳,客廳裏的賓客舒杳基本都不認識,客套地打了招呼後,她就準備上樓去寫稿了。

趙昧兒也不攔著,徑直帶她去了房間。

“沉野和我們說的時候,他們幾個都分好房間了,隻剩下這間比較小的,不好意思啊,要不然等沉野回來,我和他說一聲,你們換一下?他肯定不會介意的。”趙昧兒一頓,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一個大男人,住得粗糙點沒事。”

“不用,這間挺好的。”舒杳倒是不解,“沉野還沒回來?”

“嗯,我還以為他和你在一起,怎麽你們沒有一起回來?”

“我們不在一起啊,他送我到古橋那邊就走了。”

“啊?”趙昧兒愣住,過了會兒,又像是很快明白過來,“那可能是有什麽事吧,害,誰知道呢,他這種工作狂,每天都忙得很。”

趙昧兒笑眯眯道:“那你先寫吧,我下去了,放心,他們剛才已經嗨唱過了,不會太吵。”

“沒關係的。”舒杳想,她這是借宿在別人家,哪裏來那麽多講究。

趙昧兒扒著門框朝她擺了擺手,小心翼翼把門關上。

舒杳把包放在書桌一角,已經十一點十分,看起來今天是要熬夜了。

她無奈歎氣,剛拿起手機準備寫稿,卻又想起趙昧兒說沉野還沒回來的事情,就算他平時再忙,在這小鎮能有什麽事情?

畢竟是他送她來的,舒杳覺得自己即便出於感恩,也應該關心一下。

於是她給他發了條消息:【你還沒回嗎?】

還沒等她退出聊天界麵,那頭就回複了:【剛進客廳。】

舒杳歪著身子,把耳朵靠近門口,果然好像聽到樓下有人喊沉野的名字。

她放下手機,開始專心致誌寫稿。

采訪資料齊全,參考資料完備,再加上本來了解就夠深刻,這篇稿子完成得很順利。

在博文,平常的稿件,都要先由總編審核,但一些比較急迫的除外,可以半夜先發布,再等總編早上審核。

由於沒有電腦,她把文檔發給了周悅,讓她幫忙先發布到網站,再等明早編輯部的同事上班後,摘取到微博、公眾號等其他平台。

周悅說自己還沒到家,到家之後就立刻發布,讓她可以先睡。

舒杳如釋重負,整個人往後一倒,疲累地躺在了**,眼眶酸澀。

肚子“咕嚕”一響,嘴巴裏也幹燥難耐,舒杳這才想起自己好幾個小時沒吃沒喝了。

她打開房門往下看,客廳裏一片漆黑,看上去大家已經散場,但不知道是哪兒,有些光透出來,讓舒杳隱約看清了茶幾上的水壺。

不清楚開關的位置,舒杳也懶得找了,索性就借著這些微光亮,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梯。

原來是廚房的燈開著。

以為是他們忘了關,舒杳按著久坐發酸的腰,慢吞吞靠近,就在她的手即將握上門把時,裏麵傳來一道滄桑又強勢的嗓音——

“你什麽時候結婚,我就什麽時候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