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外人
窗外暮色沉沉， 黃昏橘色，撩人心弦。
夜晚的當淩市喧囂起來，街上小攤小販已經出來。
成日集團大樓， 員工陸陸續續下班。
在鄭期以為他將要沉默到底的時候， 他開口了。
“她想結婚。”
不用繼續問，鄭期這四個字中很快明白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
其實從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刻，這一天注定會到來，隻是真心沒想到會來的這麽早。
看著無精打采，躺在沙發上的宣元青，他大概也沒料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如果是其他矛盾，他或許還可以幫忙想想辦法從中調節一下，這個矛盾他也束手無策。
“失戀很痛苦，但你也要振作起來， 回家休息吧，在辦公室你也沒心思處理工作的事情。”
男人一動也沒動，依舊沉默著。
這時電話響了， 是於度然打過來的。
“你怎麽還不回來？待會兒我們看電影要遲到了。”
“元青， 這個樣子我放心他一個人在這裏。”
“怎麽了？因為分手？”
“那你等我過去看看。”
於度然開車過來， 看到沙發上的宣元青也嚇了一跳。
他走過去，片刻後，又回過頭看鄭期， 不確定的問“真的因為失戀？”
即便是戀愛，於度然都以為他是冷靜的，比起小意他肯定是隨時都能離開的那一個。
但看他此刻的樣子，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鄭期閉了下眼睛， 輕輕的點頭。
“我也沒料到他愛的這麽深， 這麽多年沒一個女朋友， 還以為情感這塊天生淡漠，沒想到還是位情種。”
“那怎麽分手了？”
“小意想結婚穩定下來。”
剛剛還十分同情的於度然，此刻笑了笑，對著宣元青說，“我差點以為你真是個什麽情種呢，這麽喜歡就結婚了。”
男人呐，是最會演戲的，也是最現實的，一旦牽扯到利益，毫無顧忌的為自己著想。
尤其這個人還是宣元青，他是商人，年紀輕輕就成功的商人，心機比誰都深，比誰都會算計，犧牲誰也不會犧牲自己的利益。
女人倒是有很多戀愛，她見過不少女人跟條件遠不如自己的男人結婚。
宣元青要是個女人，恐怕早就跟家裏人鬧著要跟小意結婚，而不是在這裏演著深情傷心。
他也真夠自私的，現在不想分手，難道還想讓小意陪著她幾年，等他膩了再把小意踹開嗎？
後半句她也不是為了勸什麽，畢竟宣元青最有逐漸，她隻是忍不住吐槽。
“走了。”於度然拍拍他的肩膀，“回家睡覺吧，別這個樣子。”
一直沒出聲的宣元青這時總算開口了，“你們回去，我還想坐一會兒。”
鄭期見狀還想勸什麽，但被宣元青搶了先，“你們不用擔心什麽，我還會輕生嗎？”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點點頭，好像確實不用怎麽擔心。
宣元青是成年人，難過歸難過，那些為愛要死要活的事情肯定不會做的。
“那我走了，你也不要在這裏呆太久回去好好歇歇。”
兩人一走，辦公室立馬變得安靜起來。
宣元青的心卻不再平靜。
‘喜歡就結婚啊。’這句話在他腦海裏始終揮之不去。
在於度然說這句話之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還有這個選項。
他生在豪門，母親是地產大亨的獨女，父親是金融巨鱷的獨子。
兩人聯姻，公司越做越大，最後合並在一起。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接班人，身上的擔子很重，也一直認為以後的妻子，將是另一家豪門出身的千金。
他們強強聯姻，鞏固自己的家族，增加抵抗外界風險。
明昭意的出現對他來說是一場意外，而這場意外也不大會影響到他未來，不喜歡就給點錢分手，喜歡就繼續放在外麵養著。
但現在他動搖了。
天空已經變黑，寂寥的明月懸在空中，在霓虹燈下的當淩市，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
辦公室的燈被宣元青關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眸跟夜色融為一體。
零星幾點雀躍的光芒，如星星在閃爍。
當年，宣翰鳴與周舒婉聯姻，周舒婉並不是趨於家庭的小女人，從小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
剛結婚那幾年，兩人感情很好，都在自己家的公司上班。
在宣元青四歲那年，好巧不巧，兩邊的公司都出了大危機。
兩邊的爺爺做了一個決定，讓兩家公司合並為成日集團。
結果是好的，公司成功度過危機，可一山不容二虎，他們誰都想做成日集團最大的掌權人。
周舒婉跟宣翰鳴也是在這時候關係變冷淡，他們都幫著自家人爭權奪利，但他們的利益又緊緊綁在一起，所以鬥爭有極大的局限性。
有一次鬥的比較嚴重，差點讓外人趁虛而入，坐收漁翁之利。
也是在那次之後，宣元青爺爺輩選擇退隱，宣翰鳴跟周舒婉接了他們班。
他們接手公司後，遵守父親的叮囑沒有鬥得你死我活。
但也沒有和平相處，而是換了鬥爭方式，不是選擇拉垮對方，而是想著提升自己。
所以成日集團發展很迅速，董事長基本是他們倆輪著做。
單看這一點，結果是好的，但他們的感情卻大不如前。
宣元青在想，以現在成日集團財富跟地位，真的一定要聯姻嗎。
是，聯姻確實對他們家族，對他們生意都有一定的幫助，但這些隻是錦上添花，並不是雪中送炭。
萬一找錯人，最後鬧得像他父母一樣，
錢跟地位他現在一樣不缺，為什麽不能娶自己心愛的女人回家呢？
想通這一點，宣元青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辦公室的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又把胡子刮幹淨。
他已經迫不及待發這個消息告訴明昭意，開車時，他腦中已經無數次幻想，她知道他願意娶她時的表情。
不知道是捂著嘴笑著哭了，還是興奮的抱著他，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感受他心跳的聲音。
無論哪一個，他都很開心。
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不擁擠，車子在超速邊緣，很快趕到明昭意住處。
敲了門，在外麵等著，過了三分鍾，還沒人過來開門，他又敲了敲，還是沒人。
他忽然想到今天早上男人開門的場景，猛地加大了敲門力度，發出哐哐的聲音，他還一邊吼著，“明昭意，你快點給我開門。”
明昭意牽著女兒從樓梯走上來，就看到他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極了丈夫上門抓奸。
“你能不能小點聲，鄰居都要投訴了。”
男人轉過身，錯愕的看著明昭意，臉上表情是變了又變。
他側開身子，讓明昭意開門，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問道，“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明昭意還沒回，旁邊的金安齡就仰著小腦袋，用著清亮的聲音說道，“我們去看費叔叔了，費叔叔今天被壞人打傷了。”
宣元青：……
“安安，進來換鞋。”
宣元青也準備進來，明昭意把他擋在外麵，“地我下午才脫幹淨，沒有男士拖鞋，你有什麽事直接在這說吧。”
宣元青雙唇緊閉，下巴動了動，看得出他是在忍耐。
他勾起唇角淺笑著，“戶口本帶在身邊嗎？”
“在身邊。”頓了頓明昭意又說道，“是過戶房子嗎，現在應該來不及了吧，是明天嗎？”
宣元青這下終於忍不住了，咬牙切齒的說，“結婚。”
“結婚？”明昭意不解，“什麽意思？”
宣元青推開他攔在門上的手，朝屋裏邁一步，“你說什麽意思！自然是我們結婚，今天過來通知你，明天我們去民政局。”
說完他站在原地，等著看明昭意的反應。
看樣子應該是高興壞了，都不知道說什麽。
明昭意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她真的不懂他到底在弄什麽名堂。
“別開玩笑了。”
“你看我的樣子是在開玩笑嗎？”宣元青反問。
確實不像，隻是，不管他是不是認真的，他們也不可能結婚。
“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改變主意突然想結婚，可是你應該清楚，我們差距這麽大，即便結婚最後的結局也不會好的。”
白日夢做了一次就行，再經曆第二次羞辱就沒必要了，況且，第二次隻會比第一次更甚。
自信的眼神一點一點瓦解，宣元青沒想到她會拒絕，有些不可置信，她不是想結婚嗎？還那麽主動的暗示。
“明昭意，你到底想怎麽樣，我都同意結婚了，你到底在拒絕什麽？”
明昭意諷刺地笑了笑，她先讓金安齡回房間，然後對宣元青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跟我結婚是對我的恩賜啊？宣元青，你現在還不明白嗎，我們之間就算繼續走下去也不會幸福的，我更不想每次都被你用上位者的態度對待。”
“什麽叫也不會幸福，你不要用現在預判未來行不行，再說了，我什麽時候說跟我結婚是對你恩賜了？”宣元青感覺很委屈，不過說到後麵，倒是有些心虛。
“不要再來找我了，除非是說房子過戶的事情，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可能了。”明昭意認真又嚴肅地說道。
她是真的不想再因分手扯來扯去，三番五次這樣，她真的有點心累。
宣元青從女人麵前走過，徑直走到沙發坐下。
“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他翹著二郎腿，眼睛看著地麵，看起來有點長，此刻眼睛看著地麵，像一條知道自己犯錯的大狗狗。
“叔叔，剛剛我們已經跟費叔叔吃了晚飯。”金安齡不知道什麽時候抱著娃娃走到他身邊。
“我不管，我餓了，我要吃飯。”他語氣頗為蠻橫，一副無賴的樣子。
明昭意沒理他，就當他不存在，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過了兩個小時，男人終於起身，明昭意以為他要走，結果他進了廚房，她很想裝作不知道，但他在冰箱翻箱倒櫃的聲音實在太大了，明昭意忍不住還是過去。
見她過來，男人關上冰箱門，拎了拎手裏的袋子，“我餓了，想吃點餃子。”
“你會煮嗎？”
男人搖搖頭。
明昭意一點都沒客氣，“不會做還吃什麽，自己去餐廳裏吃。”
宣元青委屈地抿抿唇，什麽也沒說，默默地拿出碗，倒出自己要吃的分量。
在鍋裏加了一點水，把餃子倒進去。
看著灶頭犯難了：這玩意怎麽開？
他看了一眼明昭意，對方靠在門口，一點都沒過來幫忙的意思，他隻好拿起手機，在網上找答案。
煮餃子還是簡單的，雖然最後煮得有點爛，但還是能填飽肚子。
“吃完了，把碗洗了就走吧，我跟安安要睡覺了。”
“你睡你的，我不打擾你。”
“什麽叫睡我的，你一個外人在家裏我能睡得安心嗎？”
說別的，宣元青暫且還能忍，畢竟是他開始的措詞不太好，但這話他當真是忍不了了。
“我是外人？”宣元青站起來，怒視著明昭意，“以前天天跟我睡一起的女人是誰？是鬼啊。”
明昭意第一次聽他說髒話，一時間之間還有些難以適應。
“反正你你把碗洗好就走。”明昭意丟下這句話，逃離般回了房間，門砰地一下關上了。
帶著女兒洗了澡，講著故事陪她睡覺。
宣元青走沒有她還不知道，外麵沒什麽動靜，她穿上鞋，出門看看，他躺在沙發上。
“哎，你都困了，回家啊。”
男人半睜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來人，一把把她攬到自己懷裏。
“別吵，我昨晚一夜沒睡，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什麽叫別吵，這是她家他家他到底知不知道。
明昭意從他身上爬起來，男人已經把眼睛閉上了。
眼底青黑一片，即便睡著了，臉上也蒙上一層疲憊感。
心忽然軟了下來。
就這一次吧，疲勞駕駛也不好，下不為例。
明昭意不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第二天，費鴻快中午的時候到明昭意這裏，說是看不到傷，讓明昭意幫忙擦點藥。
明昭意當然知道他那點小心思，倒是配合，先用酒精消下毒，然後在棉簽上塗著藥膏，給他擦傷口。
“對不起，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那麽衝動。”
費鴻臉已經不腫了，但還有淤青。
“你已經跟我說了很多次對不起，真的不用再說了，況且，是你前男友打的又不是你，你道歉讓我有一種你們是站在同一條線，而我是一個外人的錯覺。”
明昭意不知怎麽接這話。
“給我一次機會，就跟朋友一樣相處，半年，要是對我還沒感覺，我絕不會再纏著你，可以嗎？”
明昭意猶豫，其實費鴻目前看起來挺適合結婚過日子的，但她也是真的沒感覺。
“有些情侶一見鍾情，而有些則日久生情，給我一個機會也是給你一個機會，再說了，這是雙向選擇，保不齊我最後還看不上你呢。”
明昭意噗嗤一笑，“好吧，就跟朋友一樣先相處著。”
“午飯還沒吃吧，一起吃個飯。”
從這天以後，費鴻幾乎每天都會過來找她。
下午把女兒接回家，玩了一小會兒開始做飯，做到一半時，宣元青提著換洗的衣服過來。
“你幹嘛？”明昭意警惕地問。
而宣元青像是把這當自己家一樣，把袋子丟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明昭意很煩他這個樣子，真的跟無賴一樣，她總不能把他拉著推出去吧，就算能，她力氣也沒男人大。
趕也趕不走，隻好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吃飯沒讓他吃，宣元青也不吵，像昨天一樣去冰箱找了速食餃子煮著吃。
吃完洗碗，休息一會兒去洗澡換衣服，自覺地走到房間被明昭意趕出來後，不吵不鬧自覺躺在沙發上睡。
這樣持續了將近有半個月。
這天，把女兒哄睡，明昭意上個廁所 ，也準備睡了。
宣元青在外麵很有禮貌地敲門。
明昭意沒好氣道：“敲什麽，廁所有人難道你不知道？”
外麵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明天周末，要不要帶安安出去玩。”
“我已經費鴻哥約好，我們帶孩子一起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