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正寧帝定定地看著蕭景曜, 想到蕭景曜嘴裏的四大文明古國中,另外三個已經歸為塵土,唯有華夏長存, 又想到宇宙寰宇,眾生皆是滄海一粟,大齊如此強大, 萬國來朝,在這寰宇之中, 竟然也不過是一個小角落。

雄主天然就對開疆擴土有著狂熱的追求,正寧帝性情溫和, 但也有自己的追求。先前正寧帝憋著一股氣, 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就, 好證明是先帝看錯了他, 用事實去打先帝的臉。到後來, 蕭景曜出現後, 正寧帝對成為一代聖君的渴望更重。

天降祥瑞,這等機緣, 要是還不把握住, 能後悔八輩子。

蕭景曜現在能在正寧帝麵前不斷叭叭,不怎麽掩飾自己,也是摸清了正寧帝這番心思。

正寧帝想到海禁,也覺得頭疼,“這是太/祖定下的規矩,現在想要改,怕是不易。”

後繼者的無奈, 祖宗家法不可改。海禁這麽多年,不知有多少豪強從中受益, 他們又成為了朝中一些官員的支持者和恩人,多方利益糾葛之下,哪怕他們不在朝堂,依然擁有攪動朝堂風雲的力量。

正寧帝作為大權在握的帝王,當然不會為了這些豪強頭疼。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時代早已經過去,哪怕是世家,在皇權麵前也該低下高貴的頭顱,更別提所謂的地方豪強。

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不會覺得豪強能真正威脅到他的。不信看曆朝曆代的末帝,朝堂都腐敗成那個樣子了,依然能作天作地,發起瘋來要宰人,別人也攔不住。

這就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讓正寧帝頭疼的是,海禁是本朝太/祖定下來的規矩。太/祖當年在水師上吃了大虧,哪怕最後一戰中,太/祖以弱勝強,將對手狠狠打了下去,但心裏依然對水師沒什麽好感。登基後,又因為海上事務繁多,瞧不上各地小國,索性直接禁海,不許大齊官民在海上同其他人有任何往來。

交流都不行,更別提做生意了。

蕭景曜知道這段曆史後都覺得離譜。因為嫌麻煩,就放棄海上貿易,順便直接定下海禁的規矩,也不管至關重要的馬六甲海峽,這是什麽絕世大聰明啊?

蕭景曜無法理解。

開國之初,國庫再弱,也不至於弱到這個份兒上,連水師和戰船都不想養太多。或者說,開國那一圈能臣中,估計沒有特別會做買賣的。不然的話,禁什麽海?走海上貿易,開通了航線後,國庫立馬就能充盈起來!

但問題就在於太/祖對大齊來說,地位太過特殊。開國太/祖本就享有至高無上的威望與聲譽,甚至有各種神異的傳說,在百姓心中早已神化。正寧帝作為太/祖子孫,當然知道各種太/祖的各種神異傳說都是為了鞏固他“天命之主”的地位,將他奪得大位的行為合理化。

但問題在於,祖宗家法,後世子孫想要改,那真是困難重重。尤其是要改太/祖留下來的法度,一個不留神,正寧帝就得背上一個不肖子孫的罵名。

正寧帝本就重名聲,舍不得讓自己的名聲沾染任何汙點。冷不丁讓他擔上這樣的名聲危機,正寧帝也需要深思熟慮。

就算正寧帝最終同意下來,朝中那些在海禁中獲利的官員,必然會默契地形成黨羽,扯著太/祖這杆大旗,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對正寧帝指指點點。

困難再次超級加倍。

蕭景曜十分清楚正寧帝會麵臨的困難,但他更清楚海權的重要性。真要錯過這個機會,那蕭景曜未來幾十年,半夜醒來都要坐起來扇自己一巴掌。若是蕭景曜記憶中那段因為閉關鎖國而造成的慘烈曆史依舊發生,那蕭景曜就算化為塵土,千百年後都會有一抔黃土半夜起來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

正寧帝定定地看著蕭景曜,蕭景曜毫不畏懼地直視正寧帝的眼神,用眼神告訴正寧帝自己的決心。

正寧帝沉默片刻,倏而問蕭景曜,“開海禁,很重要?”

“非常重要!”蕭景曜神情堅定。

“重要到什麽程度?”

蕭景曜也不藏著掖著,連用語言包裝一下後果都不幹,徑直告訴正寧帝,“若是不開海禁的話,後世子孫很有可能碰上亡國滅種之災。到時候究其原因,提出海禁的太/祖,可能就要背負千古罵名。”

正寧帝神情一肅,李首輔等人也震撼到腦子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正寧帝腦瓜子也嗡嗡作響,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巨浪。良久,正寧帝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何至於此?”

蕭景曜的神情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冷酷,“為何不能如此?四大文明古國,其他三個,又何嚐沒有強大的時候?而它們如今又在哪裏呢?”

關上國門,捂住自己的耳朵,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去聽不去看這世界的變化,最終隻會讓人用炮火轟開國門,留下一段字字泣血的屈辱曆史。

蕭景曜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倘若這個平行時空曆史真的像蕭景曜上輩子那樣發展,那大齊的開國太/祖,必然要被後世釘在恥辱柱上。

閉關鎖國由他開始,是他讓華夏自廢武功,成了聾子瞎子,不去睜眼看世界。留下的祖宗家法還限製了子孫的雄心壯誌,不管他開國時有多雄才大略,這個千古罵名和華夏罪人的名頭他都當定了。

說這話的要是別人,正寧帝早就以危言聳聽胡說八道對太/祖大不敬的罪名將對方下大獄了。但說這話的是蕭景曜,是為大齊帶來諸多好處,早就展示出自己神異之處的蕭景曜。

別的不說,從倭島運來的黃金白銀才剛剛歸入國庫呢,正寧帝一想到蕭景曜隨手就將倭島的金銀礦指了個清清楚楚,就對蕭景曜天生祥瑞之事深信不疑。

這種能耐,除非天授,再無其他解釋。

蕭景曜說若是海禁不開,大齊可能成為華夏的罪人。

正寧帝憤怒之餘,心中更多的驚駭。

正寧帝不知道蕭景曜到底看到了什麽,但未知才更令人恐懼。蕭景曜將事態說得如此嚴重,正寧帝原本還雄心壯誌,覺得自己有實力拚一拚“千古一帝”的稱號,結果嘎嘣一下,蕭景曜直接來了一句華夏的罪人。

這個落差,誰能遭得住?

正寧帝的臉色青白交加,明明暗暗,看向蕭景曜的目光也忽冷忽熱,複雜難辨。

最終,正寧帝合上雙眼,長歎一聲,“景曜啊,碰上朕和太子,是你的幸運。”

換個皇帝,蕭景曜這會兒已經人頭落地。正寧帝是個仁君,繼任者同樣宅心仁厚,有人情味,還對蕭景曜十分親近,拿蕭景曜當好友對待。

對於蕭景曜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幸運的事。

不然的話,讓蕭景曜眼睜睜地看著海禁遺毒百年,最終給華夏帶來滅頂之災?

那對蕭景曜未免太過殘忍。

穿越本就是一件殘忍的事,尤其是從便利的現代社會穿越回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多年打拚全都化為烏有,蕭景曜沒有崩潰,那純屬是他心理素質夠強悍。

要是再讓蕭景曜清醒地看到華夏再次走向那段屈辱的曆史,卻無法改變一星半點。那蕭景曜覺得自己還不如噶了算了,命運待他何其殘酷。

好在蕭景曜上輩子積德行善,這輩子雖然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夠便捷舒適,但蕭景曜的幸運值還不錯,又收獲了千金難買的真情,還能盡情施展自己的抱負,如此一來,這一輩子,也不算白活。

蕭景曜琢磨著正寧帝話裏頭的意思,覺得他應當是同意了開海禁之事。蕭景曜當即神色一喜,激動地拱手道:“陛下和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一心為了江山社稷,是萬民之福!”

正寧帝又是一聲歎息,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朕怎麽能當華夏的罪人?”

正寧帝又看向李首輔幾人,眼中寒光乍現,“這些話,朕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曉!”

李首輔幾人趕緊跪伏在地,再三保證,“臣等必將守口如瓶,絕不透露隻言片語!”

海外小國,不過蠻夷爾。華夏內部亂成什麽樣,腦漿都打出來,那也是自家人的事情。被蠻夷之人逼到近乎亡國滅種的地步,那是整個華夏的恥辱!

哪怕要違背太/祖定下的規矩,這個海禁,還就非開不可了!

不僅要開,大齊的戰船還要經過每一個蠻夷之地,讓他們知曉,幾千年的禮儀之邦是何等風采!

李首輔等人宛若打了雞血,鬥誌滿滿。

“如果海禁弊端如此之大,那是否證明,未來華夏的敵人,來自海上?”

驚駭過後,正寧帝屬於帝王的智商上線,讓李首輔等人告退之後,正寧帝才單獨問蕭景曜。

蕭景曜有些驚訝,倒是沒想到自己一個衝動,會讓正寧帝能猜到這一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那些會對華夏造成滅頂之災的蠻夷,都有哪些?”

蕭景曜發誓,他真的從正寧帝的話裏聽到了殺氣!

不等蕭景曜回答,正寧帝突然想起來蕭景曜對倭匪的厭惡,當即開口道:“倭國是其中一個?”

雖然是疑問的口氣,但正寧帝的神情很是篤定。

蕭景曜默認,正寧帝當即冷笑一聲,“朕本來想著讓倭奴王和高黎王為朕和大齊官員們跳跳舞就行,如今看來,留他們一命,都是朕太過仁慈了!”

“高黎國也有份?”

蕭景曜搖頭,但神情還是有些厭惡。

正寧帝頓時了然,“看來它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正好,倭島那邊可以不斷開采金銀礦,大齊可以不再為國庫發愁,那就厲兵秣馬,將高黎拿下吧。”

從此之後,世上再無高黎,也就不複存在養的狗反咬主人的事。

正寧帝很快就做出了決斷,“將倭島上的倭人分散到倭島附近的島上,還有高黎。將他們通通打散,史籍典冊收入大齊,其他的不必留著。他們也該說大齊的官話,學四書五經。告訴他們,他們成了大齊子民,和其他百姓一樣,隻要能通過科舉考試,也能入朝為官。”

正寧帝先前對倭島和高黎的打算,是想著設都護府,利用當地人管理當地人。現在知道了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正寧帝就沒那麽宅心仁厚了,恨不得將這兩個小國徹底抹去。

典籍文化?一堆學華夏還學劈叉的,在大齊麵前,也配談文化?

正寧帝這完全是天/朝上國的典型思維。

蕭景曜眨了眨眼,突然發現,先前正寧帝打算讓畫師畫的《二王慶賀圖》,可能要變成《二王受刑圖》了。以正寧帝對待敵人的冷酷,蕭景曜有理由相信,等到高黎王和倭奴王團聚後,正寧帝說不準就會以他們某天右腳先踏進宮門的理由,將他們下大獄。

還真別說,一想到那個場景,蕭景曜的心情都愉快了不少呢。

正寧帝又看著蕭景曜,“你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開海禁?”

蕭景曜反問正寧帝,“難道不是陛下下定決心了嗎?”

正寧帝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蕭景曜身邊,帶著萬般期許,輕輕拍了拍蕭景曜的肩,“那兩年後,你就去閔州吧。”

那一堆地主豪強,還真該蕭景曜去收拾他們。

蕭景曜大喜過望,“謝陛下!”

正寧帝神情欣慰,再次拍了拍蕭景曜的肩,“這兩年,你多教導教導太子,別同他生疏了。”

正寧帝想保住他在意的所有人,現在已經開始為蕭景曜謀一條康莊後路。

蕭景曜明白了正寧帝的意思,當即笑道:“能教導太子,是臣之幸。”

正寧帝也有了打趣蕭景曜的心思,想到最初讓蕭景曜教導還是福王的太子時,正寧帝又忍不住失笑,“可惜你太過年輕,朕不好讓你當太子太傅。如此看來,讓你繼續教導太子,那還是另外的價錢。”

蕭景曜也忍不住笑出聲,“陛下已經給足了謝禮,若再問陛下要謝禮,那就是臣不知好歹了。”

先前正寧帝讓蕭景曜教導福王,是為了讓福王肚子裏多點墨水。現在正寧帝讓蕭景曜繼續教導已經當上太子的福王,那是以現任帝王的身份,給了蕭景曜未來帝王的庇佑。

福王重情又孝順,蕭景曜既是正寧帝示意他護著的人,又是福王自己視為好友的人,雙重buff之下,蕭景曜的未來,定然是一片坦途。

正寧帝對待蕭景曜,不可謂不愛護。

蕭景曜也感念於正寧帝這份心意,願意為正寧帝君臣相得,共同開創出一個盛世。

正寧帝的神情卻有些悵然,又捂著嘴咳了幾聲,目光放在了大齊疆域圖上,“既然海權如此重要,那麽,滿剌加和交趾,最好還是並入大齊的版圖。”

蕭景曜先前為馬六甲海峽而抓心撓肝,現如今正寧帝將目光放在了海權上,自然也能發現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性,立即做出了最有利於大齊的判斷:必須要將馬六甲海峽死死握在大齊手中。

哪怕是附屬國,都不能讓正寧帝安心。

家門口的位置,最好還是自家人去守。

正寧帝往地圖上一看,又忍不住歎氣,頗為頭疼地看著蕭景曜,“你可真是給朕出了不少難題。”

開疆擴土確實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大齊才打下倭島,現在又要對高黎動兵,之後還要讓水師往交趾和滿剌加附近逛一逛。如此頻繁的戰事,還是雙線作戰,哪怕大齊國庫現在充盈到可以支撐起後勤,正寧帝也覺得頭痛欲裂。

蕭景曜動動嘴皮子,正寧帝得愁個十天半個月睡不著覺。

牽一發而動全身,太過頻繁的大舉興兵事,對百姓而言,並非幸事。

男丁都被征入軍中,百姓家裏的地誰來種?沒有百姓種地,朝廷的賦稅從何而來?倭島上的金銀礦再多,也無法變成可以入腹的糧食。

正寧帝讓蕭景曜兩年後去閔州,也是給自己兩年的時間,爭取在這兩年內,先想辦法將高黎拿下。等到蕭景曜解決掉閔州的地方豪強後,開了海禁,再讓閔州水師去滿剌加和交趾,順勢將馬六甲海峽收入囊中。

若是他們有不臣之心,水師立功的機會這不就來了?

正寧帝的大腦瘋狂轉動,已經定下了未來五年的步調,還能留出三分餘地,以防大齊境內出現意外情況。

頭腦風暴後,正寧帝更加覺得頭痛欲裂,臉上都失了些許血色。

蕭景曜擔憂地要請太醫,正寧帝卻擺手阻止了蕭景曜,自己坐在椅子上,艱難地順了順氣,目光一直凝在大齊疆域圖上,神情堅定,即便是身體上的苦痛,也無法撼動他的意誌。

“高黎不能留,交趾……交趾王族也有反骨,先讓他們得意一陣,到時候再一並收拾他們!”

“這些事,朕都會做到。不會留一個爛攤子給老五。”

提到福王,正寧帝的神情倏地柔和下來,狀似無奈地笑道:“那臭小子最是憊懶,若真讓他收拾爛攤子,朕哪怕到了地底下,都不得安寧。”

這話蕭景曜就沒法接了,但正寧帝也不需要蕭景曜接話,隻需要蕭景曜傾聽。

都是當了太子的兒子,福王和廢太子顯然給正寧帝的感受完全不同。蕭景曜看正寧帝的神色就知道,福王這個兒子兼太子,很令正寧帝滿意。

蕭景曜得了正寧帝同意開海禁的承諾後,也很滿意。

回到家中,蕭景曜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直到顧希夷打趣蕭景曜,“夫君今日碰上什麽好事,如此高興?”

蕭景曜才意識到,自己如此情緒外露。大概是開海禁這個消息太令自己高興了吧。

蕭景曜牽過顧希夷的手,一並挨著坐下後才笑道:“確實碰上了好事,但目前還不能說,隻能偷偷樂一樂。”

顧希夷眉頭一揚,臉上綻放出奪目的光彩,對著蕭景曜眨了眨眼,滿臉得意,“我倒是有一件大好事,能和夫君一起樂一樂。”

蕭景曜十分配合地露出疑惑的神情,“哦?是什麽好消息?”

顧希夷嘴角瘋狂上揚,右手下意識地放在小腹上,渾身上下都透著喜氣,“我今日覺著身子不爽利,請了大夫,大夫說,是滑脈。”

蕭景曜被顧希夷太過奪目的笑容晃了一下眼,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理智回籠後,蕭景曜優越的大腦迅速做出了一道等式,滑脈=喜脈=他要當爹了!

蕭景曜頓時站了起來,激動地看著顧希夷,想伸手抱抱她,又擔心自己力道太大,傷了孩子,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激動又無措地看著顧希夷,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苦惱局促的神情,“我……我該做什麽?”

兩輩子頭一回當爹,蕭景曜也沒經驗啊!

一直從容淡定的蕭景曜,這會兒終於淡定不了了,甚至圍著顧希夷轉起了圈,嘴裏還在碎碎念,“女子懷孕要注意些什麽來著?要補身體,又不能補得太過,免得胎兒太大,不好生產。對了,懷孕期間也該多走動……”

顧希夷聽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甜蜜。

蕭景曜卻還覺得不夠,著急忙慌地對顧希夷說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這樣吧,我去問問劉太醫,看有沒有婦科方麵的醫書,再問問他孕婦有哪些禁忌!”

蕭景曜說著,又匆匆出了門,全然沒有平日裏半點穩重姿態,

顧希夷忍不住失笑,心間卻泛上一陣又一陣的甜意,仿佛有一口甜水井在不斷地咕嚕咕嚕往外冒甜水,讓顧希夷整個人都泡在了蜜水裏。

蕭景曜急急忙忙把劉白芨從實驗室裏拽出來,劉白芨還以為他碰上了什麽大事,嚇得不輕,結果一聽蕭景曜說完自己的來意,劉白芨差點抄起芥子鏡給蕭景曜一下,沒好氣道:“這點小事也要來煩我?你隨便去太醫院找個太醫,都能將事情給你辦得妥妥當當!”

吐槽歸吐槽,劉白芨對於蕭景曜要升級當爹這事兒,也是高興的,細心地挑出了兩本醫書交給蕭景曜,又親自寫下了一大張孕期注意事項交給蕭景曜,劉白芨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臉,又重新進入了實驗室,隻留給蕭景曜一句,“有事盡管來找我!不過希望你沒有必須來找我的時候!”

蕭景曜也忍不住搖頭失笑,對照著劉白芨給的注意事項,當真是就差把顧希夷給供起來。

蕭家其他人也高興到了極點。尤其是齊氏,年紀大了就盼著兒孫滿堂,她早就惦記著抱曾孫輩了呢!

顧希夷在蕭府的待遇再上一層樓,家裏所有人都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讓路。

但顧希夷也不是刁鑽的性子,孕期激素影響下,顧希夷的情緒雖然有較大的起伏,但她心裏十分清楚,婆家都是厚道人,一心為她好。正是因為如此,她更不能讓婆家人寒了心。

雙方互相包容,感情自然更深厚幾分。

吳長纓過來看顧希夷時,都忍不住對顧希夷說道:“我先前還擔心你的日子不好過,如今看來,你這日子過的,就跟掉進福窩沒區別。”

蕭家兩重婆婆,吳長纓當初很是教導了顧希夷一番後宅之道。現在看來,那些都是多餘。蕭家根本不是那樣刻薄兒媳婦的人家,反而護短得很。隻要被他們當成親人看待,那就是自家人,好好護著都來不及,哪還會故意挑事情?

“你婆母他們都是厚道人,日後你得更孝順他們才是。”

吳長纓見多了後宅糾紛,婆婆磋磨兒媳婦的手段多了去了,像齊氏和師曼娘這種婆婆,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顧希夷確實有幾分運道在身上。

吳長纓往屋裏掃了一圈,見顧希夷的丫鬟們打扮如常,心中有了數,“女婿沒有收人?”

顧希夷臉上的笑容簡直甜到了吳長纓心裏,“他說我懷孕辛苦,不願我傷心。”

吳長纓對蕭景曜這個女婿的好感值瞬間爆表,“你當初果斷下手將他搶回家,幹得漂亮!”

這樣的好女婿,世間難尋。要是錯過了,能後悔一輩子。

吳長纓十分清楚,京中不少人家現在還在扼腕歎息,遺憾當初讓顧希夷搶了先,將蕭景曜捉回了家,以至於她們痛失好夫婿。要是她們知曉蕭景曜在顧希夷孕期間做的事情,怕是會更加酸氣衝天。

顧希夷對此也十分自得,“嘿嘿,我當初一見他,就知道他是個難得的好人,一定會對我特別好!”

說著,顧希夷還拍了拍肚子,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孩子,娘給你找了個世上最好的爹,厲不厲害?”

吳長纓看著顧希夷這副同閨閣中沒什麽變化的小女兒之態,又是一笑,對齊氏和師曼娘也用上最高的禮遇。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她們對顧希夷好,吳長纓定然也會她們十倍百倍的好。

顧希夷有孕,蕭顧兩家的感情更上一層樓,雙方都覺得對方是大好人,十分慶幸自己的兒子/女兒得了一門好親事。

喜事似乎也會傳染。

顧希夷有了身孕後不久,顧希寧和顧希維的夫人先後傳來喜訊,顧家一時間喜氣洋洋。尤其是顧希寧,他和妻子成婚多年一直沒有好消息,這回終於如願,顧希寧的妻子心間一鬆,忍不住大哭一場,心下覺得是沾染了顧希夷的喜氣,對顧希夷腹中的孩子愈發上心,不管給自己的孩子準備了什麽東西,都必定會給顧希夷送一份過去。

蕭景曜被這個天大的喜訊擊中,每天當值都更有幹勁,審案速度比平時還要快上幾分,大理寺積壓的案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少。

倭島那邊徹底平定下來,陸陸續續往大齊運黃金白銀後,朝中官員對正寧帝想一舉拿下高黎的決定一點意見都沒有。

萬一高黎境內也有許多金銀礦呢?他們可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心道高黎那塊地,金銀礦資源當然不能同倭島相比。但高黎國要是消失,對後世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征討高黎,就不用水師出馬了。正寧帝點了另一位功勞隻比顧明晟弱一線的將軍率二十萬大軍征討高黎,正好還能從倭島運糧,分擔了朝中的糧草壓力。

一切都按照正寧帝設想的那樣進行,正寧帝已經將目光放在了交趾和滿剌加上,慎重地考慮怎樣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它們,將那個至關重要的馬六甲海峽收入大齊手中。

就在這時,禁庭傳來噩耗。

廢太子,歿了。

正寧帝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暈過去。

蕭景曜就在正寧帝麵前,迅速扶住正寧帝,神情也有些恍惚。

廢太子就這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