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出乎蕭景曜預料的是, 公孫瑾給他的回信中,竟然還有不少銀票。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從之。正寧帝喜歡上了玩三國殺, 還拉著閣老們一起玩。那朝臣們有一個算一個,肯定會想辦法弄一套三國殺來玩一玩。

公孫瑾名下雖沒有鋪麵,但公孫家肯定有。京中有些消息靈通的商家, 早就開始開工做三國殺卡牌了。

不過公孫家的地位擺在那兒,他們用了這個法子, 哪怕現在還沒有什麽產權的概念,他們也不敢糊弄公孫家, 老老實實給了不少銀票。

公孫瑾本來是不想收這些銀票的, 但想到蕭家也隻能算是小富之家, 蕭景曜頭上還有兩個敗家的長輩, 再加上蕭景曜念書的花銷。公孫瑾估摸著蕭家應該會需要這筆銀子, 便把銀票連同信一起給蕭景曜寄了過來。

拿到一大疊銀票的蕭景曜又是感動又是無奈, 他這回是真的沒想賺銀子!

不過京城的商人真的好富庶,就這麽湊一湊, 竟然有十萬兩銀票。

蕭景曜那顆資本家的心髒又忍不住蠢蠢欲動, 這麽多的……呸,是大老板,是多麽好的合作夥伴啊。

躍躍欲試,躍躍欲試!

但蕭景曜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知道他最好進京前幾年都別在商業上搞事情。

文人要的就是一個清名,若是一心想著賺錢,哪怕蕭景曜才比子建, 也會有一堆文人戳他的脊梁骨。

官場不易,景曜歎氣。

孫敏行的那幾位一心鑽研數理化的朋友在孫敏行的引薦下, 給蕭景曜來的信。

數學大佬給蕭景曜出了道勾股定理的題,蕭景曜打開信,看清楚上麵的內容後,簡直哭笑不得。

……股定理,後世隨便拉來一個初中生都能做啊。大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然而轉念一想,嗐,自己現在的年紀還比初中生小呢。蕭景曜一時間也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研究物理的大佬說他近來在改良水力紡車,還給蕭景曜畫了一部分圖紙。

這位家裏是大布商,有許多家布坊。正好他們家鄉又臨水,先前已經工匠做出了水力紡車,現在他正在想辦法改良。希望做出能用更小的水力帶動的水力紡車。

蕭景曜毫不意外這位的家底。這個大多數老百姓連溫飽都成問題的時代,能夠念這麽多年書,還能鑽研“雜科”,家裏要是沒點礦,真經不起這麽折騰。

化學大佬還在研究方士的煉丹術,炸爐的火藥早就搞明白了,蕭景曜才知道原來現在火藥已經被作用在戰場上,大齊已經有了火銃。

不過現在的炸藥是□□,威力並不算大,真打起來,還是幹不過出色的騎兵。要到後世的黃火藥出現後,再伴隨著強大的工業基礎,各種威力強大的武器紛紛登上舞台,沒有工業體係的遊牧民族開始能歌善舞,世界成了幾大強國的舞台。

黃火藥的配比,蕭景曜倒是知道。但現在沒有足夠的工業基礎,溫度,壓力,純度酸堿度這些東西都沒法確定。真按照配比去手搓火藥,嗬……成功的人估計得是天選之子。不然的話,就是砰砰砰大禮包。

蕭景曜當然不會去作這個死。這個念頭也就腦海裏一轉,就被蕭景曜毫不猶豫地扔在了腦後。先存著,或者以後記下來也行。等什麽時候點亮科技樹了,再來點亮這些技能點。

不過蕭景曜還真能幫上對方一個忙。

這位大佬在信中,他現在困惑於方士們“點石成金”之術到底是怎麽練成的。他不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人能點石成金,也不信世上有鬼神。但方士們確實沒有做任何小動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開爐做法,法成之後,打開丹爐,原先的石頭確實變成了金色。

蕭景曜仔細一看,好家夥,這哪是什麽點石成金,分明是點鐵成金。

稍微有點化學知識的都知道,鐵和硫酸銅發生置換反應就能生成銅和硫酸亞鐵。銅也是金色,方士們煉出的金,實際上就是銅。把鐵換成鋅,也是一樣的原理。

這個蕭景曜就沒什麽顧忌了,在回信中向他說清楚了化學原理,順帶還寫了幾個能在現在這個條件下用上的化學小實驗。

給這三位回完信後,蕭景曜心情大好。現在數理化還沒有停滯不前,按照平行時空曆史發展軌跡也大致相同這點來猜測,蕭景曜合計推斷出現在大齊的數理化還是處於世界頂尖水平,沒到落後的時候。

蕭景曜想做的就是,盡可能地為後世留下一些火種。或許有一天,蕭景曜的實力夠了,可以將這些人才歸集起來,一起辦個小型的科學院,教出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再編寫幾本書,盡可能的多印一些,免得後世出現些令人腦充血的傻叉,不在意這些“雜學”,讓這些“雜學”又斷了傳承。

蕭景曜微微歎了口氣,這都是很多年之後的事了。也不知道終他這一生,他能不能辦到。

蕭景曜的歎息也就這麽一瞬。很快,蕭景曜又恢複到平日裏自信溫潤的神情,笑著將信裝進信封裏,讓蕭平安一一寄出去。蕭景曜自己又埋進了書海中。

不管他未來能不能做到,至少現在,他最要緊的,是好好念書寫文章,把接下來最重要的科舉三難關逐步攻破。

蕭元青很奇怪,他發現蕭景曜最近一直待在書房埋頭苦寫,比蕭景曜往常做功課花的時間多了去了。

蕭元青本來不關注書房裏的事情,但蕭景曜做功課的時間突然變長,作為一個關心兒子的好父親,蕭元青自然也將此事放在了心上。

趁著蕭景曜去府學念書,蕭元青便帶上蕭平安一起去書房轉了轉。

然後,蕭元青望著書架上多出來的一排書,陷入了沉思,“這些……應該沒買過吧?”

蕭平安更是火速回答,“公子也沒買過。”

這可真是個好回答。那問題來了,書架上多出來的這麽多書,到底是怎麽來的?

多出來一本兩本書也就算了,蕭元青心大,根本發現不了。但一多就多出整整一排書,蕭元青眼睛又不瞎,哪能看不見?

蕭景曜認真念書寫文章時,一般不讓蕭平安伺候。蕭平安也很奇怪,公子說府學藏書樓的書並不能帶回家,這書顯然也不是府學藏書樓的。

再一看上麵的字跡,蕭平安弱弱地開口發問,“瞧著這字跡,倒像是公子的筆跡。”

蕭平安很清楚自己是給蕭景曜當小廝的,自然會將蕭景曜的筆跡記得清清楚楚。現在蕭平安都形成了一種直覺,能在一堆或相同或不同的字跡中,憑借本能,第一時間找出蕭景曜的字。

蕭元青撓了撓下巴,“曜兒這些日子天天挑燈夜讀,就是在寫書?”

“不對啊,這些個書名,應當也不是曜兒寫的?”

蕭元青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蕭景曜為什麽要抄書,驚訝地問蕭平安,“抄書不累的嗎?曜兒竟然沒喊手疼。他要是想看書,鄧掌櫃估計一見他喜歡哪本,立馬大手一揮就送給他,還需要他抄書?”

等到蕭景曜散學回家後,迎接他的就是蕭元青真誠的發問。

蕭景曜無奈地歎了口氣,“這都是府學藏書樓中的孤本珍本,尋常書局根本買不到。要是能買到,我也不至於再抄一遍。”

抄書確實累,但抄的是孤本,手再酸都值,權當練習得了。

蕭元青眨巴眨巴了眼,還是不明白,“你不是過目不忘嗎?為什麽還要抄書?”

你的腦子就是絕佳的藏書樓啊!

蕭景曜無語,半晌才開口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就算我能記住,後人難道也都如我一般幸運,能過目不忘?趁著現在還不算太忙,我把這些孤本都抄一份。到時候,我們蕭家,也算是詩書傳家了。”

蕭元青當即一拍大腿,“這話得對你祖父說!他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定然會笑得見牙不見眼,然後又去給列祖列宗們上香!”

顯然,蕭元青對蕭子敬每天吃飯睡覺給祖宗上香的三件事了若指掌。如果他還在在家,那蕭子敬每天必幹的三件事就會擴展成為四件事——再加一件揍兒子。

蕭景曜聽完蕭元青的話後,微微一笑,他是真的很喜歡那些孤本,每一本都是至理名言,讓人讀完隻恨作者太惜筆墨,恨不得讓他再擴寫十萬字。

對於蕭景曜來說,抄書的過程也是一個理解吸收知識的過程。他雖然能過目不忘,但記住到理解到熟練運用之間難度層層加大,蕭景曜要是覺得自己有個過目不忘的技能,就能天天在家睡大覺,指望著考試就靠純記憶過關的話,別說連中小三元了,也就縣試吃這套,府試都過不了。

蕭景曜從來不因為自己得天獨厚的天賦而懈怠。既然他已經比旁人多出了一份優勢,那他就要努力把優勢擴大。領先其他人一點點,其他人會嫉妒。領先其他人太多,到了他們隻能仰望的地步,那他們就連嫉妒之心都無法生起。蕭景曜還會多出無數崇拜者。

人性,向來如此。

蕭景曜隻要努力往前走,就能將一些心思陰暗之輩遠遠拋在腦後。

*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三年間,蕭景曜從原先那個初露少年模樣的半大孩子,成功長成為一個顏如渥丹,豐神俊朗的美少年。

正寧十三年,蕭景曜堪堪十三歲。

蕭景曜遺傳了蕭家的高個子基因,再加上平時營養搭配得當,才十三歲的蕭景曜,看著已經比一些成年男子還要略高一點。

他的相貌完美結合了蕭元青和師曼娘的優點,膚色如同白瓷一般,五官輪廓分明,俊眉入鬢,大而長的瑞鳳眼中神光湛湛,鼻若懸膽,下頜線堪稱完美。單憑顏值就能讓人驚豔到忘記呼吸,不知今夕是何年。

蕭景曜的鋒銳都藏在一身溫潤的皮囊下,君子如玉,讓人見之心折。

再加上蕭景曜自身實力的強大,給了他足夠的自信,內核十分沉穩,舉止優雅從容,遇事鎮定自若,輕易就能讓人忽略掉他的年齡。

現在蕭景曜若是不主動透露出自己的年紀,雖然臉上還有些少年稚氣,單看外表,第一次見他的人,絕不會拿他當十三歲的半大少年,一般會往十五六歲上猜。

風姿秀麗的少年郎一枚,每次同唐振源等人上街,蕭景曜都能收獲無數目光。

柳疏晏都有些嫉妒,勾著蕭景曜的脖子惡狠狠地“威脅”他,“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老天爺的親兒子,老天爺怎麽什麽好東西都往你身上堆?”

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還是家裏的寶貝蛋,家中長輩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蕭景曜長這麽大,還真就沒吃過一點苦。

這待遇,說蕭景曜不是老天爺的親兒子,誰信哪?私生子都沒這個待遇。

蕭景曜這幾年和柳疏晏等人玩鬧慣了,當即故作驚訝,“這都被你發現了?你知曉了這樣絕密之事,要不要想一想我的老天爺爹會怎麽收拾你。”

“嘿,給你三分顏料你還真開起染坊來了。”柳疏晏白了蕭景曜一眼,忍不住嘖嘖嘖搖頭,“虧外人還說你蕭景曜風姿如玉,是常明府的謙謙君子。真該讓他們來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蕭景曜疑惑地眨眼,“我現在的模樣怎麽了?不應當也是風姿俊秀的少年郎嗎?”

比顏值,蕭景曜十分自信。不管什麽時候,他都不會輸。顏值爆表的人會有崩表情的時候嗎?沒有。他們就算頂著個雞窩頭,披著身破麻布,依然美/俊得讓人窒息。

甚至在這種狼狽的狀態下,於天然去雕飾的清麗中,更添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看看蕭元青,什麽時候注意過形象?哪怕蕭元青被蕭子敬揍得滿院子跑,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甚至還會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耍賴,但不管他做出怎樣出格的表情和誇張的行為,他那張臉依然非常能打。蕭子敬算是對蕭元青的顏值免疫的那波人了,偶爾還是會被蕭元青的顏值給煞到,舉著的鞋底愣是怎麽都拍不下去。

蕭元青可是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可見完美遺傳了蕭元青外貌優點,正值少年的蕭景曜,顏值有多絕。

長得好看,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笑鬧了一通之後,柳疏晏懶洋洋地問蕭景曜,“今年鄉試,你會下場吧?”

一旁的張伯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張嘴說大實話,“這三年,府學旬考,景曜每回都考第一。他要是不下場,我們還有什麽臉麵去考鄉試?”

柳疏晏臉色變了變,咬牙切齒,“事實確實如此,但你說話就不能委婉點嗎?”

“不能。”張伯卿十分耿直地回複道,“我就是這個性子,景曜都沒說什麽,你瞎出什麽頭?”

“我跟你說,就你這張嘴,出去非常容易被人打的!”

“嗬,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柳疏晏和張伯卿貓狗不和,天生不投緣,見麵必要陰陽怪氣幾句。蕭景曜和唐振源都習慣了。

穩重的唐振源微微一笑,對著蕭景曜點頭道:“我夜觀天象,覺得你麵有喜氣,必能順利通過鄉試。”

“可別再觀天象了。”柳疏晏撇撇嘴,忍不住吐槽,“不用夜觀天象,我都能算到景曜必然榜上有名。咱們府學雷打不動的第一名,讓整個常明府所有書院學子全都敗北的厲害人物,景曜要是考不上舉人,我們常明府這次就沒人能考上舉人了。你覺得可能嗎?”

雖然常明府文氣也不盛,但治下十個縣,湊一湊,還是能扒拉出幾個人才的。不至於鄉試掛零蛋?

蕭景曜作為毫無爭議的常明府年輕一代第一人,所有人都認定,隻要他沒出意外,順順利利地考完試,就必然榜上有名。

至於發揮失誤這種事?嗬嗬,一個年紀最小卻心態穩如老狗的小變態,擔心他考試發揮失常,還不如算一下超常發揮的可能性。

說來也是柳疏晏幾人夠損,本著不能就我們府學學子受傷的原則,愣是攛掇著以康山書院為首的書院學子和蕭景曜比了一場。

張伯卿的大實話也發揮了極大作用。這家夥真心實意地勸誡對方,“你們別想著和景曜比。就算你們綁在一塊兒輪流上,也不會是景曜的對手。”

這能忍?

書院學子們當即義憤填膺,火冒三丈地前來蕭景曜,勢要給蕭景曜一點顏色看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據說書院學子們離開時整個人都麵容呆滯,精神恍惚,一臉懷疑人生的模樣。

也是因為這樣,在這個文無第二的時代,蕭景曜被常明府所有學子默認為常明府年輕一代最強。

都被他打擊成那樣了,能不承認他是最強的那個嗎?

常明府的學子們淚眼汪汪。

看天才碾壓別人很爽,碾壓到自己頭上就很痛苦哇。

柳疏晏又拿這事兒取笑了蕭景曜一通,然後給了唐振源一個白眼,“你不如說你夜觀天象,掐指一算,今年鄉試解元,正是景曜。”

唐振源拍桌大笑,“這也行。但別說是我算的,不然又惹來一堆麻煩,景曜肯定又來找我算賬。”

蕭景曜活動了一下手腕,對著唐振源露出一個十分和善的笑容,“你為什麽覺得,我現在就不會來找你算賬呢?”

怪不得這三年出現了很多有關於自己的奇奇怪怪的傳言,合著都是你們這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幹的好事。

唐振源和柳疏晏對視一眼,頓時像離弦的箭一般彈射出了老遠一段距離,嘴上還嚷嚷著,“風緊,扯呼。”

蕭景曜的力氣可不是蓋的,不說一個頂倆,一個頂一個半肯定夠。現在蕭景曜還隻有十三歲,力氣已經超過他們了。真動起手來,那小子打人是真的疼啊。

趕緊跑路!

蕭景曜都氣笑了,自己碰上的是什麽狗比室友,簡直和上輩子寢室那幫毫無節操管自己叫爸爸的憨貨們一個樣!

張伯卿撓了撓臉,十分想笑,又忍住了,表情有些扭曲。見蕭景曜的臉色依舊不太好,張伯卿又咳嗽了幾聲,把嘴邊的笑意壓了下去,認真問蕭景曜,“鄉試要去省城,路途遙遠,你打算多久出發?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路上也有個伴。”

蕭景曜點點頭,爽快應下,“行,我們一起定個時間。府城到省城要六天,我們可以早點過去租間宅子。”

考了幾次試,蕭景曜也摸清了考試期間住房的優劣。能自己租宅子肯定是最好的,客棧同樣不便宜,還十分吵鬧,又因為同住一間客棧,有些考生的邀約根本避不過,尤為煩人。

租房子,清淨。

張伯卿也是不差錢的公子哥。聽了蕭景曜這話,張伯卿當場點頭道:“行,那我們就早點去,還能挑個好一點的宅子住著。順便再打聽一下今年主考官的偏好,有些消息靈通的書局,肯定會賣上次的鄉試試題,我們正好可以買來做一做。”

蕭景曜點頭表示讚同。柳疏晏和唐振華兩人不知什麽時候又回來了,聞言當即嚷嚷道:“還有我們。你們倆也太不講義氣了,去省城趕考竟然不約我們一同上路?”

一同上……說的什麽話?蕭景曜嘴角抽搐,看向柳疏晏的目光十分一言難盡。要是這家夥的文章用詞還這麽獨特,估摸著考官瞅了兩眼後就因為太過憋悶而氣衝衝地將試卷扔掉。

張伯卿板著臉,“誰讓你們兩人剛才都不在。我倒是想叫上你們,你們不在,我叫鬼嗎?”

“振源,揍他!”

“好,一起!”

幾個呼吸間,張伯卿就被唐振源和柳疏晏一左一右按住臂膀,合力將他放倒在**。

蕭景曜抬手捂眼,再次為自己碰上的竄天猴室友而歎息。

就這鬧騰的樣兒,說你們是去考舉人的,誰信啊?蒙學班不能再多了,科考班都算不上!

蕭景曜無奈地看著已經打成一片的三人,深深歎了口氣,起身給他們三人各自倒了杯茶。茶一倒好,在**打成一片的三人立即起身,整理好衣襟,分別坐在桌子的另外三邊,詳細討論起去省城參加鄉試要帶的東西來。

蕭元青肯定是要和蕭景曜一起去省城的。

依蕭景曜的意思,這次去省城,有蕭平安陪著他就行。反正還有張伯卿幾人一同出發,那三人也會帶小廝,加在一起隊伍裏也算人多,有什麽沒注意到的地方,互相都能搭把手。

蕭元青才不管蕭景曜說什麽,就一句話,“我要送你去省城,不然我不放心。”

師曼娘也跟著勸,“曜兒啊,你就讓你爹陪著你吧。你這麽小,你爹該陪著你。”

蕭景曜無奈,“娘,我已經長大了,看看我的個頭,比你還要高。再說了,爹和平安都送我去省城,娘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師曼娘慈愛地看著蕭景曜,伸手幫蕭景曜理了理衣裳,柔聲道:“你再長大,在娘心裏也是個孩子。不用擔心娘,你們去省城,娘就回南川縣伺候你祖父祖母。”

“這樣就很不錯,省得我們擔心。”蕭元青點點頭,笑著看向蕭景曜,“我們出發前,我先把你娘送回南川縣,再過來收拾東西,一起出發去省城。”

蕭景曜心知拒絕不了,點頭應下。

蕭元青登時眉飛色舞,十分得意,覺得自己又幹成了一樁大事。

府城離省城有六天的路程,蕭景曜和張伯卿幾人商量後,又同教諭告了假,決定七月上旬就出發,到了府城還能有一段調整的時間。

雍州多山,從府城去省城的路上,更是要經過一座又一座的山。張伯卿都忍不住擔心自己一行人會遇上山賊,惹來柳疏晏一個大白眼,“不會說話就閉嘴,我們也有十來個人,個個身手矯健,山賊也不至於這麽不長眼!”

蕭元青坐在一旁啃著幹糧,順手把水囊遞給蕭景曜。聽了柳疏晏這話後,蕭元青當即點頭,略微提高了點聲音,“就是!我們人多勢眾,又個個英武,就算有山賊,也不至於蠢到來向我們動手。”

蕭元青說著,起身將一棵半大不小的樹倒拔了出來,輕輕鬆鬆地拍了拍手,笑出一口大白牙,“要是有不長眼的,這就是我的武器。”

嘶——倒拔粗樹!這是何等臂力!

柳疏晏險些大喊一聲“壯士受我一拜”,話都到了嘴邊,理智突然回籠,覺得不大合適,又憋了回去。

除了蕭景曜之外,在場所有人全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唐振源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樹還躺在地上。

唐振源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複雜地看向蕭景曜,語氣深沉,“怪不得你的力氣也比一般人大一點。”

這是什麽武狀元好苗子啊!

……狀元好苗子生了個特別聰明,特別會念書的神童?這話聽著好像也怪怪的。

唐振源沒有去過南川縣,但奇異地和南川縣百姓擁有了同樣的感受:不管什麽離譜的事情,發生在蕭家人身上,都覺得合理了呢。

蕭元青哈哈大笑,“可惜景曜的力氣沒全隨了我,不然的話,一拳一個黑心肝,指定沒問題。”

“不過,你們讀書人,也沒有什麽需要用上武力的時候。哪怕是厲害的山賊,知道你們是去省城趕考的秀才,也不會對你們動手。”

秀才已經功名在身,是朝廷的人才,結果去趕考的路上被山賊殺害了?這等消息傳出去,朝廷都顏麵無光,必定會派官兵剿匪。

山賊不至於蠢到啃這麽一塊最難啃的硬骨頭。

蕭景曜偏頭看了一眼還在哈哈大笑的蕭元青一眼,默默加快了吃幹糧的速度。吃完後,蕭景曜火速上馬車坐好,並不給張伯卿三人攀談的機會。

張伯卿三人也不覺得意外,吃飽了就想睡覺,他們一大早就從客棧出發,坐了一上午的馬車,現在也累得慌,想去馬車裏躺一躺。

等到蕭元青也上車之後,蕭景曜悄悄往蕭元青的方向挪了挪,小聲問蕭元青,“爹,你剛才不會真的發現山賊了吧?”

蕭元青抹了抹額頭,想擦掉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同樣壓低了聲音,幾乎在氣音說話,“我也不確定,但我在吃幹糧的時候,總覺得山裏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這種本能的直覺,蕭元青無法用言語表述清楚。

蕭景曜了然點頭,再次為蕭元青的隱藏技能點而感到驚奇,忍不住說道:“爹,或許你真的是被埋沒了天才武將。”

危機感強,第六感準,天生神力還善於識人……這一連串的技能點合在一起,蕭景曜都忍不住深呼吸。

誰知蕭元青卻跟炸了毛的貓似的,警惕地看著蕭景曜,十分痛心疾首,“曜兒啊,爹待你不薄啊。你怎麽忍心讓爹去吃這個苦呢?”

當武將多累啊,蕭元青想想都要哭出聲,覺得還是當個紈絝更有前途。

蕭景曜:“……”

雖然蕭景曜知道蕭元青很離譜,但也沒想到他竟然能這麽離譜。

實在是一言難盡。

等到馬車走遠了,蕭景曜才掀開窗戶,回頭看著已經快看不到的山峰,眉頭微皺。

這座山應該算到了雍州境內。若是蕭元青的預感沒有錯,雍州境內,竟然還有山賊為患一方嗎?

蕭景曜想到公孫瑾先前給自己的信中提到過的,正寧帝對自己有印象,好像是雍州知州上的折子?

都不用見雍州知州,蕭景曜也能猜測出來,對方估計不是什麽特別有才幹的人。

屬於雍州境內的領域,真的有山賊嗎?

蕭元青見蕭景曜麵有憂色,趕緊拍了拍蕭景曜的肩,順手將窗戶放下來,樂嗬嗬道:“也可能是我太過緊張,感覺錯了。你別擔心。再說了,就算有山賊,我們不也平安無事地出來了嗎?馬上就快到省城了,放寬心。”

蕭景曜點點頭,將心中紛亂的思緒通通壓下去。

進省城十分嚴格,每個人都必須出示自己的路引。身上的東西,還會受到守門士兵的嚴格檢查。

蕭景曜眼尖,還看到有賣果子的老農,給守城的士兵遞了幾個鮮嫩多汁的果子後,士兵才緩和了臉色,抬手放行。

接下來進城的人家,也是如此。要麽給東西,要麽給幾個銅板,也有骨頭硬的,什麽都不給。然後就受到了士兵的刁難,好一通檢查後才放行。

蕭景曜和柳疏晏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都不大好看。

蕭元青的眼珠子轉了轉,示意蕭景曜幾人都別出頭。排到蕭景曜一行人時,蕭元青頓時揚起了燦爛的笑臉,十分自來熟地握住了左邊這位士兵的手,樂嗬嗬道:“省城果然氣派,今天真讓我們開眼了。”

對方還在摸蕭元青遞過去的銅板,聞言當即倨傲地看著蕭元青,“那是當然,省城豈是小地方能比的?”

蕭元青繼續笑,在他們準備檢查自己的行李的時候,轉過頭去叮囑蕭景曜,“你這次鄉試,可要好好考。省城都這麽氣派了,要是你順利考中了舉人,明年就可以進京趕考。到時候,爹也能和你一起去見識一下京城的風光。”

“還有你這幾個同窗,府學的教諭都對你們讚不絕口,可得要一鼓作氣拿下鄉試!”

士兵臉上倨傲的表情僵住,頃刻間便換了張笑臉,親親熱熱地拉過蕭景曜的手,熟練地把銅板退了回來,“原來是一幫秀才公。我就說你生得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以後肯定是官老爺的爹。”

蕭元青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大大方方地把銅板遞了過去,“小哥真會說話,討你這句口彩,小哥別嫌棄。”

對方眼神一亮,趕忙接過銅板往衣襟中一放,態度殷勤了許多,“您幾位來趕考,想來是要住客棧的。但客棧人多,不夠清淨。若是幾位秀才老爺手頭寬裕,可以去西街那邊找間宅子住著,也方便。”

說著,這士兵又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蕭元青,“省城最大的那間登科樓,你們別去住。就是名氣響,住過的沒人說好。”

蕭元青瞬間來了興致,放輕了聲音,好奇地問道:“店大欺客,竟然還有這樣好的生意?這家客棧不簡單哪。”

對方沒料到蕭元青會說出這樣的話,當即搖頭,繃著臉教訓蕭元青,“慎言。貴人們的事,不是我們普通老百姓能置喙的!”

蕭元青連連點頭,心中卻道看來這登科樓的靠山,來頭委實不小。

這番對話很快就結束,根本就沒耽誤多少時間。蕭景曜就見蕭元青和士兵相談甚歡,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還遞給了對方幾個銅板,卻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

不過,看著原本凶巴巴的士兵對著蕭景曜臉帶笑意的模樣,蕭景曜也隻能再次感慨蕭元青的社交牛逼症真厲害。

鄉試在即,蕭元青也沒向蕭景曜提起士兵的話,倒是聽了對方的勸,直接去西街看宅子。

那士兵還真沒騙蕭元青,西街離貢院就隔了一條街,站在院子裏就能看見貢院屋頂上的屋脊獸。

蕭景曜也猜到這是士兵告訴蕭元青來西街租宅子的,再次為蕭元青的社牛屬性點讚。

張伯卿幾人一通商議下來,決定和蕭景曜一起租一間二進大宅院。地段好,宅子大,裏頭風景也好,還十分清淨。正適合他們這種備考考生。

價格確實是貴了一點,但四人都不是差錢的主,給錢給得十分爽快。

蕭景曜和蕭元青在東廂房歇下,屋主人將房間打理得不錯,蕭景曜沒在屋裏發現一點灰塵,想來是每天都有好好打掃。

蕭元青頓時樂了,“正好,省得還讓我們再收拾一回。”

蕭平安已經十分機靈地跑去整理床鋪被褥了,像隻辛勤的小蜜蜂一樣,在屋子裏竄來竄去。

蕭元青滿意地點頭,蕭景曜則笑道:“平安哥,你也歇會兒喝點水。一會兒用過飯,你幫我去給伯卿他們傳個話,讓他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開始特訓。”

今天是七月十二,鄉試八月初九開考,一考就是九天。

柳疏晏和唐振源倒是有過一次考試經驗,蕭景曜和張伯卿純純鄉試小白。

以蕭景曜的嚴謹,自然不會打無準備之仗。

特地提前那麽多天過來,就是為了來個考前特訓。

張伯卿傻眼,“怎麽特訓啊?”

蕭景曜胸有成竹,冷靜反問張伯卿,“你在號舍裏待過九天嗎?”

張伯卿搖頭,唐振源和柳疏晏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憶,同樣麵色發白。

蕭景曜一看,心裏有數了。

“本來想著你們二人已經考過一次鄉試,無須特訓。現在看來,你們還是同一起特訓吧。”

模擬鄉試環境,你值得擁有。

蕭景曜讓蕭平安在院子裏搭了四個簡單的小棚子,每個小棚子約摸一間號舍大小。唐振源三人也看出點門道來了,笑著對蕭景曜一頓誇,“還是景曜頭腦靈活,這樣考上九天,也同鄉試無異了。”

蕭景曜微微一笑,又低聲吩咐了蕭平安一句。蕭平安麵露難色,表情十分糾結。

模擬鄉試開始,四人提著準備好的考籃進了“號舍”,“衙役”發下試卷後,唐振源幾人填好了自己的籍貫信息後,正要作答,就聞到一股令人反味的臭味,當即臉色大變。

蕭景曜,你夠狠!

整整九天,幾人除了解決生理問題,全都待在考棚裏,還要忍受考棚外麵傳來的惡臭,簡直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九天過後,唐振源三人出了考棚後,一臉菜色,胡子拉碴,一身衣裳皺得如同爛鹹菜,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蕭景曜還沒正式發育,沒有胡子,精神狀態也比他們好得多,雖然神情也有些萎靡,但在唐振源三人仿佛被人吸幹了大半精氣神的狀態的襯托下,蕭景曜就顯得格外清爽又精神奕奕了。

唐振源和柳疏晏好歹還經曆過一次失敗的鄉試,張伯卿頭一回遭受這樣的折磨,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可憐巴巴地看著蕭景曜,“蕭景曜,你好狠的心!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麽臭烘烘的地方,你真的能吃得下東西嗎?我愣是被臭得靜不下心來,連文章都寫得亂七八糟!”

張伯卿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

麵對張伯卿的哭訴,蕭景曜神色不變,語氣毫無起伏,尖銳地問張伯卿,“現在隻是模擬考,並非真正的鄉試。如振源和疏晏所說,貢院的號舍還未必有這幾個考棚好。你又怎麽能確定,自己一定不會被分到臭號?”

“鄉試三年一次,若是你被分到了臭號,莫非想三年後再來?”

鄉試又不像縣試一樣,年年都有。三年才一次的鄉試,怎麽努力都不為過。

按照現在人的平均壽命,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三年?

更何況,鄉試之後還有會試等著,就算僥幸過了鄉試,會試又如同一道天塹一樣,攔下了無數舉人。

哪個舉人都不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能過會試。

會試同樣也是三年一次,三年又三年,一不留神就人到中年了。

鄉試,自然是要拚盡全力。

這個全力,不僅僅是才華方麵,還有對惡劣環境的適應能力。

張伯卿三人沉默片刻,良久,唐振源虛弱地對著蕭景曜比了個大拇指,“我徹底服了,景曜,我不用夜觀天象,你就該是這次鄉試的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