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過來,替我更衣。
銀月如鉤。
地上的狼皮褥子自有奴仆灑掃幹淨, 白芷雙眼垂淚,俯身攙扶自家主子起身。
瑩白細膩的一雙柔荑似柔弱無骨,宋令枝有氣無力, 一頭烏發垂至腰間。
宛若盈盈秋水的一雙杏眸麻木遲鈍, 聞得白芷的哭聲, 宋令枝方悠悠抬起頭。
喉嚨沙啞苦澀,巴掌大的一張小臉落在月光下, 白得嚇人。
白芷泣不成聲:“姑娘, 奴婢伺候您盥漱,先前那藥……”
宋令枝捂著心口幹嘔。
白芷錯愕, 忙忙端來漱盂, 手指輕拍宋令枝後背。
沒有, 什麽也沒有。
滿心的苦澀梗在喉間,宋令枝什麽也吐不出來。
在眼眶打轉的淚珠緩緩滑過雙頰, 重重滴落在手背上。
月影冷清,透過楹花木窗,照亮半隅屋子。
宋令枝望向窗外, 目光怔怔, 似是在出神。
銀輝落在宋令枝肩上,孱弱身影似弱柳扶風。
白芷憂心忡忡, 不敢鬆開人,深怕鬆開了, 日後就再也見不到宋令枝了。
“姑娘,天色不早,奴婢伺候您更衣歇息罷。”
好言相勸, 終將人從窗口勸開。
這一夜白芷寸步不離, 挨著腳凳守著宋令枝。
……
那夜之後宋令枝似變了一人, 不吵也不鬧,沈硯送來的藥,她亦是一口咽下。
黑黢黢的藥汁苦澀,白芷看了都連連皺眉。
宋令枝卻習以為常,麵不改色。
那夜馮娘子和掌櫃都不在客棧,自然聽不見宋令枝淒厲悲愴的哭聲。
見宋令枝身子一日日轉好,馮娘子由衷為宋令枝高興。
宋令枝臨走時,還不忘掐丈夫胳膊,讓人多看多學,又感慨宋令枝運氣好。
“我們家那位又是有嚴公子的一半,那我真是燒高香阿彌陀佛了,夫人真是好福氣。”
宋令枝笑而不語。
……好福氣麽。
她垂首斂眸,不再言語。
馬車骨碌碌前行,跋山涉水,將至京城時,宋令枝平靜無波的一顆心終於開始躍動。
上輩子,她至死也不曾離開過京城半步。
深宮高牆,庭院深深。
沈硯的宅邸近在咫尺。黑漆油飾,柵欄內五間大門,府門洞開,一眾侍衛腰佩長劍,燕翅般站在兩側。
白芷和秋雁同宋令枝坐的不是同一輛馬車,瞧見門口的侍衛,二人皆嚇一跳。
他們自小跟在宋令枝身旁,江南哪處沒瞧過,便是天底下的奇珍異寶,也自覺瞧了七七.八八,不甚新奇。
如今到了京城,白芷和秋雁心中直打鼓,相互挽著手。車簾挽起半隅,借著日光,白芷偷偷打量。
府門前開闊平坦,青石甬路,殿宇巍峨。
馬車穩當停下,早有奴仆搬來腳凳,垂手侍立。
鬆石綠車簾挽起。
宋令枝抬眸,隻望一眼,前世重重陰影如潮湧一般,朝她席卷而去。
掙不得,逃不開。
手足冰冷,雙足似灌了鉛,動彈不得。
宋令枝一張臉煞白,半天也不曾往外邁出半步。
日光滿地,案幾上的鎏金琺琅香爐青煙氤氳。
香氣忽的濃了些許,沈硯側目垂眸,習以為常攬著宋令枝下車:“……枝枝可是身子不適?”
落在頸邊的氣息溫熱滾燙,引起陣陣顫栗。
宋令枝下意識往旁避開,那落在自己細腰的手指倏然用力,勒得宋令枝差點喘不過氣。
——沈硯在警告自己。
落在宋令枝臉上的目光依然溫和,沈硯聲音低低。
日光落在二人肩上,輕盈繾綣。遙遙望著,儼然是一對佳人。
沈硯輕聲,月白廣袖擁著宋令枝入府,穿過抄手遊廊。
府上一眾奴仆垂首侍立,不敢多看。偶有膽大者,已悄悄打發人出府送消息。
老管家垂手,滿臉皺紋,亦步亦趨跟在沈硯身後:“奴才該死,不知殿下身邊還有人,奴才這就打發人,將東廂房灑掃幹淨……”
沈硯走得不快,聞言隻懶懶道:“不必。”
他笑著側目,視線落在宋令枝臉上哈哈槅,“枝枝隨我住便可。”
輕飄飄一句落下,宋令枝身子僵滯,隻覺沈硯這話綿裏藏針。
老管家一噎,顫巍巍提醒:“殿下,這……於理不合。”
抄手遊廊下懸著湘妃竹簾,偶有光影落在沈硯眼角,斑駁陸離。
園中精悄無人低語,沈硯垂眸往回望,漆黑眼眸晦暗不明。
老管家腦袋埋得更低,眼睛直直盯著腳尖,汗流浹背。
直至籠在自己身上的黑影散去,老管家整個人如從水中撈出一般,汗珠順著額角滾落。
四肢力氣散盡,老管家隨意拿袖口在臉上一抹,轉身朝身後的小丫鬟吩咐:“都機靈點,還不快去做事!”
身後的小丫鬟穿著青衣,穿花戴柳,舉手投足不似尋常丫鬟。
青杏憤憤望著沈硯的背影,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她是皇後送至沈硯府上的,沈硯還未成親,身邊也沒有旁的侍妾,一應通房丫鬟全無。
青杏向來自詡生得貌美,在一眾丫鬟中也算出挑機靈。若非如此,皇後也不會點名,要她在沈硯身後伺候。
隻她入府後不久,沈硯便攜人前去五台山為太子祈福。佛門淨地,青杏這樣的丫鬟自然不得跟去。
她一人在府上,盼了又盼,好不容易盼得沈硯回府,迎麵卻是當頭一棒。
沈硯竟帶了人回來,舉止還那般親昵。
青杏暗暗攥緊拳頭。
心神恍惚之際,不知不覺,青杏行至耳房。
日影橫窗,青鬆撫簷。
往日悄然無聲的院子,此時卻多出兩道陌生的聲音。
一牆之隔,秋雁拉著白芷的手,悄悄打量:“嚇死我,嚴公子竟然是當今三殿下。白芷姐姐,你快掐我一下,我瞧瞧是不是在做夢。”
白芷如願在她手背上一拍。
秋雁捂著手跳開:“你怎麽還真打,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思及府門口站著的侍衛,以及府上奴才對沈硯的畢恭畢敬,秋雁縮縮腦袋,不安咬唇。
“姐姐,我總覺得心慌。”
皇子的府邸自然比不得別處,處處都是規矩。若是行錯半步,興許還會遭人恥笑,連帶宋令枝也會被人笑話。
秋雁惴惴不安:“白芷姐姐,你說三皇子……”
半支的窗欞忽然想起一聲譏笑,一人款步提裙,透過楹花窗子,和房中的秋雁白芷相視。
“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半點規矩也不懂,竟還敢私下妄議主子。”
秋雁惱羞成怒,上前欲和人爭辯:“你——”
白芷趕忙將人拽住,視線冷冷在青杏臉上打量:“我妹妹這人心性直率,若是有哪裏冒犯到這位姐姐,我替她賠罪。”
話落,她朝窗口福福身子。
秋雁目眥欲裂。
青杏得意洋洋,伸手扶正鬢間的玉簪,這玉簪,還是皇後娘娘賞賜的,青杏日日戴在身上,不舍摘下:“你倒是知道規矩,隻是不知你那主子……”
白芷輕聲打斷:“我們主子家裏雖然比不得那等顯赫人家,卻也知道耳食之蠢,三歲頑童都知曉的道理,莫非這位姐姐不懂?”
青杏氣惱不已,甩袖離開:“巧舌如簧,我倒要瞧瞧,你家主子能有多大的本事,真以為撿到高枝就能變鳳凰了?”
……
不過半日功夫,府上上下,都知沈硯帶回一人,親自安排在自己院中。
流水的賞賜流入宋令枝院中,光是宋令枝身邊伺候的侍女,便有足足二十來個。
往日在宋府,宋令枝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少,然這會瞧著烏泱泱滿院子的人,宋令枝隻覺得頭疼。
拂袖命人退下。
眾人領命而去,唯有青杏自行留下。羽袂翩躚,明眸皓齒,青杏眉眼彎彎,抿唇一笑。
“姑娘不常與宮裏貴人往來,怕是不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
宋令枝轉身,視線在青杏臉上淡淡掃過。她在這京中待了將近十年,剛來那會,這樣的閑言碎語沒少聽。
起初宋令枝也會生氣,偶爾氣不過,夜裏也會偷偷咬被角想回家,想祖母父親。再後來,她的規矩是貴女之間學得最好的。
許久未曾聽見這般蠢笨的言語,宋令枝漫不經心打量著人:“……你叫什麽名字?”
青杏彎唇:“奴婢青杏,是皇後娘娘派來伺候三皇子的。”
秋雁站在宋令枝身後,聞言無聲瞪向下首的女子,憤憤不平。
今日這青杏,不光在她和白芷前說宋令枝的不是,還在府中上下搬弄是非,說宋令枝粗鄙不堪,仗著沈硯為所欲為。
他們姑娘才進府半日,名聲都讓一個小丫鬟毀了。
貴妃榻上鋪著青緞洋罽,案幾上設爐瓶三事,兩側的海棠式洋漆小幾上供著茗碗瓶花,身後博古架上亦是珍寶無數。
宋令枝懶懶倚著水藍色條褥,看著青杏垂手站在下首。麵上半點謙卑恭敬也無,不像是伺候的丫鬟,倒像是管事的嬤嬤,拿喬得很。
聞得宋令枝並未苛責自己,又想著宋令枝定是哪家破落戶出來的,興許這會早就被京中的繁華嚇破了膽,無所適從。
青杏唇角笑意漸深,無所畏懼,她腰杆挺直:“我們殿下最是守規矩的,姑娘今兒頭日進府,身上這身未免過於素淨。”
秋雁站在一旁,偷偷翻白眼。宋令枝今日身上穿的,可是江南有名的金蠶絲,便是宮中上用的,也不及一二。
青杏洋洋灑灑,話裏話外,都在透露自己在府中地位的不尋常,以及告誡宋令枝莫要恃寵而驕。
譬如沈硯尚未娶妻,宋令枝不該由著沈硯,住在正房。
“若是皇後娘娘知道了,定是要生氣的,到那時殿下受責罰,姑娘臉上也不好看。宮中規矩多,姑娘還是小心得好,莫連累殿下……姑娘、姑娘?”
青煙未盡,宋令枝伏在榻上,顯然熟睡過去。
聞得動靜,方緩緩抬起秋眸。一雙杏眸水霧氤氳,睡眼惺忪。
青杏一張臉變幻莫測,難看至極。
宋令枝聲音慢悠悠:“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青杏莞爾一笑:“姑娘謬讚了,奴婢隻是……”
宋令枝一手撫額:“我這人蠢笨,記不住,勞煩你多說幾回,省得我笨手笨腳,惹了殿下不快。”
青杏瞳孔驟緊,低頭,騎虎難下。
她剛剛可是足足說了半個多時辰。
宋令枝如今正得沈硯歡心,青杏也不敢造次,硬著頭皮,又將府上分規矩道了一遍。
榻上,白芷手執美人錘,輕輕為宋令枝敲打。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青杏口幹舌燥,麵上也不如先前那般坦然。
悄悄抬眼往上瞧,宋令枝雙目輕閉,不知是否還在聽她講話。
青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事到如今,她若是看不出宋令枝是故意為難自己,那真真是愚昧蠢笨。
日落西山,將至掌燈時分,府中上下亮如白晝。
青杏氣紅臉:“姑娘這是存心為難……”
話猶未了,忽聽門外有人通傳。
沈硯回來了。
青杏當即紅了雙眼,泫然欲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在殿下身邊伺候,隻是姑娘今日未免過分了些。”
淚如雨下,任誰見了,都當宋令枝是仗勢欺人。
沈硯剛踏進屋,遙遙先聽見一陣哭聲。懶得多看,越過青杏,長臂一撈,熟稔將宋令枝攬至懷裏。
骨節修長的手輕抬,掠過宋令枝鬢間的步搖。
他聲音溫和:“不是說不用行禮嗎,怎麽還起身?”
撫在素腰上的手臂強勁有力,不容宋令枝抗拒一二。
自沈硯進屋,宋令枝麵上無一不是慌亂不安,誠惶誠恐。指尖輕顫,餘光瞥見沈硯俊朗眉眼,宋令枝登時想起那夜在客棧的噩夢,想起沈硯捏著自己下頜,強.硬將那一碗碗藥汁灌入自己嘴中。
她哭過鬧過,也哀求過,沈硯卻仍不為所動,他隻是麵無表情看著宋令枝滿身的狼狽。
噩夢重現,眼前的沈硯和那夜重合在一處。
心慌意亂,宋令枝別過眼,避開沈硯的目光。
女子身影孱弱嬌小,落在他人眼中,隻會以為宋令枝是因著青杏的胡言亂語,在同沈硯鬧別扭。
房中眾人齊齊垂眸,唯有青杏氣惱咬唇,俯首跪在地上,她仍是不甘心:“殿下……”
沈硯冷著臉往後退開半步,擁著宋令枝同坐在榻上。
青杏雙眼紅腫:“奴婢真不是故意冒犯姑娘,隻是想著姑娘初來乍到,對府上不熟悉。殿下,奴婢……”
她聲音刻意壓低,一張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沈硯漫不經心:“你是……母後身邊的?”
青杏喜出望外:“奴婢之前確實是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殿下,奴婢真的無意……”
燭光搖曳,昏黃燈影在沈硯眉眼躍動,他不動聲色朝旁望去一眼,登時有人上前,不由分說拉走青杏。
青杏花容失色,鬢間烏發鬆散,口中嘶吼:“我是皇後娘娘的人,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殿下,奴婢真的對殿下忠心耿耿……”
榻上男子雙眼冷冽,無半點動容,扳指在他手中輕轉:“……吵。”
極輕極輕的一個字落下,當即有婆子上前,扯過布條塞在青杏口中。
滿院寂然,唯有樹影相伴。
不多時,似乎有淒厲之聲破空而出,那聲音尖銳淒冷,哭聲、咆哮聲、哀嚎聲混在一處,宋令枝不由顫栗,驚恐睜大眼望向窗外。
庭院幽森,隻能望見樹影參差。
房中一眾奴仆婆子垂手侍立,人人戰戰兢兢,雙股戰戰。
少頃,一聲尖叫穿過夜幕,而後滿室安靜。
宋令枝心跳驟停。
秋雁和白芷顯然也唬了一跳,麵麵相覷。怕失禮,又忙忙低下頭,佯裝鎮定。
屋外腳步聲傳來,湘妃竹簾掀起,嶽栩拱手,進屋稟報:“殿下,那刁奴的舌頭已經割下……”
一陣惡心湧上心口,宋令枝如墜冰泉,手腳冰冷。
攬著她細腰的手指緩緩往上,最後停留在宋令枝脖頸。
許是常年拿弓射箭,沈硯指腹略帶薄繭。指尖溫熱,輕輕捏起宋令枝脖頸。
“……枝枝,惡心嗎?”
他聲音極輕,眉眼低垂,笑意不達眼底。
旁人見了,隻當沈硯對宋令枝關懷備至,隻有宋令枝聽出那聲笑的意味深長。
……宋令枝,惡心嗎?
……我惡心嗎?
那夜的陰影遍及周身,宋令枝身子哆嗦:“沒、沒有。”
她甚至連那兩個字都不敢道出,隻一味搖頭否認,“沒有沒有。”
纖細單薄的脖頸落在沈硯手中,宋令枝忽的想起那隻被鎖在牢籠之中的黃鸝。同病相憐,當時沈硯能麵不改色折斷那隻黃鸝,如今也能這般對自己。
燭影高照,沈硯一雙眸子諱莫如深。
……
蒼苔露冷,月上柳梢。
窗外悄然,廊簷下一眾奴仆手持戳燈,垂手侍立。
卸妝鬆髻,宋令枝一身藕荷色寢衣,惴惴不安坐在銅鏡前。
銅鏡清亮空明,映出宋令枝噤若寒蟬的一張臉。
巴掌大的一張臉未施粉黛,白璧無瑕。
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攥在手中,閉上眼睛,宋令枝立刻想起今夜青杏的慘狀。
她好似親眼在行刑現場,目睹青杏活生生被割下舌頭。黃昏還舌燦蓮花的人,此時卻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啞巴。
後脊湧起一陣森寒,驚恐和慌亂似烏雲籠在宋令枝心尖,久久不曾散去。
案幾上的鎏金琺琅獸耳三足香爐點著安息香,暗香浮動,宋令枝卻不得片刻的安寧。
身後槅扇木門推開,伴著門口一聲畢恭畢敬的“殿下”,沈硯身影轉過緙絲屏風。
二人視線在銅鏡中撞上。
一觸即離,宋令枝別過視線,目光隻盯著手中的玉簪。
慌亂之餘,連起身行禮也拋在腦後。
房中隻有他們二人,沈硯頎長影子落在地上,廣袖輕抬,而後是一聲輕輕的:“——過來。”
語氣冷峻,不容置喙。
沈硯淡掃宋令枝一眼,“替我更衣。”
手中的金簪攥緊,似要掐入掌心。
宋令枝福身,杏眸低低垂著,她實話實說:“我不會。”
前世她確實學過,隻是那麽多年過去,她從未為沈硯更衣過,自然不記得該如何做。
房中寂靜,落在臉上的目光從未挪動過半分。
沈硯隻是盯著她,便足以讓宋令枝潰敗成軍。
她硬著頭皮,屈膝向前。
嵌著寶石瑪瑙的玉帶近在咫尺,隻是時日久遠,加之心中懼意深深,宋令枝雙手打著寒顫,半天也不曾將玉帶解開。
後背薄汗泅濕,宋令枝半跪在地,即便不抬頭,也知沈硯正在盯著自己。
宋令枝自行敗下陣:“我,解不開。”她垂首斂眸,“殿下還是喚其他宮人來罷,莫為我耽誤了正事。”
錦裙曳地,交疊裙角灑著薄薄一層燭光。
光影落在宋令枝白淨纖細脖頸上。
宋令枝肩膀瑟縮,烏發輕垂,顫若雨中蝶翼,顫顫發抖。
良久,頭頂方落下低低的一聲輕哂。
指骨勻稱的手指抬起宋令枝下頜,沈硯垂眼,漆黑眼眸如墨如夜。
烏靴踩上宋令枝衣角,他輕聲一笑,眼角唇角,無一不是嘲弄譏諷。
“……以前不是求著進來伺候我嗎?”
宋令枝臉色瞬間煞白,瞳孔遽緊。
前世剛成親那會,宋令枝一腔懵懂撞入王府。她以為水滴石穿,想著沈硯既然和自己成親,多少對自己也有心意。
雨天雪天,酷暑寒冬,宋令枝都會守在沈硯院門口,等著沈硯歸家,隻可惜她一次也不被允許踏入主房。
沈硯的目光從未在她臉上停留半分,避她如洪水猛獸,自然也不會允她在房裏伺候。
……
雁過無痕,園中不時有蟬聲傳來。
沈硯手指往後,落在宋令枝不堪一折的脖頸處,輕而易舉扼住。
他啞聲:“還是……你更喜歡在門口跪著?”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國慶節快樂!(沈硯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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