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客棧 純愛無敵
有了老族長交給他們的那張從豐原山脈到開源府的行走線路圖。
不但有離開豐原山脈最佳路線, 還有曆代山莊獵手標記的安全落腳點。
手繪圖路線上,每一處溪流皆標記出來,危險地, 以及休息地皆已圈出, 這些重點圈出來的地方,附近大多有天然山洞,靠近水源,物資豐富。
前人栽樹好乘涼,這比他們一開始進山時,全靠自己摸索,四處踩坑要安全得多。
所以,剩下的一半路程,比來時突然順遂許多。
這條路大概也是山莊幾百年來總結下來, 能尋找到的,最適合穿行豐原的路線,按著標記走, 一路上也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走的頗為順利。
沒了之前對未知路途的緊張趕路氣氛, 大家放鬆了。
首先不用蓋房子,住處解決,在不著急趕路的情況下, 遇到山青水秀多藥草的地方,還可以多住兩天,將周圍值錢的草藥,摘一摘, 采一采。
之前幾人可沒有心思搞什麽藥草, 也不敢亂走, 每前行一山,都需探路,哪裏有野獸群,哪裏有陷阱,都需探明才能前行,否則就會像鮮花沼澤那次。
那次極度凶險,若不是後麵的東方青楓反應快,陷進去時,直接淩空砍斷不遠一棵百年枯木,幾人順著枯木翻出來,五人那一次就能全崴在裏麵。
可謂驚險至極。
殺人不眨眼的老天,總有辦法擺弄你。
現在有了前人手繪地圖,危險安全地點,標示的明明白白。
自然一路輕鬆。
看到些價值不菲的草藥,難免心動。
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誰也不缺那點銀子,對吧?
幾人名字叫出來,哪個都響當當,鎮守史不用說了,天生神力小元櫻,劍道高手劉司晨,還有個銀扇公子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人家還是一門之主,最弱的那個,更不必講,三千兩黃啊!差錢嗎?
誰差錢了?
誰也不差錢啊!
但看到藥草的時候,都在撅著屁股狂挖狂炫,百年人參!百年靈芝,眼冒金光。
差錢差錢,他們也差錢啊!
世人慌慌張張,一生不過圖碎銀幾兩,好似才碎銀幾兩,可偏偏能解世人萬種慌張。
總結就是,沒錢不行。
趕路也需要銀子,何況這錢就跟白揀的一樣,順路順手的事,不幹白不幹,鹿三七那藥袋子,都快裝滿了,據他說,挖了這一路,賣出去,最少也值八百兩。
八百兩!
挖幾天就有八百兩進帳,若不是心中還有那麽點信仰,幹脆就鑽山裏挖草藥算了。
這一路,便宜藥草鹿三七都不屑摘,專門挑貴得采,一株至少能賣十兩銀子,才值得一采。
元櫻眼熱,想賺銀銀,天天跟著鹿三七屁股後麵晃,鹿三七不要的,五兩銀子一株的黃精,她通通揀了,二兩的紫清花,半兩的鉤藤根。
鹿三七瞧著她那大袋子:“你能拿得動嗎?”
元櫻:“拿得動,拿得動。”銀子怎能拿不動呢?
鹿三七想到她那天生神力:“得,白問。”
兩人竟然還在某一落腳周圍,找到一處山澗,在上麵采到了許多燕窩,元櫻一個勁的往包袱裏炫,塞。
采來給祖宗吃!以前在羅煞城太守府,祖宗也常吃的,不過野生她沒見過,隻聽鹿三七說起,到時候賣銀子換燕窩盞回來,給祖宗好好補一補。
劉司晨他自然不屑於這些,他乃堂堂皇子伴讀,未來準將軍,差那點小錢!
主要是,他裝藥草的包袱,比元櫻還大,再裝下去,他就拿不動了。
為了減少包裹重量,他們得學著晾曬藥草。
本來一大袋子,曬幹之後隻有小半袋,還能塞許多。
於是陽光充足時,三人會將藥草們拿到外麵石頭上晾著,時不時還得給它們翻個身,挑揀一番,曬得幹幹的,捆好,再裝入包袱裏,這樣便輕多了。
三個忙著曬藥草,翻藥草。
東方青楓卻手工做了一把搖椅。
他刀工很好,椅子全部用刀刮削了一遍,一點木頭倒刺也沒有,摸上去還很光滑,上麵有千萬刀削過的痕跡,看著極自然反樸歸真的模樣。
劉司晨知道他家殿下沒事時,就會用刀刻點東西,這樣能練刀,也能更熟悉刀,還曾手工刻過一座小城池,裏麵的小人,有手有腳,栩栩如生,後來手下部將的小兒子見了喜歡,就送給他玩去了。
這搖椅,自然不是他自己坐。
是給了五人裏,最懶的那個人。
自從有了這把搖椅,闕氏小祖宗走哪都讓元櫻帶著。
閑時往地上一放,將臉一蓋,就躺上麵搖啊搖,曬著太陽。
但在豐原莊時,東方青楓問過老族長,請莊裏的大夫給闕氏祖宗把把脈,看看她這段時間身體狀況到底如何,畢竟以前還吐過血,之後便一直懶洋洋提不起精神,是不是傷了經脈,或者本源。
豐原莊內還真有一個年紀頗大的老頭,跑過來給闕清月把脈。
東方青楓提出這個要求,是他發現,這莊子裏的人,個個紅光滿麵,氣血豐足,哪怕有很多人又黑又瘦,但是看起來非常健康,精瘦和瘦弱是不同的,精瘦雖瘦,但全身使不完的勁兒,精氣旺盛。
一個莊子三百多人,肯定是有大夫的,這個莊子的人在這裏住了幾百年,能子嗣繁衍延綿至今,肯定是醫術不錯的大夫。
那老者邊把脈邊摸著胡須,最後說了一番話,動了氣血大脈,傷了些陰氣本源,本源受傷,嚴重時,會傷及壽命,所以,需要平時多養著,曬曬太陽,補補陽氣,曬曬月亮,再補補陰氣。
也就是讓她,多曬日月之光,以天地之陰陽,補自身陰陽虧缺。
這是天補之法。
也是古書上,最古老的修行之法。
就像這山中藥草那樣,吸日月精華,才生長茂盛。
但還有藥補的法子。
平時要多食補氣血之物,再適當多活動活動。
一邊補,一邊活動,才能將藥性完全運轉起來,流轉全身,身體才能好得快。
所以,東方青楓才做了搖椅,專門給她曬太陽用的。
劉司晨三人,正在不遠的石頭上扒拉著草藥。
就見到闕氏祖宗躺在搖椅上,已經躺了一早上了。
其間隻有椅動,人不動。
像睡著了一樣。
殿下終於看不下去,走過去扒拉她,讓她起來動一動。
三人抻著脖子眺望,見東方青楓俯身手扯著搖椅,不讓它動。
低頭望著她,似乎在說話,讓她起身走走之類。
闕氏小祖宗躺那兒,長發柔順地帶著椅子的弧度,垂壓在椅邊。
她手放在椅子把手兩邊,見是他,手抓著搖椅堅決不起來。
然後就見東方青楓拽著搖椅,打算讓她起身。
小祖宗不起,兩人在那拉扯椅子。
看得三人手拿藥草,一愣又一愣。
搖椅被拉得一會搖一下,一會停一下。
到最後,椅子一歪,差點倒了,東方青楓見椅子要倒,怕摔到祖宗,急忙扶住搖椅,甚至還給她親手搖了搖,哄了哄。
小祖宗又舒服地躺在那兒。
顯然她勝了。
可這樣不行啊,都曬兩個時辰了。
最後,東方青楓使出了絕招,他四處找了找,最後在一棵樹上終於找到了。
絕招一出,三人隻見闕氏祖宗果然從椅子上蹭地起來了,然後兩人,一個手不知沾了什麽,往她麵前伸,另一個花容失色,一個勁地躲。
兩人在轉圈圈。
隔那麽遠,都能聽到祖宗的聲音:“走開,拿走!”
元櫻本來翻著草藥,她聽見祖宗聲音,抬頭一看,不得了,東方青楓竟然欺負她祖宗,她立馬站起來。
鹿三七在旁邊拿著扇子攔住她:“欸,別激動,沒事,他們鬧著玩呢,你別掃他們的興。”
元櫻:“……鬧著玩?他那樣欺,欺負人,是鬧著玩?”
“東方兄是讓你祖宗起來活動活動,是為她好。”
“……是嗎?”可她怎麽聽著祖宗在叫她呢?
她猶豫地站在那兒望著。
祖宗袖子較長,她手終於從袖子裏伸出來,捏住東方青楓的手腕,阻止他手裏的東西靠近自己。
東方青楓手上好像拿著東西,幾人看不清。
猜著好像應該是蟲子之類,總之,闕家小祖宗一臉嫌棄,並且一直扭頭,四處躲著他。
一個硬要往前舉,一個按著他的手腕,兩人在那兒,你伸我擋,鬧了半天。
元櫻忍不住了,她非要過去看看,鹿三七二人這才起身,晃悠悠地跟了過去。
看看他們到底怎麽了?
走近後,隻見闕氏那個小祖宗,臉上含嗔怒,眼中有震驚,麵上有薄紅,剛才被強迫活動了一番,已是有些汗意。
她一見元櫻和劉司晨還有鹿三七過來,就與他們道:“你們看到了吧,你們來評評理,他堂堂一個九皇子,竟然跑到樹上,去鳥窩裏取鳥屎,還是濕的鳥屎!”
說著,她看向劉司晨:“劉司晨,你就不能管管你家殿下嗎?”
這個東方青楓,他是瘋了嗎?
劉司晨見闕家祖宗滿麵薄怒地看著自己。
他一臉蒙圈。
什麽屎?他家殿下,什麽時候有這種癖好了?他怎麽不知道?
然後他震驚地看向殿下。
就看到殿下低頭,拿了片葉子,擦著手指,葉子上沾的白色東西,應該就是闕氏小公主說的鳥屎吧?
“……你們說說,有他這樣的嗎?拿鳥屎要抹我臉上,是何道理?”闕清月抬袖,指著身後的東方青楓,向他們問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闕清月看向劉司晨。
“你說。”
劉司晨支支吾吾道:“……哦,那個,午時到了,該生火做飯了,我去生火。”就完轉身就跑。
這種修羅場,劉司晨,熟!一個腳底抹油,溜!
闕清月見他走了,目光看向鹿三七。
鹿三七立即以扇子遮麵,瞥了二人一眼,彎腰退下:“我也去幫忙。”說完傾身離去。
闕清月再看向元櫻,元櫻剛要開口,就被退開的鹿三七拖走了:“你這妮子,這麽閑,該做飯了,今日輪到你去劈柴。”
“唉哎,祖宗……”
見人都走了,闕清月這哼了一聲,甩了下袖子,一回身,就見東方青楓笑著走過來,她立馬退了一步:“你手沒洗,離我遠一點。”
雖然鳥屎並未真的抹在她身上,但有味兒,他手上有味兒。
東方青楓滿臉笑意,“好好好,我去洗,我現在就去溪邊洗幹淨。”
“你快去,去吧。”闕清月抬著袖子趕她。
雖然手沾著被人嫌棄的東西,但東方青楓整個人看起來,莫名舒展且開心,臉上還帶著春風般的笑意,他看著闕氏祖宗趕他走的樣子,輕笑一聲,抬頭看她:“你下次再如此,我還會用這招。”
說完轉過身,打算去溪邊洗手:“不過是點鳥屎而已,嚇成這樣?”真不禁嚇。
“你敢,你要再敢拿來,我就踢你……”闕清月聽到後,見他轉身,抬腳便是一下,以前經常踢元櫻,現在踢東方青楓也很習慣了。
被踢的東方青楓,回頭瞥了她一眼,挑眉道:“好啊,還敢踢皇子,你知道這是什麽罪名嗎?”
“我踢你了嗎?”闕清月就沒帶怕的。
她的怒氣在踢完後,也漸漸的消弭了,於是將手揣進袖子裏,移開視線,懶洋洋地看向其它三人生火做飯的方向。
“況且,你剛才爬樹的時候,怎麽不提自己是皇子?現在說皇子,不覺得晚了嗎?”
闕清月看向他,“想定我的罪?就不怕我把你這件事說出去?讓你顏麵盡失,天下人皆知?”
說完她揣著手手,微仰頭看向遠處小溪。
總之,踢他,那就是他錯了。
沒錯也錯了。
東方青楓笑了一聲。
“不愧是闕氏的祖宗,這道理都讓你講完了,好,你沒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她聽罷,扭頭看向別處。
“趕緊去洗,都是屎味。”
他搖了搖頭,真是拿她沒辦法,轉身便去了溪邊,將手洗幹淨了。
山坡無風處,鹿三七煮著粥,三人一個砍木頭,一個摘野菜,一個攪著湯,眼睛都望著那邊。
挺擔心的,這兩人,平時就不對付,竟然你一言我一語,就打起來,莫不是這次,又要打起來了吧?
“看看,看看,元櫻,你家祖宗,又踢我們殿下了,一天踢三回呢?真把我家殿下當你這妮子踢呢!”那是皇子,皇子懂不懂!劉司晨忍不住道。
元櫻自然不服:“我家祖宗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踢別人,或欺負別人,她踢你家殿下,那定是你家殿下的錯,誰讓你家殿下總來逗我們祖宗的?踢他就對了!”
“你!”劉司晨氣得將野菜往下一扔:“真是什麽主子,什麽下人!”
“對啊!”元櫻一刀將木頭劈三瓣,看向劉司晨:“真是什麽主子,什麽下人!”
“嘁!”劉司晨不說了,說不出來,越說越沒理,隻能埋頭摘野菜,主仆都被人家欺,還說啥啊?
鹿三七在一旁笑看個熱鬧,隨後,他掩口悄聲問劉司晨:“你們殿下,平時也愛這麽逗女孩子玩?”
“你放屁,我家殿下……他就沒逗過女孩子。”軍營重地,哪有女孩子?有也是軍妓,但殿下從來不入軍妓帳篷。
更別提逗了。
鹿三七一下子笑出來:“……我就知道,若有經驗,怎能想出這混招?”他遠遠看著那邊的人,不過,他也沒想到,這招竟然對闕家那小祖宗還挺好使的。
這不,她就真站起來,在溪邊走了走,並且看著東方青楓洗手,直到洗幹淨為止。
不過,這九皇子為逗心上人一笑,此舉,說出去,還真是人間一大樂啊。
純愛無敵。
結果上午還吵吵鬧鬧的兩人,下午,就又和好了。
因為上午事件後,闕氏那小公主終於不在椅子上躺著了,戴著風帽,在溪邊走了一圈,東方青楓獎勵她,午後就在大樹下,用樹藤扭成三股,綁在樹上,又用刀劈開一塊木,做了長方木板,給那闕氏小公主做了個秋千。
下午樹下,闕氏小公主就坐在上麵慢悠悠地**著秋千。
三人翻草藥,他們**秋千,九皇子站在她身後,小心地推著她。
闕氏小公主**了多久,他就推了多久。
小公主看著心情不錯,殿下見她不時搖腿的樣子,眼底含笑,似有波光粼粼的水波在流動。
他在一旁看著她,她低頭露出笑意,一下午的時間安靜過去,卻仿佛長到日升,月落與朝夕。
……
長達十日,再加上路上又閑了五日,半月時間,五人終於橫穿過這座山脈。
在其中一座山脈高處,遙遙望向遠方最近的一座城。
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開源府了。
“媽呀,總算到了,再走下去,我們就成野人了。”劉司晨幾人手裏都是大包小包的藥材。
“今晚不行,看這距離,還得幾日,先找個地方落腳吧。”東方青楓收回刀說道。
幾人見到了城,終於放下心,說明豐原莊給的路線是對的。
接著一路下山,下山後,路過一片林子,在林中找到一條野路,都多久沒見過野路了。
踩在腳下竟如此親切。
看著讓人熱淚盈眶。
順著這條路走,很快在一處荒涼路旁,發現一座廢棄的房子。
應該是家客棧。
但很舊了。
估計煞氣之事後,很多地方荒涼無人煙,有些地點偏遠的客棧沒有客源,隻能廢棄。
“殿下,我們晚上,就在這休息吧?”劉司晨拿著劍與包袱道。
“先進去看看。”東方青楓先幾人一步走進大門。
客棧的門早就破爛,因為沒人打理,院子裏有些淩亂,有馬車拆卸的輪子,地麵還長了雜草,已經枯黃。
“這些桌子有打鬥的痕跡。”東方青楓望向院子裏角落的幾張破爛桌椅,時間太久都爛掉了。
但桌子的樣子,爛掉前,是被武器砸爛的。
隨後東方青楓腳步不停,進入客棧中。
客棧門口有牌子。
字跡模糊。
“遠來客棧?遠來是客?好名字。”鹿三七扇著扇子,望著牌匾道。
“既然如此,那怎不叫金來客棧?那豈不是來者是金?”元櫻道。
鹿三七想了想,用扇子一點她:“有道理,那我以後就開個客棧,就叫金來客棧。”
“拉倒吧,你一個暗器高手開的客棧,誰敢住?怕不是個黑店?”劉司晨在邊上諷刺道。
“哎你這劉鳳雞,天下之大,都大不過你那張嘴了!”
“你才鳳雞,你全家鳳雞!”
“我全家鳳凰,是你祖宗……”
“你祖宗!”
幾人邊鬥嘴,邊走進客棧裏。
東方青楓站在門口,轉身,看向後麵提著衣擺走上來的闕清月。
他伸手:“公主,請進。”
闕清月走到他旁邊,瞥了他一眼,然後捏著袖子,指向客棧門邊:“你看那裏,有支斷箭。”
就在東方青楓望去時,她低頭抬起腳。
東方青楓速度極快地退了下。
闕清月踩了個空。
東方青楓笑了:“嗬嗬,沒想到吧?”沒踩到。
闕清月不屑:“嗬嗬。”不跟你一般見識罷了。
她手揣著袖子,邁過門檻,與元櫻一起走進去。
裏麵比他們想象中的好多了。
這客棧建的結實,這麽多年也沒塌。
裏麵有桌子凳子,甚至還有櫃台。
角落還有個算盤珠子,隻是時間太久,木珠爛掉了。
平時應該也有路人在此落腳,桌子上灰不多。
闕清月手揣在袖子裏,站在客棧一樓,四處看了看,然後回身,看向元櫻,然後衝那邊凳子點點頭。
元櫻立即將搖椅放下,拿出帕子將一張完好的凳子擦幹淨。
祖宗不必開口她就知道,畢竟祖宗的習慣就是走哪坐哪兒。
有凳子,絕不站著。
果然,擦幹淨後,闕清月走了過去,展開衣擺,左右看了看,優雅地坐下了。
元櫻跑去外麵井處打水,將帕子打濕,她進來時就見到客棧裏有井還有水桶。
劉司晨將包袱放到櫃台上:“晚上可以睡這裏,桌子可以拚一拚,湊合一宿。”樓上是不敢住的,兩邊木梯都爛了,估計被在這裏落腳的路人踩爛的。
他剛才踩上去,直接木板一個窟窿。
東方青楓手拿刀,背在身後,他延著客棧的布局四處走動,已經習慣走到何處,都要看有沒有暗道之類。
“這裏還真有箭?”剛才闕清月並未騙他,客棧門框處,有一隻斷箭,上半部分大概被人拗斷了,箭頭插在木頭裏三寸,力道還挺大。
“箭?”鹿三七聞言,握著扇子走過來。
東方青楓指了下門邊,箭釘在木頭內,隻剩半截,他握住那一半箭身,用力一拔,將其拽出,然後看向箭頭。
因為嵌在木中,箭頭保存完好。
“上麵沒有官府印記,應該獵人自製的私箭。”他隨手扔給鹿三七。
鹿三七一把接住,拿在手裏瞧了瞧。
他對這種箭頭暗器類武器,記憶深刻,看了會後:“東方兄。”
東方青楓回頭。
“你還記得豐原莊的獵手使的箭嗎?這隻箭的箭頭,我看著,像出自莊裏的。”他將箭頭放在麵前細看形狀,一般人還真看不出區別,但他經常需要打造武器的人,私造自己的暗器,所以比較懂。
東方青楓走近。
劉司晨在樓上轉了一圈,沒什麽收獲,也走下來。
三人湊在一起。
闕清月就坐在靠門口處,她將衣擺收好,坐在那裏,目光也落在那半支箭上。
元櫻正在旁邊呼哧擦著桌子。
“你看箭頭,很粗糙,豐原的箭頭,也是這種感覺,表麵有顆粒感,現在山下各城打造武器的技藝,都不錯,哪怕私造箭頭,做工也以鋒利為主,很少有這樣粗糙的技藝了,除非那種很小很小的手工作坊,可這樣的手藝,打個鋤具都難,打出的武器賣給誰?根本賣不出去……”哪怕二十年前的打器技術,都要比這箭頭工藝好得多。
這話一出,好像有幾分道理。
闕清月聽了一會兒,便無聊地將手放在擦幹淨的桌子上,看向這間客棧。
“最近見過與這箭頭差不多的,隻有我們之前去的豐原山莊,隻有那裏才可能因技藝工器落後,產出這種粗糙製箭,如果真是豐原山莊的箭,怎會出現在此?有什麽聯係呢……”鹿三七望著箭身道。
東方青楓伸手取過箭頭看了看,工藝確實粗糙,鹿三七說的有道理,那這箭,極可能出自山莊。
闕清月通過窗戶,看向客棧外的風景,可惜秋日楓葉落,一片淒淒涼,她聽到鹿三七說起豐原山莊,這才看向自己腿上的衣物,隨口道:“老族長不是說起過嗎?二十年前,莊裏曾有五名獵人帶著物資下山,再也沒回去。”
“我們走的路線,就是那五個獵人行走的路線,這間客棧,應該也是當年,他們的必經之地。”
“這就是最簡單的聯係。”她看向幾人,“路過而已。”
劉司晨聽罷,也想起來了:“對,二十年前!有五人下過山,他們五人順利下山的話,肯定會路過這間客棧住宿,那麽二十年前,這家客棧應該還在經營中。”
“所以,獵手的箭,為什麽會射在門上?”他疑惑地問。
三人互相看了看。
“管它射在哪裏啊,你們不餓嗎?天快黑了,鹿哥你做飯吧,我肚子都餓扁了。”擦完桌子,元櫻摸了摸腹,在一邊衝幾人道。
自從鹿三七帶她采草藥,她就改口天天鹿哥鹿哥地叫。
“不提還好,還真有點餓了。”劉司晨附和。
“行,做飯去。”鹿三七聽罷,隨手把箭放到一旁,搞飯搞飯,民以食為天。
四處觀望的闕清月,最後側身看向她旁邊牆壁,門口牆壁上方的木梁上,似乎有個圖案,雖然年代久遠,但仍能看到大概輪廓。
“是三桃?”
“什麽三桃?”東方青楓走到她身邊。
闕清月放下交疊的腿,坐正了,仰起頭凝神看了會,這才看向三人道:“三桃……你們還記得二十年前有個采花大盜案,是三個人做的,三人名曰三桃,後來被官府通緝……”
東方青楓看向她:“二十年前?你還未出生呢,再說,你怎麽對這些說書野史這麽清楚?”幾乎無事不通,隨口便來。
他自己都不記得二十年前還有個三桃采花大盜?那時,他也才出生不久。
“我祖宗在羅煞城,天天看閑書聽野史,就沒有她不知道的閑事。”元櫻在旁邊道。
闕清月回頭看向她,敲了下桌子,“就你話多……”
“嘿嘿。”
闕清月瞥了她一眼,這才理了理衣袖,接著道:
“三桃的案子,當年也是盛極一時,他們擄走了當朝戶部尚書的女兒。而且,奇怪的是,好像也是在二十年前失蹤的。”
闕清月低頭隨意撩撥了下額發道:“到現在采花大盜案還是懸案,有些都記載在野史中,不知是真是假,總之這三人之後,再沒有出現過。”
“是不是雲陽三桃?”鹿三七走了過來。
他們這幾人中,元櫻最小,十六歲,闕清月十七,東方青楓二十一,劉司晨二十二,鹿三七年紀是最大的,二十五。
二十年前他也隻是五歲罷了,但他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雲陽三桃,當年鼎鼎有名的采花大盜,我好像聽說過。”年輕時的鹿三七,也是個浪**子,有過許多狐朋狗友。
“白衣說的沒錯,他們確實在二十年前失蹤了,當時我認識的人中有一人,就說起過雲陽三桃,他曾頗為關注這兩人,有一年他說過,說雲陽三桃自十三年前就沒有消息了,不知是生是死。那年,我剛認識他,正好十八歲,算起來,還真是二十年前就失蹤了。”
“是巧合嗎?獵人失蹤,也在二十年前。”東方青楓回身,在闕清月旁邊凳子上坐下,問她:“你怎麽突然提起三桃了?看到什麽了?”
“哎,髒。”闕清月見他要坐下,趕緊抬起袖子提醒他,這凳子元櫻沒擦。
“就一點灰,沒事。”東方青楓笑了下。
闕清月看了他一眼,這才袖子一展,伸出手指,指向牆角的木梁:“呢,你們看那裏,三桃之所以名三桃,是因為他們作案後,會留下三朵桃花,你們看,那個角落,木頭上刻的,是不是三朵桃花?”
幾人聞言,立即看去,鹿三七直接走過去端詳。
“我的祖宗啊,你的眼睛就是尺啊,還真是三朵桃花,一朵不多,一朵不少,你不提我都看不清。”劉司晨服了。
“這件事,有點離奇,來,大家理一理。”鹿三七手握扇子,點著手心道:“二十年前,豐原莊派出五名獵人,去山下換物資,而五個獵人的箭,卻留在這家客棧,其間肯定發生了衝突,當時這家客棧,還在營業,客棧裏還有三個人,就是三桃,他們同樣留下了三朵桃花印跡,留下桃花,說明,他們在這家客棧作案了,並成功擄走了客棧裏的一名女子……”
“之後,客棧荒廢,若未荒廢,這斷箭不可能到現在還插在門框裏,插了二十年,獵人也失蹤,再未返回豐原莊,三桃自此也消失了……”他轉身道:“你們說,這三者之間,有什麽關聯嗎?”竟都是二十年前?真的是巧合嗎?
他說完看向劉司晨。
劉司晨:“看我幹嘛,你說,有什麽問題?”
一時之間,誰也想不出問題所在,但確實好像,哪裏有問題的樣子。
“這些隻是猜測罷了,隻能確定,獵人,雲陽三桃,在二十年前,都曾在這家客棧裏出現過,但不一定是在同一天。”闕清月道。
“對啊,可能時間錯開了,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麵,是我們多想了。”劉司晨道。
“也是,都二十年前的事了,糾結這些幹嘛,還是幹活吧,天快黑了。”鹿三七將扇子一收,擼起袖子,拿起罐子,為今晚夥食做準備。
就在幾人將兩張桌椅擦幹淨,用些碎裂的桌椅板凳木柴,生火做飯的時候。
外麵突然傳來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