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逃生 石港軍營的木棉花,還等著你去摘

深夜, 天空轟隆一聲巨響,海麵上突然狂風大作。

海風呼嘯,海浪越攀越高, 波濤洶湧的巨浪不斷拍打著甲板。

頂樓賭場。

手持重型武器的數十名武裝兵整齊劃一地站在何坤身後, 有人舉著夜視儀站在窗前瞭望,“坤爺,船到了!”

話音剛落,狂風暴雨中便嗚咽著駛出一艘巨輪,汽笛嘶鳴,劃破夜空,緩緩向觀星號靠近,

高懸的心終於踏實下來,何坤大聲咒罵, “他娘的趕上個破天氣!白白又誤了大半天!”

樓下船艙忽然爆發出陣陣尖叫,夾雜著驚慌淒厲的哭嚎,以及桌椅踹翻的打雜聲, 喬冉默默看了四爺一眼, 看來那群海盜已經忍不住開始動手了。

季宗良逆光靠在艙窗前, 偏頭點了根煙,倨傲瀟灑的姿態,搖曳的火苗映紅他幽邃深沉的眼眸, 他伸手點了點喬冉,命令他叫人把保險箱搬上來。

道上規矩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貨還沒見,喬冉猶豫了一下, 季宗良再次開口, “去。”

“……好”

一隻隻沉重的鋁合金保險箱從旁邊貨船上抬了下來, 往遊輪上運,喬冉上前一一輸入密碼,一百隻保險箱全部敞開的那一刻,整個大廳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地滯了片刻,

不可思議的瞬間,被人群裏一聲粗曠的大笑聲突兀地打斷——

“哈哈哈哈,不愧是中國的大富翁,果然名不虛傳。”

蹩腳的中文發音,滿臉刀疤的海盜首領率先走了出來,他一腳踩在箱子上麵,彎腰撈了一把,嘩啦啦的鈔票像流沙,從指尖傾瀉。

不知何坤和這些海匪做了什麽交易,看來錢也有份,船上的遊客也不打算放過。

狂風驟雨的海麵將滔天的巨浪拍上了十米高的船艙,風聲烈烈,夾雜著樓下時不時爆發的慘叫,有嬰兒的啼哭,還有女人的求饒。

季宗良神色陰鬱,偏頭吐了口煙,抬手摘下手腕上的陀飛輪腕表,全球限量五隻的理查德米勒,上市售價兩千萬,怕海匪不識貨,叫喬冉用他能聽懂的語言闡述了一下這隻手表的來曆,海盜眼中閃過一絲興趣。

“船上所有人的家當全部加起來,恐怕都不如我們四爺這一塊表值錢。”

季宗良還算客氣地看著他,用英文發音不急不緩地說,“權當給我個麵子。”

“麵子不是這麽給的嘛,錢財當然是越多越好了。”表收下,嘰裏呱啦的英文說了一通,海盜張牙舞爪地表示,人還是不放的。

喬冉暗暗咒罵一句,“混蛋。”

季宗良微微一笑,沒再和他廢話,他轉身走向陽台,皮鞋踩在濕漉的地板,飛濺起的積水打濕了被風揚起的黑色皮衣的衣擺,他神色無波無瀾,彈出煙匣又續了一支,霸氣叼在嘴角。

汽笛長鳴,所有人視線同時望向艙窗外,滿載集裝箱的貨輪已經準備拋錨。

季安身披雨衣站在甲板,準備點貨過駁。

何坤一聲令下,集裝箱大門轟隆一聲被推開。

泱泱烏雲籠罩著波濤洶湧的海麵,林菡卿屏息靜氣伏在窗邊,震驚看著眼下這一幕——

急風驟雨的甲板上,鏗鏗鏘鏘腳步聲來來往往,一隻隻碩大的鐵皮箱正往觀星號上搬,

數不清搬了多少箱,林菡卿隻覺得渾身抖的厲害,她指甲死死扣著窗沿,望著微弱月光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墨藍色深海,巨浪滔天的浪花,像惡魔的漩渦裏伸出的魔爪。

她滿臉潮濕,顫抖地將目光別向了船頭那麵在暴雨中傲然堅守的鮮紅色國旗。

5000斤高純冰'毒

5000斤氯胺'酮

5000斤搖頭'丸

1噸新型合成毒品

……

季安臨時抽驗三箱,用削鐵如泥的小刀劃開箱子,刀尖插了進去,帶出一點,橫在鼻尖聞了聞。

回到樓上匯報四爺,“貨沒問題,冰'毒比市麵上流行的粉還要更純一些。”

何坤大笑,“沒想到四爺的手下還是行家。”

那邊現金也已點齊。

“和坤爺合作,我很放心。”

“哈哈哈!”何坤看起來心情很好,連帶著看林菡卿都順眼了一點。

“托了林小姐的福,能結識到四爺這麽大方爽快的合作夥伴,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合作。”

何坤遞過手來。

季安不動聲色地看向垂掛在他身後的西洋掛鍾,還有四分鍾……

還有三分鍾……

季宗良側身將煙蒂輕輕攆滅在窗沿。

眸光一晃而過,最後一隻鐵皮箱也已經搬了上來。

底下人搖旗示意。

過駁完畢。

“合作愉快。”四個字,他說的輕巧,可在雲淡風輕的轉身瞬間,海麵上的浮光掠影從他隱忍克製的眼底一晃而過,美好的假象,就像一杯美酒淬了毒。

他剛要回握何坤的手,突然嘖了聲,想起點什麽,“對了,有句話想告訴你。”

“哦,什麽——”刺耳的鳴笛聲突然打斷了他的問話,一瞬間,強烈的光柱從四麵八方的艙窗射了進來,所有人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

小弟大喊一聲,“是海警!”

話音剛落,各國海警船、軍用直升機便迅速包圍了遊輪。

“他媽的!”何坤反應過來,剛要掏槍,季宗良的槍口就搶先一步對準他的眉心,“先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

“錢和貨,你一樣都帶不走。”他微微一笑,緩緩扣動扳機,“能帶走的,隻有你的屍體。”

“去死吧。”

砰的一聲!身側一張巨大的桌子掀翻過來,替何坤擋住子彈,

“真牛逼啊四爺!敢他媽玩我!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要了你的命!”

“砰砰砰砰——”

何坤猛地踹翻一個小弟,搶過他手裏的重型衝鋒槍,舉起槍便一通掃射,他殺紅了眼,不管是自己的人還是登船的警察,他一個都沒放過,隻要季宗良閃到哪裏,他就要把哪裏炸了,夷為平地!

整艘巨輪瞬間尖叫聲起,伴隨著硝煙彌漫的槍火,輪船劇烈搖晃,像是哪裏被炸穿了,海水開始層層倒灌,船身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開始向海麵傾斜——

海盜見狀,嘰裏呱啦說了幾句鳥語,號召小弟撤火,準備搶錢走人!

“四爺您帶著林小姐快撤!達叔在下麵接應!我斷後!”季安人肉城牆擋在季宗良身前,和何坤激烈交火,轟的一聲,海麵突然倒映一片紅光,巨大的熱浪讓林菡卿差點飛了出去,幸好喬冉及時抱住了她,將她牢牢護在身後。

幾人匆匆往樓下跑,冗長的走廊,到處是驚慌逃竄的人群,擠也擠不動,走也走不了,大廳內警方和毒販在激烈交火,海水眼看就要蔓延至膝蓋,誰說水火不能相容?漫天的火光在激騰的海麵上騰起一片血霧,

季宗良眉骨暴戾,咬牙踢翻堵在走廊的路障,瓶瓶罐罐順著敞開的櫃門嘩嘩沉入水中,他扭頭衝著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的遊客怒吼,“都他媽往甲板跑!快跑!外麵有救生艇!”

觀星號的救生艇早就被狡猾的海盜開走,警方帶來的又不多,誰也沒想到何坤竟然他媽的用火炮筒把船炸了,外麵的救生艇,是達叔等著救四爺的。

瑟瑟發抖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窩蜂地衝向甲板,男人擠女人,女人擠老人,季宗良砰砰砰抬手來了兩槍,所有人瞬間傻了似地一動不動,他大手撈起老人和小孩的腰,沉默地帶著他們向前行。

林菡卿擦了把眼淚。

季安在前麵開路掃除路障,喬冉護著林菡卿跟在後麵。

何坤很快扛著火炮筒追了過來,他瘋狗似地大吼,“季宗良你有種就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層皮!”

越往外走越混亂,警察陸陸續續衝上遊輪,何坤埋伏在附近海域的武裝部隊也趕了過來,很快又開始了新一輪混戰。

從製服上依稀可以辨認,聯合登陸觀星號的警方有泰國警察總署、緬甸警察總署、印度海岸警衛隊、西孟加拉邦海岸警衛隊……

喬冉皺了皺眉,直到聽到那聲熟悉的語言在暴'亂中像高歌一樣響起——“請大家不要恐慌!請大家不要恐慌!我們是中國公安部!請所有遊客迅速撤離到甲板!請所有遊客迅速撤離到甲板!我們的救生船已經在甲板準備接應大家!”

“四爺,達叔沒說錯。”何坤常年往我國雲南一帶運毒販毒,早已被我們公安部列為計劃抓捕的頭號毒販,公海犯罪,不僅船旗國和犯罪嫌疑人國籍國具有管轄權,任何國家均可介入管轄,何坤的毒品貨源來自金三角,欲意流向南亞,季宗良借此機會,事先聯係中國公安部,再由國家出麵向國際組織發出申請,多國警方協同抓捕,欲意將影響亞洲這顆巨大毒瘤一舉鏟除。

半個月,需要謀劃的事情太多,季宗良嚴格按照國家要求的規定,全程保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一點自己的行蹤。

除了那天在甲板,他故意讓一個網紅拍到了自己的正臉,本意是想交給天意,給某個興許捉住天意的小孩兒報個平安……即使那樣,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引來港城那邊的殺身之禍,抑或被小孩兒誤解,心酸吃醋或難過,兩相權衡,也好過她為自己提心掉膽,日夜擔憂。

“四爺,快走!何坤的人追來了!”

逃出走廊,正好進到三樓餐廳,餐廳裏已經一片狼藉,桌椅櫥櫃東倒西歪橫在中間,一層二層已經被水淹沒,餐廳的水也已經沉到大腿,喬冉推開桌椅,扶著林菡卿艱難走過去,

林菡卿一手扶著喬冉,回頭喊季宗良,“哥!你小心!”

喬冉聽到這聲“哥”,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了,餐廳外麵就是甲板,此刻已經能看到黑壓壓的人群,幾個人趟著水,眼看就要走過去,

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淘淘!”

季宗良猛地停住腳步,回過頭去。

劇烈的心跳幾乎就要衝破胸膛。

破碎的眼眸焦急地逡視,明知那一聲不是她,不可能是她,可就是下意識尋找她的身影,那兩個字就像是早已刻在他心裏的極致,揮不去,散不掉,何時何地想起,都能要了他的命。

那聲音是從剛剛過來的走廊裏傳來的,季宗良轉身將肩上扛著的小孩塞到季安懷裏,他同時推了喬冉和季安一把,“去!帶著她們先上船!”

“四爺!”砰砰砰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林菡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何坤追來了,你趕緊走!”

“快走!”季宗良不再耽擱,趟著即將漫至腰部的冰涼的海水,轉身衝進了走廊。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瑟瑟發抖地躲在被衝到在角落裏的櫃子上,而剛剛還在呼喚她名字的那個女人,她的媽媽,在朝她奔跑的過程中,被身後一名舉著機關槍的毒販從後背打的血肉橫飛,撲通一聲,當著她的麵,倒在了血泊中。

走廊裏流的都是紅色的水,濃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嘔的氣味。

掃射的子彈依舊沒有停下,碎片亂飛,整麵艙壁密密麻麻都是彈孔,對方就像是個無情的殺人機器,眼看就要掃射到女孩躲避的位置,

季宗良滿腔怒火,猩紅著眼,舉起手'槍,砰砰砰三聲,沉悶的空響,偏就這時,子彈沒了,千鈞一發之際,他毫不猶豫衝了過去,展開雙臂擋在女孩身前,用寬厚的肩膀為她鑄就最後一方堅不可摧的城牆,

“別怕——”

“砰砰砰砰!”

季安衝進來一槍擊中毒販眉心,“四爺!您沒事吧?”

“沒……”季宗良身體虛晃了一下,強撐著站住,伸手抱起早已目光呆滯的女孩,咬緊牙關,往外走。

“別怕,桃桃。”

甲板上正在爆發激烈的爭吵,大部分遊客已經登上了剛剛開走的救生船,還剩下一小部分等待印度警方分配為數不多的幾艘小型救生艇,幾個高大威猛的外國男人和兩名中國婦女爭搶一隻,印度警察偏袒外國白人,讓所有白人排在前麵,中國人抗議,發生肢體推搡。

喬冉和林菡卿已經坐上達叔的船,在焦急等待季安和四爺。

“四爺!”

季宗良來到那兩名排隊的中國婦女麵前,把肩上的小孩塞到她們懷裏,他唇色蒼白,額頭青筋暴起,顫抖的手死死握緊槍柄,他猛地拽過一名印度警察,黑漆漆的槍口狠狠碾在他的太陽穴上,鷹隼般鋒利的眸光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讓女人和孩子先走!”

“讓他媽的中國人先走!”

吼完這句他似乎再也沒有力氣,季安眼疾手快立刻扶住四爺,手掌貼在後背,驀地摸到一手濕熱,他瞬間大驚,卻是強忍著,伸手對著黑壓壓的頭頂來了一槍,印度警察嚇壞了,連滾帶爬地將甲板上剩餘的全部中國人塞進了救生艇。

達叔把船開了過來,季安扶著四爺立刻坐了進去,他們前腳剛一離開甲板,身後的巨輪便發出轟隆隆的一聲,就那樣沉了。

架著機關槍的遊艇瘋了一樣朝著他們衝了過來,季安雙手持槍,趴在船尾與毒販激烈交火,硝煙彌漫的濃黑夜色下,數隻海警船紛紛加入戰火。

終於逃了出來,還未鬆懈一口氣,身後巨大的船體,頃刻間像坍塌的山峰一樣消失在海麵,淪為一片平地。

就在這時,黑洞洞的海水下逐漸翻湧起一股神秘的暗流。

一排黑漆漆的木箱從傾覆的船舶底部一個個浮出了水麵。

眾人呼吸一滯。

“佛頭……”季宗良癱倒在船上,有氣無力地開口,喬冉了然,林菡卿訝然,短短幾秒,還未想明白這些箱子怎會出現在船底,去而複返的海盜已經搶先一步將箱子打撈上自己的船。

季宗良伸手奪了季安的槍,用最後的力氣,對著海盜船猛地打了幾槍。

海盜隨即注意到他們,五分鍾後,一個水炮打了過來!

季宗良還要上膛——

“四爺,算了吧!這不是咱們的地盤,幹不過這些海匪的!”

他不聽,強撐著身子坐起來,舉起槍來繼續打。

打出的子彈都是歪的,他真的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嘴裏卻還在念叨著那三個字,“搶回來,搶回來……”

“四爺,顧不上了!”喬冉也勸,林菡卿發現了什麽,突然爬到他身前,伸手探向他後背,一抹。

一手的血。

“哥!哥你受傷了!”她驚恐地睜大眼,聲音劇烈抖著。

喬冉大腦已經麻木,外加眼鏡碎了看不清楚,以為人上了船就都安全了,這會兒才後知後覺,撲通一聲爬到四爺身邊,“四爺,四爺,您沒事吧!四爺!”

失血太多,再不止血怕是要完,季安好不容易才從船艙裏翻出一隻應急醫療包,他迅速衝回四爺身邊,拔出刀子,用打火機燒紅刀刃,準備取子彈。

“四爺您忍忍!船上沒有麻藥,我動作快!很快就會好!”

剛要伸手就被季宗良一把推開,他仰麵怒吼,痛苦泅濕的汗,一股股血漿從嘴角迸出,“我……我讓你他媽的……把……把佛頭給我搶回來,搶回來!”

他呼吸急促,猛烈咳嗽,血泡卡在肺葉,麵容痛苦極了,張張合合的嘴裏,源源不斷的血塊往外吐。

“對不起,對不起,哥,我錯了,是我連累了你,你別死,你別死,哥……”林菡卿不停擦拭他的嘴,手是涼的,也是僵的,血越擦越多,怎麽也擦不完似的,順著青筋驟起的下頜往下落。

喬冉突然想起什麽,迅速握住四爺的手,涕泗橫流地對他說,“四爺,您放心,我在每隻保險箱的秘密夾層裏都放了追蹤器,那些現金被他們拖走了幾箱,咱們一定能找到他們的!”

“四爺。”一直穩坐船頭沉默指揮航向的達叔終於開了口,他走過來,來到季宗良身前,俯下身子對他說,“就算你不阻止,我也會阻止,你放心,達叔和你一樣,絕不會讓中國的國寶落入土匪的手中。”

“那批佛頭,遲早會讓他們物歸原主,達叔向你保證。”

他半蹲下來,顫顫抬起蒼白的手掌,捧住他的臉,像愛撫自己的孩子一樣,厚實的老繭劃過毫無血色的臉頰,抹去他唇角的血痕。

“小四,你還記得你是誰嗎?”他頓了頓,滾燙的熱淚瞬溢滿幹涸的眼窩,“……石港軍營的木棉花,還等著你去摘。”

“要活著!”

季宗良聞言,睫毛像瀕死的蝴蝶翅膀一般,緩慢地眨了一下,他仰麵望著頭頂黑雲籠罩的天幕,想起了什麽,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季安準備取子彈。

林菡卿不敢看,偏頭望向大海,失聲痛哭。

喬冉抱著四爺的身子,把後背對著季安,減開早已被血染透的襯衫,露出皮肉的那一刻,

兩個人同時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愕!

一二三四……四顆子彈密密麻麻紮進肉中,翻飛的血肉早已一片模糊,喬冉緊握著季宗良的手,心髒絞痛,心疼到無法呼吸,“四爺……”

您到底,是怎麽忍下來的?

季安屏息凝神,動作相當麻利,將燒紅的刀尖剜進肉中,季宗良下頜卡在喬冉肩膀,五官驟起,汗如雨注,死死咬著後槽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衝鋒槍的圓頭彈,威力猛、射程強,好在穿透力不足,季安將三顆子彈一一取出,隻剩最後一顆,紮的深,怕是進了內髒,不然也吐不出這麽多血,季安無能為力,包紮好傷口,暫時止住血,隻盼著船能早點到岸。

季宗良虛弱地伏在喬冉懷裏,林菡卿跪在旁邊擦拭他額頭不斷溢滿的虛汗,遠處傳來搜救的哨音,喬冉大喜過望,激動地貼在四爺臉頰,“四爺,四爺,是搜救船來了,是搜救船來了!”

季宗良緊閉著眼睛,幾乎已經沒了意識,可幹裂的唇瓣卻依舊緩慢嗡動著,像是在說什麽,又發不出聲音,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聽明白,

林菡卿仔細辨認他的唇型,也無法猜透他的意思。

他太虛弱了,隻剩最後一口氣吊著,可他還想囑咐什麽呢?

喬冉發現四爺的胳膊正在艱難地向上抬起,往胸前的某個位置移動,他突然反應過來,伸手摸進他胸前,在緊貼心口的襯衫口袋裏,掏出一隻發舊的荷包。

林菡卿拿過來看了看,款式老舊,裏麵是一些幹花,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看起來起碼有些年頭,做工倒是精致,有點像江南的蘇繡。

“給……”季宗良微弱地喘息,終於發出了一個破碎的音。

林菡卿立刻把耳朵貼在他唇邊,仔細聆聽,“給什麽?”

“給、給桃……”

“給桃?”林菡卿不懂,但喬冉一聽就明白了,這一刻,從未經曆過風月的七尺男兒也動容,也淚落,他緊握四爺的手,哽咽俯身,貼在他耳邊保證,“……放心吧四爺,我會把東西親手交到以桃小姐手中的。”

與此同時,搜救船的探照燈光打了過來,驀地一瞬照亮他蒼白浮起的唇角。

聽到這句,他悶悶的喉嚨震動一聲,發出輕微的一笑。

好不容易才艱難抬起的手,一霎間黯然垂了下去。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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