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手 真是沒出息(修)

七八月份的北城,總是悶熱得不像樣子。

以桃從圖書館出來,恰巧頭頂一聲驚雷,傍晚的天空本就混沌沒有邊際,此刻更顯陰沉。以桃抱緊懷中課本,加快速度往宿舍樓移動。

回寢要路過一片小樹林。

A大的小樹林是出了名的“幽會聖地”,一到夜晚,婆娑樹影搖搖晃晃,小情侶們在裏麵各種打情罵俏。

似乎是害怕聽到什麽不和諧的聲音,每次路過,以桃都會埋頭加速,恨不得一秒衝出樹林。

可就在今天,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嗡”的一聲,一條微信進來,是她室友唐靈發來的。

【桃子,我在「瀚海」看到你男朋友了!】

那年她大二,亦是初來北城的第二年,每天宿舍食堂教學樓三點一線,對外麵的聲色犬馬儼然知之甚少,那年她還沒有去過「瀚海」,唯一一點了解也是從她舍友唐靈口中得知的——“瀚海嘛,京城著名銷金窟。”

是個夜總會。

唐靈家境不太好,從大一下半學期開始就在校外物色了許多兼職,夜場酒水小妹便是其中之一。

那年以桃交了個男朋友,是在校際讀書沙龍上認識的閱讀搭子,長得斯斯文文的,性格也靦腆,別說夜總會,就連學校門口的酒吧都沒去過。程楓和以桃在一起三個月,還隻是牽牽小手的程度,從沒強迫她進行過下一步。

因此常被唐靈打趣為“工大唯一純潔的大男孩”,以桃實在無法想象他會和那種紙醉金迷的娛樂場聯係在一起。

便以為是唐靈認錯了人。

可緊接著,唐靈又發來一段15s的小視頻。

以桃點開後,清晰看清程楓的臉,即使光線暗淡,輪廓也依然分明,視頻裏的程楓不是一個人,他懷裏還摟著一個女孩,女孩手搭在他胸前,扭動著腰肢,在周圍的起哄聲中,一臉嬌羞地往他懷裏鑽。

以桃突然想起了兩個小時前程楓發給她的那條信息:

「寶寶好好學習,我和團隊今晚去實驗室通宵研究課題,就不去陪你了」

悶雷一陣陣,大有風雨欲來之勢,空氣格外悶熱,樹林間蟬鳴聒噪,幽昧月光下,以桃一動不動,手腳冰冷,大腦有些宕機。

唐靈還在義憤填膺:「要不要過來親眼看看渣男的真麵目?姐能帶你走後門」

其實有那麽一刻,以桃想過,幹脆就這麽算了吧。

要不是樹林深處忽然傳出一聲不輕不重的打趣,以桃那晚當真能在原地發呆到天明。

那聲音隱約透著一點不正經——“還沒聽夠啊?”

聽到皮帶鏈上的金屬塔扣響起的一霎那,以桃猛地回過神來,她臉色慘白,逃似地跑出了樹林。

後來還是打車來了「瀚海」。

唐靈早早在門口等她。

一接到她,立刻拽著她手從後門的員工通道溜了進去。

唐靈一路上罵罵咧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認清渣男以後該斷就斷,但千萬不要一激動就衝進去,我是偷偷帶你進來的,你可別害我丟工作,報複渣男的方式有很多種,我們手裏有錄像,可以匿名發到論壇搞臭他」

以桃沒想到自己頭腦一熱當真跑來上演一出狗血“捉奸”戲碼,恍恍惚惚地用很小的聲音說了句我知道。

到了包廂門口,唐靈拜托了一個小姐妹,借著送酒的機會,有心留了一條縫。

以桃站在門外,正好聽到裏麵嘈雜背景下傳出的對話。

實在上不得台麵。

嬌滴滴的女聲埋怨道:“都不給睡還不分手?也不知道楓少看上她什麽。”

“楓少其實早就想跟那土包子分了,可那土包子家裏有背景,楓少之所以釣她,為的就是畢業後能利用她家的資源,要不楓少能特麽忍辱負重cos三個月的純情小處男嗎?”

眾人放聲大笑。

“就她那樣的還有背景?”女聲明顯不信,但語氣,似乎又充滿一點期待,“是這樣麽,楓少?”

隱約間,一道吊兒郎當的男聲不耐煩地說了個“嗯”。

“你們不知道,陳以桃她媽其實是個寡婦,她爸在她很小就死了,後來她媽傍上個富豪,但也沒撈到什麽名分,不久前終於懷上了龍種,這高齡產婦嘛,豁都豁出去了,富豪自然不會虧待,這才點頭讓她媽進了那大宅門。”

“京城的豪門,誰啊?怎麽都沒聽說過。”

那人酒勁兒上來,忍不住想說,但被程楓出口製止了:“有點敏感,別聲張。”

“這麽牛逼麽?”女人不屑嗤了聲:“嫁得再好又怎樣?楓少想利用她的背景,可豪門家族,有她媽一個女人說話的份兒麽?我看陳以桃也不像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樣子,楓少,你的如意算盤別是打空了。”

以桃沒有再聽,轉身快速離去。

走出金碧輝煌的旋轉大門,以桃深呼一口氣,在台階上停住腳步。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可眼前的街道卻燈火通明。

斑斕霓虹將她瘦弱嬌小的身軀籠罩,天空忽然一聲驚雷。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進她狼狽的發絲,和微微顫抖的肩頭。

她抬手擦拭著臉頰的潮濕,起初以為是雨水,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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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對麵,一輛純黑色賓利車安靜停泊在肅穆夜雨中。

坐在副駕駛的秘書收回視線,微微側身,對後排男人恭敬道:“是以桃小姐。”

男人闔著雙眸,似乎在閉目養神,他臉孔陷於一團朦朧黯淡的光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半晌後,隻輕聲回複一個嗯。

秘書有點摸不透這位心思,想想又補充一句:“外麵雨很大,需要接以桃小姐上車嗎?”

男人依舊沒有睜開眼,隻是聲音冷了些,“不必。”

秘書回過頭,隔著雨簾,又偷偷看了眼以桃小姐,這是不知道遇到什麽事兒了,哭得如此可憐。

但四爺今天興致不高,該是不想管閑事。

他無奈收回視線,吩咐司機開車。

可就在同時,男人不動聲色地再次開了口,“查一查,什麽情況。”

秘書立刻說是。

他趁機詢問:“雨這麽大,要不要給以桃小姐送把傘?”

男人慵懶轉動手上的翠玉扳指,輕描淡寫說不管。

秘書隻好回過頭,吩咐司機:“走吧。”

車子正要啟動,男人便突然睜開了眼。

“等下。”

秘書立刻側身等待指示。

季宗良逆光望向窗外,凝著一束輕盈懸在斑斕光影裏的雨絲,視線垂落她肩頭。

哭成這樣。

真是沒出息。

他手指煩躁地按著眉心,嗓音低沉醇厚,“調輛最近的出租,安全送她回學校。”

說完,便又闔上雙眸,不願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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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桃打車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把程楓拉黑。

她沒讓這件事太影響自己,哭過一場,就算結束了。

索性三個月,也沒有太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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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們聽說了沒?隔壁理工的院草昨晚進局子了,據說是□□,那院草家裏挺牛的,但也沒能把人撈出來,說是學校也知道了,要讓他退學。”

“好像姓程……叫程楓,聽說他家裏生意好像也出了點問題……偏偏這個節骨眼,別是得罪了什麽人?”

轉天食堂裏,很多人對隔壁理工突然爆出的大瓜議論紛紛。

以桃和程楓交往短暫,除了幾個舍友外,其他人並不知情。

唐靈打了一份魚香茄子回來,一路上聽著程楓的八卦,表情幸災樂禍。

“簡直大快人心啊桃寶!聽說昨晚程楓帶了兩個模特去酒店,被上門掃黃的警察逮了個正著,真是太惡心了,這就叫惡人有惡報,都不用咱們出手,開心不?”

以桃小口喝著湯,心情複雜地嗯了聲。

兩個人回到宿舍,剛一進門,趙然就從上鋪爬下來,一臉擔憂地拉著以桃的小手說:“桃子,你男朋友那事兒了我聽說了,你別傷心啊,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我們都覺得程楓不像是那樣的人。”

正在一旁“嗦粉”的程甜甜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什麽誤會?姓程的就是那樣的渣男!沒事兒,甭擔心,桃子一點不傷心,人倆早分了!”

唐靈說完,趙然和甜甜同時看向以桃,以桃點了點頭。

甜甜驚訝地“啊”了聲,抽出張餐巾紙擦了擦嘴,“真沒想到他會是這種人,幸好你們提前分手了。”

趙然提議:“要不我們晚上一起吃個飯吧?聽說學校後門新開了家重慶火鍋,就當是慶祝桃子恢複單身。”

“可以呀。”唐靈和甜甜都沒問題。

“好,我請你們。”以桃笑笑同意了。

這天沒有晚課,唐靈也不用去兼職,她一周隻需去三天,所以大家吃到很晚,聊得也很開心。

以桃心裏最後的那點陰翳,也在姐妹們的歡聲笑語裏徹底消散了。

臨睡前梁露華給她打來了電話。

以桃沒有立刻接聽,而是等到寢室熄了燈,大家都睡了,她一個人來到洗衣房,見四下無人,才給她撥了回去。

這會兒的西山禦園依舊燈火通明。

以桃聽到話筒那邊傳來麻將牌劈裏啪啦的碰撞聲。

“這麽晚了您還沒睡?”

梁露華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股子江南特有的婉約,比以桃的聲音聽起來還要溫柔一些,“白天睡多了些,晚上睡不著呀。”

以桃皺了皺眉頭,想說她是個高領產婦,身子自然是要仔細一些的,可又一想到那大園子裏錦衣玉食的侍奉,想來也輪不到她操心,何況她的話,梁露華向來是不聽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這麽晚了,有事兒嗎?”

“媽媽想你了呀,桃桃最近順利嗎?”

“還行……挺好的。”以桃向來報喜不報憂,況且她的“憂”,也實在沒什麽好傾訴的,和梁露華更是如此。

自打她懷了身孕,以桃幾乎每隔半個月去一趟西山。最近快到期末,忙於應付考試,還要提前準備暑期實習的事宜,便有一個多月沒去看她了。

以桃抿抿嘴唇,大概也覺出了梁露華這通來電背後的深意,“我……我這周末放假,去看你。”

“前陣子不是說交了個男朋友呀?也有段時間了,這次帶過來給媽媽看看吧。”

以桃微微怔了一下,坦然道:“已經分手了。”

“這樣呀。”梁露華倒沒說什麽,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分就分了,沒事的桃桃,你還小,學業最重要。”

“嗯。”以桃也是這麽想的,後來又問了問她的身體狀況、產檢情況,得知一切都好,便也放了心。

梁露華的這通電話,正巧被坐在她上家的二太太聽到。

“是桃子的電話?”

這牌局差不多也該散了,施清姿換了地方,靠在一旁蘇作器型的大紅酸枝軟塌,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矮腳杯——一層薄薄的白葡萄酒在燈光下漾著晶瑩的淺紋。

珠光寶氣的腕子微微晃了晃,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告辭,隻留了梁露華一人。

她坐在軟塌另一側,這側靠著花窗,有夜風徐徐滲入,保姆貼心將她的雲肩從玄關櫃取下,翻折兩下搭在她小腹,梁露華幾分惆悵,輕輕歎氣,“是呀,一個人在外麵,做父母的,總歸是牽腸掛肚。”

她低頭撫摸小腹,視線卻凝著白皙手腕上那隻通體晶瑩的祖母綠玉鐲,施清姿在隔壁發出疑問,“剛剛似乎聽到你提分手,桃子和男朋友分手了?”

原來富太太也愛八卦。

不過施清姿絕無惡意,她還蠻喜歡以桃。季宅是典型的中式合院別墅,中庭由一棟主樓和兩棟副樓組成,梁露華跟了季鬆霆,季鬆霆為家中長子,陪著老爺子與老夫人住在主樓,老二和老三一家則分別住在左右兩棟副樓。

梁露華的起居室正巧毗鄰二爺家的小花園,以桃有次站在露台向遠處望,看到二太太與幾位花匠圍在花壇前幹著急,原是二太太最為喜愛的丹麥重瓣風鈴草由於花匠照料不周即將枯死,以桃打小和外婆住在十裏畫廊的江南水鄉,與烏古鎮的街坊鄰居共同承包了萬畝花田,不說花藝精湛,在外婆耳濡目染下也略微精通一二,便自告奮勇前去救場。

一來二去下,藍紫色的法國風鈴重現風姿,二太太滿心歡喜,自此也對以桃多了幾分青眼,以桃性格又實在討喜,二太膝下隻有一子,做夢都在羨慕老三家裏的兩位千金,自打以桃出現,便時常將她待作親女兒般疼愛。

梁露華感歎道:“是呀,小孩子嘛,談戀愛總是不靠譜的。”

施清姿放下酒杯,傭人將她扶起,她略微吟思幾秒,對梁露華道:“有位朋友家的小少爺這月剛剛回國,下周末專程過來看望老爺子,年紀……和老三家的明明差不多大,到時候孩子們都在,你把桃子也喊來,年輕人嘛,一起認識認識。”

什麽意思自然不必多說,施清姿的朋友,不是高門權貴也是富豪商賈,即便成不了姻緣,成了朋友也是高攀,對以桃日後留京也是有好處的,她起身握住二太太的手,笑著應下,“好的呀,那我便替桃桃先謝過您了。”

作者有話說:

四叔: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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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還有一更~

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以後絕對不會再隔這麽久開文(發誓!)